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看到大妞带着两个宫奴过来,几乎要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宫规所限,她真得要哭出来了。

康王是真得渴了,取了茶来一连饮了三杯才对大妞道:“你不错,这茶不凉也不烫。”

大妞跪下叩头。

康王看看红鸾,再看看大妞:“你很好,明日到尚宫那里领牌子吧——自明天开始你不再是宫奴了。”

大妞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一壶茶而已,还不是多好的茶,她居然就这样一步登天了?

想到红鸾成为宫女时所经历的险恶,她哪里敢相信好事就这样自天而降。

红鸾连忙推她:“还不谢恩。”

大妞才晕晕乎乎的叩头谢康王。

康王摆手道:“你伺候的本王满意就是有功,该赏的;嗯,明日之后你还是留在宫奴院里做个掌理姑姑吧,让那个花什么给你安排职司。”

红鸾只是在一旁听着,神色间没有什么变化;而大妞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谢恩,心里极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康王绝不是因为那壶茶而赏她,个中的微妙却只能意会。

康王看着大妞抿了抿嘴巴又道:“你那个好好当差,勤谨些不要丢了本王的脸面。”这两句话说得有些生硬,就好像是他硬挤出来的。

大妞答应着再次叩头,生出的惊喜已经完全消失:宫奴一步登天果然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康王挥手打发大妞离远些,再看向红鸾道:“本王吃酒吃得多了些。”话明显没有说完但他就是没有往下说。

红鸾满嘴里都是苦味儿:“奴婢伺候王爷茶水,王爷可好些了?”

康王看向红鸾:“你倒真有几分机灵;”听这话他好像原本不相信红鸾是个机灵的人:“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个本份守规矩的人。”

红鸾敢说不是吗?

康王现在的醉意已经轻了很多:“本王要回去了,明儿本王会赏你们的。”

听到康王明天还会来赏自己,红鸾额头的汗水直接滴落到地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天知道明天康王酒完全醒过来后,会如何的“赏赐”于她。

但是眼下她只能谢恩,看着赶来的康王侍从扶着他远去,直到康王走得连模糊的背影也不见了,红鸾依然还跪在地上。

大妞过了半晌才过来:“王爷走了。”

“嗯。”红鸾有些呆呆的。

大妞蹲下:“我们、回去吧?”

红鸾没有答话,她现在还在想刚刚康王的那番话,而且此时她的身子还在发软中,根本站不起来。

大妞静了一会儿:“我想,你应该明白康王为什么会如此恩赏我。”她误会了红鸾不说话的意思。

红鸾回神苦笑,拉过大妞来附耳对她把康王所言说了一遍:“姐姐,我们同甘共苦走到现在,怎么会不信你?你做宫女也是熬出苦海,我很为姐姐高兴的;只是,现在我们命悬一线啊。”

大妞的中衣也被汗水湿透:“王爷说这些是、是什么意思?”

红鸾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可是大妞却没有叫痛,她也没有发觉太过用力;静默半晌后她轻轻的、如同自语般:“谁说的或许不重要,谁听到的或许也不重要。”

“啊?”大妞不明所以。

红鸾如同梦呓般:“最重要的可能是那些话倒底要说给谁听——绝不会是要说给我们听,如果不是我们凑巧经过,听到这番话的定是别人。”

她猛得一拉大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姐姐,你说那些话是不是要我们传给谁?”她自己又喃喃的道:“传给谁呢?”

她并不认识谁,而康王的那番话好像随便某个宫人都可以,她的全身忽然一冷:传出去,传遍宫中?那她不是在寻死。

086章遭窃

红鸾又感觉不对,如果当真如此的话手段也太平常了些;她只能确定康王今天晚上再这里绝不是在等她,而是随便要捉一两个宫人的。

她和大妞互相搀扶着起身,慢慢的带着两个宫奴回去了;一路上她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夜风吹过她们微微缩了缩身子:夜凉如水啊。

回到房里的大妞和红鸾都喝了几杯茶水,脸色才真正的转好。

大妞拉着红鸾的手:“过了今天晚上,我们便不能再睡在一起。”她是真的舍不得。做了宫女当然高兴,但是她在宫中无依无靠,眼下的好事说不定就能成为明天的祸事;她在宫中多年,早就知道福祸两相依的道理。

红鸾抬头看她:“没有什么的,我们还都在宫奴院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们;她们这对手帕交会越行越远吗?

