克拉迪娅的脸色苍白起来。『他不会回来了……』赛尔雷斯的话，让她觉得残酷……她还记得那个少年笑起来的样子，记得他说有要保护的东西的时候，流露的那种温柔，也记得他最后坚守的背影……然而，现在，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赛尔雷斯再次跃起，让克拉迪娅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他们原本站的那块岩石轰地碎裂了开来。
诺帝法轻轻喘息着，脸上的刻痕渐渐蔓延至了脖子。诡异的深红，让他看起来妖冶异常。
赛尔雷斯放下了手中的克拉迪娅，伸出了手，“封魔阵！”他轻喝了一声，地上便出现了一个魔法阵，将诺帝法困了起来。
不能攻击，至少还能使用拘束魔法。虽然诺帝法是亚魔族，加之体内的魔性已被龙血破坏殆尽，封魔阵的作用不大。但是，应该还能阻止他一会儿。
阵中的诺帝法如同困兽，漫无目的地撞击着阵壁，而那些刻痕也随着力量的不断使用扩大着范围，蔓延到了他的手臂。
克拉迪娅走了上去，伸手抚上了那堵看不见的墙壁，“对不起……”她眼中有着晶莹的泪水，“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跟你说对不起。现在太晚了吧……对不起，诺帝法，对不起……”
诺帝法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瞬间，他痛苦地弓起了身子，蜷在地上呻吟。
“不能救他吗？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救他吗？”克拉迪娅握紧了拳头，哭喊道。
赛尔雷斯看着诺帝法身上红色的刻痕，“烈弗罗兰的龙血……我无能为力……”
突然，封魔阵消失了。另一种魔法的光辉闪耀起来。
擒龙阵！赛尔雷斯猛地意识到了，然而他已经来不及离开。由无数擒龙锁的咒语组成的魔法阵，擒龙阵，他的族人，就是死在这种陷阱之下的！
瞬间，擒龙锁缠上了他的手臂，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渐渐流失。
克拉迪娅立刻反应了过来，“地灵破咒法！”
缠在赛尔雷斯手臂上的擒龙锁断裂了开来，但是，又有无数的锁链从地面上升起，她的咒语，根本无法应付。
“离开这儿，克蒂！”赛尔雷斯推开她，道。
他应该早点想到的，被龙血控制的诺帝法又怎么会到捷加来。这一切显然是有人操纵的。现在的诺帝法根本就没有力量杀他们，他唯一的用处是转移注意力，好让真正的幕后人物布下这个擒龙阵。
克拉迪娅也想到了这些，她也知道只要找到了施术者，就能解除擒龙锁。
这时，几个商人打扮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克拉迪娅毫不犹豫地开口，“烈风舞！”
然而，化成刃的旋风在那几人的面前散了开来。
“圣骑士！”她怎么会忘记了，政变之后，自然也有圣骑士加入了三皇子的阵营。而这些原来受过神印加护的骑士，可以免疫所有魔法。
几个人迅速地攻了上来，将克拉迪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擒龙锁也将赛尔雷斯完全束缚。他的手臂上隐隐地开始显现那种似曾相识的图文，预示着他已被牵制在人类的形态，无法使用龙族的力量。
“公主殿下，请跟我们走吧。”那些圣骑士中，有人开口。
克拉迪娅紧咬着牙，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圣骑士们。
天空，渐渐开始布满阴云，低沉的雷声由远及近……
……
树站在门口，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啧，跑哪里去了……”他皱紧了眉头，“快下雨了还不回来。”
弗雷克也走出了屋子，“去找他们吧。”
欧米娜丝娇笑起来，“我才不要去当灯泡，你一个去吧，队长～”
身后，几个士兵不禁笑出了声。
“什么灯泡啊……”弗雷克刚想反驳，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
“克斯！”弗雷克几步冲了上去，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来者的身上满是鲜血和伤口，显然是有过很惨烈的战斗，“队长……他们潜进来了……公主……”
“是什么人？”弗雷克的全身都绷紧了。
“和我们一样……圣……圣骑士……”伤者再无法说出一个字，在弗雷克的臂弯里失去了气息。
“克斯！克斯！”弗雷克狠狠地一咬牙，“是敌袭！准备迎战！”他站了起来，高声道。
士兵们立刻散开，拿起了自己兵器。
“你们去找公主……”弗雷克向几个人下命令的同时，箭矢就射向了他们。
“龙骨箭！”欧米娜丝立刻退开。
“看来我们被包围了！”弗雷克避开箭矢，“这种情况，你们也不能脱身了吧。”他看着欧米娜丝和可路贝斯道。
“……”可路贝斯点了点头。
“我去找克蒂！”树开口。
“也只有你了……”弗雷克大声道，“听着，弟兄们，这里是捷加，三皇子的军队无法进入。潜进来的顶多只有二十个人，我们不会输的。大家现在分成三组，卡瑞德带三个人负责掩护，艾恩和菲利跟树一起去保护公主，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准备突围。听明白了？”
