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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示弱的无辜笑脸让德国人放松了警惕,肯德基爷爷笑眯眯地走过来,在旁边一台咖啡机上按了两下,倒出一杯墨色的液体。

“Enjoy.”他绅士地把咖啡递给未若,并没有留意到,未若的手,已经在情不自禁地发抖。

硬撑着自己道完谢,再沉着地走回去,未若的脊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只来得及走到林霁远和陆晔钧之间,把那句最重要的话说完,德国人便开始鱼贯而入,重新走进会议室。

再度走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未若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却仍要强撑着精神,低头时,看见陆晔钧对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喜悦,在桌子底下竖了一下大拇指。

会议重新开始,未若正打算再开始翻译,却看见林霁远侧过身来,在她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不用翻译了,随便说点什么就行。”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林霁远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说话,甚至有几分亲昵,离得近了,她能感觉到他说话的热气拍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微抬眼,正对上他那双眼眸,依旧那样毫无波澜的,看不出情绪。

未若松了口气,她也是实在需要休息一下,刚才那样有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可大脑高度紧张下,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又开始翻译。也许是潜意识里发现,跟老板说话,比翻译英文,要难得多。

听见她又开始翻,林霁远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只是未若低着头,没有看见他的脸,只看见眼前这个人细长的五指落在椅子扶手上,在黑色背景的反衬下,显得白皙的不大正常,连指甲的颜色,都是暗暗的灰白着。

接下来的会议,未若觉得自己一直在神游,直到会议桌两边的人站起来开始握手,看着陆晔钧和林霁远脸上的笑容,才明白过来,这场仗,他们应该是可以赢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差,竟然会走这样的大运。只是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喝了一杯三倍浓度的浓缩咖啡,此时的心跳,早已经快的不像样子,难怪刚才一直不在状态。她向来不太能喝咖啡,偶尔只喝最淡的拿铁,今天情急之下,居然做了这样的蠢事。

会议室里出来,陆晔钧一眼便发现未若的脸色不太对劲,急忙走到她的身边问:“小乔,你没事吧?”

未若艰难地笑笑:“咖啡喝多了,有点头晕而已,没事。”

“我也有点累了,早点回酒店休息吧。”林霁远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他脚步不快,像是边走边在等另外两个人。

一路上,陆晔钧似乎在赞叹这次误打误撞的巧合,一路表扬未若机敏,未若却再也没有力气附和他,只是靠在车座上,无力说话,勉强地试图着平复心跳。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未若立刻倒在床上。这一整天,就像梦游一般地这样过去了。这个梦,已经抽干了她的元气,人却在咖啡因的作用下,想睡也睡不着,只能躺着看德语新闻,等着精力慢慢恢复。

第 6 章

天色渐渐成了一团墨黑,未若还是睡不着,觉得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去洗了把脸,又去开了窗,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夹着欢乐的味道。

她以前只来过一次慕尼黑,却再也忘不了这个地方。他们曾经约好,每年的啤酒节,都来慕尼黑玩,都住那同一家酒店。现在,啤酒节已经开始了,身边的那个人,却没了踪影。也许,他正陪着新欢,在哪个帐篷里,跟去年一样,喝着那爽口又有些微苦的啤酒,听着耳边热烈的音乐声。

工作的事情一过去,那心底里难掩的一丝惆怅,便悄悄地攻城掠地,淹没了她。

回房间之前,陆晔钧曾经提出晚上一起吃饭,但林霁远似乎兴致不高地要回去休息,那一起吃饭的计划只好作罢。这样更好,未若本来就担心,跟老板吃饭,只能是食不知味。

在房间里呆的憋闷,她便换了衣服,走出酒店。

乘了电梯走到大堂,未若惊讶地发现,林霁远这个人,几乎无所不在。例如此刻,他便坐在大堂一侧的咖啡吧里,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她暗自皱眉,刚想偷偷低头走过去,没想到林霁远忽然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她。

溜不过去的她只好走过去,微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霁远就已经开口:“准备出去?”

