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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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堪折》

作者:夜雪猫猫

归来

从旧金山起飞的一刹那,苏浅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起落架吊了起来。

上次回国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不过在苏浅的认知里,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才是她真正的家,一直都是。

毕业后到现在,无数次的商务旅行,数不清的起起落落,积累的里程数早已足够兑换她今日这张单程头等舱机票。只是以往任何一个项目都没有这次这样让她忐忑不安。

无论如何,十二个小时后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想到这里,苏浅终于觉得安慰不少,素净的瓜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小姐,您想喝些什么?”送餐的乘务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笑容有种阳光穿透云层的味道。

难为他长手长脚居然在这狭小的机舱内灵活自如。

苏浅习惯性地要了一杯Starbucks,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非但不需要熬夜,反倒应该好好休息。不过又实在抵御不住咖啡香气的诱惑,她仍是微笑着接过道谢。

咖啡太具刺激性。苏浅的胃不好,以前每次沈辉看到她喝,都会说她。只是如今怕是再也不会了,想到这里苏浅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飞机掠过连绵起伏的山脉,从高处俯瞰云层之下的不毛之地,连心也跟着荒凉起来。机舱里的温度仿佛也降低了些。

空中购物杂志实在是翻烂了,她这样的“飞人”早已买无可买。从前还有收集香水的习惯,后来发现香水味一旦染上衣服就很难完全洗掉,几种残香混在一起不免惹人厌弃。30毫升的香水即使当空气清新剂也用不完。何况苏浅一年到头在“家”住的时间屈指可数,放着不过白白挥发,也就不再浪费了。

百无聊赖间,只能掏出ipad来杀时间。

戴上耳机,愤怒的小鸟那欢快到有点犯贱的音乐声立时响起。苏浅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降落以后的事,沉浸在这个简单的暴力游戏中。

正乒乒乓乓砸得兴起,忽然发现头顶飘过来一片阴影。原来帅哥乘务服务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个好玩么?我正打算买一个。”

苏浅忙取下耳机,让对方重复一遍。

待听清楚了,她道:“嗯,用起来很简单。游戏挺多,商务功能一般,但便携度很高。”标准的导购小姐语录式的回答。

对方却越发笑得人畜无害,道:“你好。我叫David。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果然ipad只是用来引玉的那块砖头。

苏浅将自己的中文名字念了一遍。本想叫对方知难而退,不料帅哥乘务居然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还用中文说“兴会”。一听就是个有文化的。

一抹淡笑划过苏浅嘴角,心想:怎么忘了,加州华人多,许多鬼佬都会说中文。(鬼佬是早期香港移民发明的称谓,不带贬义。)

真是一点都不夸张,有些美国人甚至有针灸专业证书,更有甚者买房子前还会请风水先生看一看。苏浅从前的房东老太太是从英国来的,一口标准的伦敦音,却问她镜子挂在客厅对着窗户是不是不吉利。反倒比中国人还中国。

帅哥见苏浅笑,显然受到了鼓舞,刚要开口,却露出了老鼠见到猫的苦涩表情。明显不是第一次被抓现行。

“停止四处发情,马上回去工作!”迎面走过来的亚裔制服阿姨用词之彪悍,语气之强悍,显然对David十分有威慑力。

David对苏浅挤眉弄眼做出一个怪脸,抱着头,委委屈屈地走了。那一步一回头的架势表明他只是一时迫于淫威,待会儿一定会回来的。

苏浅感激地对亚裔阿姨笑了笑。

“小姑娘,侬是上海人伐?”制服阿姨居然立刻从标准英文模式切换到了上海话。同时换了一副春天般温暖的表情,笑得十分可亲。

苏浅笑着回道:“是呃呀。”这是直飞上海的航班,上头一半多是上海人,几乎一猜一个准。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笑得这么招展是因为二十八岁的人被叫做二八年华。算起来她一出国就是七年,期间只回过三次家。且每次都来去匆匆,待不满一个月。实在怪不得沈辉。

阿姨一口吴侬软语,居然比苏浅这个因荒废多年,只剩下半桶水的人要正宗地多。不过问了苏浅几句是不是回家探亲啊,家人在不在上海,苏浅却觉得乡音暖心,顿时一扫愁肠。

聊了几句,阿姨便转身走开。

苏浅又回到游戏中。

拉弓,发射!三鸟形的黄鸟滑出一道漂亮的白色弧线。无奈又偏了…自己跌得烟消云散不说,对方毫发无伤。

屏幕上出现“Fail”的字样。

偏不信这个邪,苏浅立刻选了“restart”,铆足了劲重整旗鼓。

只是,游戏不管输了多少次都可以重来,她跟沈辉呢?

