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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四门偏房 ...

“他是未来的兰君,按规制可以娶四个偏房,你根本没权利阻拦我去见他!”

“我知道。”

青眉声音淡淡,一只手却抬起,突然变出一根针来,倏地扎下去——

“啊!!”钱相琼猛地抽回收,“你干什么扎我!?”

“——扎你?有么?”青眉摊开手,上面根本什么也没有。旁人看看她,看看她——其实谁说的是真的没人关心,因为很显然这里的女子大多站在钱相琼这一边。钱相琼质问道:“你把针藏哪儿了!?”

旁人正要帮腔,青眉嘴角突然勾起一边儿半冷不冷的笑,“我需要藏么?你若真有一日进了兰家的门,也是个偏房,我身为正室,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这一句话突然把所有人都堵住了,她们于是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画苑里无论有多少个女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兰楚亦,无论最后有几个能挤进兰家的门,进了门是当偏房还是当妾,却都是在容青眉之下的。

她们是八字没一撇,容青眉却是铁板上钉钉子——如果真的想进兰家的门,有必要招惹她这个未来的正室吗?

她们正面面相觑,钱相琼一见情势倒向青眉自然恼羞成怒,硬是鼓足了气开口道:“偏房又不是妾!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若是敢做什么,那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你这个正房,也坐不稳了!”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点上,立刻让其他人又倒向了她这一边——容青眉当不了正房更好!那样,大家也多个机会!

——这是容青眉最恨的。

娘说,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身为女子,便只能忍耐。

笑着,忍着,便为贤淑,方能称得上一个好妻室。尤其身为正室。后院里里谁都可以任性闹脾气,正妻不可以。

青岚法规如此,寻常人尚可有一妻一妾,稍有身份者则是一位正妻两个偏房,妾已不在限制之内。兰君更是按皇亲国戚一般规制,一正妻,四偏房,就算娶上十个八个妾,也随他高兴。

她笑,自小便不断听娘的教导,虽然她学不会,却岂会让她们抓到把柄?

青眉又一个人陷入思绪,对于她这种莫名的沉默和怪笑,众女无语。

钱相琼却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要又趾高气扬起来,书媛忙开口打断她们的话题,“夫子快来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座位……”

“嘁,什么夫子啊,今天又是那个大酒仙?还不知道他自己又醉在哪里呢,能按时来就怪了。”

——大酒仙那是女子们给他的“雅称”了,背地里,窃窃之时都直接喊他酒鬼的。

居然会找了这样一个人来当夫子,这些小姐们哪里会对他有什么尊敬可言。

书媛正为难着不知如何再劝,正巧有教习女夫子走进来,严肃道:“都在做什么?回自己座位去!”

在绿水画苑,她们可以不怕男夫子,但教习礼仪的女夫子和院监却是忌惮的。

尽管还是有人会开口找借口,“是夫子他还没来……”

“你们的意思是夫子不来就可以不遵从规定和礼仪,在这里聚集聊天?”

众女立刻安静下来,再无一点意见。在这里,倘若教习夫子对谁的评价不好,将来是要传到夫家的耳朵里的。教习夫子环视一圈,见她们各自在桌前坐好翻开书卷,这才离开。

——真是,怎么会请那样一个酒鬼来当夫子的!

她们自然将挨训的事都归结在夫子身上,但知道教习夫子必然去请夫子了,却也不敢妄动。

果然不一会儿随着沉重又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人还没进来便已飘来了淡淡的酒气——不难闻,却是有些熟悉。跟昨夜在兰楚亦房间闻到的一般味道。

随即一个人便一头扎了进来——

画苑的男夫子都是来自书院的,所以他也穿了一身夫子深衣,白色的,虽不很整齐倒还洁净。让人稍稍意外的是,听方才的话,青眉以为会见到一个邋遢大叔的形象,哪知这个人白白净净面上无须,一副清秀模样,作为夫子来说却是太过年轻了。

“失礼失礼,一时睡过头了——”

他总算长得一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模样,这才减少了不少反感,但在座的都是大家闺秀,所见所感均是雅致生活,对于这种人自然生不出尊敬来。

