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挠着头,火急火燎地在一旁打电话。

南姣找了一圈,没在人群里看到樊黎西。

那么,出事的人,真的是他吗?

“人呢?”她随手拉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问:“掉下去的人呢?”

那个男人满头细汗。

“还没救上来。”

“为什么不救!”

“我们不会游泳,王镇长已经在调救援了。”

南姣看了一眼围观的人。

无暇镇的男人,几乎个个都会游泳,但此时,没有人愿意救人。

她甩手,飞快地去脱自己身上的厚外套。

“小姣!”南钢一把把她拖到边上,“你别乱来。”

“爸爸,他在里面,再不救,他会死的!”

“那也不用你来!”南姣瞪着她:“你给我待着,我来!”

南钢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乡亲看出南钢的意图,赶紧上来劝:“钢哥,咱就别插手这件事了,王政那畜生,也该给他点苦头吃了。”

“就是啊,他平时欺负我们还少吗?这次,是报应啊!”

“来这里搞化工厂的都是黑良心,反正掉进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他!”

“就是就是!钢哥你别管!”

南钢往海边走:“不管里面是谁,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这都是一条人命,得救!”

清皎的月色下,南钢的身影高大,像座灯塔。

“爸爸!不行!你不行!”

南姣大叫,想要把南钢拉回来,但他已经跳进了海里。

“诶!钢哥!”

“钢哥!”

“妈的!这不是找事嘛!”

岸上的男人都骂骂咧咧的,但是却一个个都跟着跳进了海里。

初秋的风是凉的,海水也是凉的,但人心,是暖的。

南姣“衣衫不整”的站在海岸上,焦急地望着海面上一颗颗扑腾的脑袋。

远方救援车呼啸,听着好像马上就会到了,但其实还要很久。

南姣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大家都要平安上来。

王政打完了电话折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竟然还不满意,大骂:“你们这群狗东西,刚才都看热闹,现在着急起来了!要是救不上来,都他妈别给我上来了。”

南姣狠狠地瞪了王政一眼。

王政不理他,对边上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谄媚赔笑:“放心放心,这些人都是老渔民,很会游泳的,人一定能救上来的。”

没人出声。

岸上有个小孩,趁着天黑,捡了块小石头,朝王政砸了过去,正中王政身上。

王政捂着肩膀“诶哟”一声,转身正要发火,就听到有人大喊:“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第九十一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11

身后有车子过来,车灯太亮,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南姣没管是谁来了,跌跌撞撞地朝南钢他们扑过去。

人救上来了。

不是樊黎西。

南姣腿一软,身后有一双手及时搀住了她撄。

她回头,看到樊黎西站在她的身后。

晚风萧瑟,他带着怒气而来偿。

樊黎西把穿得单薄的南姣塞进自己的大衣里,回头对王政吼:“到底搞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副总会到现场来。操作工大概是昏了头了,没看到他才不小心…”王政哆哆嗦嗦地靠过来,“樊总,您别生气,你看我们这不是把人救上来了嘛!”

“滚开!”樊黎西怒斥。

南姣感觉到他身上的火气,这样的樊黎西她很陌生,她头有点晕,站不稳。

樊黎西将她搂得更紧了。

南钢和几个村民顾不得自己身上湿冷,马上又开始对伤员采取了急救措施。好一会儿,这位落水的副总终于有了意识。

“救过来了!救过来了!”王政大叫。

救护车正好过来,医护人员下来,将落水伤员抬上了车,又呼啸而去。

樊黎西蹲下来,对南钢他们几位村民说:“辛苦各位了,非常感谢。”

“没事。别救回来个白眼狼就好了。”有人说。

大家拿了自己的衣物,站起来纷纷往回走。

南姣连忙从樊黎西臂弯里挣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将自己的和南钢的都披在他身上。

樊黎西把自己的车门打开了,对下海救人的几个村民说:“大家快上车,车上有空调,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

“我们坐不了这么金贵的车。”

大家不买账。

“书语。”樊黎西追过来,拉住了南姣的手腕,他看看她又看看南钢,说:“上车吧。”

南姣是想让南钢上车,但南钢显然也不愿意。

“不用了,几步路,又不远。”南钢拒绝。

樊黎西松了手,“好吧,那我改天再上门道谢。”

南钢没理他。

樊黎西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南姣身上。

南姣不想要,他按了一下她的肩头,不让她摘:“赶紧回去,别着凉了。”

她点了点头。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来,又浩浩荡荡地回。

夜幕里,谁都没有看到,有两个人已经先离开了。

“绍祁,刚才那个男人谁啊?开悍马那个?”

“…”

“姣姣妹妹好像和他很熟啊?”

“…”

“而且有点像情侣。”

“…”

“卧槽,那是你的情敌啊?哈哈哈,你现在不说话是吃瘪难受吗?”

