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回客厅,医生正好进门。

居然不是邵修筠,而是昨天在军总院的主治医生,随行的还有一名护士。

薛宁礼貌的冲对方点点头,老实躺到沙发上。阿姨过来帮她盖被子,顺便拿了枕头帮她把头垫高,方便她看电视。

扎上针,梁秋送医生和护士出去,折回来随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石膏侠。”

“问你个事。”薛宁懒得计较他的奚落。“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通过邮箱地址,查到对方在三次元的身份地址。”

“这还不简单啊,你说,我给你查。”梁秋说着就把茶台上的平板拿到手中,脸上写满了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痛惜。“不是我吹啊,我卿云嫂子真心高端大气上档次,你跟她比,什么都小一圈,脸也不如她好看。”

薛宁忽略他的唠叨,把邮箱地址报出来,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抱希望。之前她在微博求助过,但是没人能把那个邮箱的主人找出来。

苏先生找人查人行,高科技也就会看看股票,发个微博什么的,其他的完全抓瞎,所以肯定不是他。

薛宁一直有种直觉,那个人知道很多事,不然不会一步一步引着她去查,但是每次给的线索都只点到为止。

“他大爷的,可找着了。”梁秋突然骂了一句,把平板递到她眼皮底下,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藏的真特么深,我差点就找错了。”

薛宁盯着屏幕上的地址和门牌号,默默记到心里。“你不用去守着店子吗。”

“卿云嫂子去了,那个店是给她开的,我去凑什么热闹。”梁秋把平板收回来,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顺手拿起,看了一眼号码,起身拉开推门,去了后院接通。

他背对着薛宁,声音压的特别的小。

薛宁一点都不想听他说了什么,只是别墅异常安静,耳朵自动的就能接收到他说的话。

梁秋跟对方说了大概五分钟,进来后直接去看薛宁挂水的药瓶,把阿姨叫过来叮嘱一番,跟着便离开了别墅。

顾旭白晚上没有回来,薛宁也不管,手臂没那么疼了,坐在床上用脚给苏先生打电话。

之后几天,顾旭白一直没回来,薛宁乐得自在,就是双手没法动特别的憋屈,什么都做不了。

元旦前一天,薛宁实在受不了别墅的冷清,用脚给梁秋打电话叫他过来陪自己看电影。唐恬去三亚追逐男神的脚步去了,不然她还能出个门,去呼吸一下新鲜的雾霾。

梁秋的速度跟召唤兽似的,电话打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带着两副3d眼镜和大桶爆米花现身。

客厅有投影,关了灯就能享受到跟电影院差不多的观影感受。

顾旭白下午6点进的门,换鞋的时候,听到薛宁左一句你大爷的,右一句我勒个去,末了还补充一句尼玛,眉头下意识皱起。绕过屏风,看到梁秋居然在喂她吃爆米花,脸色愈发的沉。

“二…哥,你回来了?”梁秋看到他出现,吓得当时就站了起来,开灯关电影把3d眼镜摘了,一气呵成地往玄关的方向跑。“石膏侠,明天我不来了啊。”

“你大…”薛宁的手还没法动,带着3d眼镜望向顾旭白,默默把后面两个字嚼碎,吞回去。

顾旭白没搭理她,也不说话。

薛宁闹不懂他什么意思,也懒得去猜,吃完晚饭,上楼脱了鞋子用脚把书房的门打开,进去找书看。

顾旭白随后上的楼,路过书房,直接进去把她拎出来,带回自己的卧室。

、Chapter 26

主卧室依旧是清冷的灰白两色,面积比自己住的那一间要大一些。薛宁看了一圈,发现实在没地方坐,只好走到床尾,坐到躺椅上,神色淡淡的抬高下巴。

拍王还在他的书房里,她又没动,也没让苏先生过来鉴定,他发哪门子脾气。

梁秋那个孙子也是怂,看见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来的时候还说这两天被人拉着诉苦,醉生梦死虚的慌。刚才跑的速度却六的不行,没看出来哪虚了,害她不能看完电影结局。

