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棠搀扶着陶江波的身体往回走，陶江波的面孔一时激辣辣的疼。
今天是楚慕华的忌日，难怪。
陶江波轻微的扯了一下唇角，刚才她在做梦，现在梦醒了。
现实还真他娘之叫人心碎啊，陶江波悲催的又喊了一声，娘之。
看来她的下一场戏要在宋家祖宅里上演了。参演人员越来越多，她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宋佑棠突然问道：“你怕不怕？”
心情悲痛的陶江波立即皮实的笑道：“怕。”
宋佑棠掐了一把她的腰肢：“你最好要老实一点。我相信你的演技，到时候机灵点儿。”
陶江波苦笑道：“转战沙场，生死难卜啊。”
陶江波的这句玩笑之言险些在日后一语成谶。由此可见，话果然是不可以乱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码两个坑，果然是很销魂的。然仔虽然没有精分，却也差不多要挂了。明天继续码《春山青鸾传》，后天更新这边。请点击此按钮，点一下“收藏作者”孙然然的玄幻新坑：惑乱始自两男一女。
转战沙场（下）
陶江波见到宋佑棠那位传说中的继祖母楚云微时，首先就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视线相触只是一瞬，第二秒钟陶江波便已恭敬的垂下了面孔。
六十岁的妇人，再年轻也已年过六旬了。靠整容挨刀子的那些所谓的不老妖姬们，陶江波也在网上鉴赏过她们的照片和视频。
那些不老妖姬们的美丽是建立在脸部肌肉基本已经扯紧了不能再动弹的基础之上的。
可是宋佑棠的这位继祖母楚云微，却是满身的书卷气。气质高华，面色温婉，陶江波冷不防瞅了第一眼，心下一惊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然后，陶江波就翻江倒海的自卑了。
看看楚云微，陶江波再回想一下自己的妈妈，妈妈操劳半生自然不好比较，便是江白琳的妈妈也没有这等的气派。
面容可以重整重塑，可是这等的气质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这样。
陶江波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滋味儿，正恍着神儿，宋佑棠已经接过了仆佣手中的茶碗跪着奉茶了。
好大的规矩，陶江波当即吓得不敢再坐。可是又不好贸贸然的站起来，眼角余光此刻才扫到了宋高亮威严深沉的面孔，陶江波的心里便又是一阵惴惴。
宋宅的外围好似碉堡一般安全严密，内部建筑的风格承袭了西式建筑与江南园林的优点。陶江波便是再不识货，也可以想到这座建筑在老美土地上的宋宅定是出自名家手笔的。
这等的气派，这等的权势，陶江波的舌尖苦了一回便又淡了下去，难怪宋佑棠如此苦心竭虑。
难怪啊，陶江波感慨了。
所以说，这场大戏落幕之后，她这个配角最终还是要收拾包袱走人的。
陶江波对自己说，淡定吧。
那头已经奉茶完毕的宋佑棠站起身来恭敬的介绍道：“祖父，祖母，这位陶小姐是我请来观礼的朋友。”
坐在一角充当了半天隐形人的陶江波这才乖巧的站起身来，她半垂着面孔压低了嗓音说道：“宋先生宋夫人好。”
宋高亮瞥了陶江波一眼，而后他波澜不惊的说道：“陶小姐你好。云微，你带楚小姐去客房安顿一下吧。”
楚云微这才站起身来笑着走到陶江波跟前说道：“陶小姐，请跟我来吧。”
陶江波口称不敢，她半垂着眼睑恭敬的跟在楚云微身后走了，由始至终都没敢偷眼去瞥宋佑棠一眼。宋家规矩偌大，陶江波自知身份，故此并不肯自打了脸面。
扮着大家闺秀的陶江波暗骂一声娘之，宋佑棠非要她搞得跟古装片似的，这个小碎步走多了小腿肚子果然酸疼得厉害。
跟在楚云微身后走过穿花厅后，远远的便有一股凉风迎面吹来，花香随之入鼻。
楚云微停下脚步等着陶江波同她并肩，陶江波脚下一晃便已越过了楚云微身边了。
陶江波心里一惊连忙站住脚，楚云微这才拉过陶江波的胳膊笑着说道：“陶小姐，这边走吧。”
楚云微微笑的同时已经不动声色的将陶江波的面孔打量了一遍。
先头宋高亮递给她看的照片上拍得倒也仔细，但是楚云微总是觉得不够。依着她的想法，是要早点叫回宋佑棠，叫她好好的细看陶江波一回的。只是宋高亮说不到时候，她一贯是听他的话的，便只有忍了。
刚才在大厅上，楚云微便压着心跳强忍着拉过半垂着脑袋的陶江波仔细看上一回的。此刻从近处细细一端详，楚云微心头涌起的万般酸楚便再也收不回头了。