“是！”众人的声音如同出自一个人的口中。
“那我们呢？”欧米娜丝问道。
弗雷克笑了一下，“负责祈祷。”
“啊？”欧米娜丝傻眼，让魔族祈祷？向谁？
弗雷克握紧了手里的剑，朗声道：“虽然不是雷瓦特莱兹神教的教徒，还是让我说一句：愿主神加护！”
“愿主神加护！”回音扩散的同时，天空中的雨也开始倾泻而下，汇成了一曲特殊的旋律……
……
[下]
圣骑士们看着那一脸冰冷的公主，不禁有些畏惧，“殿下，我们不想伤害您，请跟我走吧。”
克拉迪娅并没有看他们，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佐战魔法师的身上。只要打倒他们，就能解开擒龙锁，情况也会出现转机。只是，要怎么做？
“公主……”一个圣骑士走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克拉迪娅的手。
赛尔雷斯起身，撞开他。
有了空隙，克拉迪娅立刻跑向那两个佐战魔法师。“炎焰斩！”
“五芒·水之盾！”其中一个立刻张开了护盾。
克拉迪娅丝毫没有犹豫地继续念咒语，“雷灵裂！”
巨大的雷电，破云而出，直击向那两个魔法师。
“雷灵裂！”另一个魔法师伸出手，喊出了同样的名字。
另一道雷顺声而下。两道雷光相击，爆出了耀目的光芒。
“六芒·光之盾！”克拉迪娅立刻使用护盾，然而，她还是被爆炸的威力弹了开来，摔倒在地上。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像是针扎似的，全身的骨头都疼痛起来。
雪亮的刀锋架在她的脖子上，清楚地告诉了她力量的差距。
“不愧是恶魔王女，真是会破坏啊。”佐战魔法师走了过来，冷嘲。
地面因爆炸而碎裂不堪，雷电的余威引燃了树木，在林中疯狂的燃烧，任雨水倾泻却无法熄灭。
“好好的向雷瓦特莱兹神忏悔吧！”圣骑士用俯视的姿态，开口。
雷瓦特莱兹？那一刻，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树叶似的，被很轻巧地拎了起来。
“那龙族和魔兽呢？”有人开口询问。
“没用了，杀掉吧。”回答里的冰冷，让克拉迪娅挣扎起来。
“放开我！”她喊道，不远处，赛尔雷斯同样被战刀压制，被限制在人态的他，没有可以反抗圣骑士的力量，“赛尔雷斯——”
听到她的喊声，赛尔雷斯抬起头，看着克拉迪娅被那几人带走，他忍着伤口的痛楚，想要做些什么。
“赛尔雷斯！”越来越远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克拉迪娅依稀地看见，军刀落下时一闪而过的光芒。“不——”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寒风，属于冷兵器的杀气……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呢？即使立下过誓言，还是无法保护她吗？
“龙族……也很没用啊……”
他预计的死亡没有到来，反而有个熟悉的悠然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诺帝法……”
诺帝法笑着，身边倒着两名圣骑士的尸体。他的脸上依然有着红色的刻痕，眼睛还是兽态，但是眸中的神采却是让人熟悉的……
“这群魔法师真笨，擒龙阵让龙血的效力减弱了……”诺帝法笑着开口，他突然又跪倒了身子，剧烈地喘息，“你想救她的话……就杀了我……”
赛尔雷斯愣愣地看着他。
“不解开身上的擒龙锁的话，你什么都做不了……”诺帝法咬着牙，强制自己保持意识，“杀了我，兽化咒文就会启动……”
是的，只要兽化，他就能重新获得力量。
赛尔雷斯轻轻颤着，开始犹豫。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条公理：人态是意志，兽态是力量。只要是拥有人、兽两态的族落，一般情况下都是保持人态的。一旦长时间维持在兽态，就会渐渐失去意志，成为空有力量的驱壳。而兽化咒文是不可逆的，他可以失去吗？语言、意识、记忆……
“你是……舍不得杀我，还是……舍不得……这个人形？”诺帝法嘲笑着，“你……不想保护她？”
赛尔雷斯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会保护她……”
诺帝法笑了，深红的刻痕依然不断地扩大蔓延，“趁我还有意识……心脏，不要刺偏了……”
赛尔雷斯拿起了地上的战刀，闭上眼睛，刺了下去。
“去保护她……连我的份一起……”
耳边，那只魔兽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
雨越下越大，克拉迪娅已经开始分不清，挡住她视线的，是雨水还是她自己的泪水……
突然，走在最后面的圣骑士倒了下去。
“赛尔雷斯！”看到出现的那个人的时候，克拉迪娅惊喜道。
“竟然没死。”魔法师们立刻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赛尔雷斯瞬时攻上，又一名圣骑士被击倒了。
“擒龙锁！”魔法师们察觉到了他力量的恢复，准备故技重施。
