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罢手。两人之间唯有沾在他前襟上的发丝作为唯一的牵连,随他离身而动。

“一个小小的什么?”姜冕凝视我,脸色微红,垂头问。

两人离得太近,气氛暧昧,空气也升温,令人脸上热辣辣的,感觉二人之间罅隙里的浮香都要沸腾开来。

“一个小小的来历不明又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我稍稍偏过头,避开这沸腾的温度。

他呼吸细细扑在脖颈间,我整个人便如一只闷熟的麻辣小龙虾,想要蹦出锅盖,却被禁锢在这一方狭小天地。书架与太傅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个元宝儿。

“小乞丐既然一朝成为了陛下,便要忘掉一切属于小乞丐的记忆。”姜冕醇厚的嗓音低低响在耳畔,音色里带着三分告诫六分恳求,最后一分是对命运安排的无措。

“我唯一的记忆便是身为小乞丐的记忆,如果要忘掉,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背靠书架,沉浸在馥郁梨香的成年男子气息中。

“什么都没有?从我在平阳县阻止你跳湖到今日,难道就都不是记忆?”语音里拖着无奈的哀叹。

“是记忆。”我转回头,见他神情落落,也得向他直言,“但还不够。”

身为太傅,他自然有他的骄傲,不会因我一句不够,再追问如何才够。被我如此直言消解掉氤氲的暧昧氛围,他与书架的距离,便不再只是一个元宝儿。

香气淡去几分,因人也离开几分。

他一步步退开,再也不看我,语气也冷硬几分:“即便我份量不够,比不上那施县令柔情似水,你也不得再拿陛下身份当众胡闹!你任性一时,举国便乱,公卿覆灭,黎民遭殃!你若乐见如此,那便休怪我以国法治你!”

我呆愣在书架旁:“你会把我怎样?”

“以欺君之罪,交由大理寺。”他冷酷决然,以我朝太傅的威严,仿佛昭告了我的死刑,“反正宫里也不缺陛下。一个傀儡,也比一个任性妄为的君王有价值。”

竟然会落到那个地步!我顿时没了安全感。果然京都皇宫是处虎狼之地,我的潜意识没错!可是,万一我气不过,就任性了呢?

“太傅要废了我?”可是,我有亲爹太上皇啊,还有皇叔呢!

仿佛看出我的计较,姜冕直击重点,抹杀我的一切幻想:“若当真到那一步,我自然得动用非常手段。你冒充陛下,犯下死罪,太上皇也保不了你。你皇叔大概会舍不得,但也得依国法将你论处!”

“你的非常手段是什么?”威胁我的因素,至少要先探听清楚,搞个明白。

“世家对付皇室,非常手段,怕是你想不到的。”姜冕竟不怕泄密,直言不讳。

“那、那朕先解决掉你们世家!”暂时压了压不安的情绪,我也反威胁一下。

姜冕微微一笑,不屑:“天下世家何其多,即便你穆家为帝,也得借助世家之力。若有心力铲除世家,何故如今还不动手?只怕你穆家还得等个上百年积淀,才可同天下世家一战。”

被挑衅了!

我很不服,鼓了气,誓言:“朕一定要在二十年内,铲除你们世家!”

“我们等着。”姜冕放言一笑,两手空空,甩袖走向殿外。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醒悟,这节奏不太对呢,我是来挽留太傅的,怎么就针锋相对,最后把他气走了?

醒悟完了,姜冕也不见人影了。我背蹭书架,蹲到地上,彻底搞砸了呀,居然毫无城府地对世家宣战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才能不被太傅以国法问斩。

首先,不能再任性,不能说自己不是陛下,不然就是给自己定下罪名。

其次,抱紧太上皇和皇叔的大腿!据说皇叔手握重兵,乃神策军大将军,主要负责护卫京师。一定要讨好皇叔才行!

再次,笼络大理寺,万一将来不小心入狱了,说不定还能买通大理寺卿放我一马。对了,说到买通,我还得有钱才行!

