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吃惊地接过令牌,“往哪里追。”

萧逆行掐指算了算道:“北面。”

老管家到的时候,王零陵正在吃面。

老管家说完的时候,面直接从他的嘴巴里掉了出来。

“田中康的五千兵马?”那可是守城军!

老管家将令牌朝他手里一塞道:“这可是王爷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心动,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人给追回来。”

王零陵抹了把嘴巴,咕哝道:“人还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重视呢?”

老管家看别处,权当耳旁风。

谢鸣凰出了城一路北上。

以萧逆行对奇门遁甲的了解,要算出她的行踪并非难事,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快!

靠着这股信念,她一口气用轻功狂奔出两个时辰,直至气血沸腾,吐出一口黑血。

虽然她法力高强,但是身体受雷击,而且还击了这么多次,就算是铁打,也会垮下。她强撑到树荫下,身体就好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了。

她靠着树干,慢慢地养精蓄锐。

只要能动一点身体,她就能画下阵法将自己隐藏起来,幸好萧逆行应该没有这么快赶到。

天色全暗。

空气隐隐流动着日间未散的各种味道。

她慢慢地舒出口气,疲惫渐渐袭上心头。

倦意就是如此。当集中精神于别处时,难以发觉,一旦回过神来,它就会像瘟疫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谢鸣凰努力地支撑着眼皮。

又过了会儿,她感到腿上慢慢有了点知觉,手臂也能抬起来,正要站起身,就听远处隐隐有马蹄声响起。而且听起来,数目庞大。

她不禁苦笑。

看来萧逆行这次是下了血本。

不过他的离开等于承认她的身份。两军对垒,鹿死谁手,各凭本事,本也无可厚非。

她靠着树干站稳,正要摆阵,就听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小姐!”

谢鸣凰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墨兰?”

“小姐!”墨兰带着一身风尘扑到她面前,泪珠不停在眼眶中打转。

“有人来了,你帮我布阵。”谢鸣凰道。

王零陵追得郁闷。

那个小蟹也不知是何许人,竟然能跑得这么远。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过了她的藏身处。

这样一路追到亥时,再往前,就出了秦阳范围,他终于下令停马。

“将军。”田中康的副将策马上来,“我们是否就地扎营?”

王零陵深吸了口气,“不,我们掉头,重新搜索。”

扑朔迷离(九)

2010-6-10:45:294586

谢鸣凰和墨兰眼睁睁地看着王零陵带着几千人马呼啸而过。

墨兰等声音远去,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幸好让我先一步找到小姐。”

谢鸣凰道:“你怎么会来秦阳?”

说起这个,墨兰一肚子的火。

“小姐昏迷之后,我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取到东兰,去北夷找令狐公子。但是我没有路引,所以进入沣富城之前弄了一份假的。我怕假路引被揭穿,所以先将你暂时安置在沣富城外焦大娘家里,没想到…”她怒形于色,“那个焦阿菜竟然敢将你丢给医馆。而那个大夫更该死,他骗我说你已经醒过来走了。”

谢鸣凰想起那个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微微皱眉道:“是他救了我。”

墨兰撇撇嘴巴,显然对他的欺骗还耿耿于怀,“我以为小姐找不到我,独自北上,便立刻启程去找令狐公子了。”

谢鸣凰挑眉道:“你见到大师兄了?”

“嗯。就是令狐公子算出小姐在秦阳,所以我特地赶过来的。”墨兰顿了顿,又兴奋道,“对了,令狐公子要成亲了。”

“成亲?”谢鸣凰惊讶道,“大师嫂是?”

