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棠并不是没有挽留的。他喊她叫她回来。是她逾越了,两人的亲密关系导致了她的昏聩。

说到底,还是她太白痴。

一时间,陶江波只觉得周遭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在她的身上。小腹的疼痛愈烈,陶江波困难的维持着昂扬的姿态返身回去。

她无家可归,她的栖息地是由宋佑棠提供的。

陶江波试着对自己说:如果不是宋佑棠相中了她,江白琳也未必会对她好。江白琳若是真对她有情义,江白琳就不会急急的把陶江波推出来。

如果不是宋佑棠,也许那一天,她已经被打破头颅扔在了汇润门外。

如果不是宋佑棠,她未必有机会锦衣玉食,她未必有机会扬名露脸。

陶江波试图用这一切来说服自己屈服软弱服从,但是,她意难平。

她真的意难平。

将困倦胀痛的身体丢进大床后,陶江波拉过一只枕头捂住了自己的面孔。

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她只是生理期的习惯性暴躁,等她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陶江波对自己说,快睡吧,醒了就好。

陶江波不知道的是,醒来后,一个更大的麻烦正在等着她去面对。

28

28、俘获(上) ...

低缓的乐声响起时,陶江波仍旧沉醉在梦中。

时隐时现的鸟鸣轻叩着陶江波的意识,再然后,陶江波听见了一把温婉的嗓子。

“花开的时候最珍贵,花落了就枯萎…”

直到这一刻,陶江波才迟钝的发现,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是宋佑棠替她新置办的,宋佑棠替她安排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包括她的身份。

陶江波爬坐起来抓过了手机,略嫌快速的动作果然带动了太阳穴的刺痛。陶江波咬了咬牙按了接听:“喂,您好。”

说完了您好,陶江波才迟钝的想起来,她还没有看清是谁的来电。

听筒里传来了一把略显迟疑的嗓音:“您好,请问是陶江波小姐吗?”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陶江波的太阳穴突然又抽痛了七八下。娘之!她已经竭尽全力的用最轻柔的力量将身体放平了,但是,生理期的身体就是这么的难伺候!如果有可能,陶江波真相甩手不干了!

“我是孙贝贝。”

这个答案一入耳孔,陶江波的语气下意识的就热情了起来:“贝贝啊,是你啊,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好吗?”热络完了,陶江波小小的鄙视了自己一把。这么的现实,这么的市侩,难怪会被宋佑棠嫌弃啊!

“还好啦。江波,你最近怎么样?”听筒里传来的笑声有些敷衍,陶江波不由皱眉,孙贝贝的心里难道有什么隐情?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陶江波快速的回忆了一番先前同孙贝贝的会晤过程,孙贝贝焦心的无非就是她老公贝麓远不肯她生二胎的事情。

陶江波于是试探性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啊,老样子呗。对了,贝贝,你的造人大计进行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孙贝贝再也忍不住了,她低叹一声说道:“江波,你这个傻丫头。你打开网页看看。”

“网页?什么网页?”陶江波的右眼皮突然无规律的抽了两下。

“随便哪个,要不你搜百度吧,把你的名字和宋佑棠的名字输进去。”

陶江波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她的手足却还是陡然变凉。

陶江波侧转过身子看向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贝贝,你就直说吧,你看到什么消息了?”

“你的消息很负面,而且,”孙贝贝犹豫了一下说道,“宋佑棠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她的消息很负面?她的负面消息无非就是离异不孕,除了这个陶江波很难想象自己还有什么污点。

中规中矩的做了二十几年的好女孩,生活却在一夜之间给她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别人的崭新或许充满惊喜,她的崭新确实充满了惊吓。

见陶江波久不回应,孙贝贝忍不住问道:“你和宋佑棠拌嘴了?”

孙贝贝的语气和提问方式更加坐实了那个负面消息必定十分负面的事实。

陶江波咬了咬下嘴唇,小腹在此时也十分应景的抽痛了起来,娘之啊——墙倒众人推啊——

陶江波苦笑一声答道:“是,我们拌嘴了。那些消息都说了些什么?”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陶江波低低的叹了口气:“贝贝,你不用为难。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的,你不用怕。”

孙贝贝却是急急的说道:“宋佑棠他很爱你的。还有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很多矛盾的。牙齿都和舌头碰的,所以,你要放宽心。”

陶江波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她立即用苦恼的语气说道:“贝贝,你不用安慰我了。宋佑棠他并不是那么在意我的。”

孙贝贝的答案果然不出陶江波所料。孙贝贝解释道:“他那时候暗恋你,所以还特地请教我怎样追求女孩子,给你惊喜。他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没有经验。”

解释完了,孙贝贝突然觉得有抹黑的嫌疑。她赶紧附加了一个解释:“我和他是老同学,所以,他才来问我的。江波,你不要气馁。我和我老公也时常吵吵闹闹的,过了这阵子就好了。我们那时候也上头条,他也有绯闻。”

顿了顿,孙贝贝又道:“也是和这个素水心。她是话题女王,惯于借着男人上位的。你要提放她。”

陶江波突然有一种狂笑的冲动。

宋佑棠还真是善于寻找有力证人啊。瞧瞧啊,孙贝贝就是他找来的活证人!