不管红鸾和大妞心中有多少的惊疑,天色依然还是在它应该亮的时候亮了。

大妞一早离开后,整整一天红鸾也没有再见到她。

红鸾安静的作者自己的事情,没有迈出院门一步:如果康王昨天晚上的话当真希望她传遍宫中,那她还真是没有那个胆子去做。

如果不做康王会如何对她,红鸾不用想也知道,眼下当真是进一步也死,退一步也是死;唯一可信、可以倚为臂膀的大妞又离开了她:在皇宫里什么事情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不管她想的有多好、算计的有多周全。

面对宫中贵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化成飞灰。

“昨天晚上你等在那里,随随便便捉到说话的人是那个小渔翁?”福王笑眯眯的看着康王,抚了抚自己光洁的下巴:“看来,她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你只是随便在那里等等,都能遇上她。”说完摇头笑了两声只是感觉事情巧合的很有趣儿。

他可没有真的想过要拿她怎么样,遇上了心情不错逗她两句也很好玩,谁让她敢利用母妃和柔妃的不和得利呢?不过一个宫女的死活当然不放在他心上,红鸾能让他留意,是因为她的心计手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小小的宫奴也有这样的心思?除了这点惊奇,只论手段的话还真入不了福王的眼。

康王扶头:“我在那里等了一阵子,刚开始有人经过,可是吃酒后心里乱糟糟的,心里头翻来覆去全是皇兄你被人误解的事情,哪里有心思叫人说话?后来想起你和母妃的话,才想出那个主意来。”

“想到皇兄的为难处,我就叫一个人来说说吧,谁听都无所谓的,反正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大吼大叫让人以为我在胡乱发疯,生出疑心来就好;我把身边人打发走,回头时正好看到她。”他又挠挠头:“再想到宫奴院那个花什么来时,对母妃说要把你所说渔翁身边的那个宫奴弄开,昨天晚上我也就顺手做了,嘿嘿,个把宫女还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搞定。”

福王无奈的看看康王:“皇弟,总偷听人说话可不好,你可是皇子,体统、体统啊。”

康王摊手:“我知道,但是昨天回来后看到你和母妃愁眉苦脸的,再听到你们想来想去想出的法子没有个好的,而卧正好知道…”他忽然顿住:“反正我昨天吃酒吃得多一些,便到御花园里走走,而我说的那些话说不定正好就被什么人听去了,二皇兄,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疑心你要害太子了。”

他那番话不是说给红鸾听的,是说给会在那里看月的某人听的;但是此事他不会告诉福王,谁也不会告诉的。

福王听完康王的话把目光移开,忽然间仿佛有些不舒服的动动身子:“好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先来跟我说,或是和母妃说过再去做;你所行虽然是出于至诚,并无虚言,但是要让人相信岂会那么容易?好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这次就罢了以后不许胡闹。”

康王闻言跳起来:“嗯,知道,我知道。没有事儿了吧?那我还有事儿就走了啊,二皇兄。”火烧屁股般匆匆离开,生怕晚一步福王会叫住他再说话。

他可是被训了好一阵子了,唉,还是太子好啊,从来不训斥他,有什么事情也是好言好语的相劝。

福王目送康王离开后,低下头沉思半晌也起身步出房屋。

这一天平平静静的过去了,至少对红鸾来说是这样的;宫中当然不会那么平静,各宫的主子们都有亲眷来往。

康王果真打发人给红鸾送来一些金银之物,应了他昨天晚上所说的赏赐之语,倒是比柔妃出手大方多了;红鸾看着盘中的东西呆坐好一阵子,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康王到底想做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晃过去七八天,红鸾这天和古安平见面时,听到古安平丢了东西脸上微变:“不是已经没有人丢东西了吗?”

