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乔冷笑道:“木某这辈子开的买卖里没有面子这一条,别说那老东西尸骨都寒了,就是他就站在这,我要杀你,他管得着么?”

  霍连涛喉中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他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心志坚定狡诈,知道在木小乔这种人面前,摇尾乞怜是断然没用的,一旦叫他问出他想知道的事,自己立刻就得毙命。因此霍连涛才不肯服软,他眼前发黑,却依然勉力露出一个冷笑,酝酿着下一句戳木小乔心窝子的话。

  然而或许是他那凄惨万分的样子不像是能守住秘密的,又或许是有人实在心虚沉不住气,就在霍连涛尚未开口的时候,一支箭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电光石火间便直奔霍连涛后脑,距离太近了,杀红了眼的木小乔竟没能反应过来。

  只听“噗”一声,霍连涛周身一震,那铁箭结结实实地楔入了他的后脑,他连个表情都来不及变,当场便死透了。

  木小乔呆住了,白先生呆住了,山庄中的一干人全呆住了。

  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霍堡主……霍堡主死了!”

  水榭两岸原本还能端坐的人这下也不能忍了,全都站了起来,连楚天权都好似有些意外,随即,楚天权笑了,说道:“有意思,真行,看这么一场戏,多活十年,多谢,咱们走了!”

  说着,他手一挥,便要带着自己的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走,谁知就在这时,有人喝道:“慢!”

  谢允本已经站了起来,听见这声音,又坐了回去。

  只见水榭后面的小楼前,一个少年越众而出,身边跟着个一身玄衣的中年男子,面貌与白先生十分相像,想必就是那传说中的“玄先生”,少年身后一大批训练有素的高手追随,直将那半大孩子衬得器宇轩昂,分外与众不同——正是赵明琛。

  赵明琛小小年纪,却并不怵大场面,旁若无人地走进一地尸体的水榭,端起双手,冲着众人团团一拜,朗声道:“诸位,霍堡主身死,我等尚且苟延残喘,今日叫这阉人北狗从此地走出去,往后我等有何颜面?私仇私怨难道便在此一时么?”

  他一个半大孩子,哪怕身后跟着一大帮高手,也着实难以服众,然而就在这时,白先生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冲明琛见礼道:“康王殿下。”

  楚天权瞳孔一缩。

  下面立刻有不关心国事的小声打听:“康王?康王是个什么王?”

  “康王乃是贵妃所出,当今的皇长子……”

  不少江湖老粗都分不清“妃”和“后”,更不知皇帝老儿下了几个崽,一听是皇上家的老大,顿时哗然——那不就是下一个皇帝么?

  这么一想,那半大少年身上便仿佛罩上了一层金身。

  赵明琛倏地一摆手,指着楚天权道:“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那些个武功不俗的侍卫立刻动了,个个都是轻功卓绝,掠过水面,直扑北斗,这一支利剑一般令行禁止的大内高手好似一面令旗,甫一出手,立刻有人追随,那些个因为南北战争而颠沛流离的、与北斗有仇的、被人煽动热血上头的,全都叫着“拿下北狗”,纷纷上前,转眼便将楚天权跟他一干北斗围在中间。

  赵明琛一露面便三下五除二地控制了局面,出现时机凑巧得很,这“黄雀”当得可谓尽职尽责,谢允却依然皱着眉。

  吴楚楚察言观色,紧张地问道:“怎么?连康王殿下的人都拦不住文曲?”

  “文曲楚天权宦官出身,北斗的其他人都看不起他,二十年前,此人武功在七大北斗中不过排在末流,都说他是仗着背叛先帝和拍曹仲昆的马屁上位的,我不这么认为。”谢允娓娓说道,“北斗中的其他人在投靠曹氏之前,都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名头,唯有楚天权,据说是个苦出身,父母双亡,只带着个兄弟艰难度日,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净身入了宫,因聪明伶俐,入了东宫伺候,懿德太子年少时,读书习武常将此人带在身边。”

  周翡听到“懿德太子”四个字的时候,倏地一震。

  谢允却没什么表情,十分淡然处之地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袍袖,说道:“结果正主的文治武功十分稀松,反倒是伺候的偷师了不少。当年,楚天权靠年少在大内偷师与自己勤学苦练那点底子位列北斗,自他兄弟死在‘枯荣手’手上之后,他便越发阴毒,发狠练功,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若不是他久居宫禁,‘北斗第一人’未必还轮得到沈天枢的。”

  “阿翡,”谢允正色道,“不闹着玩,打开天门锁,我不跑。”

  周翡锁他虽然也不是闹着玩,但也知道谢允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绝不会搞幺蛾子,于是二话没说,便将身上的九把钥匙掏了出来。

  就在这时,楚天权好似弹灰似的丢开一个大内高手的尸身,大笑起来——他少时便净身,平常说话还是普通男声,一旦抬高声音,那嗓子便好似一片又薄又锈的铁片,尖锐得刺人耳朵,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楚天权笑道:“你们霍堡主办事不利,要吐露人家的秘密,被自己的大靠山灭口,如今杀人凶手出来主持大局,还有人听他的,哈哈!”