墨兰道:“是胶吴族的阿(ē)玉公主。”

“胶吴族?”谢鸣凰想了想道,“今年来北夷各族纷争不断,跋羽一脉已不能像从前那般将北夷牢牢控制在掌心。我若是没记错,胶吴族似乎与凨族交好,与北夷王室并不亲近。”

墨兰耸肩道:“我在胶吴族只呆了一天便来找小姐了。他们的那些事我可不知。”

谢鸣凰微微一笑道:“我不过顺口一说。我们师兄妹三人之中,以大师兄的推演最为精准,最不必担心。”

墨兰道:“那我们快收拾收拾去北夷吧?”一想到她们现在深陷东兰,她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好。”谢鸣凰此刻已恢复了几分力气,身上的痛楚也能慢慢适应,因此借着墨兰的力缓缓站了起来。

突然,墨兰耳朵一竖道:“他们又回来了。”

谢鸣凰道:“他们前方遍寻不着,回来是必然。我们要快走,一旦有人闯阵,王零陵定然能发现蹊跷。”

墨兰干脆弯下腰,将她背在身上,“哼。论武功,我才不怕他。”

谢鸣凰经过一连串的事情,身心俱疲,匍匐在她肩膀上,轻声道:“万事小心。”

墨兰武功极高。她听到马蹄声,说明王零陵还在几十丈外。

她想了想,拆阵之后,又朝着秦阳城的方向折返。

追捕的人心里总是有一个心理。往前追的时候怕自己把身后的漏过,但是返回之后,又觉得自己刚才没有追到底,说不定差一步就把人放过了。

王零陵此刻就是这么个疑惑。

对于谢鸣凰他了解不多。她究竟武功有多高,法术有多高,甚至受伤有多重,都是一头雾水。唯一知道的就是萧逆行现在派五千人马给他,让他追回来。

可是怎么追回来?

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是好言相劝,不能动一根汗毛?

亦或是哪怕伤了她,也不能放走她?

王零陵静下心来之后,发现自己想的头都快要炸了。

月当头,子时将过。

前方的路灰灰浅浅。他心里开始不确定了。

究竟是他漏过了?还是没追上?

他向来看不起衙门的人,觉得他们总是无事生非,小事化大,但是这次自己当了回捕快之后,他觉得以往是他自视太高了。追捕这活儿还不如打仗来得容易,至少城池在那里,敌人是看得到的。

眼见着又要回到秦阳城,他勒着马儿将速度放慢下来。

副将见状贴到他身边道:“将军?”

“嗯。那人诡计多端,又擅长阵法,只怕我们中计了。”王零陵是个直爽人,倒也不愿意粉饰过错。

副将道:“那我们是掉头再追?”

王零陵刚想开口,就听前方有女子娇叱!

他精神一振,夹着马腹,叫道:“随我来!”

墨兰按着谢鸣凰的指示往阵外冲,心中懊悔不已。

原来之前她想折返回城可以给王零陵造成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将人追丢了。这样一来,她可以从容地另寻路线。哪知道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对方也不弱,竟然在秦阳城外设下了一个阵法。若非谢鸣凰感觉不对,及时醒来,只怕她此刻已经被困阵中了。

墨兰道:“小姐,外头追兵到了。”

谢鸣凰想也不想道:“冲出去。”和布阵的人比起来,那些追兵实在不值一提。

墨兰听她如此说,再不迟疑,冲出阵后,趁着王零陵没回神,迅速跃起,从那些追兵头上掠过。

王零陵只觉眼前一花,人影已朝着后面去了,赶紧掉转马头,叫道:“追!”

他话音刚落,就见天空划过一道白光。

一条水龙呼啸着朝她们离开的方向冲去。

“王爷?”王零陵愕然。

萧逆行的亲自出马在谢鸣凰看到那个阵法时已经料到了。明磊和司徒炎都不在秦阳城,这样的阵法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所以水龙的出现也在意料之中,她对墨兰道:“亥子旺金,金生水。不要硬碰。”

墨兰苦笑道:“我也不会硬碰。”

谢鸣凰见她额头隐隐有汗珠渗出,沉吟道:“你将我放下,我设个阵法。”

“不行。”墨兰知道谢鸣凰此时体力已到极限,完全是强撑,如果停下来,等于是生死相搏。

这个道理谢鸣凰也很清楚。她不再勉强,又道:“你有符纸么?”