古安平也很不解:“这次只我一人丢了东西,其他人什么东西也没有丢;”看向红鸾:“我总感觉有些古怪,所以来问问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红鸾摇头:“应该没有,大妞不在我房里,我没有收任何人到身边伺候,近日倒是多得了些赏赐,事情又多我的东西没有仔细点检过了。”

古安平微微皱眉:“还是好好地点检一番吧,如果你的东西也丢了,我想应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偷了他或是她的东西,能做什么用呢?这才真是让古安平百思不解的地方,但是刘总管说过,越想不清楚的事情越有可能招来极大的麻烦。

红鸾点头知道是要好好的查一查才可以,此事让她心生怪异之感:“你遗失的是什么东西,安平哥?”

“一件半新不旧,平常我最喜欢的衣袍,那是刘总管给我的;看上去很平常,只是衣服内领绣了几个字,是刘总管对我的勉励。”古安平叹气:“其他的东西丢也就丢了,那件衣袍当真找不回来,我心里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087章生辰之礼

红鸾想想微微皱起眉头:大家都丢了东西时,她和古安平反而没有遗失任何财物,现在谁也没有丢失财物,反而古安平的衣袍遗失了;此事怎么都透着点怪异,可是细想又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古安平的衣袍也不过是宫中再平常不过的太监蓝袍,能用来做什么呢?而且失窃的事情,也不是古安平一人知道,就算有人想用那衣袍来害人,只凭衣袍就断定是古安平所为那真是笑话。

古安平是大活人,他在宫中当差或是做事都是有伴儿的,晚上也是和人共睡,想栽赃嫁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要偷古安平的衣袍为什么要单独偷走他一人的呢?难不成前后行窃的不是一人?

红鸾喃喃的道:“真是奇怪,可是就一件衣袍盗走能做什么呢?那还是太监的衣物,就算弄出宫去也换不了几个钱的。”

古安平也十分的不解:“我会留意一番,看看到底是谁三番五次的偷盗大家的财物,捉到后一定送到二十四司里治罪。”

两个人没有其它事情后,古安平看看红鸾,伸手自袖中拿出一支小小银簪来:“这个,给你。”他的脸有微微的红晕。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送东西给红鸾。

原来逢年过节他当然是要按礼买好东西送去红鸾家中,那个时候他虽然很想给红鸾送点什么小玩意儿,可是到底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就算是定亲礼中两人交换的东西,那也是两家人代劳,不是经他手送出去的。

因为前些日子为了让红鸾出宫,他把自己所有积蓄都花用一空,就连值些银钱的东西也变卖一空,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至于月钱也月月拿一半给红鸾用,再买些东西孝敬刘总管外,他全部用来还债了。

虽然知道红鸾生辰将近,但是他却真的没有银子可以为红鸾备一份不错的礼物;而手中的银簪还是他把余下的唯一锦袍换钱买的,只是实在是太小也太平常了。

红鸾看到银簪并没有高兴,眉头皱起道:“安平哥,你又乱花用银钱;买这个东西做什么,又不当吃不当喝的;你的身体刚刚大病一场,我给你银钱让你买些东西补补你非说有银钱,可是你看看你的脸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不要,你拿去换东西补一补我比收到东西更高兴。”

她说着话摸摸衣袖中的银钱,正想用什么法子能让古安平一定收下:原本她就有几次要给古安平的,可是他就是不要;而她也不敢太过坚持,怕伤了古安平的心——到底他是个男人,哪里会用女子的银钱呢?

但是她真的担心古安平的身体,而且古安平每个月都给她不少银钱用,他身边还有银钱吗?

