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朝日常零一

通往上京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有轻装简行的,有辎重缓行的,有豪车招摇的,也有并马狂奔的。富家子弟斗马炫富,官家儿孙占道扬威。一条宽阔的官道上,时时都在上演强权与霸道,诠释着何为特权阶级。

我趴在窗口上,愣是看了一路的车马争锋,飚速抢道,非常解瞌睡。

姜冕午睡醒来,在平缓行驶的马车里懒懒道:“有什么可看的,脑袋伸进来歇歇。”

我不同意,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趴在窗沿兴奋地观望:“好漂亮的马!”

姜冕淡淡回应:“那算什么。”

我兴奋地高声:“好漂亮的车!”

姜冕悠悠回应:“那算什么。”

我兴奋地惊叫:“好漂亮的人!”

姜冕静静回应:“那算……”陡然坐直,沉声:“能有多好看!大呼小叫没见识!”

我非常不能同意,视线几乎被涂了浆糊,黏在了外面:“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男神吧……”

姜冕忍无可忍,一把掀了帘子,凑到我脑袋上方,语气非常不好:“胡说八道快住嘴!就说你没见……”

一望之下,他被噎住了。

硝烟弥漫的官道上,公子少爷们无不出尽风头不甘人后,鲜衣怒马,跃马扬鞭,搅得红尘滚滚。而简陋车马甚至步行上京的书生们则默默行在官道两旁的水沟边,或低头行自己的路,或偶尔望一眼富家纨绔。这两类,张狂与卑敛,仿佛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鲜衣怒马固然夺人眼球,但看久了不免乏味。贫家书生低调温婉,多看几眼也甚无趣。

这两路人马各行其道,而在此之外,竟有一辆名贵却不张扬的马车介于两路之间,不抢道不斗马,不疾不徐低调而行。驾车的少年不足弱冠,一身青衫满是征尘,脸却擦拭得干净,眉眼俊雅,风采卓然。人虽年轻,却不乏沉稳气度,周身书生意气,却行止有度,毫无寻常士子的酸腐通病。

视陌上尘烟如无物,他只缓缓行。

纵是姜冕也在一望之下失语了。他远远打量那少年,以听不出语气的声调道:“虽非勋贵人家,却也是世代书香子弟,年纪轻轻不乏庸雅气度,这是世代家族积淀调/教得好。生得一个年轻俊朗好皮相,智慧学识如何倒不得而知。”

原本我在一个劲儿猛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点评,我却不很认同:“长得好看又谦逊,不跟那些纨绔一般见识,肯定有智慧有学识,不是个草包!”

听我如此断然下结论,姜冕也不多说,直接放下了帘子,生生阻断了我远眺的视线。我要拿手去拂,被他一拎手,反拽回到座椅上。这样还不算,他接着用木格将窗口封掉,连丝风都吹不进来,光线也黯淡了许多。

错失多看一眼美少年的机会,我当然不干,直接拆窗挠墙:“好热,我要吹吹风!”

姜冕打掉我的手,正襟危坐在座位上,冷酷决然:“别闹了,就快到京师,还想不想吃卤煮火烧了?”

我趴在车壁上,作挠墙未捷身先死状,美少年与卤煮火烧不可兼得的取舍,令我的内心狠狠地纠结了。看出我的纠结,他不吝再添把火,唇角微动,轻声吐纳:“京师第一客栈的卤煮火烧和水晶肘子,天下未有第二家,便是邻国的公主想尝一尝,也得排队预约。”

我狠狠咽下口水,从车壁上滑下,转身趴去他膝盖,揪住他衣角,仰头央求:“那我们快去那家客栈吧,我们需要预约么?”

他岿然不动,颇为高深的样子,面容沉定,看起来就很有权威:“我带你去,当然不需要预约。”瞥了我一眼,在我眼里饕餮之光盛放之际,话锋一转,“那俊朗美少年怎么办?”

我仰头看他,眨眨眼:“那是谁?”

狭窄的车厢,晦暗的光线,姜冕置身其间,轻轻勾了唇。

……

晚风起时,车马已至上京城门下。城门即将关闭,城下待检验的人群排出长长一条队伍。我们的车马更在队伍之后。姜冕说城门每日按时开启按时关闭,城内暮鼓一旦响起,无论队伍多长,城门落下阻断队列将毫不留情。

我探身望一眼巍峨高耸的城楼,古篆体的“上京”二字雕刻在这座雄伟壮丽的城池之上,镀着夕阳余晖,更添古朴端庄。晚风吹越城楼,吹至我额上的碎发,好似要传递什么讯息。

灰白莫辨的记忆里,仿佛有个我,乘坐马车出了这座城楼,如同一幅剪影,一闪而逝。

那逝去的记忆不可追,再临城下,晚风已不是当年的晚风,我也不是当年的我。

片刻的愣怔时光,都城的暮鼓已作响。鼓声苍劲沉缓,穿过记忆的风,抵达耳畔,有记忆中重叠的回响。

前面排着的队伍一阵骚乱,城门缓缓关合。

姜冕拉我回座位,叩了一下车壁,对外面道:“叫百姓回避,入城!”