孙贝贝却将陶江波的沉默理解为了伤心欲绝,她小心的安慰道:“江波,你不要难过。幸福也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们两个如果有什么口角,你稍微顺着宋佑棠一些。男人总是爱面子的。他的脾气好,又是耀皇的老板,素水心是台柱子,她闹个什么晕倒的把戏,宋佑棠也不好置之不理。”

陶江波失笑了:“素水心晕倒了,而且她正好倒在了宋佑棠的面前。宋佑棠英雄抱美,然后宋佑棠就护送素水心去医院急救,再然后记者拍到了这则绯闻,所以网上立即配合的贴出了我的负面消息。你看到的新闻大概意思就是,宋佑棠难敌素水心魅力,陶江波即将遭到遗弃。贝贝,我说的对不对?”

孙贝贝被镇住了:“你自己推断出来的啊?你太厉害了。江波,难怪你可以写小说啊,你逻辑性超强的。”

陶江波苦笑道:“聪明的女人往往背时。”陶江波自觉失言,这句话好像有隐射孙贝贝的意思,故此她立即闭嘴。

孙贝贝的反应却是:“是啊,做女人千万不能太通透。太通透了,最后伤的只会是自己。做人要糊涂一点,小事不妨尽情糊涂,但是大事却是一点儿也糊涂不得的。江波,我和宋佑棠多年的好朋友了。他对你动心的时候,我就猜测你肯定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孩子。同你见面之后,我立即就感觉到了你的温和友善。所以,你不要气馁。”

陶江波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哪里是温和友善,她是被折磨怕了,故此不得不逢人先示三分好罢了。

孙贝贝的夸奖大大出乎陶江波的预料,说不敢动是假的。这么些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真诚的欣赏她夸赞她。陶江波的直觉告诉她,孙贝贝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只可惜,这份关心的起源却仍旧来自于宋佑棠的谎言游戏。

陶江波颇为感慨的说道:“贝贝,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孙贝贝问道:“你的嗓子有点沙哑,你不舒服吗?

“生理期疼痛,我刚睡醒。我的生理期比旁人缓慢,所以每次大姨妈来都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以往陶江波称自己不孕都是为了博取同情,但是今天,她却是真的失望透顶。“有时候我总想,如果我没有生这种病,如果我可以生孩子,或许我现在的生活就和许多普通女人一样安稳平静。可是,我就是倒霉,我抽到了坏签。时代再进步又怎么样?这个社会仍旧是个男权社会,我因为不孕被遗弃,这和古代那些无知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陶江波的声音暗哑哽咽,孙贝贝后悔的不行:“对不起江波。我不该招惹你说这些!”

陶江波笑了笑,眼泪很轻易的从眼角滑落:“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贝贝,你是关心我,我知道。”

孙贝贝诺诺的不知该怎样答话才好,沉默了一刻后孙贝贝急道:“我打电话给宋佑棠,我臭骂他去。”

陶江波抬手抹去了面孔上的泪水:“贝贝,你知道,这是没用的。”

孙贝贝蔫了:“那要不,江波,你们好好沟通一下,有需要我帮忙的你打电话给我。这个就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好,谢谢你贝贝,那我先挂了,再见。”孙贝贝的天真热情无不反衬着她的冷漠世故。

陶江波低低的笑了。这么笑了一会儿之后,虽然仍旧无计可施,但是面孔上的眼泪却都晾干了。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了,唯一的功用大概就剩下宣泄情绪这一项了。

陶江波放开了手心里攥着的手机,手机上已经被攥出了一层湿湿的汗水。

小心的起身,只可惜她的身体敏感得很,再轻微的动作也会勾起太阳穴的抽痛。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真是悲催啊。

草草的收拾过自己后,陶江波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有好一阵子没有碰过电脑没有码过字了,在那些愤懑痛苦难忍的过往时间里,是码字更文给了她顽强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这一阵子,陡然发生的事情太多,适应不来的陶江波完全没有空闲的时间来开电脑。

她迷失了自己。

她被宋佑棠的网罩住了。

这台笔记本电脑也是宋佑棠替她新置办的,他给她置办的东西太多了,多到陶江波想要呕吐。

点开百度网页后,陶江波输入了:宋佑棠、陶江波。

陶江波的眼睛突然被刺痛。瞬间抵达的强烈疼痛令她猝不及防。

失措中,陶江波急忙抬手按住了最为疼痛的右眼角,针刺式的疼痛顽强的打击着她的眼珠。滚烫的湿意很快涌满了手背,陶江波强忍着痛感轻轻的揉着肿胀的眼皮。

针刺感慢慢减缓,陶江波抽过面纸擦去了满脸的狼狈。

再度抬眼看向电脑屏幕时,虽然已有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的眼睛却还是再度模糊了。

屏幕上,宋佑棠正抱着一身戏服的素水心踏出汽车门外。

公主抱。是公主抱。这是这个外表儒雅的男人惯用的伎俩。可耻的是,陶江波也曾经被他的柔情所俘获。

宋佑棠和素水心是那样般配,那样的养眼,那样的和谐。陶江波不无酸涩的想,如果素水心长得好似楚慕华的话,宋佑棠一定会省心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入V的第一天,孩只们,妹只们,不要吝啬你们的热情,都浮出水面来冒个泡吧。然仔需要你们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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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俘获(中) ...