古安平为她出宫活动人脉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所以才认定古安平身边已经没有银钱了;可是要把银钱送给古安平并不容易: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伤残了,可是他的心依然是男人的,所以红鸾更怕自己的举动伤害到他。

自他们见面开始,他和她都没有提过亲事,也没有提到过古安平的太监身份:那是古安平心口上最大的伤痛之一。

古安平低下头:“的确是太小了,不过明年我会送你更大的一支,不,还要是最漂亮的——如此才能配得上你。”

红鸾听得一愣,看着古安平问出刚刚就应该问的话:“为什么想起送我东西?”眼下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他们的银钱不都应该花在这上面才对嘛。

古安平没有抬头,微微抿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明儿就是你的生辰了,鸾儿。”

一声鸾儿,就会让他痛得麻掉半边身体:鸾儿、鸾儿,他自幼就这样唤红鸾,两小无猜的情谊,到青梅竹马的少年心怀,两个字里盛放着他太多的情感,永远也不能再说出口的情感。

红鸾听得眼角微微抽动,忍着心头的疼痛她伸手接过了银簪来:“安平哥,谢谢你。”她怎么能不收?然后眼圈微红的又轻声道歉:“对不起,刚刚我…”

“不。”古安平打断了红鸾的话,把银簪放到她的手心里笑了起来:“只是你安平哥我没有用,今年只能送你这小小的簪儿;你不嫌弃,我已经很高兴了。”他看到红鸾微红的眼眶不想她伤心故意逗她:“我还以为你会打我几下,嗔我只送一只银簪呢。”

红鸾心中孙彤可是她真的不想当着古安平的面落泪,便转过脸去:“就是,只有一支银簪我可是不答应的;明天不当差的时候你定要过来陪我吃饭,我又年长一岁总要有亲人…”说到这里想到原本年年有父母相伴的生辰,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一脸。

“鸾儿;”古安平伸出双臂抱住了红鸾,两只胳膊有些僵硬:“自今已后我就是你哥哥,嫡亲的兄长;你生辰的时候,兄长我定会陪在你身边。”他的声音也沙哑起来。

他想做的并不是红鸾的兄长,可是这一生他只能做红鸾的兄长;就因为爱红鸾所以盼着她能得到幸福,所以他才会咬牙说出痛得撕裂心肺的话。

这一辈子,他如果能为红鸾找到真心爱她、护她的人,看着她披红挂绿的嫁出去,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就算这份幸福里有痛、有千万分的舍不得,但是他一样会感到幸福。

刘总管的话提醒了他,自见到红鸾后他从来没有深想过,因为不敢想、不愿想:和红鸾结为对食就是他太过自私了,他不能让红鸾守一辈子活寡的。

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因为他深知红鸾的为人,所以他要让红鸾明白,他自此后是她的哥哥、兄长。

红鸾听到古安平的话再也忍不住的伏在他怀中泪如雨下,除了拼命的摇头外她说不出一句话来:烈女不侍二夫,就算是古安平现在身残,她也不能因此而悔婚的。

有父母相伴的那些年里,她曾经多少次脸红的想过古安平:嫁给他曾是她全部的梦想。

一场大水,夺走了她的父母,夺走了古安平作为男人的根本,可是她怎么能让那场大水连她的梦想都夺去?曾经的梦想不只是她和古安平拥有的纯真情谊,还有他们两个父母的心愿。

也是唯一和曾经简单而快乐的日子有关系的存在,所以,她怎么能答应古安平。

088章回礼

古安平轻轻的拥抱一下红鸾,然后低声道:“鸾儿,宫规。”

他其实更想用手轻轻的抚去红鸾脸上的泪水,让她绽放笑颜再也不会流泪;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尤其是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是皇宫,而不是出生成长的村子。

简单的四个字,劝慰不了红鸾更伤到了他自己。

红鸾慢慢止住泪水抬头,看着古安平的脸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能答应古安平,可是因为古安平的残缺,话要说得不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绝不会答应,此生她死是古家的魂,生是古家的人。

古安平扶红鸾站好,就算他想再抱抱红鸾他也要克制自己,因为他自此后是红鸾的兄长:“把簪子带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红鸾依言看向手中的簪子,半晌后带着些许哽咽道:“安平哥,你给我带上吧。”

