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艾吉的话,恐怕瞬间就能够看清它身体上下所有构造。

潘敏叫道:“艾吉,让它停顿一下!”

艾吉感觉到她双手趴在玻璃窗上,一只手里还夹着她时刻随身携带的汤匙,恍然想到了潘敏的想法。

艾吉刷地张开灰色的肉翼,双翼是肯特人调配身体力量和能量的增幅器,即便暂时失去超能力,在双翼大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亦能调集强悍的体力。

他弓腰压低重心,在地面上狠狠一蹬,顿时在破碎的路面再度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几乎在同一时间,艾吉已经移动到异形的身后。

异形的后脑犹如吊下的胃囊,被胶质的皮囊和坚韧的骨骼所保护,艾吉一脚踹在后脑和颈部交接的位置,异形顿时脑袋一昏,几条触须挥舞着倒下地去。

潘敏心道干得好,有这么一瞬的停顿,足以锁定异形的脑囊部位。

她在波动的世界里,“看”到异形身上的神经系统窜动的电花,一丛丛地从后脑囊袋部位里传送到十几根触手上,终于能锁定异形的脑部了。

异形的恢复力极强,昏眩只维持了大约两秒的时间,就挥舞着触手开始要攻击艾吉,此时它的“仇恨值”显然被艾吉吸引住了,那双灰色的肉翼是地球人不具备的,异形觉察到,或许这颗进化度很低的行星上早已由其他异星文明占领。

它的身体上佩戴了小型的通讯装置,在攻击艾吉的同时想要开启通话按钮,但就在接通的那一刻,异形脑袋里轰地一阵颤抖,只觉得被粗大的搅拌器在脑浆里乱捣,瞬间失去了理智。

潘敏持续加力,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在最初的时候,她用尽集中力也只能弯曲一根汤匙的勺柄,到后来逐渐能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行走,每一次进步都花去大量的时间练习。现在她正在使用日渐增长的力量来实行破坏,同时应用了输入型的感知能力和输出型的念力,错综复杂的操作迅速地消耗着潘敏的体力。

她明白消耗是如何快速,而效果更是明显的,在异形后脑囊袋中的脑组织里,电花爆炸似的乱窜,脑内腺体在压力下产生了各种奇怪的化学物质,有时爆发出数百倍的电量,足以烧毁附脑域的神经元组织。

异形抽搐着,濒死般的痉挛,就像被注射了空气针的兔子,十几根触手在空气中乱抽,而始终不能从地上站起。

托特回过头去,看到潘敏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异形,那尖锐深刻的目光中凝聚了不知名的力量,持续并且不断增强中。

空气中传导的能量波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艾吉终于感受到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在此之前,艾吉曾经数次在潘敏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时至今日,终于能清晰地辨别出其中的特质,那是极为接近灰石爆发期的一种波纹特征。

艾吉疑惑地站立着,视线并没有转向潘敏的方向,种种猜测却在心中萌芽。

最终,异形的动作渐渐无力,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潘敏闭上眼睛,垂下头靠在玻璃窗上,十指都在震颤着,那种经过奋力搏斗而脱力的虚弱感席卷了全身。

“潘敏?”艾吉道。

潘敏抬头看看他,艾吉正在向这边走过来,她努力地让开门口位置,把自己移动到座位的靠背上。

咔嚓一声轻响过后,车门被艾吉打开了。

潘敏的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显然刚才突破异形的脑波防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艾吉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道:“好好休息。”他并没有询问其他的问题,即便要问,也要等合适的时候。况且艾吉已经隐约地预感了一些事情。

艾吉对坐在后厢的肥姜道:“你出来。”

肥姜不明所以地从后座出来,这时候艾吉把潘敏从驾驶座上抱起,地球人的重量实在太轻了,艾吉抱得毫不费力,潘敏却不好意思起来。

“别动。”艾吉搂着潘敏肩膀的手臂紧了一下,制止了她的乱动,又对肥姜说,“你来开车。”

说完和潘敏一起坐到后座去。

托特则还站在异形旁边。他踢了一脚僵死不动的异形,确定丑陋生物的生命迹象完全消失了,于是收拢起羽翼,蹲下去拉开异形的嘴巴。

只见它的嘴巴内并不是舌头,而是管状的口器。

若说舌头和口器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功能上的差异,像是地球人和肯特人的身体构造,口腔内的舌头是可以品尝食物味道的。而昆虫、异形的口腔内则没有这个功能,只有帮助进食的口器。

托特皱了眉头,看出来异形的口器有一些蹊跷。

他忍着恶心掏出那根遍布肉筋的管状物,看起来长得很像地球雄性两腿之间的JJ,不过还要粗大一些,要两只手才握得住。

口器的尖端是一道凹陷。

托特伸长指甲,挑开那道凹陷,口器的中空构造展现在他眼前,里面还残余一些紫色的液体,散发着酸腐的气味。除此之外,似乎在深处还有白色的物体。

托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甲纵剖开管状口器,紫色的粘液喷溅在他指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指甲触到了圆滑的硬物,托特把手指也伸进去,掏出了一枚鸽蛋大小的卵。