所以说,做个陛下,我得先要保住小命。最后才能跟世家代表太傅一战,最最后彻底瓦解世家势力,将天下收归皇室。

听起来就好任重道远,我一定要努力才行,可是,我饿了。

垂头丧气,再叹几口气,太傅走了,谁给我做卤煮?

想到太傅已离去,心底泛起几缕忧伤,不禁又回味方才他无礼的时候,那感觉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神思飞远,平阳县的时候,施承宣对我是半收养半陪伴的状态,总不好过分亲昵。他不像姜冕能收能放,他是步步谨慎,君子做派。为什么姜太傅就能如此胆大妄为呢?是因为元宝儿小时在他身边,他打骂惯了,从来不行君子作风?

一想就想太久,实在是太傅不守礼的时候太多了。蹲到腿麻,我起身活动,撞上了书架,一册书砸到我头上,落到地上摊开。

我揉着脑袋蹲下去捡,就见书册摊开的地方有夹页,拿起一看,居然是小孩歪歪扭扭的练字纸,上面的字真是丑到不能直视。我把练字纸放回书页,合上书册,就要放回书架,心念一转,又收回来。

翻开裹在书册外层的厚皮纸,才是正经书封,色泽已泛黄,上面用端正小楷写着“东宫录事薄”。字迹同奏折上太傅批语相似。

感觉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太傅的日记?!

我忙打叠精神,抱了“东宫录事薄”滚到了床上躺着翻看。

第一篇,记的是姜冕初到东宫,被钦点为东宫太子少傅,觉得不堪受辱,英勇往树上投缳的开端。然而彼时年幼太子误闯小花园,且误救了少傅。少傅见此少年眉清目秀,又口出妙语,思维敏捷,甚为喜爱。后宫女闯入,才知少年是太子。少傅才疑传言有误,但又抹不下面子,便以绝食昭告自己的节操,且令天下人知晓,自己乃是迫不得已做了痴儿太子的少傅,非自愿。

虽然少傅写日记的文笔絮絮叨叨,没个重点,但可足见少傅那时心路历程,真是百转千回。

后面开始便是类似于育儿日志的东西。

文中用词四处可见“蠢元宝儿”、“呆元宝儿”、“气煞老夫”、“不同他计较”……

虽然是本私密日记,但也有骚性大发涂几首韵律诗的篇章,主要是“咏梨花”、“咏梨花”、“咏梨花”……

也有卖弄文笔,骈四俪六的小赋,自比“潘岳之文采,陆机之辞赋”,如“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也有日常絮语,“太医署那个无耻的家伙又来,蠢元宝儿一见他就心花怒放,将少傅我忘到一边”……

第49章 陛下还朝日常二三

“东宫录事簿”起初记载了姜冕的心路,然而越到后来,越少涉及自己心境,充斥其间的全是元宝儿昨日做了什么蠢事,今日又说了什么蠢话,而且不厌其烦详细描述元宝儿犯蠢的经过。

就在我觉得完全不能直视自己的童年黑历史,想要跳过去时,又发现书页里夹的练字纸。大致翻了翻,竟有不少,且有太傅给做的编号标记。按编号来看,数字越大,字迹越有点模样,编号数字小的,则完全是狗刨涂鸦。

完全就是一本东宫元宝儿黑历史档案。

翻看到最后,这本录事簿结束于太子出征前。再往后,全是空白。

盯着那些空白纸页,眼前一花,蓦地出现一幕幕出征景象,走马灯一般虚现于纸上。太子车马出城,晋阳侯护送到城外,族叔给我系披风,车马远去,也再不见族叔身影。

下一幕,忽然幻出悬崖峭壁,尸横遍野,万箭齐发,一个身影抱了我跃下悬崖。崖风如刀剑,割脸刮耳,急速坠落中,那身影将我牢牢摁在怀里。下坠的恐惧如影随形,如身临其境,我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跳竟已骤然加快,仿佛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陛下?”床边一人将我扶住,一只温暖的手搭上我额头,“梦见什么了?”