而他也“不负众望”往桌前一坐就开始打盹,摇晃了几下干脆道:“你们自己背背书,我明天检查。”说完往桌上一倒,鼾声如雷。

几声轻不可闻的轻笑声,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底下却又开始窃窃私语地聊起天来了。

“云夫子他是这样的,不过也不是每次,只有喝多了的时候才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书媛低声跟她说着,话语里丝毫没有轻视夫子的语气,她犹豫了很久,一些本来不打算跟青眉说的话,如今看来在这种形势里还是告诉她比较好……

“青眉,你来的晚,这里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清楚……”她看看旁人,又压低了些声音,迟疑着该怎么开口——

“是关于楚亦表哥和这些女人?”

书媛微囧地点点头,“在你没来之前,这里已经有私下公认的将成为兰公子偏房的女子……”

“——”

虽然这并不令人意外,这里这么多女子盯着兰楚亦,倘若说没有一两个能压得住他人的女人存在,恐怕早乱成一团了。

而现在她们既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这是拿她当死人吗?

“她们是谁?”

她的口气让书媛寒了一下,“青眉,那是你来之前的事了,你不要太介意,都只是私下的说笑而已……”

“说吧。”

“……钱相琼。”她用手悄悄指了一下,“李怡,沈姝燕,廖雪邺。”

——真齐啊。

正室都还没进门,四个偏房全都齐全了。

“青眉——”

青眉笑了笑,透过黑纱能够隐约看到她拉起的嘴角——“没事。”

她的反应还算平静,书媛这才松了口气,“想开些就好了,反正她们也只是自己闹着玩的,兰公子都不知道这些。”

青眉嘴角抽了抽——他是不知道,他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若我没有来,岂不是连正妻都要备好了——”

这句话让书媛一顿,那不自然的神情没有躲过青眉的眼睛,她的脸不禁又黑了一层——“果然连正妻都有吗?”

“这……青眉你就别在意了,她也已经离开画苑了——”

青眉盯着她,还在盯着她——书媛微汗,终于给她盯得败下阵来,“那个……她因为去跟兰公子求亲被拒绝,回来就要寻死,被画苑遣送回家了……”

“……”青眉在考虑在这一段比较客观的平铺直叙中自己应该关注哪一点……于是她最后只挑了自己比较该在意的——“他拒绝了?”

“是啊,他当时就说自己已经有未婚妻了,所以你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谁。”

青眉的心里忍不住就温软起来。

所以,表哥心里还是有她的。只要没有这些缠着表哥的女人,她和表哥可以幸福安宁地生活在一起的……

“所以还是要解决掉她们吗……”

这句自语让书媛又惊悚了——

“青眉,你不要冲动啊,如果真的犯了七出,就算兰公子想要袒护你,身为未来兰君的夫人,也有很多人盯着的,会成为把柄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笨的……”

“哦——”

“我还可以咒杀。”

“……”

她听到了什么……不,她还是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吧……

夫子憨然一觉,睡饱散堂。画苑的课完了还有书院在等着他,书院才子们将来可都是国之栋梁,不能像画苑这边混混就算了的。

于是他闷头就往外冲,一头撞上正要往外走的书媛,险些两人一起跌在地上——

青眉伸手拉了一把扶住书媛,对夫子自然不问不管。

云夫子手扶在门框上站稳,一抬头看到书媛,顿时全身被雷劈了似的一震,脱口而出——“娘娘!?”

“嗄?”

这一句傻的可不只是书媛,连夫子自己都傻了,一把捂住嘴巴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能乱叫的吗?他顿了半晌,又把书媛看了半晌,最后“咦”了一声,似乎正疑惑什么,书院那边已响起了小童的摇铃声,他一下子跳起来就往外跑,这般风风火火让书媛和青眉面面相觑,完全的一头雾水。

“夫子……还真有点奇怪。”书媛为囧笑笑,青眉点点头,以示赞同。

“喝酒把脑筋喝糊涂了吧。”

“……可他是书院最年轻的夫子哎,据说是难得一见的天造之才……”

“喝酒把脑筋喝傻了的才子,也一样是傻子。后天的傻子,跟他先天是什么样没有关系。”

“……= =||||”

云方连大门都顾不得走,直接翻院墙回到书院,还一个头朝下跌在了墙根底下。

他抱着头爬起来都顾不得哼哼,才跑到课堂外就瞧见莲见从窗户里探出来,悠悠然笑着瞧着他,“云夫子今天可比平时迟啊,该不会瞧见画苑里哪位美人,拔不动腿了吧?”