顾旭白把门关上,站姿随意而挺拔。光线幽暗,那张清隽俊秀的脸依旧露出鲜明的轮廓,幽沉的目光仿佛实质化,似要将她剥开看透。

房门关闭发出的余音轻颤,静止下去,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少顷,他移开目光,解开衬衫的扣子,拿了睡袍去洗澡。

薛宁的脖子梗到发酸,脊背没来由的蹿过一抹凉意,那种被人看穿的恐慌,在心底肆无忌惮的蔓延,直抵心脏。呆呆的坐了一会,起身用脚把门打开,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感觉到了危险,很浓烈的危险气息。

回房,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翻涌心底的恐慌渐才渐散去。明天元旦,拍卖会正式开槌,在君安国际大酒店翡翠厅。虽然苏先生说了,让她先养伤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可心里仍然特别的想去看。

打开电视,正好在播海城卫视的《海城要闻》。日前君安新项目工地上,环保人士跳楼事件查清。

警方通报,所谓的环保人士,是一群职业闹,因为在网上看到了网友针对南山的开发建议,几个领头的决定利用此次事件,向君安地产索要封口费。主犯及当日闹事的从犯,皆被刑事拘留,意外掉下来的那个被薛宁接住,没死,轻伤,也被刑拘了。

下一条,作为该项目发起人的君安地产执行总裁齐天宇先生,主动辞职,暂时不在君安集团内任何一家子公司任职。

薛宁换台,下意识的往对面望去。

顾旭白真的是神一般的效率和速度,听梁秋说,齐天宇手上的股份都没了,彻底被打回原形。

君安从来就不姓齐,而是…姓顾。

齐天宇不爽被夺/权,所以利用了投资近两亿南山枫林的项目,本欲给顾旭白一个难堪,让他在年底的股东大会上,失去支持,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宁还记得,从军总院回这边的第二天,梁秋在电话里跟齐天宇说:我现在就在锦湖,他真的把那个女孩带回来了,还睡一张床。

那天,按照梁秋的说法,顾旭白被顾家的太上皇召见。原因是他口中那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嫂子回来了。

薛宁当时就是随便听听,没往心里去。

这会冷不丁一想,狗腿梁秋果然不蠢,玩起无间道还六的很。主动跟自己去远扬处理陆念云说要报案,告自己恐吓一事,警察手里有了记录,齐天宇再以侵犯商业秘密的罪名,让警察抓人。

有了自己的口供,加上修电脑的人是顾旭白,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他不支持这个项目,所以让自己去煽动那些环保人士静坐抗议。那件乾隆铜胎画珐琅西洋人物烟壶,目前在自己手里,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很完美的计划,可惜没能得逞,让苏先生半路截了胡。

顾旭白更狠,不但利用车祸的事黑了一把齐天宇,后来还直接让自己人间蒸发,这才逼得齐天宇狗急跳墙。

啧啧…真特么黑啊,他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

转了几个台不是在插播新闻,就是插播电视剧,薛宁关了电视,用脚把笔记本电脑夹起来,放到茶几上,开机。

她得想法子开溜了。

那家伙真的像苏先生说的,惹不得…

“我没让你离开我的房间。”顾旭白不知何时进来,嗓音喑哑。

薛宁吓的一激灵,直接把买机票的窗口关了,心惊肉跳的回头。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几许肌肉凸起的轮廓。

咽了咽口水,视线从他胸口离开。“有事这边不能说么。”

“不用说。”顾旭白迈开腿,径自过去,把她抱回了主卧室。

薛宁有点方,她的手成这个样子,他到底想干嘛。后背接触到床垫,双眼睁大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在眼前睁大,身体无意识的升起戒备。“你想干嘛?”

“以后睡这边。”顾旭白躺到她身侧,曲起手托住下颌,距离很近的看着她的眼睛。

薛宁直接懵逼,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五个字到底是个什么鬼,额上瞬间挂上三条黑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您…觉得合适么?”