墨兰道:“有的。小姐的东西我收着,在我怀里。”

谢鸣凰自己伸手从她怀中拿出。

水龙突然俯冲而下。

谢鸣凰咬破手指,迅速画符。

眼见水龙已经凌于两人头顶,一双凤凰傲然冲起,从水龙两处夹击。

只见白光与火光相撞,皆无影无踪,归于沉寂。

墨兰听谢鸣凰闷哼一声,急忙侧头看去,却见黑血从她嘴角潺潺流出,趁着她如金纸般的苍白面容,触目惊心。

“小姐?!”她说着,就想收住脚步。

“不要。”谢鸣凰眉头轻轻一皱,抬手捂住嘴巴,“走。”

墨兰咬牙往前奔。

王零陵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背影,心中一阵兴奋。

终于要抓到了。这莫名其妙的追捕任务也是时候结束了。

他想着,挥着马鞭又重重朝马屁股挥下去。但是落鞭声并没如意料中的那般响起,他愕然转头,却见萧逆行正负手站在马屁股上,姿态稳如泰山,如履平地。

“王爷?”王零陵心怦怦乱跳。

萧逆行武功高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到这样的地步。幸好他是他效忠的王爷,若是敌人,只怕怎么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让她们走。”萧逆行淡然道。

“…”

王零陵脸上满是愕然。

墨兰虽然没听到萧逆行和王零陵的对话,但听着原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渐渐轻下去,直到不可闻也知道他们放弃了追捕,只是不知道是永远还是暂时。

她也没有细想,反正其他都是虚的,离开东兰才最实在。

接下来的路竟然出奇的平坦。

她们没有路引,所以专挑山路走。一路上没什么人。有时候不得不进城,也没什么人盘查,一切都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

墨兰想来想去想不通,问谢鸣凰,她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直到将近东兰北方大城古越,谢鸣凰才道:“边境有司徒炎在,只怕此时已经屯下重兵。”

墨兰脸色一变道:“那怎么办?”

司徒炎也是龙霄神士的高徒,光是一个他已经让人吃不消,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庞大的东兰军队。

谢鸣凰仰头看着星空,微笑道:“若是大师兄在,他一定会劝我,一切都是天数。”

“小姐…”墨兰没好气地叫道。

谢鸣凰道:“我们兵分两路。”

“不行。”墨兰想也不想地回绝道。

“那你告诉一个行的办法。”

“上次在秦阳城外,我们不是一起闯过去了吗?这次一定也能的。”墨兰信心十足。

“还是兵分两路。”

墨兰还待再说,被谢鸣凰截断道:“大师兄在你来时,既然无交代,说明我们定然能安全到达北夷。不必担心。”

“可是…”墨兰对于虚无缥缈的推算还是没什么信心。

“虚妄的猜测最是无谓。”谢鸣凰道,“一切到时候自会有分晓。”

墨兰她闭上眼睛,一脸不欲再说的样子,只好暂且将反驳藏在心中,暗自盘算就算谢鸣凰要分道扬镳,她也要暗中跟随。心中主意既定,倒也不急着争出个是非高下来。

一觉至天明。

耳旁有声音悉悉索索。

墨兰浑身一激灵,猛然坐起。只见谢鸣凰正在前方两丈远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姐?”她起身朝她走去,但才走出三步,眼前一花,自己竟然又回到原地,“小姐!”

谢鸣凰悠悠然道:“请将不如激将,劝将不如困将。这个阵法会根据时辰自行解除,你记得戌时出阵。”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过古月城,到达东兰和北夷边境。

墨兰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小姐,你重伤未愈!”

“放心,萧逆行不会杀我的。”谢鸣凰淡然一笑。他若是想杀她,当时就不会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她从幽别谷带出来。

“但是你毕竟是西蔺大将,他就算不杀你,也一定会将你抓起来的。”

谢鸣凰叹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竟然这样没有信心?”

“从小姐昏迷不醒开始。”这段记忆委实太过深刻,深刻到她每每想起,都是一阵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