陶江波只觉得挽住自己胳膊的这只手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小媳妇的乖巧模样看样子是装不下去了，再装就是木头人了。
陶江波暗暗叹了口气，努力弄出了一个惶恐的眼神后，陶江波抬头看向了楚云微。
这一看，楚云微复杂难言的泪眼便直直的撞进了陶江波的眼里。
陶江波如此是真的惶恐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宋夫人，您不舒服吗？”
楚云微忍着哽咽摇了摇头：“不是，风大。”
陶江波黑线了。
犹记得某部古代电视剧里皇帝问妃子：“爱妃如何泪流？”
妃子答：“启禀皇上，是风大，臣妾被杨花眯了眼睛。”
果真是古装对白啊，陶江波强忍着哆嗦勇敢的继续扮演着她的三分小惶恐：“宋夫人，那我走在前面替您挡一挡风吧。”
楚云微心中一暖便再不肯松开陶江波的胳膊了，楚云微含泪笑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来，跟我一起走。”
上学那时候，陶江波也跟女同学勾肩搭背的走过路。所以她的浑身不自在并不是因为楚云微一直攥着她的胳膊。
她难过是因为楚云微的眼光。
楚云微眼里的万般情感都太沉重了，她这是在透过陶江波的面孔遥想楚慕华。
陶江波虽然一早料到过这个情形，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个不小的疙瘩。
宋佑棠曾经坦言并不喜欢楚慕华，陶江波也知道他对她的利用不过是看着楚慕华在楚云微心目中的特殊地位。但是，陶江波只要一联想到自己和楚慕华相似的面孔，再一联想到宋佑棠和她之间那些私密，她的心里就会难以平静。
进了这宋宅这后，这种难以控制的复杂情绪就更加汹涌了。陶江波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她却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内心波动。
哪怕暗啐自己十万声娘之，她的心里都不会觉得好过。烦躁开始爬上陶江波的心尖。以往这种暗骂娘之哄自己暗爽的招数异常管用，可是这一次，娘之的功效却失灵了。
宋佑棠预先告诉过陶江波，楚云微素来寡言少语。所以，陶江波原本也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谨慎沉默的。
只是这气氛看着总有点不对劲，楚云微老是波光盈盈的看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啊。
陶江波暗啐了自己一声娘之，然后她柔声说道：“这回廊很是漂亮。”
九转回廊的栏杆外便是池塘，看样子是引了活水进来的。陶江波对这方面并没有多少研究，故此她也不肯多言。
楚云微却是停下了步子一副很是欣慰的样子。楚云微指着池塘给陶江波看：“这里的鲤鱼也是从家乡那边运来的，我们养了很多年了。今天你也累了，不然我倒是想带着你好好转一转。”
楚云微如此应答，陶江波连忙打起精神来应付。考虑到宋佑棠替她设定的知书达理温文恭良的形象，陶江波也不便直接奉承。她很是温和的说道：“宋夫人如果不嫌我麻烦，我倒是想四处转一转的。坐飞机腿都坐僵了…”
说到这里，陶江波连忙小小的吐了个舌头，后又立即掩住嘴巴弄出来一个尴尬的神情。
这个小动作的设计完全是神来之笔。当陶江波看到楚慕华失笑且回味的神情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揣测是对的了。
楚慕华是楚云微亲手养大的孩子，两人之间必定是亲昵的，所以陶江波才设定了这个小小的细节。
楚云微笑过之后便松开陶江波的胳膊改抓陶江波的右手了。
楚云微一握住陶江波的右手，陶江波便感到了满手的细腻和柔软。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啊，陶江波再度感慨了。
只是感慨归感慨，陶江波却还没有忘记掉要继续演戏。所以她略微诧异的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之后，又诧异的看了楚云微一眼。
虽然宋高亮一早提醒了楚云微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楚云微却还是有点失控。