几乎同时,车外响起高声喝传:“巡按回京,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骚乱更甚,排队入城的百姓只得纷纷逃离主道,忙不迭地回避。道上一堆混乱踩陷的行李筐篓,还有士子们落下的书卷笔墨。巡按马车便在一地狼藉中加速驰入城门,晃得我险些脑袋撞上车壁,姜冕眼疾手快给我搂到怀里,连忙捂了头。

城门处看了巡按路引,根本没敢检视车内人员,直接放行。

姜冕让这一行车马入城后即分开,吩咐了侍从直接带领囚车去往刑部,童幼蓝自回尚书府,两名县令与郡主均着便服随他同行。

这回算是真正到了京师。我趴在姜冕怀里没想起来,忽然很是怏怏然。如果我是来自这座城池,那么之前的岁月都将随着今日城门的关闭而彻底尘封。跟自己仅有的三年记忆道别,不是件容易的事。

迎向的新生,还一切都未知。而未知,让人恐惧。

姜冕如同给小猫顺毛一样摸我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回来了,无需害怕,在这座城里,元宝儿才能得到最坚固的保护。很多人,都是为了守护元宝儿而存在。你在,他们的宿命才得以圆满。所以,元宝儿不可以害怕。”

一听就很累的样子,我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先吃卤煮和肘子。”

“好。”他应了一声,令马车直奔京师第一大客栈。

此时城内暮色四合,行人也稀少,帝都的八街九陌愈显平坦宽阔,处处透着煌煌帝京气度。马车一阵飞驰,毫无阻滞,径直驶到号称汇聚天下名士的京师第一大客栈前。

暮光里,我们几辆车马颇为惹眼。马车停定,尚熙熙攘攘的客栈里立即跑出几个有眼力的伙计,牵马的,搭凳的,寒暄的,引路的,一溜儿服务极其周到。

姜冕掀帘率先踩凳下车,问了客栈是否有上等余房,伙计一口回道贵客临门自有上房相待,这是他们客栈的开店宗旨。姜冕这才回身迎我下车,他忽然慎而重之扶了我的手,牵了我踏上马凳,再落步到客栈前的清洁地面,踩上了帝京的尘土。

伙计自然知道几辆不加装饰的油漆马车通体昭示着低调奢华的本质,车主人一身久居上位的气度,暮鼓时分尚能入城,奔驰京师大道,非富即贵。然而不解的是,此人竟郑重地扶了一个灰衣旧裳的看不出是丫头还是小子的我慢慢下车。一时分不清究竟,但也极尽本分地不加探寻,一律待以上宾礼。

我心想跟着姜冕果然处处可以狐假虎威,能讨到不少好处。抬头一见鎏金大字的“天下第一”牌额高悬客栈楼前,我才精神一振。这么气派的地方,做的卤煮必定也不同凡响!

伙计在前引路,姜冕领着我,带着身后的两名便装县令及一名高贵郡主,一同进了客栈。

号称名士汇聚的天下第一客栈自然不会为我们一行人的出现而引起多少关注,事实上,此时客栈的大部分视线都投向了一个地方。与我们跨进客栈门槛的同时,正对着大门的厅内楼梯上正缓步下来一个翩翩少年,换过一身新衣的俊雅小郎君容光内敛却也依旧夺目。众人的关注点,正是他。

客栈大堂内刹那静寂后,议论纷起。

“呜呼,今科有苏琯,我等一甲无望矣!”

“哀哉,既生琯,何生吾!”