她想重头来过,沈辉愿意么?

人家即便是属猪的,却也是IT 新贵,不是游戏里傻愣愣的绿猪头。她就是主动进攻,他难道不会躲么。

毕竟他就要订婚了。准新娘有名有姓,不是传说。

想到这里,苏浅出手不由更狠了。

满弓,瞄准,发射!抛物线再起…

这一次真正前途未卜。

从绿色通道出来,苏浅一眼就在翘首等候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爸妈。两人比上次见面都多了不少白发,苏浅不由一阵心酸,只是脸上仍作欢颜。苏爸爸苏妈妈见日思夜想的女儿忽然站到了跟前,皆满脸堆笑。两人抢着替她推行李车,苏浅拗不过,也就由他们去了。幸亏大部分东西早就另外打包托运,行李箱推着不怎么重。

苏爸爸去取车,母女二人一同在车道旁等着。苏妈妈见苏浅的下巴好像又尖了,不免有些心疼,又不好一见面就数落女儿不爱惜身体,只一心盘算着回家给她好好补补。

两人等了五分钟也不见车子开过来,不免有些奇怪。

还是苏妈妈对苏爸爸了解颇深,笑道:“你老爸大概一高兴,连自己停车的位置也忘了。”

果不其然,苏爸爸还真是转了两圈才找到。

上了车,一路开上中环,倒还算顺畅。苏爸爸为了接女儿,昨天破天荒特地去洗了车。平时他都盼着老天下雨来着。

不想副驾驶座旁边的那扇窗忽上忽下地,完全自说自话,不受控制。

苏爸爸道:“喵喵,你外套不要脱,风大。这窗玻璃看到你回来也激动了。我也没办法叫它冷静。昨天还好好的,刚才来机场的路上才开始发疯。”

苏浅虽然被夹着灰尘的风吹得有点气闷,但听老爸这样一说,立刻笑出声来。

苏妈妈也笑道:“大概昨天洗车的时候,哪里碰着水短路了。真是搭进搭出。”

苏浅听到自己老爸老妈这么乐观开朗,觉得很开心,就连那扇发疯的玻璃窗在她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这辆蒙迪欧还是苏浅出国前买的,服务期不短了。苏爸爸前几年为了给女儿交学费,没少省吃俭用,这辆车自然没有更新换代。后来苏浅JD毕业,不再是只出不进,经济条件整个扭转了过来。苏爸爸却因为上海的交通状况,不大喜欢开车了,也就没再兴起换车的念头。

一家人还是回到苏浅初中时买的那套在市区的公寓房。因为小区有些旧了,设计规划的时候没预料到私家车在短短几年会成倍增长,车位有些跟不上。难为苏爸爸神机妙算,赶在大多数人下班前准确卡位。

公寓楼没有电梯,苏浅不敢再让爸妈出力,一个人硬是死拉活拽着将整个大行李箱拖上了三楼。回头一看,爸妈还是合力将另外个给弄了上来,赶紧去帮忙。

进了客厅,苏浅一眼就看到浅绿色的墙上并排挂着两张十寸大照片。左边一张是她三岁的时候,穿着彩色泡泡袖连衣裙,手里抱着洋娃娃,脸上犹自拖着鼻涕;右边是她法学院毕业的时候,身穿宽大的丝绒博士袍,头戴黑色六边形博士帽,手里捧着学位证书。

苏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不用猜也知道是老爸的杰作。

果然,苏爸爸得意道:“这两张照片都是我的心血之作。小时候那张是我给你拍的,你应该记得。喵喵,你去看看毕业照有什么不同。”苏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点名堂。苏妈妈从厨房端着热菜出来,看到苏浅的脸都近得快贴到照片上去了,却还是疑惑不解的样子,笑着揭穿道:“你老爸嫌背景里面的那张大幅集体照你的照片位置不显眼,给你ps到第一排去了。”苏浅再定睛一看,可不是么,也不知原先位置上的同学是谁,只好对不起三年同窗之谊了。