陶江波眼中透露的诧异点醒了楚云微，楚云微轻咳一声说道：“很久没有小孩子来家里做客，我一时高兴就失礼了，陶小姐，请你原谅。”
陶江波微笑着答道：“宋夫人您叫我小孩子我还真是不习惯。”
楚云微的心绪还未平静，故此她直觉的说道：“哦？这是为什么？”
“您的容貌温和气质高华，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您叫我一声孩子，我觉得…”满脸的真诚配合上坦陈的语气再加上肖似楚慕华的容貌，陶江波一开口楚云微便实打实的信了。
想到楚慕华，楚云微低声叹了口气：“我的岁数是小了一点，要你叫我一声祖母确实为难。”
陶江波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糟糕，难道拍到马腿上去了？
楚云微接着说道：“陶小姐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楚姨吧。”
陶江波面露一丝为难：“这样，会不会不尊重宋夫人？”
楚云微笑着拍了拍陶江波的手：“怕和佑棠乱了辈分？”
陶江波的脸居然真的被拍红了，真是活见鬼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说她真的是太入戏了？
见陶江波面露绯红，楚云微又道：“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家插不上手，由得他们去。你叫我一声楚姨，我总归不会叫你吃亏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叫人便是了。横竖是在演戏，也就不用多计较了。陶江波当下脆生生的喊道：“楚姨。”
楚云微笑着拉紧了陶江波的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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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华的影子（上）
被楚云微紧紧的拉住右手后，陶江波的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违和感。
她暗暗提醒自己：陶江波快冷静！你是一个演员！
做了如此这般的一番心理暗示后，陶江波的心绪总算平静下来了。
在九曲回廊里穿行的时候，染着淡淡花香的微风始终柔和的在陶江波的面上拂来拂去。
陶江波有心打破自己和楚云微之间的尴尬氛围，故此她佯装天真的感叹道：“楚姨，这是什么花啊？闻着可真香。”
楚云微闻言驻足，她指着池塘对岸说道：“那边是花圃，今天太晚了，等你明天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逛逛。”
陶江波抿唇一笑：“楚姨，谢谢你。”
因是迎着夕阳，水面反射的波光在陶江波的笑脸上晃动着微微的涟漪。陶江波的笑容在这破碎光影的缭绕下似幻似梦。
楚云微一时失神，几乎以为身在梦中。
慕华，她的慕华。
楚云微鼻头一酸，紧握住陶江波的那只右手立即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个状况要怎么接戏呢？陶江波有点抓瞎了。要是仍旧佯装无感，那就真的是演过头了。
并且宋佑棠给她设定的背景就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和楚慕华面容相似。
情急中，陶江波上前半步挽住了楚云微的胳膊。她关切的问道：“楚姨，你不舒服吗？我扶你到旁边坐下歇一歇好吗？”
楚云微哽咽的“嗯”了一声，得到许可的陶江波急忙搀扶着楚云微往栏杆边的座椅旁走去。
楚云微佝偻的身形要到此刻才显出了憔悴的老态，陶江波的心里不觉微动，丧女之痛却是难忍，楚云微看到自己会失态正说明她深爱着自己的养女。
相较之下，宋佑棠的心肠就显得太过冷硬了。
楚云微总算压制住了心里的翻滚，她松开掩住口鼻的右手勉强笑了一笑：“吓着你了吧？”
陶江波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听这口气莫不是要点名真相了？陶江波不敢大意，她微皱眉头关切的说道：“没有啊。不过楚姨，是不是要请医生来替您看一看？”
楚云微摆了摆手：“不要紧的，我只是有点过敏罢了。”