然而，锁链在触及他的瞬间，断裂开来，化成了点点的光辉。
“这是……”魔法师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话，就被赛尔雷斯狠狠摔了出去。
赛尔雷斯冷冷地看着另一个魔法师。
“不……”那个魔法师惊惧地叫喊起来，慌忙地逃离。
剩下的几个圣骑士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放下了克拉迪娅，逃了开来。
“赛尔雷斯！”克拉迪娅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放心地哭泣。
“克蒂……”赛尔雷斯的声音有些沙哑，“离开我身边……”
克拉迪娅愣住了，她松开手臂，不解地看着赛尔雷斯。
他的瞳孔里有着陌生的光彩，颈侧的鳞片已经蔓延至了脸颊。
“离开我身边……”赛尔雷斯一把推开了克拉迪娅。
克拉迪娅摔倒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青色的鳞片迅速覆盖了他的身体，白色的翼从他的背后伸展了开来。他痛苦的哀嚎快要震碎她的耳膜，而她的心早已被这样的突变狠狠撕碎了……
“赛尔……雷斯……”她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雨水冰冷了她的身体，这是噩梦吗？她在做梦吗？做梦的话，为什么会感到冷？……谁来叫醒我？求求你，叫醒我！
雨声如同永不停止的背景音一般，嘈杂地让她快要疯狂。
她颤抖着站起来，看着面前那青色的龙。
“赛尔雷斯？”她伸出手，走近一步。
龙却如临大敌般地退开……
她近一步，龙就退一步。这样的距离，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赛尔雷斯……”她叫着他的名字，却突然察觉到，那并不是他的名字，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龙瑟缩着，躲避她。
“不要避开我……求你……”她开口，哀求。
龙俯视着她的眼神里，有着难言的悲伤。『我……会……伤到……你……』
龙的声音不仅陌生，而且奇怪，像是本来不会说话似的。
她突然明白了。兽化咒文……剥夺人类的形态，语言的能力，还有意识……直到了这一刻，他所思考的依然不是他自己，而是在兽化之后，会不会因为失去意识，而伤到她……
龙迟疑了一下，震动起自己的翅膀。
克拉迪娅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不要走！”她急切地跑上去，却被岩石绊倒，跌倒在了地上。
龙停下了举动，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却不敢靠前。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克拉迪娅撑起自己的身子，带着哭音喊道，“不要走……”
龙看着她，静默。
“……请你，不要离开我……”克拉迪娅抬头，看着他，“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很害怕，只要看到你，就会害怕……我害怕一个人孤独的老去，害怕你会在我死的时候自尽以示忠诚……我一直都承受不起你的忠诚……可是，我不要你离开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说，贪心地想就这样下去……不用任何承诺，不用面对自己的感情，用你的忠诚绑着你一辈子……”
龙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你跟我说我把你当成宠物的时候，我有多伤心，你知道吗？……害怕被当成宠物的，是我啊！”克拉迪娅凄然地笑着，任雨水和泪水打湿自己的脸，“我恨我自己是人类，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这么憎恨自己的种族……我真的好想和你拥有一样的时间……但是，现在，这些不重要了……我只是求你，你把我当主人也好，宠物也好，怎样都好……不要走……”
“……我爱你……赛尔雷斯……”
龙怔在了原地，展开的翅膀收了起来。
克拉迪娅努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龙的面前，伸手抚上龙的脸颊。
“人形也好，龙也好……”她哽咽着，“我爱你……”
龙闭上了眼睛，低下头。他展开了一只羽翼，替她挡住了冰冷的雨水……
……
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浸透着悲伤的温柔……
也许，他从来都不能守护任何一个人……
雨水，冰冷了身体，也在那一刻冻结了希望……
第二十八章 圣决
[壹]
亚尔格兰进入雨季的第三天，雨水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似的落下，模糊了万物的姿态。
克拉迪娅穿着避雨的斗篷，看着一片阴霾的天空。她的手里捧着的洁白百合在阴雨中显得格外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