老爸这么幽默又有创意,苏浅却觉得眼眶发酸。不过两张照片,却是二十多年漫漫时光的剪影。爸妈辛辛苦苦将她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苏妈妈笑道:“之前你的那张毕业照,奶奶一看见就欢喜地拿走了。这张还是后来印的。”

接下来话题转到了接奶奶来住几天上面。苏爸爸又说每次清明祭扫苏浅都不在,很该在冬至的时候去看看爷爷。苏浅一口答应,暗自反省她这个女儿跟孙女实在是当得不称职。

只是亲情跟血缘是永远割不断的,不论她这几年身在何处,疏忽错过了哪些,家人都是念着她的,不会怪她。可是爱情呢?怕是早已在漫长的时间和遥远的空间中磨灭了吧。苏浅禁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

晚饭十分丰盛。苏妈妈的保留节目是大闸蟹。苏浅当然吃不出好坏来,老爸老妈却连声说那天在阳澄湖吃的还可以,怎么买回来的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洗澡蟹”了,大呼上当。

苏浅知道如今要找货真价实的阳澄湖大闸蟹太难了。除非有内部人员帮忙,否则拿出来的都只是些过过水,在湖里住了没几天的“外来移民”。其实细想起来,她自己在美国这几年的“镀金”生涯倒真跟那些“洗澡蟹”异曲同工,即使大洋彼岸的月亮真的比较圆,也始终无法让她产生归属感。

何况不管上海空气质量如何,在苏浅的心里月始终是故乡明。

这几年,独在异乡为异客,梦里都知。

所幸,她回来了。一切安好,除了沈辉。

十几个小时昏天黑地的连续飞行后,苏浅这个经常享受“非人”待遇的“飞人”也需要休息。草草洗漱过后,她回到自己如今已被改作书房的房间,暗自叹息果然不在家的人是没有人权的。房间改作他用不说,从前的玩偶一概被老妈以招灰为理由扔了。沈辉给她的小狮子自然也未能幸免。

苏浅叹息一声,去拉后窗的墨绿色窗帘,准备倒头便睡。不经意向窗外望去,忆起了过往。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月色如练,也是这般不经意的一眼,她惊讶地发现昏黄路灯下,那道笔直修1长的熟悉身影。那是她出国的前一个晚上。沈辉送她到楼下,苏浅以为他像往常那般回去了。却不知他一个人在楼下站了那么久。也是那个晚上,当年略显青涩的男孩儿在她面前第一次流泪。

为谁风露立中宵。那样一道清俊身影,此生只怕不会再有。终究,似此星辰非昨夜。

斯嘉丽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苏浅此时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过要追回自己的瑞特船长,何止是不容易三个字。毕竟《飘》的续集不是原作者写的,那样的圆满也许并不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本意。而且这部蜚声世界的小说英文名字直译过来是“随风而逝。”多么悲伤的文艺调调。

苏浅曾经以为沈辉会永远在灯火阑珊处,等着她募然回首。所以她肆无忌惮,她有恃无恐,却不明白再怎样深刻的感情,因为一直被辜负,终究也会有挥霍殆尽的一天。

等待中流逝的何止是年华。

知己知彼

早饭是豆浆油条。苏浅虽然觉得过于油腻了些,但抵不住嘴馋。何况是老爸一早下去买的,怎可辜负。

苏浅这个人做事一向有条不紊。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一边喝着新鲜豆浆,一边思量着对策。

登机前师姐请她喝了一顿壮行酒,还以自己为例,教化苏浅。师姐比苏浅大三岁,至今未婚。当年她也是去美国读的法律,本来打算只读一年硕士就回去,结果紧接着又读了博士。就这样年复一年将岁月蹉跎了去。师姐苦笑道:“有天看到他在博客上写:‘誓言像野草一样被烧毁’,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不出三天就传出了他订婚的消息。那个女孩子我认识的,我们原来一起玩过户外。”师姐的未婚夫最终选择琵琶别抱,真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犹记师姐最后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气道:“妹妹,姐姐祝你马到成功!”苏浅知道自己这个师姐一向没心没肺乐天知命,却不料还有一段这样的心酸往事。苏浅很感激她自揭疮疤现身说法的侠义之举,便将这些年来被师姐觊觎的东西全都送给了她。独独那挂刻着“平安”二字的琉璃车饰舍不得给出去,因为那是沈辉送她的。