手指不可避免地被腐蚀掉了一层皮肤,但是肯特人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大,纵然被酸液腐蚀了皮肤的表层,都能很快地痊愈。

托特并没有在意受伤,而是继续探索着,最后从异形的口器内掏出三十多枚卵。

他踩扁了大多数,只拿了最大的两枚回到车上。

看到换了位置,托特有些不满,不过鉴于还是能和肥姜坐在一起,倒没有提出抗议。

越野车逃也似的飞奔。

托特用指甲挑开薄薄的蛋壳。异形的卵壳非常坚硬,更难得的是,在腐蚀性极强的紫色粘液中也没有被溶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组成的。

躺在蛋壳中的是一条棕灰色的幼小生物。

托特被它丑陋的样子恶心到了。

车子颠簸得厉害,艾吉让潘敏靠在自己身旁,他已经感知到了卵内的情况,说道:“看来是一种排卵之后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才能继续长大的生命体。”

托特道:“让我想到虫族人的回形虫分支。”

肥姜一边开车,一边问:“什么是虫族人?”

艾吉回答道:“虫族人有很多分支,其中的回形虫分支在产卵时会把卵排到其他生物体内,它们的后代在寄生体的腹腔内孵化后,会啃食寄生体的内脏,最后破体而出。”

那是远离肯特星系的一种奇特生物,殖民堡垒在星际漂流的过程中,曾经与之发生过数次激战,肯特人的个体能力无疑占据了绝对优势,但虫族人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了。

潘敏迅速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她问:“发现了多少枚卵?”

托特道:“据不完全统计,三十几枚吧。”

异形的繁殖能力显然并不逊色于虫族人。

潘敏打了个寒战,“要尽快把这个危险告诉地球政府。”

车子行进的方向上,又出现了两头异形,肥姜叹道:“至少要先离开这里才行啊。”

异形的触手还卷着一个女人,她浑身脏污,头和四肢都无力地垂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托特骂道:“狗屎,怎么那么多!让我下去。”

肥姜的胆子现在被练大了,踩住刹车就要停下来,准备开门放托特。

两头异形也注意到了他们,张牙舞爪地直直冲了过来。

由于是直接面对而不是左右移动,潘敏更加容易锁定它们的要害,根本都不需要犹豫,目光穿透它们丑恶的面孔,刺透它们的后脑。

两头异形尖叫着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致歉信+今晚二更

突然消失两个星期,实在是事出突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也被坑爹了,诚恳解释悲催的这两周:

上上个星期突然发烧腹痛,然后检查是阑尾炎,然后就住院药物控制,幸好没有动刀子。

上周五出院回家,但是在家人的严格监督下,今天才终于得以动笔更新。

不过现在都是在家休息,所以可以做到日更,把前段时间的欠账补回来。

今天晚上二更。

除非突发事件,超过三天不更我会在网上发通知。

再次声明,本文不会坑。

49 共享知觉

原来那两只异形在扫荡废墟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性。正在返回梭形登陆舱的途中,遇上潘敏一行的汽车疾驰而来,本想上前劫掠一番,哪想到车上的生物超出它们的认知范围,还没有正面接触就被不知名的力量给爆了头。

潘敏几乎要昏过去了,这次的熟练度较之第一头异形有所提高,却仍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脑子里一团乱,耳鼓里嗡嗡的耳鸣着。

艾吉大急,抱紧她不知道怎么能让她舒服一点,责道:“不许再使力了。”一边把她的眼睛捂上。

异形触手上卷着的女性掉到地上,生死不明。

车子停在两头异形前,肥姜看向托特,等待他的指示。

潘敏拉着艾吉盖在她眼睛上的手道:“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前面坐着的托特反对道:“车子不够放。”

“总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吧。”

托特嗤道:“要是下次再遇见其他地球人,难道都要带他们上路吗?”

潘敏固执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做了。”

托特还想反驳,艾吉不耐烦地斥责道:“不要再废话了,等会儿被异形包围了有你好看。”

托特撇撇嘴,生气地下了车,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车门,整辆车都被震得一跳,肥姜啧嘴道:“真的好可怕……”

于是,越野车上多了个离死不远的女性。

大家其实都有预感,这个从异形触手中解救出来的女性并不能长久地存活下去,除非能够及时地找到医院。

女人呼吸很困难,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就像被心脏病困扰的重症病人。在艾吉的感知中,她的左支气管中隐藏着鸽卵大小的蛋,里面已经形成生命体,那条蝌蚪般的幼体异形在蠢动着,等待破壳而出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她的左肺叶完全无法吸入空气,只能靠右肺给血液补充氧气。

艾吉把这些症状告诉潘敏。

“还有多久孵化?”潘敏问。

“生长速度很快,也许三天以后,也许24小时内就可以出来。”艾吉说。

托特道:“反正都是死定了的,何必带着她,直接丢下去好了。”

肥姜眨眨眼,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任谁看到同胞受到外星生物的摧残,都会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

托特敏锐地察觉到肥姜的反抗心理,冷笑道:“怎么,你还有意见?”