“闭嘴。”

家里一地狼藉,走时碰落的花瓶还碎在地上。

南姣让南钢上楼洗澡换衣服,自己留在大厅里清理。因为掉落时力道太猛,几株花儿的花瓣都脱落了。花瓣和花瓶的碎片混在一起,很难分开,分开也没有意义。

她去院子里拿了扫帚,回来时发现陈绍祁不知何时站在了大厅里。

他手抄裤袋,正低头看着这一地的碎片和花瓣。

“不小心碰碎了。”南姣有点做贼心虚。

陈绍祁没作声,抬头看了看南姣。

她身上,还套着樊黎西的大衣。

“我…”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陈绍祁也没指望她解释什么,刚才在露水湾,他都看到了,看到她是如何为樊黎西心急如焚,也看到她是如何想为樊黎西奋不顾身。

这种感情,他当年看到过一回,如今再看到,还是会觉得被震撼。看来不管是当年的林书语还是现在的南姣,她们对樊黎西,都有一种藏在骨子里的深情。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扫把碰到碎片的声音。

南姣低着头,不去看陈绍祁,陈绍祁也不出声打扰。他们最近经常这样,亲昵也突如其来,沉默突如其来,忽冷忽热,是恋人该有的样子,但也有点危险。

地上的碎片都清理完了,其中有一片跳到了桌子的下,南姣蹲下来,用手去捡。手指刚触到碎片,就拉开了一道口子。

她皱了皱眉,没吭声,用手托着手指,站了起来。

陈绍祁看着她。

她背着身,抽了张纸巾,裹住了流血的手指,继续拿起扫把。

陈绍祁揉了下眉心,憋了一肚子的火,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夺下了她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将她的手拉过来,扯下纸巾。纸巾已经被血染红了,换做一般女人,不哭哭啼啼至少也得哼哼唧唧,可她,就是一声不吭,跟块木头似的。

陈绍祁找到了家里的医药箱,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一下,她一直低着头,手指冰凉。处理好了之后,陈绍祁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两人沉默地坐在大厅,好一会儿,谁都不说话,只听到屋外时不时有狗叫声和虫鸣声传进来。

空气还浮着一缕花香,他今天买的,是白茉莉。

原本是想买栀子花的,可是这里买不到。

“南姣。”他叫她。

南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我时常觉得你不是女人。”他的眼里有光,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语调温柔:“因为你从不会喊疼,不会撒娇,不会哭也不会闹。”

他的手指似乎有电流,南姣一阵阵的轻颤。

“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眼底的光暗下去,“但樊黎西出现之后,我才发现,你也会哭,会着急,会不知所措。”

“刚才,露水湾那里出了点意外,我…”

“我知道。”他的手还在她脸上流连、放电,“你担心他。”

南姣反握住陈绍祁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听不出来么,我现在在吃醋。”

南姣心底的涟漪变成了惊涛骇浪。

“我还挺羡慕樊黎西的。”他淡淡地叙述,听起来很有力量:“他一出现你就哭了,他一有危险你就担心的生死不顾了。”

“刚才那种情况,我担心也正常。”

陈绍祁不置可否,只是问:“那如果是我,你会担心吗?”

“会。”她毫不犹豫。

“那如果我和他同时掉下去,你会担心谁多一点?”

南姣顿住了。

陈绍祁笑了一下,“很难选?”

这种同时落水的问题,本来就是世纪难题,难选也是应该的。

他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傻瓜,连撒谎都不会了?”

南姣的眼角莫名的湿了,她总觉得他今天不对劲。

陈绍祁站了起来,没看到她眼里涌动的情绪。

灯光下,他的轮廓模糊,南姣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听到他说:“我明天走。”

南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楼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一定睡了。

她起来开了灯,屈膝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陈绍祁送她的海螺就放在床头柜上,海螺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个手机号码,那是他的私人号码。

她想起刚才他对她说:“我明天走。”

剧组提前杀青了,他明天就要回川城了。他知道她不会跟他走,所以,他没有把那句话再问一遍,他只是给了她一张写着他私人号码的纸条。

他说:“这个号码二十四小时在线,如果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我,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要她做选择。

选他,或者樊黎西。

南姣沉了一口气,躺回被窝里,灯没有关,房间里一片明亮,樊黎西的大衣挂在椅背上,正对着那只海螺…

一夜天亮,南姣睁开了眼。

她思索了一晚上,且不说陈绍祁留给她的选择题答案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舍不得他走。

一想到他要离开,她的思绪就全乱了。

南姣快速的起床洗漱,下楼去找陈绍祁。

陈绍祁早就已经起了,他正在收拾东西,宋明柯在他房里。

南姣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宋明柯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说佩珊妹妹醒了!太好了!”

屋里没有其他声音。

南姣怔在门口。

忽然,房门打开了。

陈绍祁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南姣他蹙了下眉。

“有话说?”

南姣点点头。

他看着她,瞳仁亮起了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