古安平听到后缓缓伸手取过簪子,慢慢的给红鸾戴在了发间;他并不是简单的给红鸾插上一支发簪,而是要把他对红鸾的情深埋在心中——从此,他只是她的兄长

红鸾低着头眼中闪过悲痛,她在古安平为她戴上簪子时就认定他,此生绝不改变;他和她在皇宫中,不可能有红烛高照、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成为夫妻的一天:那么就算是一支簪子,在她的心中已经强过了一场盛大热闹的拜堂之礼。

两个人在簪子戴上时所想不同,但是却在簪子戴上后相视一笑;而且笑中都带着那么一丝痛与苦,可是两个人都拼了命的掩饰。

“姑姑,女史大人那里来人了。”屋外传来了一名宫奴的声音。

红鸾道:“好的,我知道了。”她起身看向古安平,眼中有着千言万语。

古安平也站起身来:“我先走一步。你,梳洗一下。”叮嘱完后他再看一眼红鸾向外行去,红鸾有多少话没有说出来他都能猜得到,但是他只能假作不知。

没有回头的古安平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如泪的光芒,男儿无泪。

红鸾看着古安平的背影,咬牙转身快速的进了里屋,她不能让花绽放的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好在她平常并没有在脸上描画施粉的习惯,所以简单收拾后便出来见花绽放的人。

“女史大人请姑姑过去一趟。”女奴说话倒是客气。

红鸾不能说不的,淡淡点头招手唤来东厢原本的老宫奴二丫跟着,便和来人去见花绽放。

花绽放看到红鸾十分难的露出了笑容:“坐吧,你们出去,这里不用人伺候。”她的心情看来不错。

红鸾当然不敢坐下:“女史大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立着听女史大人的训戒就好。”

“让你坐就坐吧,你也不是什么外人;”花绽放依然是笑意满脸:“近来你做事做得很好,娘娘也很满意你的机灵。”她第一次如此明明白白的提到娘娘,虽然没有言明是哪一位娘娘。

红鸾没有多问,只是弯腰低头道:“奴婢也没有做什么,每每想起女史大人的恩德心中就十分的不安。”不安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除掉面前的人。

花绽放还是坚持让红鸾坐下随意的道:“大妞,怎么就得了康王的青睐?”

红鸾闻言很有些奇怪,你们的事情还要来问我?她面上却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昨天晚上康王殿下吃酒吃多了,奴婢和大妞偶遇殿下;不过殿下的心情不太好,身边也没有人,大妞便去给殿下取茶,奴婢照顾殿下。”

“大妞取来的茶不冷不热得了殿下称赞,便恩赏了大妞。”红鸾把事情简单说完,并没有抬头看一眼花绽放。

花绽放闻言过了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倒真是她的福气了。”她又笑道:“你也得了赏赐吧?就算是我也没有得到殿下们的几次赏呢。”

红鸾连忙应道:“奴婢已经把殿下所赏带来了。”她把东西取出来摆在几上,意思就是花绽放想要什么就取什么,只是这样的话不便说明。

花绽放倒底是女史,不同于黄宫女几人,就算是要给她好处也不能明言的。

红鸾的所为好像很讨花绽放的欢心,她笑意更浓看向桌上的东西不时的点几下头:“果然是好东西呢,这珠花是宫里新制的,只是听说却还是第一次见。”

说着话她把珠花拿到手中观看:“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的巧思啊。”

红鸾连忙站起来:“奴婢给女史大人戴上吧?”话是询问但是手上已经很快的把珠花插在花绽放的发间;接着她又取过一旁的铜镜来:“女史大人看看,珠花在女史大人头上才当真极配呢,也是它的造化。”

“你的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花绽放看着头上的珠花笑着嗔红鸾一句:“罢了,你的孝心我知道,那我就收下了。”

红鸾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本看到花绽放带笑心中便有些奇怪,担心她又要为难自己;现在她肯收下自己的东西,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她笑着应付两句在花绽放的示意下把东西收了起来,再坐到一旁等花绽放的下文:她叫自己来应该还有其它事情吧。

