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所习惯的一种交谈方式,长官曾经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处于弱势,就算是在说话时,也要高人于顶。

婉陶手里正握了一方帕子,小姑娘显然很紧张,那帕子都快被拧断了丝。

自顾地思量了好半晌,终于出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求你一件事

话一打开,紧张便也去了一半,于是干脆地抬起头来,直对上素儿的眼睛,发问道:

“你与安平太子是旧相识!他还派了人来保护你!还有,你居然还会武功!罗素儿,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秘密?”

素儿失笑:

“你都说了这是秘密,为何还要来相问呢?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

几句话间,两人早失了之前几年的情谊。

一个苦苦相逼,一个冷语相对。

婉陶缓缓摇头:

“我一定要问,因为你骗了四哥!”

“就因为这个?”素儿猛地将头探上前来,“恐怕不是吧!”

“你……”婉陶不由得起身退后,“怎么不是!”

“你心里紧张的是李易,瞒不了我!”

“你胡说!你……你凭什么这样说,说我!”

素儿呵呵一笑,凭什么?任她二十多年的现代智慧!

“婉陶!”她道:“你还是直说了吧!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来问这些奇怪的问题,我随时可以把你给赶出去!另外,昨天夜里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如果我的事情走露了半点风声——我就要了李易的命!”

“好!”婉陶似下了决心,深吸了几口气,终于痛快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是想求你一件事。”

把太子让给我

素儿一挑眉——

“愿闻其详!”

“我求你,好好的跟着四哥,把……把太子让给我吧!”

说着话,竟抬了一眼乞求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看向素儿,“素儿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念想了!”

“哦?”素儿看着她,轻皱了眉心。“你什么时候对李易有了这么深的感情?以前认识么?”

“不!”婉陶摇头,“不认识。但我见过他一面。素儿我求求你,父皇就要指婚了,我不想再多生事端。”

从来都不知道婉陶也有如此一面,素儿轻叹。

在她心里,这一直是一个多愁善感杞人忧天的公主。

她甚至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婉陶出嫁,会不会因为担心婚后的生活不够美满而死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如此时候爱上了李易,爱上了那个任性的少年。

她该成全吗?

素儿有些迷惑了。

应该成全的吧?这是一桩美事。

可是……

为什么心会有一点点痛呢?

这痛由何来?

又往何处而去?

用力地甩甩头,目光再次聚焦时,却是对着婉陶道:

“我从来都没有要与你抢些什么,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明晚的宫宴太后跟皇上就要为你指婚了,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去当一个漂亮的嫁娘……”

路遇夏候策

是素儿最先离开屋子的。

甚至还在婉陶之前。

说了那一番话,竟不知怎的,就好像凭空扔出了些什么,想要收回来,东西却已走远。

突然想起了前世阿星曾说过的一个笑话:

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

她当时听到的时候笑到肚子痛,可是现在呢?

现在是心痛。

而且,再也笑不出来了。

顺着小路拐了个转儿,照旧漫无目地的走着。

素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走到哪里,只觉得让自己的双脚就这样忙碌起来,会排解掉很多不闷意。

然而,该面对的却依然还是要面对。

刚转了那个弯,还没等再走几步,却发现迎面有脚步声传来。

见了她时,那脚步明显的一顿,随即却快步上前,直在自己的面前停住。

她没抬头,只凭着那熟悉的鞋面和那股子随风而来的特有气息,便知道来者何人。

曾经,见了这个人自己会很开心的冲到他面前,甚至高兴的时候还会将其抱住。

可是现在呢?

她却是连看,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夏候策呀!

素儿在心底喃喃地道,如果我再望向你一眼,有没有可能会让心底的那道防线濒临瓦解?

小人之心

“素儿。”沉静的声音终于响起,听得素儿身子一颤。

“素儿。”他还在固执地叫着,“素儿你听我说,慧珠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别说了。”她冷冷地打断。

天知道,能让自己的声音在此时此刻依然如此正常,她是做了多大的努力。

“素儿!”夏候策抬了双臂握住她的肩:“那是父皇送来的人,别的兄弟都要了,如果我不要,你想父皇会怎样看我?”

“别的兄弟都要了?”素儿向其投去置疑的目光,“夏候慕不也只是把人领回去扔到府里当了摆设么?你怎么就这样不客气地享用了?”

这话说完,两人都有了好一阵的沉默。

良久,却是夏候策放了她的肩,有些嘲讽地道:

“原来是老九。昨儿,是他领你去我府上的吧?想来,这是有意的了!”

“夏候策你闭嘴!”

