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等你回来。”她老老实实把电话挂了,听他的语气那么凝重,她也不敢使小性子了。

她猜测,这事儿八成与徐姨有关。

徐姨到底去了哪里了?

“阿百。”她忆起前事,“之前我让你把徐姨的事跟晏暮青说,他后来怎么说的?”

“晏先生什么也没说。”阿百道。

许自南叹息,也对,只要关系到徐姨的事,晏暮青的确是什么也不会说的,“那你后来还查到些什么?”

“没有,晏先生没有让我继续查。”

“…”许自南无话可说,阿百只是雇员,雇员要听老板的,原本就是如此。

许自南心中焦虑,可是现在除了焦虑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晏暮青不在家,觉得整个晏家空荡得可怕,再亮的灯,也发照暖心里那笼罩的阴影,像暴风雨前的乌云,低沉地压下来,压得整颗心沉重无比。

不行,她对自己说,她要找点事情做来冲淡一下这感觉。

想到自己还没吃饭,顺便问阿百,“你吃了没?”

“还没。”阿百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我去煮点吃的。”她站起来。

“夫人,这…不好吧。”阿百惶恐起来。

“我自己也要吃,没什么不好的。”她也没心情做什么大餐,煮点饺子吧。

这顿饺子,还是出除夕的时候晏暮青和她一起包的,当时还有徐姨,也帮着她剁馅儿擀面,她甚至还看见徐姨笑了,那天,当真称得上是其乐融融的,如果那样的气氛一直维持下去,该有多好…

许自南把饺子煮好端出来,阿百和她一人一盘,阿百倒是吃得西里呼噜的,她肚子饿着,却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一次的等待好漫长啊…

许自南和阿百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到疲倦睡着,也没能等来晏暮青,而且,徐姨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一床毯子,她惊喜,以为晏暮青回来了,可一看,阿百还在旁边的沙发上蜷着…

原来是阿百给她盖的。

她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去看晏暮青,果然还是没有踪迹…

再打晏暮青电话,已经关机了,想来手机也没电了。

联系不到他,他也没打电话回来,只有在家里继续枯等,直到中午,她再次进厨房煮饺子。

饺子才下锅,家里来人了,阿百来叫她出去。

她关了火,到客厅,发现来的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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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顿时懵住了…

“你好,请问是晏家主人吗?”所来警察问。

“是,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慌了,心里担心晏暮青,不会是他出事儿了吧?

“我是刑侦支队关谨琰,有个案子需要找你协助调查。今天早上,有人在江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经查,是贵府徐丽红。”来人把警官证出示给她看——题外话——好吧,关警官的名字有点男煮范,表示,我对此人非常感兴趣。

第239章 遗书

如惊天霹雳,许自南被震在原地。

不管怎么样,昨天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今天却告诉她变成尸体,任谁都会震惊。

关谨琰坐下来,他身边的警员拿出纸笔开始准备记录。

先问了许自南的身份之后,关谨琰开始问跟案子相关的事,“晏夫人,徐丽红在晏家多少年了?澉”

许自南脑子很乱,这个她还得推算,“我…并不知道,有二十年左右了吧,我估算的。”

“徐丽红与你的关系,以及跟晏家其它人的关系怎么样?”

真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许自南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包括自己跟徐姨的不和以及她发现的一些线索。

关谨琰又问了一些,并且在徐姨房间里查了一番后,就起身告辞了。

许自南忐忑不安地送别后,在客厅发了一半天呆,直到阿百进来,她才忽然想起煮了一半的饺子,立即重新回到厨房。

也不知道晏暮青是不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以后的他,一定伤心欲绝了,徐姨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她为自己心头忽然冒出的这句话惊讶,这下意识的一句,徐姨是他最后一个亲人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把自己排除在他亲人外吗?

叹息,敏感了,一个句子上的语病而已,这个时候不应该计较这些事情了。

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晏暮青回来,等一切水落石出。

已经等了一天一夜,杳无消息,她觉得自己都快等得干槁了,到下午,才终于听到有车开进来的声音。

她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飞快跑去打开门。

是他!是他回来了!

她跑下台阶,朝着缓缓驶进来的车奔去。

车停,他从驾驶室出来,一身黑衣,清冷凝重,不言不笑,不悲不伤。

看见这样的他的瞬间,她顿觉眼眶一刺,心揪着疼。

她跑过去,抱住他,不管他现在外表表现出来有多强大,他的内心一定是伤痛的,她想她明白,她希望在失去徐姨这个亲人之后,她还能用她的温暖来包容他。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他,在她看来,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她能给的,是她全部的身体的温暖。

他任她抱着,良久,拍了拍她的背,“进去吧。”

“嗯。”她挽着他的胳膊,陪着他一起进家门,想到这个家里再也不会有徐姨来疼他,她心里再度酸楚。虽然徐姨跟她不对盘,尽管现在的徐姨跟从前的不一样了,可徐姨是他近三十年生命里最温暖的所在,她怎不替他心疼?