其实在美国这么多年,各种劳燕分飞的故事苏浅听过的版本何止上百。更有结了婚有孩子的,其中一方因为不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最终宁愿夫妻分居两地也要回去。

这世上只有一对神雕侠侣,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够生死相随。这是一个生活的命题,无关对错。

那么自己呢。苏浅扪心自问。是的,她爱沈辉,毫无疑问。只是也许年少的时候,那份爱情的牵挂始终敌不过一颗想闯荡一番的勃勃野心,敌不过想出去走走看看的好奇,敌不过对前途的追求对成功的渴望。

不是不爱,而是不够爱。

等到快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她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苏浅自嘲地笑了。

是的,他们这一段感情没有第三者,没有误会,没有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所有言情小说里纠结万分的桥段统统都没有。有的只是被流水一般的时光稀释过的感情。

严格说起来,沈辉跟苏浅连官方分手宣言都没有发布过。曾几何时,MSN上属于沈辉的头像不再亮起,邮箱里不再有简短却温暖的问候,微信不再有语音消息提示。

曾几何时,苏浅耗尽了沈辉所有的耐心和坚持。苏浅再自问,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答不出。因为她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每一份文件,每一次谈判,每一个客户身上。她分给沈辉的时间跟关注实在太少。

苏浅觉得自己落到今天的下场实在是活该。

自我批评是有了,可是沈辉在想什么?苏浅觉得要是沈辉像师姐的前未婚夫那样也有写博客的习惯就好了,起码类似“诺言像野草一样被烧毁”的句子也算是一条线索。

她打开电脑中所有跟沈辉的聊天记录。发现最后一条消息在半年前,那一天,按北京时间的算法,竟赫然是沈辉的生日。记录不长,苏浅浏览了一遍。沈辉跟她说他们又有一个同学要结婚了。她的回复以“嗯”、“啊”之类语气词居多,极尽敷衍之能事。最后她说先把手上文件看完就回来跟他聊天,后来当然再无下文。从头至尾,苏浅都不记得当天是沈辉的生日。如果换作是她,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合上小黑,苏浅深吸一口气,套上海军蓝大衣就要出门。老爸老妈虽然对她放任自流多年,但在他们眼中,苏浅始终是个孩子,何况如今女儿又回到了他们的管辖范围,当然更要护在羽翼之下。先是苏爸嫌她穿得不够暖,再是苏妈再三要她保证回家吃晚饭。苏浅将二老一一哄住,才出得门去。

这家咖啡厅的名字就叫做“随便坐坐”。开在一家旧式小洋楼里,属于弄堂里的别有洞天。

上次回国的时候沈辉带苏浅来过一次,不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苏浅很喜欢这里三十年dai kao上海的氛围,看一眼旋转楼梯的雕花扶手便让人想到邓丽君的歌,张爱玲的字。不过,她今天将邹玉约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重温旧梦。只是想找个清静的谈话之所。

邹玉一双桃花眼闪得不怀好意,讽道:“怎么,大律师舍得回来啦。”

苏浅知道他心里有气,一改从前针锋相对的做派,委顿在红丝绒沙发椅里,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

无奈邹玉不为所动,冷笑道:“装什么装。现在知道怕,早干吗去了。”

眼前这位双唇如刀,曾经花名在外的邹公子现在是苏浅的线人。她自然不敢得罪,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那女的,什么时候的事?”虽然苏浅也明白攘外必先安内,她跟沈辉的问题症结之所在不在第三个人身上,但出于女人天性还是忍不住问了。

“什么那女的。人家有名有姓,叫叶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有背景着呢,沈辉要是做了叶家的乘龙快婿,他的网络公司很快就能一日千里。”邹玉斜睨了苏浅一眼,轻描淡写地接着道:“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人是我介绍给他的。”

“什么!”苏浅差点把滚烫的摩卡向这位西装笔挺的房地产奸商泼过去。

邹玉见她这副气急败坏要吃人的样子,非但不收敛气焰,还火上浇油道:“怎么,你在外头逍遥快活,沈辉就一定得替你守身如玉不成?”