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陌生好陌生,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密林中为她挡箭的侠士。

他对自己九弟的那份鄙夷明晃晃地摆在脸上,直看得素儿眼晕。

“我真是看走了眼!”她狠狠咬牙,“不要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昨天是我一时兴起才要去的策王府,与九哥无关。相反,他还劝我要理解你,还告诉我说你也是无奈。还让我明白,这是皇命,不可违!你是你呢?”猛然抬手,指向夏候策:“你这样小人之心,这样……让我觉得可怕!”

等不到,就不要再等了

一番话闭,素儿转身便走。

身后的夏候策反映也不慢,一步窜上前将其拉住,神色已然缓合,却……却又挂了几份疲惫与无奈。

“素儿。”他叫她。

她没有回头。

“素儿。”他又叫。

她无奈,轻启了声音,问去:

“那个皇位,于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么?”

他没答。

素儿又道:

“那个皇位,你真的想要么?”

“想!”

这一次,他答得坚定。

“好。”素儿点点头,一声想要,带走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企盼。“那就为了你的皇位去努力吧!”

“素儿,你知道吗?这一次拒绝了,也许……就很难再等到有下次。”

素儿缓闭了眼,两行泪涌涌而出。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太后亲自赐婚,拒绝了,也许,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既然等不到……”她仰头向天,“那就不要再等了吧!”

话闭,猛地挣开他的手臂,竟是展了轻功一路掠开,再不肯让身后之人追上。

怔怔地望着已经空了的掌心,夏候策只觉得一直以来都被紧紧握住的那颗心,突然间被对方松了手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没了线的纸鸢,随风而去,无根无源。

二哥哥去找师父了

终于收了功停住脚时,素儿站到了一个叉路口上。

头上见了汗,她也没擦,只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走去。

正踌躇间,忽听得前方有人大喊一声——

“素儿姐姐!”

随后脚步声起,人也一头扎进了素儿怀中。

她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再瞅瞅使劲儿往自己身上蹭着的夏候熙,颇有些无奈。

“你都九岁了,怎么还这样赖皮?”

小胖孩儿仰起脸看向素儿,大言不惭地道:

“谁让你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

素儿气结,这恐怕是夏候家族最会甜言蜜语的一个孩子了。

“对了。”她点点夏候熙的鼻子,“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跑回来了?”

两年前,经皇上指派,夏候熙认了禁军统领布善为师父,专门跟着他学骑射。

抬头看看天,这会儿应该不是散课的时候。

“这几天师父很忙啊!”总算是放开了她,夏候熙拉着素儿的手道:“二哥哥又去找师父了,所以师父就让我先回来。素儿姐姐,你陪熙儿玩吧!”

没理会孩子的要求,素儿却是在思索着他刚刚所说的“二哥哥又去找师父了”。

夏候睿找布善干嘛?

宫中的异处

禁卫军管着京中九门,还有整个皇宫的防务。夏候睿虽掌领天贤大军,但却偏偏管不到禁卫军的头上来。

自天贤建都那天起,禁卫军便只听一人的号令,那便是皇上。

虽然可以说他是去找布善闲话家常的,但若是别人,素儿不会起疑,毕竟人人都有结友的权利。

可那人是夏候睿,便让她放不了心了。

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夏候睿是不会没有目地的去做任何一件事的。

这里面有问题!

“素儿姐姐!”夏候熙又叫了一声,“陪我玩好不好?”

“熙儿!”她抱歉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姐姐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了。你乖乖的回宫去陪母妃,好不好?”

“为什么你们都有事!”小孩子明显不乐意了,但却很听话,还是叫了身后跟着的下人一起往甘甜宫的方向走了回去。却是一边走一边在嘟囔:“真是的,都有事,都不陪我玩!等我长大了把你们都关在甘甜宫,哪也不许去!”

听着他的童言童事,素儿无奈地摇摇头,再转身,又开始看似漫无目地的在宫里闲逛。

但这一次并不是真的没有目地,直走了一大圈,素儿便发现了这宫中的异处。

禁卫军都换了人

今天守卫的禁军换了许多,都很面生。

她到不是有意的记过禁军们的样子,只不过这几年天天生活在宫中,走动得多了,便也见得多。

天性使然,她会将看到过的人很迅速的在脑子里聚成一个图像,然后藏于记忆某处。

直到有需要时,再放开闸门,一个一个地开始搜寻。

所以,她看得出,禁军被换了!

虽然都还是穿着一样的衣物,但是他们的脸,却没有一个是她认得。

不好!

直觉告诉她,怕是要出事了。

素儿停住脚步,想了想,却是往甘甜宫走去。

她无处去查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是某人准备要这宫里发生什么,但是至少可以从夏候熙处多打听到一些关于禁卫军的情况。

毕竟他日日伴在布善身边,就算知道得不是很清楚,至少也该能够供些线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