“不影响。”顾旭白的目光更沉了。

“我觉得有影响。”薛宁迫切的想滚蛋。

她同意住进来,可没同意让他睡!再说了,他明明是说要保护自己的,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

去他大爷的!

顾旭白眯起眼,深深的看她。“手还疼么?”

“有点。”薛宁不假思索的回答。

“唔”顾旭白嘴里发出一丝声音,调整了下身体的位置,低头,直接吻上她的唇。

薛宁再次懵逼,脑子里像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早知道他问的那么一本正经也安好心,她就不该说话。

顾旭白吻了很久,满意的放开她,伸手关灯睡觉。

薛宁前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到后半夜困成狗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还做了噩梦。

惊吓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在泰柚实木地板上,映出无数顽皮的光斑。顾旭白呼吸绵长,睡颜清隽,一只胳膊横在她的腰际,占有欲十足。

薛宁胳膊动不了,使劲闭了闭眼,本想把他踢开,想想又放弃。

她得赶紧走。

试着挪了身体,不料顾旭白的手反而收紧力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依稀带着一抹才睡醒的慵懒。“今天休假,9点半,我带你去拍卖会。”

“拍王是谁鉴定的?”薛宁皱眉。

昨天打电话跟苏先生又聊了下,他也不能确定,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按照他的说法,东西的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东西的来历。

她后来仔细一想,自己确实走偏了,她的目的,不是证实真假,而是要找到这件东西的第一手藏家。只是心里依旧介意,到底是不是真品,如果是,才能解释得通,当初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丧尽天良。

“没有鉴定过。”顾旭白的手碰到她平滑的小腹,嗓音哑哑的,还带着一抹性感的磁性尾音。“不会送过去,给你留着。”

“谢谢,不过,请把您的手拿开。”薛宁僵着身子,感觉身上有团火在烧。

“好。”顾旭白撤回自己的手,掀开被子起床,只留给她一抹高大的背影。

薛宁翻了翻白眼,挪到床边,慢慢坐起来,用脚开了门,出去招呼阿姨上来帮自己洗漱。

这几天她在阿姨的帮忙下,几乎把书房里所有的藏品都看了个遍,除了那件拍王,再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所以她必须要去拍卖会。

神秘人把线索给自己,应该不单单只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沉香木雕镇纸,和那件尚未鉴定出真假的拍王。

计划赶不上变化。

薛宁跟着崔立珩落地帝都,时间正好中午一点。

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羽绒服,黑色打底裤雪地靴,带着崔立珩给她买的帽子和耳罩,出了航站楼随即打车去市区。

她把梁秋帮自己查到的地址给了苏先生,结果这事没能瞒住崔立珩,他主动先过来查了下,怀疑他是当年那件案子的知情者,于是回去把她带过来。

路上,薛宁的身体一直控制不住的发抖,额上冷汗淋漓。

那个人知情却不站出来,害得她家破人亡,亲生哥哥至今生死不明!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能查到是我跟苏先生把你带走的,还能知道你的邮箱,多半也是不希望这件事永远尘封。”崔立珩揉了揉她的头顶,无奈叹气。“叔叔阿姨在天有灵,看到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一定很欣慰。”

薛宁死死的咬着唇,出血了都不自知。

她不要他们在天上欣慰,她只想像正常的小孩那样,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再也不怕妈妈从楼上跳下来,自己接不住,再也不怕放学晚回家,留给她的,只剩一片火海…

“松开!”崔立珩发现她的嘴在流血,气得想揍她。“你这样怎么回去?你不想见九叔了!”

薛宁闭了闭眼,艰难松开牙齿,身上冒出凛冽骇人的杀气,漆黑明亮的眸子,依稀染上一抹赤红,木然的望着窗外飞驰倒退的高楼。

抵达目的地,才涌起的希翼转眼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扑空了。那个人再次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

天空飘起大雪,整个世界像是潮水退去,忽然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飞舞,地上很快起了一层白。薛宁站在染了几百年风霜的胡同里,平静的让崔立珩帮自己戴上耳机接通手机来电。

片刻后,薛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下去,比眼前肆虐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你是谁?!”

