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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哎哟一声,“真的呀,还是他们俩,多少年了,还在一起呢。”

他们一直记得这对小情侣,女孩子爱吃甜的,男孩子爱看着她吃,每次来就点那几个菜,来得多了就熟了,那年过年实在缺人手,唐毅还在店里帮过忙,只烧小锅,手脚利索,最拿手一道百叶结红烧肉,比老上海师傅做得还地道。女孩子也一起来,一直在旁边等,笑嘻嘻的,样子不知有多乖。

他们就逗她,“放假哦,也不出去玩。”

“我也想打工,老板,有没有事情给我做?”

“那你会不会烧菜?”

沈智苦着脸摇头。

老板就把刀拿过来,“看看刀工,不行切配也可以。”

沈智看着那把白光闪闪的大菜刀咽了口口水,忽然灵光一闪,“洗碗,我会洗碗。”说完开始卷袖子,“我洗碗最干净了,不信洗给你看。”

“老板。”唐毅走过来,不赞同地看了老板一眼,然后拉着沈智就走,她还挣扎,“别拉我啊,我跟老板说打工的事情呢。”

“得了,这儿的碗不够你砸的。”唐毅一句话结束这场小谈判,惹得老板在后头哈哈大笑。

“还在一起,不容易啊,出去一圈,回来了还记得我们,我看一定是结婚了。”老板下结论。

“是啊,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当年我就觉得这孩子一定会有出息的,你看看他现在,哎对了,门口那车是他的?你叫他们看着点,别让人拖了。”

“放心,我已经跟外头卖香烟的打过招呼了。”

老板娘又多看了坐在一起的唐毅与沈智两眼,最后露出感慨的表情来,“多好啊,十多年了吧,难得难得。”

“我都跟你三十多年了,你怎么不说难得,看看这儿,我这才叫难得有情郎哪。”老板不乐意了,一把搂住老婆的腰,一边说一边把脸凑到老婆眼前。

“啐。”虽然伙计们都不在旁边,但老板娘仍是羞红了脸,一巴掌把老公拍开,“你个老不羞的,少来这套。”

沈智与唐毅的这顿饭吃了很久,最后在老板与老板娘的笑容中离开了这家小餐馆,路上依旧热闹,高楼间有风,他把自己的黑色的围巾给了她。围巾太大了,她的下巴都陷了进去,只露出半张脸来,还有一双默默的黑色的眼。

他们并肩走了一会儿,再熟悉不过的街道,夜里的树影被踩在脚下,路很长,但她并不觉得累,因为知道再走一点就可以回家了。

即使只是一个梦,她也想把它做完。

他们在弄堂门口停下脚步,老旧的石库门房子竟然还在,墙外竖着脚手架,门上用石灰刷着很大的拆字,沈智把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了那个字许久。

“要拆了。”

他点头,“会有新的楼,三栋,三十六层,能看到外滩。”

“这你也知道。”

“设计是我负责的。”

她侧头看他,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阴影中轮廓益发深刻的那张脸。

“所以,想和你来看一眼。”他看着她,慢慢地把话说完。

沈智笑了,眼睛疼得像是要裂开来,怕眨眼会让眼泪流下来,所以只能尽可能地睁大着。

“是吗,谢谢,可我已经忘了这儿的样子了。”

他沉默了,手无意识地握紧,外衣口袋微微地凸起,突然开口。

“小智,如果……”

“我得走了。”沈智突兀地将他的话打断,“真的得走了,女儿还在家里等我,”说完转身就往来时路走,两步之后又停下,回头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钥匙扣来。

“这个,还给你,收好它。”

他无意识地接过来,金属的钥匙扣,边缘硬硬地咯在他的指缝中,咯得他浑身一震。

“等一下。”他叫住她。

沈智回头,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出来的却是,“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叫车就行。”沈智拒绝,手已经伸出去了,黄色的出租车几乎是同时停在她面前,如有神助那般。

车开出许久沈智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仍站在原地,就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晕黄路灯下,杂乱背景中沉默的一抹黑色。

“小姐,前面走高架还是地面,小姐?”出租车司机在前头发话,但是许久都没得到回答,一回头看到坐在后座的女客的侧脸,望着车后的某个方向,满脸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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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时候的梦想是做漫画家,不行就写小说骗人眼泪,现在的梦想变成辞职在最好的季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每天睡到自然醒,继续写小说,另外,如果可以,为旅行杂志写游记吧,哈(贪心的人海中)

第30章

下车前沈智已经擦干了眼泪,司机一直埋头开车,但时不时从反光镜里偷偷看她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开腔。

“吵架啦?两个人在一起么就开心点,像我跟我老婆,吵到后来都就觉得没意思,过日子呀,有什么好吵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沈智略有些尴尬地“恩”了一声。