未若点了点头。

“我也正打算出去走走。那一起吧。”说着,他便站起了身。

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此刻身上穿的,不再是一本正经的西装,而是件黑色的细毛衫,有些宽松的款式,显得人更瘦了,平时那股寒意逼人的气度,也弱了几分,倒让未若觉得,这样的装扮,更加适合年纪并不大的他。

“去喝啤酒?”刚迈出脚步,林霁远便低头问未若。这哪是征询意见,分明就是不容辩驳的指示。

未若哪里敢说不好,只能再一次点头。

他们住的酒店,离啤酒节的那一片帐篷酒馆所在的广场似乎不远,只是未若并不认识路。走到酒店门口,一时有点迷失方向。她一向对认路没什么天分,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更是稀里糊涂,只好去找酒店门童问路。

林霁远看着她跟门童说话,那侧脸上迷惑的神情,跟下午在客户公司里强作镇定的冷静,竟然像换了一个人,反差极大,而现在这样的她,皱了眉头,却明显孩子气得多。没多久,未若就走了回来,脸上的迷惑,丝毫没有减退。

“怎么走?”

未若看着林霁远疑问的眼神,沮丧地答着:“不知道。门童说,出门跟着人流走就行了。”说完,就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未若惴惴不安地偷看,看见林霁远是在淡淡的微笑。

她顿时便愣住了。

因为他笑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难得的暖意融融,他嘴角那一缕温情,就像雪天里初升的太阳,微弱的光亮,虽不明显,却有柔和的线条。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曾经一直在心里叫他冰山,一直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紧张得手脚冰凉。

“那我们就跟着人流走好了。”林霁远脸上的微笑如昙花一现般,很快便没了踪影,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冷静淡然的态度。走到门口,发现未若没跟上来,他便转身立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未若,像是在等她。

未若看着那个黑色的修长身影,赶紧醒过神来跟上去。

门外,是一个喧闹繁华的世界。门童说的没错,这里离广场不远,果然有一浪一浪的人群,汹涌着,朝着那一片灯火辉煌的地方走去,远远的,看得见流光溢彩的巨大摩天轮。

跟着欢天喜地的人潮往广场上走的时候,未若一直低着头,琢磨着该说些什么。

“乔未若。”

未若听见林霁远叫她,抬头看见他的侧脸,那消瘦的脸庞,映着彩色的灯光,才显得有些健康的血色。他叫了她一声,眼神却看着前方,思考了一下,才转了脸,对上她看着自己探寻的目光:“你很怕我?”

或许是周围太吵,他难得地放大了声音,那四个字正腔圆的中文,夹在一片德语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停了脚步,专心等着未若的回答,那双眼睛映着绚烂的灯光,比平时更亮了几分。

未若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啊。”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原来自己表现得已经那么明显,让他都忍不住要亲口问了。

只是停了片刻,后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往前挤,林霁远被身后的一个外国大汉一推,踉跄了一步,几乎是同一瞬间,未若已经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那老外立刻伸过头来道歉,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微笑。

林霁远回头说完没关系,便低了头,看了看未若扶着自己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就好。我有什么好怕的?”

未若放开了扶着他的手,两个人继续混在人流中前行。

他有什么好怕的?这个问题,连未若自己也不清楚。

他是自己的老板?他那总是有些冷漠的态度?这些,似乎都不足以让未若觉得怕他,最多,也应该只是有些惶恐而已。

可她就是害怕,只要跟他在一起,便会觉得自己手足无措,说什么做什么,都生怕一个不当心,就惹他生气。就像刚才,自己那样自然而然地扶住他以后,却忽然想到许言曾经提过,他连摔倒了都不肯让人扶,立刻觉得胳膊发软,下意识地赶紧松开手指。

而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未若能感觉到,林霁远的手就在自己的手边,还会不时轻轻地碰到自己一两下,凉凉的,没什么温度。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皱了眉头,小心应付着周围推推搡搡的人潮。她忽然觉得后悔,不应该跟他来这样的地方,一路上她偷偷地仔细观察过,他走起路来,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艰难和缓慢,只是掩饰得很好,若不是曾经有人告诉她,也许她只会当他偶尔不小心扭伤了脚。

很快他们已经走到了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帐篷里,挤满了更加密密麻麻的人群。

未若不再多想,开始找合适的地方。每间帐篷里几乎都坐满了人,足足找了将近半个钟头,才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帐篷的最里面像是有一些空位,于是便一边回头,一边说:“这里面好像有座位……”转过身去,却发现林霁远根本不在身边。

未若顿时慌了神,这里人这么多,她刚才只顾着自己想心事,连他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找他?她踮起脚尖四下张望,周围全是一个个高大的老外,看不见他的身影。