想到他应是一天一晚没睡了,忙道:“你先上去洗个澡休息,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径直上楼去了,她再度进了厨房。

给他做吃的,就没有给自己做那么随便了,她忙碌了好一阵,才端着吃的上楼去找他,结果,他并不在房间里。

她想了下,去了徐姨房间。

门关着,但没反锁,她轻轻打开,果然看见他的背影,只不过,此刻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再次走进徐姨的房间,她有种阴云压顶的感觉,心像被一只手摁着一样,沉得可怕,厚厚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光线并不好,竟让人有种恐惧的感觉。

她赶紧看着他的背影,只有这背影,才能驱散她心里的惧意。

轻轻走到他身边,把吃的放下,“先吃点…”

话没说完,她便看见他看着的东西是一张纸,确切的说是一封信。

就她这一眼,大约扫了几个字,其中有少奶奶之类的字样,跟她有关的?

她立即去抢信看,他动了一下,没拦住。

“给我。”他说,继续来抢。

“我看看!”她退远,信的内容已经渐渐入了她眼内。

大少爷:

我不能再陪你了。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夫人抱着你,像抱着一个糯米娃娃,可爱极了。

tang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娃娃,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挺可笑的,夫人那么美那么善良,老天当然会给她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娃娃。

你是夫人最疼爱的宝贝,而夫人对我有恩,我理所当然地把你当成报恩的对象之一,尽心尽力地对夫人好,对你好,后来,夫人不幸,你虽然有家、有父亲,却比孤儿更可怜,我发誓,一定要用生命来守护你,不让人伤害你一根头发。我对你说,徐姨保护你,我们相依为命。

大少爷,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了,你长大了,不再需要徐姨的保护,你有少奶奶了,她会陪着你走完以后的路,她能让你笑,能让你喜欢,而徐姨老了,少奶奶也不喜欢我,再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们一次次为了我吵架。

大少爷,徐姨最难过的事就是看见大少爷不开心,所以,徐姨走了,没有了我,你就能跟少奶奶好好过日子了,少奶奶再也不会生气,不会骂你。

大少爷,很对不起,徐姨一直都想守护你,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成为导致你们不开心的原因。希望徐姨走了之后,你们能好好过,早点生个孩子,只是徐姨不能再帮你带了。

最后,大少爷不要难过,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徐姨老了,不可能一直陪着少爷,总有一天会离去的,只是提早了一点点而已。

再见,大少爷。

许自南每读一个字,心里就凉了一分,一句“再见,大少爷”,让她的心凉到了冰点。

原本人已去世,再多的恩怨纠葛都已成云烟了,她跟徐姨再如何不对盘,也都沉淀下来,可是,这封信到底想说什么?

这明在道别,实际不是在挑拨离间吗?徐姨这么一封信写下来,晏暮青不恨死自己才怪,这不就是在说是她逼得徐姨走这条路?

“晏暮青,徐姨这么说…”

她想解释一下,可是晏暮青却把她的话打断了,“我让你别看。”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而是他心里怎么想的问题!“晏暮青,我虽然跟徐姨合不来,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徐姨走!我…”她连死字都不敢说,用了走字代替。

晏暮青没有说话。

她心里恐慌起来,“晏暮青,你别这样,你得给我一句话,你不能怪我!这不能怪我!”

晏暮青看着她,眸色沉重,“没人怪你。”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那么不踏实?他的眼神,对,他的眼神让人心寒,她握着信,捏得紧紧的,声音有点抖,“晏暮青,你别这么看着我…我…”

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是徐姨的房间,他在徐姨的房间里思悼他的徐姨,她却贸贸然闯进来,对,就是这种感觉,他在看着一个闯入者。

“我…我没有做错…”她在心慌意乱中胡乱地说。她只能想到这句,因为,依照她的经验,他对她一向只论对错。

晏暮青再次沉默。

她害怕了,愈加渴望从晏暮青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她抖着声音叫他,“晏暮青…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因为徐姨的行为的确很古怪…”

晏暮青看着她,终于开口了,“不说这些了,人都走了,还说有什么意义?”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空空地,看着窗帘,眼睛里的微光,薄凉薄凉的。

“可是…可是你要信我…”她觉得无助,如果徐姨还活着,她还可以有办法来证明自己,但是她现在怎么跟一个死人去争辩?

晏暮青听了,转头看着她,“你又何尝信我?我跟你说多少次,那些事不是徐姨做的,徐姨不会害我,你哪一次信过?我让你老老实实地待着,你哪一次听过?”

一句话,终于见血。刚才还说不怪她,而实际内心里是有怨责的,否则怎会这么说?

第240章 不孤单

她只觉自己沉到了深渊的最底,连解释都变得那么弱,那么无力,她含了泪,“我没有不老实,我每次都很听话很老实,是徐姨自己要找上我,我打算跟她好好相处来着,是她…”

他任她说,只是看着她,而她在他的目光逼视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不下去,化作委屈的一声,“我真的没有错,你不能怪我…”

他似乎是累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他要休息,许自南自然不会不懂事地打扰他,虽然还有许许多多话要说,她还是忍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此刻是他最难过的时候,而她,却不能给他他需要的。

在这一点上,她是不是真的不如徐姨澉?