那司机倒来劲了,“要不要帮你开回去?我看他多半还在那里等你呢。”

“不不,师傅,你一直开。”她立刻拒绝。

司机师傅嘴里咕嘟两声,像是在说这女孩子怎么这么犟之类,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沈智逃一般开了门下车,连找零都没要。

楼里漆黑一片,沈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都快过了,整栋楼都是静悄悄的,她怕吵到邻居,上楼时都不敢把脚步放得太重,借着转角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扶着冰凉的扶手慢慢往上走。

沈智母亲家在三楼,并不高,她开始走第一级台阶的时候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声音突兀,让她猛地一惊。

沈智伸手去摸手机,邓家宁的名字在黑暗中的屏幕上闪烁,她接起来,放到耳边。

“睡了吗?”他在那头问,背景安静,又像是怕惊醒身边的人,声音压到极低,低得让她觉得陌生。

“还没。”她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回答他的问题。

“这么晚还不睡?上床了没?”

沈智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混乱,就在这一瞬间,邓家宁那一晚在她身上的脸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那狰狞的表情,那喘息的声音,那浓重的气味,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回答他,“恩,已经躺下了。”

他在那头慢慢答了一个“好”字,然后电话便断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收起手机继续往上走,将要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处时黑暗中突然看到一条人影,沉默地站在楼梯顶端,低头看着她。

沈智被吓得几乎尖叫起来,等看清那人之后突然通体发冷。

“家宁?”

“怎么了?没想到会看到我?”邓家宁冷笑了一声。

邓家宁是连夜从远郊赶回来的,七点他与沈智通过电话,对她说自己不能回去了,沈智应了,其声寡淡,寥寥数语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之后他又拨了回去,这次的电话是沈智母亲接的,他问沈智呢,沈母就说女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他把电话搁下之后便开始满脸阴霾,到后来就连坐在他边上的蔡秘书都看出来了,问他,“小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看你坐立不安的。”

他就顺水推舟,“是啊,老婆说女儿发烧了,她一个人在家呢,我担心这么晚了叫车去医院都不方便。”

就连坐在上手位的副局长都听到了,李副局五十左右,长得很是儒雅,常年带着个微笑的表情,听完立刻说,“小邓啊,这你得赶回去。”旁边几个老板立刻附和,“是啊是啊,让司机送,很快的。”

他就告辞出来了,桌上其他人还就着邓家宁的背影夸了他几句,说这么顾家的好男人现在不多见了啊,到底是李副局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之类,说得桌上笑声一片。

路远,虽然司机开得很快,但仍是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邓家宁一路都没有说话,望着黑漆漆的路面沉默,下车之后走进小区,上楼,一直到沈家门前才停下脚步,然后摸出电话来,再一次拨了沈智的手机号码。

很轻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然后是熟悉的电话铃声,伴着那脚步声一同响起,他突然间没了一切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冰水浇透了一遍,冰冷过后却觉得脑海中乍然滚烫一片,烈火烤着那样,滚滚沸腾。

她撒谎,她骗他,她为什么要撒谎,她为什么要骗他!

邓家宁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已经冷静下来,低声开口,“家宁,你听我说,我刚才和朋友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邓家宁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手,大步往楼下走。

“家宁,家宁!”沈智被他拉得一路踉跄,手腕剧痛,又不能在午夜的楼道里叫出声来。邓家宁推开楼底的铁门,用另一只手将挣扎的沈智拽了出来,她差点跌倒在门前的石阶上,惊痛之下终于叫出声来,“邓家宁,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邓家宁回过头来,脸几乎要与沈智的贴在一起,声音里有着狂躁,“是谁在撒谎?是谁在半夜里告诉我已经躺在床上,可人却在门外的楼道里,不知刚从哪里回来?”

一楼的窗户突然亮了,沈智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丈夫掌握中抽回来,但是邓家宁抓得死紧,她根本无法动弹。

“我们回去说。”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你先放开我,我的手腕很痛。”

他不语,呼吸粗重,胸膛起伏,楼前的灯早已坏了,月光清冷,笔直地落在沈智脸上,那双墨色的眼睛,深深不见底地与他对视着,没有一丝羞愧与退缩,只是笔直地看着他,像是要看他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冷风吹过邓家宁的脸,脑子里沸腾的响声慢慢低了下去,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慢慢转过身去,“好,我们回去说。”

沈智开门,家里一室冷清,邓家宁走在她身后,反手合上门,砰一声闷响,沈智把灯开了,然后转身面对他。

“现在可以说了。”

她镇定的态度反让邓家宁有些无话可说,但是愤怒与猜疑仍在他胸口徘徊,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身体紧绷。

她撒谎了!她告诉他自己躺在床上,可人却仍在暗夜的楼梯上!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撒谎?她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个送她回来的男人?