“你一边挖我墙角,一边给我通风报信,安的什么心?”苏浅勉强压住心里那股子邪火。她明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她跟沈辉之间真的没问题,哪个程咬金杀出来都没用。所以,虽然她心里已经把天杀的邹玉诅咒了个千千万万遍,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沈辉是我好哥们,你是我老同学。手心手背都是肉。”风流倜傥的邹公子自有一套歪理邪说。

“算你狠。”苏浅恨不得将眼前那副刀叉齐齐飞过去。

邹玉忽然收起了他那副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调,冷道:“这么些年,你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么。逢年过节,以前的老同学都会出来聚聚,人人都出双入对,就他形只影单。你以为就我一个盼着他甩了你呢,凌俊、小谢他们都是!”

苏浅此时觉得自己就是那过了滚水的咖啡渣,人人都只想把她倒掉。真是众叛亲离。

邹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苏浅,沈辉又吸烟了。你好自为之。”

沈辉跟苏浅在一起之前也是吸烟的。苏浅小时候得过哮喘,呼吸道极为敏感,是以对二手烟十分厌恶。加上她的爷爷死于吸烟过度引起的肺病,苏浅对此更加深恶痛绝。沈辉为了她就硬是戒掉了,没想到如今却旧欢重拾。

苏浅死死盯着桌上那张邹玉留给她的“电影票”。严格来说这是一张印成电影票格式的订婚仪式请柬。

男一号沈辉,女一号叶宜,放映厅:香格里拉大酒店。

首映时间就在下周一。没有几天了,苏浅明白自己必须在此之前见到沈辉。

她对自己说:苏浅,自作孽不可活。逃避不是办法。

可是,她真的怕…

重逢

苏浅抓起手机想给沈辉打电话,却发现根本没有存他的号码,平时都是上网用skype 打的。她摇摇头站起来,自嘲地想道:自己这段感情用网络维持了七年,不对,是六年半,也算是科技发达的见证。

经过这几年律师生涯的历练,苏浅不管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一分不露。就连苏爸苏妈都没察觉出她情绪低落,还问她跟朋友玩得开心伐。

打开小黑,找到号码拨出去。其实凭她能记住无数法律的脑子,又怎会记不住一个电话号码,连苏浅自己都找不到借口。

铃声不过响了三下,在苏浅听来却一声比一声煎熬。

第四下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

“你好。”

苏浅觉得这个听过无数次的声音此刻听来像一道定身咒。

她的号码是回国后才买的,怕沈辉以为是骚扰电话,苏浅终是逼着自己出声道:“是我。”

电话那端沉寂了几秒才传来淡声一句:“你回来啦。”

不是“猫猫”,不是“浅浅”,而是“你。”

“我想见你。”从苏浅决定打包回国的那一刻起,叫她辗转反侧的都是这一句。

“今天不行。明天吧。你可以来我公司吗?”

“好。”其实苏浅根本不知道“星图”在哪里,不过这样规模的公司,网上一定查得到。

不过两三个来回,电话已经挂断。

从前苏浅无论何时找沈辉,他都会很快出现在她面前,哪有拖到第二天的道理。他也一定会先问苏浅想去哪儿。不过苏浅明白,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浅觉得自己不能在家里坐困愁城,否则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她就得发疯。

过去的死党大多结婚了,白天得去写字楼打拼,晚上得回家贤良淑德,活得比古代女子还累,绝不会有空出来听她“闺怨”,就算听了也只会丢给她“活该”二字作总结。少数几个正在谈婚论嫁的忙着花好月圆,哪个有闲功夫理她。想来想去也就一个人。只是丁美人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丁美人叫丁美美,据说这个名字寄托了她爸妈的美好愿望,希望她顶顶美。而她也确实不负众望,既有江南美女的婉约,又带了点北方女子的明艳。南北合璧,恰到好处。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下。”丁美人是学服装设计的,毕业后自己开这家小店,卖自己设计的衣服,也卖别人的。这几年渐渐闯出了些名气,前两周还开了间分店,就在两条街外,雇了人看着。

苏浅毫不奇怪丁美人蔷薇般娇艳的双唇吐出这么辛辣的话来,开门见山道: “沈辉不要我了。”

“诶呀,他终于想通啦。”丁美人一副额手称庆的样子,接着道:“其实你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了,想必也不是非他不可。赶紧的,买张机票回美国,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

丁美人见苏浅露出一丝苦笑,正了神色道:“你该不会像那些俗人,因为年纪大了,怕没人要,就死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