猝不及防地,万众瞩目的小郎君随意一抬头,清湛的目光与我呆呆的视线相撞,随即了无痕迹地掠了过去。

心头一股失落感比错失卤煮和肘子还要强烈是怎么回事?我呆呆地想。

目光自作主张要追随那个清雅的身影,追着追着被近旁一个伟岸的身影强势阻断。

“本就呆,连魂儿都没了,岂不更呆?!”一个极其不满的声音,隐隐含有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看房子耽搁了时间,几天都木有睡足六个小时,昨晚码到快两点,后半部分不太满意就没发粗来,今天重码了一截。

陛下还朝日常零二

京师客栈不负所望,为我们一行人安排了三间上房。此间上房美轮美奂,比地方上富豪之家的豪宅还要豪奢,而且极有品味,名贵材质都用在看不见的地方,譬如马桶都是檀木打造。

依旧是安排了施承宣和王县令一间,阿宝独自一间,我同姜冕一间。

因是上等客房,所以晚饭是送到房里享用的。我先是挑剔饭桌太高,再是嫌弃凳子不舒适,最后打滚儿表示我有幽闭恐惧症。姜冕任由我闹腾,他自岿然不动,固执地命伙计将卤煮和肘子送到房中。

卤煮火烧和水晶肘子弗一入室,浓浓的香气顿时将我吞没。我从地上爬起,默默滚到桌边,提了筷子埋头猛吃。

姜冕品着一道特色汤点,看我趴在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不由冷冷道:“幽闭恐惧症不发作了?”

我决定等吃完了再发作。

姜冕果然没有骗我,这家客栈的卤煮火烧和水晶肘子美味得让人险些把舌头吞下。啃完骨头上的最后一粒肉渣,吸溜干了碗里最后一滴汤汁,我只能把自己放在床上平摊开,撑得人事不省。

伙计收拾完了饭桌,搬来一个大木桶放到房中央,另有其他伙计提来一桶桶热水倾倒其中,不多时,房内弥漫开水汽蒸腾。伙计们退出去关上门后,姜冕从他那只神奇包袱中翻出了一个大袋子,扯开袋口,从中抓了一大把花瓣撒到水面。

我平躺在床上,侧头,滚动眼珠看过去,很担忧:“这么一大桶汤怎么喝得下?”

姜冕不紧不慢抖落着花瓣,闻言笑一声:“还有你吃不下喝不下的?”

我抚了抚鼓起的肚子,诚恳万分:“要不,留着明天喝?”

他撒完花瓣,挽了袖子,俯身划了几下水试温度,起身走到床边,抱了不想动弹的我坐起,柔声细语:“这一路都没见你好好洗澡,风尘仆仆就回了京师,明日有重要的人要见,趁今夜洗一下征尘,好不好?”

“不好。”我扭头就想躺回去。

当然没能够。他一手撑在我后心,坚定地不容动摇,换了策略好言相劝:“吃撑了不是?泡个澡消消食,才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日才有胃口吃更多好吃的,可不可以?”

我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就是……”

他赶紧补充:“就是什么,少傅都同意。”

我大悦:“真的吗?桶里的花瓣也可以让我吃?”

姜冕垂首将我一张雀跃的脸看着。

“……”我揪着手指,无声地叹口气,男人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物种呢。

既然我要泡澡,那他自然是要回避。但他不放心,只肯回避到屏风后。

一灯荧然,他抱了卷书避到房间的另一头,叫我放心沐浴。

他放心了,我可没有放心。我绕着水桶走了几圈:“你真的不会偷看吗?”

屏风后传来他不屑的轻嘲:“又没有什么可看。”

“……”我捂着心口,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

泪流满面默默除衣物,把自己剥光后,噗通跳进了浴桶里,蹲到一层层的白色花瓣下,两手捧水,捉花瓣,戳水泡……

桶内空间不小,我扑腾了几个来回,荡得水纹来回晃,再撞到光溜溜的肌肤上,非常舒服好玩。花瓣层层叠叠,可见耗了不少,也沾了不少到身上。捧了一大捧花瓣凑到鼻端,同姜冕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的味道。原来是一场梨花浴。

正玩得开心,客栈的窗户一声钝响,就见一道人影飘然落下。我捏着两手花瓣呆呆看过去。

落地的人一身劲装武丁打扮,见此情此景也呆了,随即惊慌失措,颤抖跪地:“陛……”

姜冕快步抢出屏风,拿了自己外衫当头给我罩下,怒向来人:“放肆!”

劲装武丁叩地不起:“末将无状,请太傅降罪!”

即便如此,姜冕还是挡在了我跟前,怒火不消:“你夤夜擅闯,不知是死罪?”

劲装武丁绝望了:“末将领皇叔之令,前来探看太傅是否带回郡主,没想到在此沐浴的竟是陛……”

“闭嘴!”姜冕冷声喝斥,“皇叔这是不信任我,先令你来探查?”

劲装武丁夹在太傅与皇叔之间,连呼吸的勇气都快被榨干了:“皇叔乃是挂念郡主……”

姜冕不耐烦地挥手:“既已探查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有下次,眼睛挖下来!”

劲装武丁连连称是,一个跟头翻出了窗户,忙不迭地逃走了,自始至终没敢再抬头一次。

姜冕疾步跟上窗前,将窗户牢牢锁严实了。

我趴在浴桶里,脑袋从他的外衣边缘露出来:“他为什么很怕我的样子,还给我下跪?”