不时有人走过来要进帐篷,把她推来推去,她转身想抵抗整个人流也是徒劳,走出去没两步就又被推回来,只好靠在门边的一根帐篷支架上,努力地踮起脚,只希望林霁远就在附近,能很快看到她。

小时候有一次去游乐园,未若自顾自地在捏糖人的地方看了很久,一抬头,却发现爸爸妈妈没了,她哭着走来走去,最后却迷了路,直到天黑,才被要关门的管理员找到,带到游乐园办公室,在那里见到爸妈。她还记得,爸爸那个时候说,以后走丢了,记得要站在原地,别人会来找她。

现在,在这样偌大一个广场上,耳边全是呼朋引伴的声音,她却那样的孤单和恐惧。

她把老板给弄丢了。那恐惧,比小时候把爸妈弄丢了更让她欲哭无泪。成群结队的人海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人,惊惶地四下张望着。这里这么多人,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挤到,摔倒在地上,所以才看不见了。未若越想越是惶恐,要是真的把老板丢了,回去不知道要怎么挨骂了。

大约是看见未若一个人站在门口,一个德国老太太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了她一句怎么回事,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穿着巴伐利亚特色鲜明的民族服装,未若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更加心急如焚,眼泪都要掉出来,只好极其郁闷地说:“我跟朋友走散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个声音,带着未若有点熟悉的小小不满:“怎么走那么快?”她一抬头,看见林霁远已经走到老太太的身后,隔着她胖胖的身躯,对自己皱眉头。

她来不及辩解,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忽然落地。

德国老太太转头,笑眯眯地对林霁远说:“别再把你的女朋友弄丢了。”说完,便走进帐篷。

“她说什么?”林霁远已经到了未若面前,一股压迫感随即而来。

“她说这里人多,要当心别再走散了。”未若说完,岔开话题地指指帐篷里面:“这里面好像有座位,林总我们进去吧。”

林霁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也不好再追问。刚才他跟未若被人群挤散,明明很快就看到她立在帐篷前,慌张地四下寻觅,脸上惊恐的表情,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那样。他一直想快点过来,可是人太多,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走过来,还好,她一直没走开,就站在那里等他,如果她移开脚步,也许他们就真的要走散了。

他们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叫了东西,面对面地坐着。周围喧闹,这一角却安静。未若看着手里杯子的花纹,不太敢抬头。

“今天……”林霁远先开口,却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Well done.”

未若心情刚平复下来,勉强笑笑说:“是碰巧运气好而已。”

一路上过来,未若跟他说过的话,只有寥寥几句。她自己本来不是那么沉闷的性格,可林霁远却是那样沉默的人,陆晔钧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还好,耳畔都是嘈杂的人声,倒是一点也不安静。只是,总要找点话题说说吧?未若刚想开口,林霁远却开始接电话。

“在外面……不是一个人……那好……再见。”

未若绝望地发现,一通电话,打了两三分钟,他却只说了四句话。这样的人,该怎么跟他沟通?只好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好端端地要从房间里出来,碰到他,又陪他到这里来。

好在林霁远放下电话便说:“陆晔钧撑不住了,已经睡觉了。”说完,看了看未若,漫不经心地问:“你不困?”

未若摇摇头说:“不困,以前一直倒时差倒习惯了。不到该睡觉的时候坚决不睡,否则会更难受。”

林霁远赞同似地点点头:“嗯,确实是。”

未若想到,他在飞机上也没有合过眼,那岂不是二十几个钟头没睡过?看看他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已经看得见黑眼圈了。

她低了头,捧起硕大的杯子,喝了口酒,这酒并没有多好喝,至少她喝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但这里的气氛,真的是热闹的,让人的心情都情不自禁地慢慢放松下来,又慢慢地微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气氛感染,眼前林霁远的脸,看起来也不那么冷若冰霜。他举起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又对未若说:“你的英文,也很好嘛。”

未若抬头,看着他的嘴角沾了一点啤酒的泡沫,便一边低头从包里拿纸巾,一边回答他说:“大学四年一直都有英文课,只不过逃了很多,把精力都花在学德语上了。”说完,便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

林霁远微微怔了一下,接着明白过来,伸手抽出一张,在嘴角轻轻按了两下,再度露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微笑:“你也会逃课?”他提问题的时候,一向没有什么语调的变化,像是并不急着听到对方的答案,但是那沉着的口气,却总是让人心里一凛,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答。

“当然,谁上大学的时候没逃过?”其实,未若不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成绩虽然好,但是逃课的事情也没少做过。

林霁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以前怎么想到去做空姐?”