花绽放抚过头上的珠花:“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叫你过来说说话儿——你只要好好的做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了;娘娘不会薄待了你,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红鸾听到无事只是叫自己过说话差点忍不住看向花绽放:“是,女史大人,奴婢都明白的。”

花绽放看到红鸾束手束脚的摇头笑道:“唉,你这个孩子还真是胆小,也是原来我对你要求的过严了些;算了,来日方长,时日久了也就会知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说完又抚了抚珠花:“平白受你的好处,倒让我心有不忍;嗯,这样吧,”她起身走到内屋一会儿拿出一个细长的包裹,不过也只比红鸾的手掌稍长些:“这东西就赏你吧。”

红鸾连忙推辞,她哪里敢在花绽放的手中再弄“回礼”,而且今天的花绽放亲切的让她心中发毛,更不敢要她的东西了。

089章逼近

花绽放却硬是把东西塞到红鸾的手中:“给你的你就拿着,听话才是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记得我们可是自己人;”她看着红鸾:“你们能得康王殿下的青睐,真是难得的天大福气啊;你和大妞可曾去谢过恩了?”

红鸾想再推辞却被花绽放握住手,只能弯下腰下先答她的话:“没有,康王殿下的人说对永乐宫那边叩头就好。”

“唉,你们真是不懂事儿;”花绽放摇头:“快回去找大妞,两个人梳洗好去给康王殿下谢恩。”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有宫奴道:“女史大人,尚宫大人请您过去一趟;来人匆匆来了就走,说是还要去请另外的人去议事。”

花绽放连忙一推红鸾:“快去吧,我还有要事下次再说话。”她就势把东西留在了红鸾的手中。

红鸾想再推辞时,宫奴已经进来引她走,另外有人跟着花绽放进去更衣了;她看看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看来只能日后再找机会还给花绽放、或是再送份厚礼。

宫奴把红鸾手中的东西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才送她和二丫出了大门:上面赏的东西,不是放在木盘中盖上红布,就是放在盒子中;但是花绽放给她的东西也被放入盒子,多少还是太隆重了些。

想想宫中的规矩也没有什么不对,红鸾就让二丫托着盒子跟在身后,向自己的院子行去,一路上她都在想花绽放的奇怪之处。

花绽放看到她就问起康王的事情,最后还再三提醒她和大妞去谢恩;红鸾微微皱起眉头来:应该不会吧?不自觉抬起头来看向夕阳深深吸气,花绽放可是宫中老人啊。

红鸾离开后,花绽放在内室中并没有更衣,她把头上的珠花取下来,随意的扔到一旁的妆盒中,那里面已经有两朵同样的、但是不同色的珠花——对于她来说,那朵珠花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如果红鸾看到的话,相信她死也不会带走花绽放给她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

“累死了;”花绽放躺下:“给我捶捶吧。”她又指了指头:“还是先给我揉揉头吧,实在痛得让人无法忍受。”

她只要紧张的时候总会头痛的厉害,就是吃再多的药也不管事儿。

宫中小路上想了又想的红鸾,倒底没有弄清楚花绽放倒底唤她是为了什么,回到房中的她先打发二丫去请大妞过来;因为花绽放再三的叮嘱要给康王谢恩的,她当然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二丫是个话很少的人,相比红鸾和大妞长得可是清秀很多,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极为吸引人;她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自红鸾做了掌理姑姑后,她就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事极为认真仔细但却绝不会多做一点儿。

时日虽然不多,红鸾却还是对二丫生出一种木头人的想法:推一推动一动的那种;但就是因此她才会用二丫比招娣多。

二丫自屋里出去,红鸾再次看向手中花绽放给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沉沉的却又不像是金银,她打开盒子拿出东西来,把包在外面的解下,居然还有一个锦套。

红鸾看着手中的锦套,全身都颤了起来;身上立时就出了一层的汗水,额头的汗水也冒了出来,手心里的汗水浸透锦套。

不会的,不会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冰冷的触觉是她不能忽视的,终究她还是用力把锦套脱下,看到手中的东西她立时软倒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啊?