姜冕平了半晌怒火,走来浴桶边,一面拿外衣包着我,一面俯身试水温:“一个陌生男人闯了姑娘家洗澡的房间,他当然要跪下道歉。水凉了,我再去叫点热水,你别起来。”

我缩在他的衣裳和水里,趁他出去后,抓了把花瓣塞嘴里偷吃。待返回时,竟是他亲自提着一桶热水,晃悠悠来给大木桶里添水。刚出锅的热水注入,热气立即氤氲开,水雾铺了满屋。

泡得人很舒服,我在水底扑腾了几下。水花打湿他的袖角,扔了水桶,他背对着坐在大浴桶边的地上歇气:“多泡一会儿,别受凉。”

我游到他背后,拿湿漉漉的手指戳他肩窝:“你要不要也泡一下,这一路也没见你洗澡呀!”

他愣了一愣后,扭头:“我怎么可以跟你一起泡澡……”

我也愣了一愣:“我是让你单独洗澡……你想跟我一起泡澡?”

他脖颈嗖的一下布满了粉色:“闭嘴。”

“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想法……”

“快闭嘴!”

“有这个想法,你可以说出来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忍无可忍,回身给我按进水里,袖子浸湿了一大片。

我嗖嗖地划开,从水底迂回躲了去,再从层叠梨花瓣间冒出头,露出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窥视着。

他被气到,瞪着我:“你过来。”

我鼓着腮帮,吹出一串水泡进行挑衅。

他也不顾衣襟袖衫湿透,就近探入水底,捉泥鳅一样,在花瓣下捉住了一只脚。

孙猴子再度落入五指山……

其下场自然可想见。

脚趾至脚踝之间,只是他手掌的距离,全部没入他掌心,如流沙深陷其中。我好奇地藏在水下观看他神色,水汽的氤氲中,他眼波亦如春澜,层层叠叠荡漾不息。

这神态很是罕见,我愈觉惊奇。

忽然脚下被一股力道扯动,整个人也咕噜一下在水中被拖着前行,划开了花瓣,滑向一个湿漉漉的手臂。姜冕扬手将裹着他外衫的我捉了去,搂到近前,俯首垂眸,嘴唇压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气息和急切,舌开唇齿,翻搅不休。

陡然被夺了气息,推也推不开,踹也踹不动。唇边的梨花瓣被衔入嘴中,推来拒去,最后化在两人的舌间。

他臂膀坚实有力,紧紧搂着沾水外衫下的身躯,并没有更多的探寻与侵犯。

最多的冒犯,也止步于此。

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羞耻的界限也被一并抹去。我竟昏昏沉沉顺从于他,软在他臂弯间。急促的呼吸伴着热雾的蒸腾,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点着,偏这深吻还迟迟不肯收尾。

气息凌乱而将断,只好互借呼吸。又半晌,他方眷眷退出,厮磨在唇瓣上,流连忘返。

咬来咬去把我咬饿了,满桶花香馥郁,更添他的香气,实在想把他拆吞入腹。被食欲驱动的力量,促使一条小舌尖探出来。我悄悄睁开眼,在他柔软的唇上暗暗香了一口。他被刺激到,颤了一颤,五指收紧,水底又起波澜。

修长的手指揉捏脚踝,跋涉而上,首度迁至小腿……

他霍然睁眼,眼底暗潮汹涌,从耳鬓厮磨间撤开,平复了一下呼吸后,回身扯了一条干毛巾,给我飞快替换已经湿透的外衫,重新裹好,抱出浴桶。我趴在他肩头,鬓角发丝还在滴水,一滴滴落入他衣领内。侧头便见他耳根乱云飞渡,再也不从容……

被他送回床褥,盖好被子,他再一手从被口轻轻抽回毛巾。离开床边,他又从那只神奇的包袱里翻出一套衣物,捧至床头分了两摞。

指着一套干净质朴的素衣:“这是明日要穿的,明早我可帮你穿上。”再指着一套丝质小衣:“今晚穿这个睡,等等……”他忙按住我就要破被而出的一条手臂,脸色又血红了,“等会!”

我乖乖缩回手,被褥滑下一段,露出大片脖子以下。他再度脸充血,忙将被子往上拉,气急败坏:“你是个姑娘,不是小子!以后切切要注意行为举止!不要同人随便亲近,不要给人随意看见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穿衣服更不能给人瞧见!”

究竟怎样理解一个自相矛盾之人的自相矛盾之言辞?

我很迷茫,不由呆呆问:“这三点,你不是都做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