“你这个家伙还敢拿我开涮!今儿非让你抄礼记抄到手软!”

“我的手抄软了,谁给你酿酒啊?”

云夫子顿时没了气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喂,你再多酿点啊,上回拿的都喝完了——”

——你当腌咸菜呢?两天就酿好的?

“等着吧,今年春天的酒,还差两个月才能起坛呢。”

“莲见——”云方嗷嗷地哀叫,两个月——这两个月他喝什么啊——

“对了我今天看到一个女人……”

“嗯?”正要回窗内坐好的莲见又转回头来,云方琢磨了一下,还是说道:“算了,兴许是我看错了……”

此时的画苑中,青眉已经稳稳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外界的一切与她无关。

女红先生在这一屋子人中最中意就是这个新来的青眉的态度,认真专注,唯有这样才能绣出真正的好绣品。她走过去看看她的绣图——她一面诧异于她的速度,一幅绣图居然仅仅两日已有了个轮廓——但另一面却疑惑着这幅图的内容……

那些深暗的蓝和绿,纠结着凝固的血一样的红……

“容小姐……你的花鸟……”

“回先生,这正是花鸟。”

女红先生的认真劲儿也上来了,拿出绣图,“花鸟,应当是这种……”

“先生——花鸟,却未必都生在阳光之下。”

“啊?”

“我绣的,是修罗鸟。”

“…………”

女红先生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她怎么突然觉得无力——她一定是上年纪了,想不明白这些年轻小姐们的心思了——

只是——这些年轻小姐们也一样不明白啊。

先生抚额出去,钱相琼正想来讽刺几句,然而一看到那幅绣图就突然打了个冷颤,莫名的惶恐不想靠近——

她快步走回自己绣架前坐下,绣针拿起又放下,心里突突的始终平静不下来,一个不小心又扎了自己的手指。

“呀!”

“相琼,你怎么心神不定的?”

“没事啊!绣你们自己的去!”她连带对别人的态度也不耐烦起来,平日就趾高气扬惯了,其他人就是有意见也只是在心里,不会说出来,只避开她少招惹罢了。

钱相琼正揉着手指烦躁着,看到自己绣图上洇开的红色一点,愁着该绣什么来遮掩,还是干脆丢掉这一幅——

突然耳朵被一扯——“哎呦!”

一回头,竟然是廖雪邺,她淡淡睨着钱相琼——“干什么呢,想自己先闹内讧么。”她悠悠坐下来,闲闲地摆弄着指甲,行事间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漫不经心。

“要你多事,你不是从来什么都不管的吗?”

廖雪邺和旁人不同——“四门偏房”里,只有她不是争来的。“四门”她最末,因为她不争。但“四门”里也不会没有她,因为旁人不敢跟她争。

这画苑里,恐怕没有哪个女子比她的家世更显赫。

她向青眉那里淡淡看了一眼,倒也没露出什么不满和敌意。

“说到底现在情况不同了。有那个女人在,我们该搞清楚亲疏远近才是,你说对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意思就是——别冲着画苑里的姐妹大呼小叫的,有力气就冲容青眉去,不然,就别拿别人撒气。”她微冷着面容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钱相琼被堵在那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补一点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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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咒杀之一 ...

这里是什么地方?

深暗的蓝,幽冥的绿,纠结着干涸的血一般的红……

钱相琼知道这一定是梦,只是这景色看来似乎很熟悉,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只是四周除了这纠结的色彩便只有混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离开——

钱相琼一早便脸色晦暗精神不济,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整个人都没了光彩。

“相琼你怎么了?”

“我昨晚做了一整夜噩梦——”

“恶梦嘛,醒了,不去想它就好了。”李怡是跟钱相琼走得最近的,不禁笑她大惊小怪,看这脸色,不知道还以为生病了呢。

“可是,那个梦感觉好真——”

“梦不都是那样吗,在梦里当然感觉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