未若捧着杯子,故作轻松地说:“以前想环游世界来着,后面发现飞来飞去太累了。还是稳定点好。”

“那你觉得宏远好吗?”他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就随意地搭在桌上,帐篷里人声鼎沸,像他这样淡定的人,倒还不多。

“很好啊。公司大,待遇好,人际关系也很不错。”未若笑着回答,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的,面对林霁远,她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紧张了,只是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再喝了,她的酒量很浅,再喝下去,难保不会说错话。

关于工作的话题林霁远只是说到这里,接着便问:“德语难吗?”

未若舒了一口气,他总算问了一个自己游刃有余的问题。“很难,光是动词变位就有好多种……”

这个话题,对未若来说明显轻松很多,又怕冷场,只好不停地拉拉杂杂地说着,说完德语说德国文学,说完文学又说德国文化。林霁远的话依旧很少,却也一直耐心地听未若说着,偶尔还要问几个问题,未若暗自庆幸,还好,这样才能顺利地聊下去,还好,说的是自己擅长的东西,他没有机会挑刺。

帐篷里的位子排得很密,他们旁边坐着一对年轻的德国情侣,正在眉飞色舞地聊天,语速飞快。忽然,坐在林霁远旁边的德国男孩转头问他:“你们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他说的是英语,林霁远马上答:“中国人。”

“那太好了,请你教我,中文的我爱你怎么说?我会说德语法语英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还有日语的我爱你,就是不会说中文的。”他亢奋得手舞足蹈,脸上泛着酒精染过的红色。

“我,爱,你。”林霁远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了一遍,惯常的严肃认真,根本不像在说这三个最能打动人的字。

那男孩跟着复述一遍,竟然学的八九不离十。

“对,就是这样。”他轻轻点点头,男孩便立刻拉着他女朋友的手,现学现卖地说“我爱你”。

林霁远转回头来,发现未若偷偷地在打哈欠,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他说着,便打算站起身来,只是身子一动,却立刻脱力般地又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未若本来已经点头站起来,刚准备转身出去,看他脸色突变,眉头一瞬间便紧皱起来,吓了一跳,赶紧一步迈到他的身边,弯腰轻声地问:“林总,你没事吧?”

林霁远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胳膊撑在桌子上,暗暗地用力,过了好一会,才扶着桌子站起来:“没事。走吧。”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镇定,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嘴唇咬得有些发白。

未若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人群中,像他这样英俊的东方人绝对少见,又有那样出众的气质,即使不苟言笑地紧抿着嘴唇,也只是给他加上了一抹冷峻的帅气。

回去的路上,未若小心地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半步的位置,生怕再发生一次走失事件。

站在酒店的电梯里,未若觉得,这一天终于过完了,它是那样的漫长而又丰富,在她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乔未若。”电梯里出来,刚说完再见,未若却再一次被林霁远叫住。

“嗯?”未若停下脚步。

“刚才我一直想问你,德语的我爱你怎么说?”他站在酒店的走廊里,头顶上正好是一盏射灯,显得他的目光深邃而迷离,酒精作用下,他的脸色也不再那样苍白,而是泛起了一点点的红晕。

这个问题,也是个不知道多少人问过的问题,未若笑笑,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清晰地回答,也是那样严肃认真:“Ich, liebe, dich.”

第 7 章

第二天,他们分道扬镳,林霁远和陆晔钧去法兰克福,说是有些私事要办,又格外开恩地,放未若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让她可以去看看在慕尼黑读书的好朋友罗敏。

未若总算得以真正地放松精神,好好地休息一天。她在罗敏的家里窝了一天,吃吃喝喝,聊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忽然间,有一种重新拾回青葱岁月的感觉。

“听说韩苏维明年夏天就要回国了。”晚上,未若挤在罗敏的床上,两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沉默间,罗敏忽然开口说。

现在未若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像原来那样难受,但心里,还是有些微澜,说话也有些不自然:“嗯,他马上就要毕业了。”

罗敏翻了个身,面对着未若:“我在网上碰到他,他一直都说,是自己不好。”

未若笑笑:“原来他也知道。”