、Chapter 27

君安国际艺术品拍卖会,推陈出新冬春连拍分三个专场,“雅趣——釉色如新”明清瓷器专场;“风流——墨色如故”明代书画专场;“本真——碧色如洗”玉器木雕专场,时间为三天。

薛宁错过了第一天的玉器木雕专场,下了飞机,随着崔立珩一起去停车场拿车,直接回了珍宝斋。

到二楼茶室坐了大概五分钟,方桥从拍卖会现场回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台上,接入u盘,打开在会场偷录下来的视频。

苏先生摆手,示意他到楼下去看着,拿起紫砂茶壶给薛宁和崔立珩倒茶。

薛宁的手没法动,偏头看了看崔立珩。

崔立珩把茶杯端起来,喂她喝了一口,蹙眉望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玉器木雕专场,除了那件沉香木雕镇纸,再没有薛宁要找的东西。

薛宁有些失望,踢了下崔立珩,示意他给自己倒茶。“那个人又躲了起来,我在回来的路上琢磨了下,像是我爸以前带的那个协警郭自强,出事后他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上过高中会用电脑。”

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刻意的压低,但她还是有种古怪的直觉,她认识他。

苏先生不说话,沉默的品着茶,许久才把杯子放下,幽幽的看着对面的博古架。

“有证人活着是好事,倘若有一天能翻案,他肯定会出现。”苏先生年长,看问题也比较长远。“单子上提到的东西,现在找到了其中的两件,我们就从这两件入手,找到最早出手的卖家。”

崔立珩看了一眼苏先生,抿着唇,缄默不语。他找到了证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没第一时间带回来,没想到对方的警觉性这么高。

“如果真是郭自强,你找不到他的,只能等他自己现身。”薛宁知道崔立珩心里不痛快,又踢了他一脚。“帮我把手机拿出来。”

这几天手不方便,她只能用脚,袜子都没法穿。等着崔立珩把手机手机放到她身侧,随即踢掉雪地靴,解锁,查看刚刚收到的短信。

都是提醒自己有未接来电的,号码无一例外,全是顾旭白。

“君安今年的拍王真伪目前不知,但来历相对复杂,是通过纽约佳士得拍回的,第一次出现是五年前,当时也没确认是不是真品,媒体都不报道。不过提供此物件的藏家为华裔女子,今年约28岁左右,这是目前我查到的消息,其他的暂时还没有头绪。”苏先生抿了口茶,望向薛宁。“明天,让立珩陪你去见心理医生。”

“我最近很好。”薛宁侧对着他,一脸心虚。“下次有人跳楼,我不会再管。”

“你心里的恐惧若是无法克服,这件事就不用查了,让你爸帽子上的警徽永远蒙尘!”苏先生的嗓音沉下去,无比严厉。“你自己看着办!”

薛宁缓缓转回去,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先生恨铁不成钢的面容。“我去,苏先生您别生气,我听您的话明天去见心理医生。”

苏先生脸上的线条绷紧,拎起茶壶倒茶,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直到楼下传来方桥略微惊恐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楼上的三个人脸色微变,几乎同时起身,目光齐刷刷的往门外望去。

顾旭白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出现在楼梯口,一步一步朝着薛宁走过来,绷着脸停在她面前。“回家。”

他出个门她就不见了,兔子也没这么快。

“好。”薛宁冲苏先生使了个眼色,低头把鞋子穿好,从崔立珩面前经过时朝他点了点头,随即阔步下楼。

顾旭白危险的眯起双眼,丢给崔立珩和苏先生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施施然转身跟上薛宁。

回到锦湖,天已经黑透了。

阿姨做好了晚饭,看到薛宁跟顾旭白一起回来,马上去餐厅准备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