肥姜抿着嘴不说话,心中早就把这该死的外星人臭骂了一百遍。

潘敏沉默地想了片刻,低声地对自己说:“也许有办法。”

艾吉离潘敏最近,把她的自言自语听得很清楚,随口问道:“什么办法?”然后想起潘敏快速解决三头异形的经过,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肥姜大喜道:“你们有办法啊?”

潘敏作出了决定,对艾吉说道:“不过我的感知不够,你能帮帮我吗?”

潘敏认真地看着艾吉,在她的心里越来越信任着这个来自异星的男人。这些日子里,时不时还会想起初次认识的情景,那是多么冷酷的一个形象,棕褐色的长发被空中的风吹得乱飞,如同活生生的吸血鬼伯爵,俯瞰地上的人与非人。

那个时候的艾吉,习惯在眼睛上蒙一块布巾,而如今,他有时候会忘记这一点。比如现在,那条布巾还塞在艾吉的风衣口袋里。白莹莹的双眼凝视着潘敏。

艾吉其实是看不见的,但那一双眼睛中包涵了多么认真的情绪,让潘敏感觉到艾吉是多么重视她。

和艾吉共享感知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那么印象深刻,两个人的思想被不知名的力量连接在一起,似乎在那瞬间拥有了彼此的五感。

不知道共享感知的同时,艾吉是否也享用了她的视觉?

不知不觉里,潘敏对于艾吉的感情已不再是畏惧、讨厌,要求地球人独立自主的地位,而是渐渐地想要靠近、了解,融入对方的生活。

肯特人的生命是那么悠长,地球人却只有短暂的百年。也许应该对艾吉说一个名句,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你却是我的所有……

潘敏握住艾吉的手,矜持什么的,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她喜欢艾吉,愿意靠近他,遮遮掩掩只会浪费她有限的时间,既然生命是那么短暂,何不充分地享受每一秒人生呢。

如此想来,尽管前途未卜,也觉得应该会拥有很开心的未来。

“请和我共享感知。”潘敏很郑重地要求。

艾吉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霎时间一股电流般的震颤从接触部位直击潘敏的脑域,她再度被艾吉的感知视野所侵入。

比起第一次连接,潘敏察觉了不同,她能够自主地控制能力,360度无死角地“注视”到了方圆数里的地方。

艾吉说道:“现在是全力状态。”

潘敏点点头,以前艾吉能力不损的情况下,应该是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这和她自己施展的能力差别太大了,就像刚才击毙几头异形的时候,她是把“视线”集中地穿透异形身体,而不是像艾吉那样360度无死角地观察,这得需要多大的脑域才能毫不换乱地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啊。

“想熟练地使用感知能力需要大量的练习,总之,我慢慢引导你吧。想要观察哪个区域?”

潘敏答道:“被寄生的部位。”

艾吉调动自己的能力,于是在潘敏所共享的景象中,画面顿时出现了变化。

仍然是无死角的数里范围的感知领域,却在其中标识出重点,呈千万倍比例地放大细化,眨眼之间就穿透女人的衣服、皮肤、肌肉组织,来到左侧支气管部位。

只见原本只有手指粗的支气管被一枚卵撑大堵死,从卵壳上生长出根须似的毛细血管,扎入女人的肌体,不断汲取血液中的养分。

潘敏不太确定地道:“我觉得我能杀死它。”

艾吉却说:“这不一定,有些寄生生物在濒死时会产生剧毒物质,也许会毒杀宿主。”

托特建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你先杀再说,那么丑陋的东西,没有生存的价值。”

潘敏道:“人死了怎么办?”

托特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有什么关系。”

“……”

艾吉道:“你慢慢地控制力量,如果不对劲就立刻收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使用念力进行微操是潘敏自己的能力,而她还没有学会主动共享,艾吉便插不了手,只能由她自己操作。

卵内,一只蝌蚪状的灰褐色生命体在欢快地游动,它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养分,足以让它顺利长大。

潘敏的力量渗透了蛋壳,阻滞了它的游动,并且缓慢地增加着压力,幼体异形挣扎着,却无法脱离控制。它的扭动愈见剧烈,卵内的液体开始变色,由无阻滞的液体变成粘稠的黏液。

作为宿主的地球人女性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即使仍然毫无意识,却也开始了抽搐和痉挛。

“停下。”艾吉切断了与潘敏的共享,她立刻从那种不可名状的状态里跌落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感知世界,没有那么丰富,并且只能感觉到附近的一块区域,这是和熟练度有关的,在熟练度提高之前,潘敏恐怕很难达到艾吉的水平。

艾吉仍然注意着卵内的情况,恢复了自由的幼体异形继续游动,身体更为快速地分裂,并且重新分泌出透明无阻滞的液体,从蛋壳上生长出的毛细血管回馈到宿主的血液内。

女性停止了抽搐,平静下来,而她身体之内的区域,她的支气管被蛋液所软化,变得更为扩大,那枚卵在经受了潘敏的念力之后,几分钟内成长了一圈,现在已经是鸡蛋大小了。

肥姜大概能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于是出主意道:“既然卵会分泌出剧毒物,那就切断它和人体间的联系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