宋佑棠此刻必定也是抓狂的吧,如果陶江波能够抵得上素水心的一半的话,宋佑棠也不至于沦落到亲自下场费力托举的地步。

去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风雅趣致不论,宋佑棠和扛大包的人干的其实是同一性质的工作。

公主抱也是个体力活呢。

腹诽令陶江波失笑,只可惜这一点点的笑意并不足以冲散眼睛里聚集的泪意。

笑中带泪——这一动作若是由素水心那样的美娇娘来做,必定会惹人怜惜。

最黑暗的时候,陶江波也曾呆傻的对着镜子练习哭泣。幸运的是,镜子里的那张苦瓜脸吓惨了她也点醒了她,万鹤鸣放弃了她不要紧,陶江波却是不可以自己折磨自己的。

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人能够救赎陶江波了。

现在的情形亦如是。

陶江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生理期的疼痛仍在。陶江波对自己说,疼痛好,疼痛证明她仍旧体面的活着。

伸手抓过面纸大力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陶江波昂然起身,心里无论怎样哀恸,只要面子上没有露出来,别人就抓不住她的痛处。

用凉水冲过面孔后,陶江波细心的替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多年前,当她还是一名少女时,她也曾经对着镜子苦心琢磨过几个最适宜展露她容貌优点的笑容。

那时候的她天真懵懂对一切充满自信,那时候的她认为青春美貌是获得爱情的必备利器。

波折的经历告诉陶江波,美貌虽然有用,但是美貌却不是万能的。

陶江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后她微微抬高下巴做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镜子里的陶江波,果然既俏皮又轻松。

这样的她,年轻许多,只有眼睛里仍然残留着厚重的阴影。

陶江波试着放松,这一次微笑的时候,她的笑容又清透了几分。

很好,陶江波赞许的对自己的点头。

哀伤哭泣无用,故作清高无用,面对现实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负面新闻二女夺宠均是出自宋佑棠的手笔,宋佑棠要表达的意思她很明白。他需要一个老实听话的傀儡,她逾越了,所以他敲打她。

而她也确实被打击到了,所以,现在的她急需要一种掩护。自信的笑容完美的妆容便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掩护。

面对镜子,陶江波换了一个角度,然后她再度微笑。

很好很好,陶江波点点头,笑容已经准备妥当,下一步要准备的就是行头了。

缓缓拉开衣帽间的木门时,陶江波的心态出奇的坦然。

以往的她,负重太多,所以难免畏手畏脚。宋佑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名出手大方的投资人。

出手大方的男人乃世间极品,能够遭遇到这样的男人,也算是她的一种造化吧。

他们之间的交往,如果说一开始,宋佑棠的行为尚有哄骗劝诱的成分存在的话。那么,自从将她丢下池塘之后,宋佑棠就很直白的挑明了他们之间银货两讫的关系了。

宋佑棠没有错。

他一直很理智。他要的是什么,愿意付出什么,他都讲得很清楚。

他很坦荡。

错了的人是她。陶江波咬了咬嘴唇,虽然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但是女人天性中对温柔浪漫的幻想还是再一次误导了她。

从前的陶江波一直坚信非爱不能亲吻非爱不能结合,现在的她却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同她一样坚守如此的操守。

甚至是她自己,也免不了随波逐流的命运。

宋佑棠的条件那样好,动心是那样容易的一件事情。所以,陶江波松开了被咬肿了的嘴唇低低的叹了口气,既然动心了,就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可是并没有谁会因为这个理由悲观绝食。

所以,她也就随遇而安好了。

只要她不说,宋佑棠就不会窥见她的秘密。

动心并不可耻,这至少说明她的心还很年轻。既然她还很年轻,悲春伤秋寻死觅活的事情就不适合她。生理期又不是得了绝症,她不要萎靡。

如此这般的一番心理建设后,陶江波兴致勃勃的试穿了若干套衣服,最终她敲定的是一套动感十足的短裙装扮。

你是萝莉!陶江波对着镜子进行着自我催眠。小萝莉,别害怕。等到变态大叔闹腾够了,他自然会来寻你的晦气。在这之前,你要放松自己。

衣帽间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陶江波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喉咙口:“是谁?”

“是我。”宋佑棠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在哪里?衣帽间吗?”

“是。”陶江波,你紧张个毛啊你!陶江波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娘之!

等了大约半分钟,宋佑棠的身影却并没有出现。陶江波的面孔不由涨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后,陶江波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衣帽间。

客房里,没有。主卧里,也没有。淋浴间里没有动静,陶江波定了定神往起居室走去。

二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宋佑棠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