过敏？有这样过敏的吗？这个借口陶江波当然不信，不过楚云微愿意这样解释，陶江波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陶江波连忙问道：“需要我替您找来药物吗？过敏症是有应急药物的吧？”
楚云微单手扶住栏杆勉力站了起来，陶江波极有眼力的再度扶住了楚云微的胳膊。
楚云微感慨的拍了拍陶江波的手臂：“好孩子。”
陶江波并不笑，她忧心忡忡的说道：“楚姨，我还是扶您去屋里坐会儿吧。”
楚云微含笑点头：“老毛病了，没事的。来，这边走吧。”
走了不过十来步路，九曲回廊的右侧便有了一道满月圆门。楚云微抬了抬手，陶江波便乖巧的搀着她往圆门里迈步子了。
见陶江波这般乖觉，楚云微心中的翻滚更甚。若是慕华仍在，必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圆门外是一道穿花小径，小径由鹅卵石铺就。足穿高跟鞋的陶江波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这要是走崴了脚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自己摔倒了倒无所谓，楚云微要是有了半点闪失，她可担待不起的啊。
陶江波刻意放缓了步子，楚云微只当陶江波是体贴她不便行走，当下心中更是又酸又柔的。
楚云微忍不住说道：“你的行李已经送到房间里了，要是有什么准备不周全的地方，你尽管同我说。”
陶江波憨憨一笑：“谢谢楚姨。”
楚云微望着陶江波的侧脸微微出神。隔了一刻，楚云微才问道：“佑棠他对你，好不好？”
陶江波当即羞涩的垂下了面孔。明面上陶江波在扮着羞涩，她的心里却在呐喊着：娘之啊，考验说来就来了啊！
躲是躲不过去的，陶江波硬着头皮说出了筹谋已久的答案：“佑棠他对我很好。只是这样的日子太好了，跟假的似的。楚姨，…”
陶江波酝酿出了满目的酸涩，而后她才慢慢抬头看向了楚云微：“楚姨我，其实我是不敢来的。”
楚云微长叹了一声：“不要紧的。江波，你不要怕，有楚姨给你做主的。”
陶江波一早明白自己的资料楚云微必定是早已掌握了的。只是她不知道，宋佑棠究竟是怎样向他的祖父和祖母介绍自己的身份的。
因为不知道，所以言语之间陶江波也就不敢放肆。宋佑棠真是个变态的戏霸啊。连故事脚本都要说一半留一半的，宋佑棠的饭碗可真难捧。陶江波忍不住暗暗抱怨。
抱怨归抱怨，戏却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陶江波继续垂下眼睑扮演小媳妇的乖巧模样，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佑棠对我很好，楚姨您也这么好，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长得像楚慕华，陶江波当然会怀疑宋佑棠和楚云微对自己的特别关怀。
这是陶江波根据逻辑推断推出来的结果，所以她也就适时的将这个问题丢出来了。
若是不说出这个疑问，一来楚云微会以为她在装傻，心机太重。二来，楚云微会怀疑她知道楚慕华的事情。
就算楚云微心中迷糊一时想不出来，宋家的老先生宋高亮也是会想到这一层的。
楚云微的反应还算平稳，她温和的说道：“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楚姨看见你便喜欢，这也没什么的。江波，看看，喜欢这栋小楼吗？”
陶江波抬头，透过两侧的树丛向前看去，一栋仿童话式的二层白色小洋房正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陶江波立即就明白了，这栋房子必定是楚慕华从前的居所。
楚云微反手拉过陶江波的手臂向前走去：“来，看看，喜不喜欢？”
当陶江波的双脚踏上打磨光洁的白色台阶时，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不甘。
楚慕华当年必定是骄傲如公主一般的精彩人物，宋佑棠的心里如何能够不心动？
他的演技如此之好，也许，他正是将自己当成了楚慕华的替代品。
这个念头一经涌出，陶江波的心里便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她为什么要做别人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