  木小乔倏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射在赵明琛身上。

  谢允的手难以自抑地颤动了一下,倘不是天门锁还拴在手上,他大概立刻便会赶到那边。周翡之前一直觉得天门锁是个神物,直到急着开锁的时候才意识到,快速给这九把长得极像的钥匙分出个先后来是怎么焦头烂额,一不留神便对错了口,忙道:“你别乱动!”

  就在这时,杨瑾倏地飞掠回来,大叫道:“别磨蹭了,快走!”

  他一边说一边没轻没重地撞了周翡一下,周翡手上一个没拿稳,钥匙竟脱手掉了!

  周翡:“……”

  杨瑾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添了乱,飞快地说道:“方才黄色蝠的兄弟们说外面有不少黑衣人在往此处赶,那老太监有备而来。你们中原人太无耻了,这到底是比武还是比人多?”

  周翡钻到桌子底下才把钥匙捡回来,没心情听他再攻击中原人,瞥一眼,见水榭中木小乔已经和玄白二人动了手,便当机立断对杨瑾道:“带她俩走,城外汇合!”

  说完,她一拎望春山,对谢允道:“我跟你去救你那倒霉亲戚。”

  水榭中,赵明琛被几个大内侍卫护着,眼见身边这几个人未必是木小乔那疯子的对手,却也不肯功亏一篑地将前去围剿楚天权的人叫回来,便开口辩解道:“朱雀主,霍老堡主他不理霍家堡事物多少年了你自己知道,本王那时是否出生了还是未知,你要找的仇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人?”

  木小乔才不听他辩解——方才白先生等人就是埋伏在水下的,射死霍连涛的那支箭难道不是从水中出来的?再者说,赵明琛固然年纪小,可他代表的南朝正统年纪可不小,稚子纵可无辜,王位难道也无辜么?

  木小乔一把扼住玄先生的手腕,玄先生顺势出掌,推在木小乔身上,却被一股强横又阴冷的真气反噬,当场闷哼一声,险些跪下。

  而就在这节骨眼上,数不清的北斗黑衣人从庄子外围包抄进来。

  赵明琛再算无遗策,毕竟才十五岁,他太过自作聪明,总觉得自己能将天下人玩入鼓掌之中。

  白先生一看,冷汗都下来了,忙道:“殿下,将人撤回来,护着您先走!”

  可是都到了这一步,赵明琛怎么甘心功败垂成,阴沉着脸不吭声,玄先生再次在木小乔手下吃了亏,险些一脚踩进水里。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声,赵明琛倏地回头,只见庄子后面的山上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随着令旗一摆,蜂拥冲了下来,同时,水中也有不少不知埋伏了多久的人“哗啦啦”地出了水,大声道:“拿下北狗!”

  楚天权脸色骤变,没料到对方到了这时候还有后手。

  一帮武林人欢欣雀跃,以为是援军到了,纷纷附和道:“拿下北狗!”

  唯有赵明琛呆立水榭中,一股凉意顺着后脊蹿了起来——这不是他的人。

☆、第111章 毒过猛虎

  木小乔哪里会给赵明琛发呆的时间,他一甩开玄先生,立刻冲着那少年的后心抓了过去。

  白先生:“殿下!”

  他勉力上前一步,拼命将赵明琛往身后一拖。

  与此同时,水中一根箭尖再次险恶地冒出头来,看似是射向木小乔给赵明琛解围,但随着白先生这么一拉一护,赵明琛刚好挡在了箭尖与木小乔中间。

  “咻”一声——

  白先生听见响动,再要回头应对,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是穷凶极恶的木小乔,身后是不知姓甚名谁的暗算。

  赵明琛虽然整日在江湖上混,可走到哪里都有人护持,所学一点武功全无施展的机会,久而久之,比花拳绣腿也强不到哪去,哪里经过这个?