我抓住他的手,如抓救命稻草,呼吸急促。

一瓶玉液送到嘴边,不容分说给我灌进嘴里。冰凉的液体入喉,片刻我便平复呼吸,冷静下来。抬头一看,是柳牧云守在床边。

他取了丝帕给我满头揩汗,丝帕上有薄荷凉,令人如沐清风。

“我睡着了?我不是在看书么?”我疑惑地满床找太傅日记。

柳牧云从床头拿了“东宫录事簿”递给我,慨叹:“姜冕的絮叨日记竟是开启你记忆的钥匙,这功效怕是当初他落笔的时候也想不到的。你被日记中文字所引,跌入回忆,沉沉睡去,触及脑海深层记忆,遇见最恐惧的一段,是坠崖?”

我心有余悸,点头:“我真的坠崖过?”

他抬手抚着我头顶,仿佛在安慰一只小猫:“不怕了,我们不会让你再经受这种恐惧。这段虽是最可怕的过往,但也是促使你新生的契机。姜冕以此非常之举,为你保命,险些牺牲他自己。”

我勉强接受新生契机之说,原来梦境里那个抱我跳崖的身影是太傅,我追问:“他怎么确定跳崖后,我能活?险些牺牲他自己是怎么回事?”

“以你太傅之能,根据山崖朝向与气候,他自然推断得出悬崖峭壁上有枝繁叶茂的树木丛生,可以减少坠落的冲击力。根据地形走势也能判断崖下有河流,这便是救命之源。他以自身护住你紧要处,每跌落树枝以他后背承受,因筋骨断了不少,无力再护你,最后在即将坠落山石之际将你抛去了河流……”

听得我心头一颤:“那他最后怎么样了?”

“摔得全身肋骨尽断,奄奄一息,被路过樵夫救了。”

我屏息地想象了那惨状,心里很是愧疚:“要是没有樵夫路过,太傅可能就……”

“就真的牺牲了。”柳牧云坦然直言,“想必那个时候,情势所迫,他必也是抱着牺牲的念头跳的崖。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容许树枝山石划破了脸。”

“啊?太傅划破了脸?可是没看见他脸上有伤啊?”我惊讶非常,也愧疚非常,也好奇非常。

“重伤的姜冕被地方官一层层送到京师,送到太医署,那时刚结束壬戌之乱,我因寻不见你们暂时回了宫,正遇着重伤的姜冕,才将他肋骨都接上,给他续了口气。”柳牧云脸现异样微笑,娓娓道:“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命人去落凤崖下寻你,第二句话便是命人拿镜子。”

“……”那该是个什么情景,我不敢想,不敢想爱美爱风度的太傅那时候的模样。

“我特意让人给他拿了面昏暗不清的铜镜,他只瞅见那昏暗不清的镜面上的些微模样,便晕过去了……”

我急问:“那后来呢?怎么恢复的?太傅他有没有自寻短见?”

“太子不见了,他哪里有资格寻短见,我每日给他扎针使他清醒,让他交代事情始末。他坚称你还活着,我才没有将他一针了结。如今想来,恐怕那也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悬崖间被摔得神志模糊,他未必有心力判断甩你去的河流是深是浅,以及你还不会游泳的事。”柳牧云神情凝重下来,“那时我便想,元宝儿若是溺死在水中,我……”

我急忙将他打断,好像真怕那时他对太傅下了狠手:“不会的,太傅一定知道我会在水底屏息很长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派出去寻你的人却一次次空手而归,未带回你的丝毫消息。姜冕能行动后,开始搜罗各种治脸上划伤的药方,不再谈论你的事。恢复容颜耗时最久,我以为他是想要以此打发时光,淡忘自己的罪过,我岂能让他如意?便在最短的时间,给了他最好的药膏,治好了他脸上的划伤。”

“太傅是治好了脸伤,好出来寻我。”我解释道。

“他请陛下,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封他为巡按,这便是他巡查落凤崖附近十八府县的开端。以最好的容貌出来寻你,也坚持认为你还活着,这就是姜冕。”

听完这段我不知情的过往,抚着太傅日记的封皮,我沉吟良久:“太医哥哥为什么给我讲这个?你不是跟太傅合不来么?”