激烈的情绪在他脑海里左冲右突,撞得他太阳穴声声闷响,邓家宁紧绷着脸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沈智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回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沈智表情比他更冷。

“你说了在家的,可你出去了,你有事瞒着我。”

“对,我出去了,和朋友吃饭,聊天,走了一会儿,然后回来了。”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个人的正常社交而已,我不觉得必须要经过你的允许,还有,你对我的不信任,让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沈智冷冷回答。

客厅吊灯是白色的,两个人面对面立着,他低着头,看到她眼里的血丝,看到她脸上隐约哭过的痕迹,她哭过了,不是刚才,刚才她一直都没有流过眼泪,刚才她一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这发现让邓家宁瞳孔收缩,脑海中激烈翻腾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猛地喷涌出来。

他叫,“我没有不信任你,是你变了,是你有事瞒着我!我看到了,那天你是被一个男人送回来的,可你说没有,你一直都说没有!你一直在撒谎,撒谎!”

沈智惊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丈夫,“你疯了?”

“你才疯了,沈智,你才疯了,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你要单独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跟他见面。”

沈智眼前晕眩,手指颤抖,不得不用力抓住身侧餐椅的椅背让自己保持平衡,她试图在这样疯狂的叫声中冷静地回答,但她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仍是虚弱。

“那是我同学,我带安安去看病,一直叫不到车,他只是路过遇到,送我们回家。”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你可以说实话!”他逼近她,质问她。

“打电话给你?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一个前一天半夜在地板上□我的男人!”沈智终于尖叫出来,双眼涨得通红,脸却惨白一片,灯光下犹如一尊石膏雕成的像,摇摇欲碎的像。

邓家宁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也刷地褪尽,但数秒之后他突然再次爆发出叫声,“我是你男人!你是我的,你嫁给我,你就是我的!”

沈智有一瞬间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滑了下去,是邓家宁将她的肩膀一把抓住,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她慢慢抬起头来,在自己丈夫的禁锢中,没有再挣扎,声音虚弱,但是目光坚定。

她说,“邓家宁,我们离婚吧。”

一瞬间的死静,然后一声脆响,是邓家宁抬起手来,打了沈智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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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谢谢还在追平安的亲们,原本在论坛更新,现在论坛貌似出了巨大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把平安拿出来继续连载,不过更新速度可能有点慢,暂定一周两更吧,大家看得辛苦了,mua……

旁白:你别以为mua了一下人家就不拿斜眼瞧你……

第31章

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之后,唐毅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

多年前的沈智就立在他面前,阳光下明媚地笑着,牵着他的手,手指划过彼此的心口,“唐毅,我,跟你,永远不分开。”

然后是那一天,她在漆黑街道上,一字一字地回答他,“为什么?因为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我应该享受的生活。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再也受不了跟你在一起过这种穷日子了,你知道吗?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说过,“唐毅,你知道我要怎样的男人吗?我要他雄心壮志,我要他功成名就,我要他让站在他身边的我与有荣焉,让我为了他骄傲,现在的你能吗?不能的话,你就走吧。”

那样绝情,将过去的一切全都抛在身后,重重地甩在他的身上。

但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起她,在无数个忙碌的间隙,并不是儿女情长,只是一种本能,忽然一眨眼间,觉得她仍走在自己的左手边,或者人群中不自觉地回头,怕她步子太慢,跟不上自己。

那些深深植入身体里的习惯,不知不觉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成了他手指皮肤,成了他的呼吸心跳,他一直在想尽办法拔除掉它们,可是一切努力都在再次看到她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想念她,想念她的声音、气味、微笑,想念她的一切,但是他不应该,沈智已婚,有了女儿,那小小的孩子有一张甜蜜的像她的脸。

搁在仪表台上手机亮了,伴着震动,他没有接电话,心脏闷痛,只是慢慢低下头去,趴伏在方向盘上,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作声。

这天晚上,唐毅没有回来。王梓琳第二天一早去了建筑事务所,问保安唐先生在不在?保安认识她,立刻笑着答,“在,昨天很晚来的,通宵呢,大概在赶什么项目,都这么大牌的设计师了,做事还那么拼,真让人佩服。”

王梓琳听完就笑了笑,下车进楼去了。

她去得早,大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唐毅就在办公室里,趴在桌上睡着了,大衣丢在沙发上,桌上凌乱,烟蒂在透明的玻璃烟缸中堆起,她进门的时候也没有醒,眉头皱皱的,侧脸像个孩子。

她在晨光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渐渐表情温软,正要叫醒他,但是一低头间看到桌上的一抹晶亮,正是那个她亲手设计的钥匙扣,晨曦中微微闪着光。

像是一阵劲风吹过,她脸上温软的表情被突然地冻住了,王梓琳伸手,慢慢拿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金属小块,那特意制成的半融化的效果,晃动时像是要在她眼前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