  他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可整个人被笼罩在尖锐的杀机之下,一时竟有些手脚麻痹,动弹不得,冷汗顺着他那好似刀裁的鬓角流了下来。

  那汗珠尚未掉落在赵明琛肩头,一阵清脆的铁链碰撞声便撞进了他耳畔,他没来得及抬头看仔细,腰间便陡然被拉直的铁链撞上了。

  长刀在他咫尺之处出鞘,掀起的刀风传来淡淡的、泡过鲜血的冷铁特有的咸味,赵明琛的眼睛陡然睁大,长刀利索地将背后偷袭的铁箭在空中一分为二,同时,一个长衫落拓的背影挡在他身前,单手架住了木小乔那致命的一爪。

  直到这时,赵明琛才往旁边踉跄了几步,被勒在他腰间的铁链撞了个屁股蹲。

  片刻光景中,他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赵明琛忘了自己的仪态,呆呆地跪坐在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喃喃道:“三……三哥?”

  谢允将扣着天门锁的右手垂在一边,在一臂长的距离之内给周翡自由挪动的空间,运功于掌,带着森冷气息的推云掌汹涌地裹向木小乔。

  木小乔手上的血痕立刻冻出了一层细冰渣,他本就身上有伤,一时竟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谢允:“得罪了。”

  就在这时,水榭周围一圈的水面上露出了好几十支箭头,白先生他们方才也曾潜伏在水底,居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谢允眼角一扫,飞快地对周翡说道:“男左女右,这回你可别再假借着撞我占我便宜了。”

  周翡:“呸!”

  她这声“呸”字方落,水中数十支箭矢同时铺天盖地而来,一根铁链拴住的两人同时出手。

  周翡南下数月以来,一直在模仿杨瑾,将自己瞬息万变的刀法返璞归真,反复磨练忽视多年的基本功,日复一日之功极其枯燥,却也让破雪刀快得突破了她以往的极致。刀身与刀风此消彼长、此起彼伏,人眼几乎无法分辨,那长刀快到了一定程度,便真如极北关外之地的暴风雪,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却无端裹来了一种浩瀚暴虐的压迫感,水中冲上来的箭好似雨打芭蕉,与长刀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后纷纷落下。

  谢允左手的长袖飘起,像是传说中“霓为衣兮风为马”的云中仙人,他并没有什么花哨,只是凌空推出一掌,“推云掌”有隔山打牛之功,整个水面轰然作响,飞到空中的箭矢顷刻如秋风落叶,四散折翼,水中埋伏的刺客一部分竟被他的内力直接打晕,冒一串泡,死鱼一般浮了起来。

  一根天门锁,一段锁链,左边牵着近乎禅意的极静,右边牵着叫人眼花缭乱的莫测。

  小小的水榭中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辨。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琛才难以置信地说道:“三哥,你……”

  他们都知道懿德太子的遗孤端王是个怪胎,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到晚浪荡在外,宁可过得穷困潦倒满世界要饭,也不肯回端王府当他清贵的王爷。建元皇帝常年派人追着他跑,就为了偶尔逢年过节时能将他抓回宫中过个年。

  每每提及这侄儿,赵渊都得先表示自己想要撂挑子还位的“梦想”,再针对这怪胎皇侄一言难尽地痛心疾首一番。

  那这个一招便逼退朱雀主的高手是谁?

  谢允却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写意,朱雀主毕竟是成名高手,纵然受伤也不容小觑,谢允两次出手,几乎使上了十成功力,只觉自己内息过处,好似有彻骨的西北风从奇经八脉里刮过去,他虽没有露出痛苦,脸色却又惨白了几分。

  “别‘你我他’了,”谢允强忍着蜷缩成一团四处寻找热源的渴望,一把抓住赵明琛的肩膀,将他往白先生怀里一塞,简短地说道,“走!”

  几步之外的木小乔捂着自己的胸口,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谢允。

  谢允冲他一拱手:“朱雀主请了。”

  木小乔一照面就知道自己不是谢允的对手,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把未曾归鞘的望春山,他虽然疯,而且热爱同归于尽,却不怎么喜欢自取其辱,见大势已去,便也没再动手。

  谢允无意为难他,客客气气地冲他一点头,便一拉天门锁,将周翡拽走了。

  两人方才走出几步,木小乔突然在身后说道:“是李徵的破雪刀吗?”