她的手上是一把带鞘的短匕。

大内皇宫里,只有一种人会带着有兵器,就是那些侍卫们;其它人如果有兵器那统统都是凶器,都是心怀不轨的凭证,到时候问罪砍头都是轻的。

原来花绽放今天的奇怪根本不是因为康王,她的所说所为只是为了迷惑她。

红鸾霎间身体便失去全部的温度,此时她再把东西送回去就是送死;可是留下来呢?当然也只有死路一条,她的屋里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这要命的东西来——花绽放给她东西当然不是让她藏起来自己把玩儿的。

她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把短匕自鞘中拔出来,如果这只是装饰所用并没有开刃便要好的多,不会有人因此而问她图谋不轨甚或谋逆等罪名。

短匕慢慢自鞘中抽出来,红鸾霎间面如死灰。

看短匕的鞘、还有匕柄上的装饰,分明就是一把装饰用的无锋兵器,可是现在它已经开刃了:刃一看就是被人胡乱用磨刀石之类的东西打磨出来的,并不是匠人所开的刃。

如此开刃浪费了好兵器不说,而且也说不上有多锋利来,但是杀人还是足够了。

如果是用来陷害人的话,更加能取信于人:被人看到这把短匕,红鸾就会百口莫辩。

花绽放好狠毒、好周密的心思。红鸾呆呆的看着开刃的短匕,心中转过几个法子却无一能让她取信于人。

就在红鸾百愁莫展时,院中忽然传来声响,红鸾的脸霎间失了血色,她跳起来四处看了看,连忙把短匕藏到了内室的帐顶上:不要说是匆忙间,就是让她好好的思索一番,这屋里屋外也没有什么好地处可以藏起短匕而不虞让人发现的。

“姑姑,李姑姑来了。”是二丫的声音,她在屋外并没有进来。

红鸾听到是大妞到了,心又回到肚子里,可是脸色依然还是有些发白;她挑帘走回小厅,然后才想起来应该出去迎大妞的。

大妞看到红鸾时见她脸色不太好心下就有些吃惊,知道她是自花绽放那里刚回来,便猜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当着二丫的面儿也不好问,便跟着红鸾进屋。

二丫把茶水放好就轻施一礼,不等红鸾吩咐便退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儿?”大妞开口第一句就问了出来;做了宫女的她,好好的领略了一番花女史大人的阴阳怪气——偏还让她挑不出花女史的半点不是来,心知自己不是红鸾没有应对这些的能力,所以她可是担心吊胆的过着日子。

090章奔走

大妞很想和红鸾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应变的能力:她抱着希望的,如果她和红鸾都能不死,那么红鸾不可能做一辈子宫女的;只要红鸾能做个小小的女官,那她就有可能再和红鸾在一起。

如今的日子,可真是让她度日如年。

红鸾轻轻摇头:“无事。”她不能说,此事才当真是谁也不能说。

大妞倒没有疑心其他,只是看着红鸾的脸:“你的脸色很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被女史大人训斥了?”她是出于真正的关心。

红鸾伸手握住大妞的手,大妞手上的温暖让她心中安稳不少:“没有,只是刚自女史大人那里回来罢了。”

大妞闻言信以为真,伸手握住红鸾冰凉的小手:“可是又为难你了?”

“没有。女史大人让我们给康王殿下谢恩,我才打发人请你过来;”红鸾现在当真没有什么心思去谢恩:“所以想听听姐姐的意思。”

“谢恩?”大妞愕然:“当日已经谢过,之后康王殿下也说过不需要我们去谢恩的——花女史是什么用意,她不会是以为康王…”她失笑看着红鸾、再看看自己:“我们姐妹倒算不得丑,可是在宫里当真是丁点也不出色;如果说是二丫的话,兴许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红鸾合上眼睛:“不管是什么意思,女史大人已经说了我们不去是不成的;只不过是今天去还是明天去罢了。”

大妞沉默一会儿:“虽然说康王殿下绝不会…可是女史大人真想打主意,还真让人头疼呢,此事总要想个法子;谢恩嘛,你看什么时候去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