“为了安抚你脑海深处那段黑暗恐惧的记忆。”柳牧云举手摩挲过我脑袋,袖口里都是药香,却并不苦涩,反而是阵阵甘甜清香,他嗓音柔柔,安定人心,“你想不起从前,半是因为脑子受过冲击,半是因为记忆恐惧而潜意识将之封存。我也只好不惜褒扬姜冕,来消解你对那段过往的恐惧。”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经过太医哥哥这一番解说,方才梦境里坠崖的恐惧感,好像真的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那是有太傅为之谋算的情境,有太傅温情脉脉掺杂其间的过往,不再纯粹是冷冰冰的悬崖和劲烈的山风。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太医哥哥跟太傅总合不来?”这个问题我疑惑好久了,从回宫后,就发觉其中有原委。

柳牧云将视线从我脸上缓缓挪到我手中的日记封皮上:“方才你若是不打断,也许就该知道。”

“是吗?”我想了想,“难道是那句,元宝儿若是溺死在水中?”

见我执着追问,他只好答复:“元宝儿若是溺死在水中,我便先解决掉姜冕,再去自沉湖底,与你作伴。”

这话如雷声入耳,轰然作响。

我呆愣着,无法言语。

他再度移回目光,将我凝视,对着呆头呆脑的我,直诉心肠:“你下落不明时,我也不知为何而活,整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原来我纵有千般医术万般手段,也救不回元宝儿,我何其无能。这三年,我从未替人看诊过,更不曾出宫。我守在东宫,候着你回来。你三年不回,我候三年。你十年不回,我候十年。谁知上苍垂怜,终于传来你的消息。前往大理寺迎你回宫,是我三年来首度出宫。”

我更加呆愣了。难怪太医令出宫前往尚书府替施承宣看诊,令那么多人震惊。

“可、可是……”可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可是柳牧云只是一介太医,既无显赫身世,也无你新生后相伴朝夕的记忆,纵然存有一点妄想,又如何奢望陛下有意。”他微笑着消除我的惶恐,“今日说这些,并非要陛下如何,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知道我待你不同就行。因你是我活着的念想,是我新生的契机。”

被这样一番倾诉,我实在惶恐难安。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

先是施承宣自尽,再是气跑太傅,最后是柳牧云棘手的情愫,完全让人无法应付。去找我爹,他正在思念我母妃,无暇顾及我。于是我只好去找皇叔。

皇叔在京中的府邸据说曾经是设在西山禁区,平乱立功后,被赐了一座离皇宫较近的贵胄府邸。

我此次首度拜访皇叔府邸,做着公子哥打扮,领了几个随从就暗中出发了。

皇叔府邸坐落上京豪宅区,占地颇广。我造访时,皇叔正在府内湖泊上垂钓。仆人直接领我过去,未曾通传。

荷叶连连,正在亭中垂钓的皇叔凝神鱼钩:“元宝儿,过来坐。”

我依言凑过去:“皇叔未亲眼见,怎知是元宝儿?”

“是不是元宝儿,我还用亲眼看么?”皇叔一提鱼竿,金丝线带着阳光划过莲叶间,鱼钩上一条大肥鱼扑腾着就被钓进了亭子。

我上前两手捉住大肥鱼:“元宝儿一来,皇叔就钓上了鱼,元宝儿是不是皇叔的吉祥物?”

第50章 陛下还朝日常二四

“可不敢让陛下做吉祥物。”皇叔闻言笑着,将鱼钩从鱼嘴里撤出,再接过我手里的大肥鱼扔进脚边水桶里,从袖里掏出手绢给我擦手。

我凑上前摸了摸青竹钓竿:“我可以试试么?”