  周翡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第一次见木小乔的时候,和他隔了一个山谷那么远,见他与沈天枢和童开阳等人动手,认为这个传说中的朱雀主已经可以位列“妖魔鬼怪”范畴,非人也。

  而今,她终于看清了这活人死人山的大魔头,发现他身形不过与谢允相仿,只是个略显清瘦的普通男子,他靠在水榭中溅了血的柱子上,面色苍白,沾染了一身说不出的倦色。

  周翡与这凶名在外的大魔头没什么话好说,只道:“不错。”

  便随着谢允快步离去。

  赵明琛被一群如临大敌的侍卫簇拥着走在前头,谢允却与他相隔了几丈远,并没有立刻追上去。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对周翡解释道:“我在我们这一辈人里排老三,十三岁那年被我小叔接回金陵,离开旧都之后,我便一直在师门中,与宫墙中雕栏玉砌格格不入。明琛那会正是好奇粘人的年纪,不知怎么特别黏我,唤我‘三哥’,白天到处跟着,晚上也赖着不走。我一个半大孩子,还得哄着这么个赶不走的小东西,刚开始很烦他,可是宫中太寂寞,一来二去,居然也习惯了。现如今他大了,心思多了,有点……我见了他有难,却还是忍不住多操心一二。”

  谢允极少谈起赵家的事,这一番话已经是罕见的长篇大论。因为周翡非但不傻,还聪明得很,又听见他和吴楚楚的对话,自然已经明白赵明琛就是眼下这番乱局的始作俑者。这小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不小心将自己也卷了进来,实在是死了也活该。

  可她这会却被自己牵连过来,冒着未知的风险,出手保护这个罪魁祸首,于情于理,谢允都得要多说几句。

  周翡却没给他什么反应,只是一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应道:“嗯。”

  谢允愣了愣,没明白她这个“嗯”是怎么个意思。

  “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关我的事,”周翡说道,“你愿意救他,我愿意帮你而已——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谢允转过头去看她,喉咙微动,很想说一句“多谢”,又觉得此二字自口中说出太浮,便只好又原封不动地任它落回了心里,在凛冽的透骨青中冻成了一盒精雕细琢的冰花,高高地供奉了起来。

  两人飞快地追上了赵明琛等人。

  赵明琛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楚天权气势汹汹而来,是他明里的敌人,之后那一波对北斗喊打喊杀的才是对他来说最致命的。

  此番他费了好大的布置、好多的心机,不但为他人做了嫁衣,还险些将自己也搭进去。

  赵明琛心里窝了好大一把火,烧得他已经无暇去考虑谢允这个著名的废物到底是被什么“夺舍”了,他语气很冲地问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这是要连本王也要一起清理了吗?”

  侍卫们都不敢吭声,玄先生还能跑就不错了,只有白先生低低地劝解几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这回也是个教训”之类的废话。

  可是十五六岁刚愎自用的男孩,哪里听得下劝?别人越劝,他反而越生气,放狠话道:“叫本王知道了这幕后黑手,我定要将他千……”

  “明琛,慎言。”谢允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句“千刀万剐”。

  他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说道:“楚天权是曹仲昆宫中近侍,与其他北斗身份地位不同,他是曹仲昆的心腹,为何他会千里迢迢地涉险来永州,大费周章地谋夺霍连涛的慎独方印?”

  赵明琛听了他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由得皱起眉:“三哥你说这些……”

  谢允不理他,兀自道:“还有年前,曹宁为何要突然发兵蜀中,你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吗?曹仲昆怕是真要不行了,才会放任儿子们争权夺势,还派自己身边最得用的人去追寻‘海天一色’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企图给自己谋个长命百岁。这些日子周先生坐镇前线,但双方短兵相接基本没有,战局始终是风声大雨点小,为什么?因为蜀中严格来说是北朝的地盘,闻将军这次发兵归根到底是师出无名,现如今曹宁一边拖着大军按兵不动,在军中经营自己的势力,他不撤军、也不出兵。”

  “他不动,周先生和闻将军也动不了,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因为北朝眼下一边是曹宁拥兵自重,一边是太子频频往我朝求和,曹仲昆倘有什么三长两短,北朝正是动荡,对他们太子来说,动兵大不祥。近年来我朝新政推得坎坎坷坷,皇上与周先生拔了多少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眼下在朝中看似说一不二,其实举步维艰,那些人为削军费,必会百般阻挠这一战,处处掣肘,这么扯皮下去,我朝恐怕会错过北伐的时机。”谢允神色不复往日柔和,一口气说到这里,他目光如锥,狠狠地剜了赵明琛一眼,“除非给皇上一个不得不动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