他的生命里,几度痛失亲人,第一次是他母亲去世,幼小的他遭遇重创,可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徐姨,对他说相依为命,而现在,他仅余世上的徐姨走了,她却没有办法告诉他,晏暮青,你还有我,我们相依为命…

含泪慢慢走到门口,回首一眼,还是他暗淡的背影,终究不忍,说了句,“晏暮青,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不吵你了,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都会在的。”

她明白他的难过,她也知道此时需要安慰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可是说完,他并没有反应。

她眼泪一涌,回了自己房间。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她心里难过,看见熟悉的号码愈加悲从中来,尤其接听电话以后,听见妈妈的声音,差点哭出来。

“南儿,冯婶昨天买了只东星,你不是喜欢吃吗?今天和暮青过来吃饭怎么样?”冯汐在那端说。

“妈…”她轻唤,没能控制住那一声哽咽,“今天来不了。”

“怎么了?南儿,你声音不对啊。”冯汐立时警觉了。

许自南心里一酸,顿觉妈妈终究是不同的,她任何一点点的异样妈妈都能察觉,而这时候,她多想回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闻着妈妈身上特有的温馨的香味,那样,心里一定会好受许多。

可是,她不能。

徐姨已经走了,这大房子里只剩下她和他,如果她也走了,那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想想那副画面她就会心疼…

于是,只是把眼下的情形说与妈妈听,“没事,妈,是徐姨…她去世了。”

“啊?”冯汐显然也被这件事给震到了,“前两天问起你,你还说好好的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言难尽,妈,不是正常死亡的,公安局还在调查呢。”

“哦…”冯汐叹道,“晏家这段时间真是屡屡出事,南儿啊,这个徐姨应该是带大暮青的人,暮青应该比他爸去世时还难过,你要多关心他啊。”

“我知道,妈…”许自南又哽咽了,她倒是想关心,可是人家也得接受啊…

冯汐又问了下关于徐姨后事的事,许自南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连遗体都还没领,猜测怕是还要验尸,便对冯汐说了。

“嗯…”冯汐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就尽管跟家里说,还有,徐姨不在了,你们那边就没人照顾了,需要人的话,把冯婶叫去吧。”

许自南想了想,本来她是晏家的女主人,换个工人请个工人什么的,也是能做主的,但是晏暮青一向强势,何况要取代的还是徐姨的位置,只怕得晏暮青同意才行,可现在晏暮青的情形,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和她说话,还是别去问吧。

“妈,暂时不用,以后再说吧。”

“也行,我是怕你那事儿多,忙不过来,没个贴心的人,我总是不放心。需要的时候你就尽管开口啊。”冯汐听了作罢。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不外乎是冯汐教育她怎么应对丧葬之事,这些上次晏项文去世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她都记着的,可妈妈就是妈妈,总是这么不厌其烦。

如果是没出嫁前,或许她还会觉得妈妈啰嗦,可现在,她只愿多和妈妈说几句话,是以全都一一应承下来。

她人在房间,却时时关注着内外的动向,下午,听见车子的声音,她跑到窗口一看,是晏暮青的车要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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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突然有种被人从内扯到喉咙口的感觉,甚至有从窗口跳下去的冲动,可是,却在此时看见晏暮青的身影从大门出来。

那一刻,她的心才落回了原地,只是仿若落进池里,浮浮沉沉,酸酸的,冒着气泡。

晏暮青上了车,开车的人不是他自己,那就是阿百了。

眼睁睁地看着车开出晏家大门,开到那条两侧种了梧桐的通往外面的公路,一直到看不见车影了,她才缩回来,坐在了地上。

晏家,静得可怕。

于她而言,晏家从来都是安静而空旷的,即便之前有晏项文、有简宁等等,而现在,是真的空了…

晏项文死了,简宁和晏暮山晏暮秋走了,徐姨也永远走了…

她曾担心她如果也走,就只剩下晏暮青一个人了,可是,眼下却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哪怕你蜷缩起来,钻进很小很小的壳里,你还是会觉得这世界太大太空阔…

归根到底,是心里不曾充实吧?心里满了,世界就小了,若心里是空的,用什么来装才能装满呢?

她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等天黑。

天黑了,晏暮青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会害怕,在这个不属于她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她会怕,而事实上,她已经在怕了,怕许许多多的东西,甚至怕徐姨的鬼魂会回来…

她觉得自己多矛盾啊!

见过血娃娃,看过恐怖视频,见过鬼,凌晨跟踪徐姨…

经历这许多可怖事件的她曾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让她害怕的?

可是,她终究还是怕了。

也许,之前她之所以能在诸多诡异可怖的经历里屹立不倒,就算当时吓晕,醒来也能理智占上风,都是因为,她当真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无论怎样,身后都还有一个晏暮青告诉她,不要害怕,还有他…

而今呢,那个不管发生什么都力挺她的晏暮青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