“当然,既然家里早就给他安排好结婚的对象,他又没打算抗旨,为什么还来招惹你?”罗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算了,只是谈了场恋爱而已。他以前对我也不错。”这么长时间以来,未若早就已经想通,既然命里注定,他不是那个良人,那么,就当他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一段单纯的回忆好了。

罗敏叹了口气:“他还说,希望以后能跟你做朋友呢。”

未若想了想:“做朋友好啊,能做朋友,就说明我和他都真的放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可是近来,想他已经不是自己最常有的念头了。也许,她的努力,慢慢有了效果。

罗敏拍了拍她的肩膀:“未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头脑特别清楚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都知道。”

“大概吧,多谢你的夸奖。那现在该做的,就是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法兰克福跟两个老板汇合呢。”未若把脸埋在枕头里,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这两天奔波的,确实有些疲劳过度。

法兰克福是欧洲的中转站,整个机场里,每天起起落落的飞机无数,却一向井然有序,耳边交错响着不同的说话声,德语,英语,法语,所以当未若走进候机厅,听见陆晔钧大声喊着的“乔未若”那三个字,只觉得格外鲜明亲切。

未若转头看见两个穿着一样深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拖着旅行箱,陆晔钧还是那样笑意盎然的,林霁远也是一贯的无声无息,面无表情。未若点头微笑,快步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刚迈出两步,身后又有人叫她的名字。

“未若。”

那熟悉的男中音,直直刺入她的胸膛。

“你好。”她先是强迫自己微笑,然后才慢慢转身,看上那张曾经亲昵的脸。“好久不见。”

韩苏维似乎更成熟了几分,连眼镜也换了副细黑框的,未若只觉得他整个人,竟然有些陌生。

“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未若低头,不再看他。

东西,是以前她留在他公寓里的东西?

韩苏维伸出手掌,掌心里,有一只水晶做的天鹅,小巧精致。

未若猛地抬头,看见他的眼神,似有些犹豫,又有些痛楚,一闪而过地划过眼底。

“未若,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你以前说过,爱情要像水晶那样纯净,可我给不了你。”

未若无话可说,分手的时候,他曾经那样决绝,她早已经断了任何念想,却没想过,在这么久以后,他会说这样动情的话。

“我只希望,这样的爱,会有别人能给你。”他拉起未若的手,把那只天鹅放进她的手心。“就像你一直想去的新天鹅堡,我不能陪你去了,只能送你一只天鹅。但是我希望,有人能陪你去。”

手里的天鹅,小小的,只堪一握。未若捏紧了拳头,那天鹅伸展着的翅膀,刺痛着她的掌心。

她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一定会若无其事地装作跟自己没任何关系吧,可现在,在这个象征着离别的机场,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心底里,自然是有一点点感动的。

可除了感动,她竟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一丝情绪。磨了自己半年的心痛,忽然一下,无影无踪。抬头看了看他,仍旧是曾经那熟悉的眉眼,可感觉,却忽然不一样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让她坦然了。能给她爱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能完成她的梦想的,也不是这个人。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伤心难过呢?

“谢谢你,我会好好的。”未若点点头,淡淡地对他微笑,就像她曾经对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微笑一样。

“未若。”韩苏维忽然拉住她的胳膊。“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他急急地问,带着慌乱。

“我想,应该可以吧。”未若这一次,毅然决然地转身,只留给他一丝背影,毫无犹豫。过去的岁月,在这机场的大厅里,随着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慢慢地被抛诸脑后。

陆晔钧看她终于走过来,轻舒了一口气。旁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忽然转头对着他说:“晔钧,以后我们不用经常来法兰克福了。”他叹着气,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是啊。你妈妈……哎,你也别太伤心了……”

“十年前就知道有今天,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

“不过医生说的那个检查,你打算做吗?”陆晔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不想做。毕竟,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万一做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包袱。”林霁远苦笑一下。

“也好,别想太多,那种病,也不是绝症……”

林霁远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纤长身影,打断陆晔钧的话:“我打算调乔未若做我的助理。”说完,又再补充了一句:“她很聪明,能力也不错。”

说起公事,陆晔钧也正经起来:“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霁远,如果你对她真的有意思,我劝你还是不要。一旦工作上这么密切的话,感情上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他见乔未若越走越近,便凑在林霁远的耳边,又揶揄了他一句:“你见了才她几次,就这么念念不忘?”

林霁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若有所思的寒光一闪,欲言又止。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那么久。”未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陆晔钧冲她挑了挑眉毛:“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