皇叔眉眼含笑,让出了位置。我闪身坐上凳子,两手端住鱼竿。皇叔站在一旁,给鱼钩换上新的鱼饵,辅助我握了鱼竿,轻轻一甩,金丝线与钓钩便被抛去了莲叶间,又稳又准。几圈涟漪荡起后,湖波复归宁静。

皇叔静候一旁,我则端坐竹凳,凝神盯着水面。

三盏茶时间过去,湖波依旧平静,不见一只鱼儿的踪迹。我打了个小盹醒来,还是没有鱼上钩。

“皇叔,你府里只有一条鱼么?”实在忍不住,我转头打破寂静。

“耐心一点。”伫立良久的皇叔也没有说累,只盯着下钩处。

我又转回脑袋,打个哈欠,盯水面盯得眼花。

就在我眼花缭乱之际,身边皇叔的袖摆轻微扫过钓竿,钓竿一阵微微颤动,我便感到手里忽然一沉,鱼钩被水下的东西拖住了,四下摇摆,我顿时清醒:“上钩了?”

忙将鱼竿往上拉扯,不多时,见果真钓住一条肥美的鲜鱼。因气力不济,控不住因大鱼甩尾翻腾而低垂弯曲的钓竿,皇叔从旁搭了一把手,助我收竿。皇叔一出手,那大鱼的力道就完全不足道。

肥美的鲜鱼就这样被钓上来了。我瞅了瞅,感觉哪里不对。鱼钩并非在鱼嘴里,而是卡在鱼腹。我吃惊地从鱼钩上取下大鱼:“皇叔,你家的鱼好特别,会用肚子吃饵!”

皇叔又要给我擦手,低下的脸容在波光反射的荷亭内如有神光勾嵌,美似仙人:“陛下莅临,这鱼儿无论如何也要自己上钩,自荐清蒸鱼给陛下开胃。”

我将视线从皇叔脸上收回,咽了咽口水:“清蒸鱼……”

仆人上前收拾鱼竿鱼桶。皇叔悉心交代:“两条鲫鱼让厨房剖好洗净,晚饭我来做。”仆人应声,撤下渔具,退出了荷亭。

“皇叔会做饭?”我心头雀跃,神采奕奕又望向皇叔。

收了手帕纳回袖中,皇叔就着雕栏而坐,背倚亭柱,衣上有荷风:“从前你可是对皇叔的厨艺赞不绝口。”

“那、皇叔会做卤煮么?”我站在亭中,小心求索,寄予希望。

他掠我一眼:“不是说过了么,要吃清淡,不要总想着卤煮。那民间的杂食,不要多吃。”

我泄气,哀怨道:“那我偶尔吃吃总可以吧?”

“姜太傅不是在学做卤煮讨你欢心么,你这一脸的哀怨,难道是他做得不好?”世事洞明的皇叔居然连太傅在练厨艺都知道。

提到太傅,我就更泄气了:“太傅……被我气走了,搬出了留仙殿……”

皇叔毫不意外,岿然淡定:“可是因为那施县令?”

我迟疑地点点头,也寻了对面雕栏抬腿坐上去,抱了亭柱哀声叹气:“怎么办,科考将近,朝里还一堆事,太傅都甩手不管了。”

静静瞧着我的皇叔,半晌没开口。我扭过脑袋望过去,见皇叔目光凝在我周身,但明显走神。

既然皇叔在走神,那我趁机好好打量他吧。我一直在疑惑,皇叔真的是我皇叔?他跟我爹真是兄弟?为什么模样上,一点不像?就连气质,也截然不同。

就算不是亲兄弟,而是表兄弟,堂兄弟,那相貌也差得有点远。

说句不敬的话,我爹太上皇十分没有男子气魄,跟皇叔浑身散发的沉稳厚重英雄气相比,完全是无法望其项背。哪里有一点兄弟的样子?

而且,据我观察,皇叔每觐见太上皇,都似乎有种依依难舍的诡异气氛。这在兄弟之间,完全说不通。倒仿佛是……情人之间?!

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