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猛的掀开后背的衣服,整个后背一片焦黑。

她惊吓的连连后退几步,尖叫出声。

“啊啊啊————————!”

“小南不怕,小南不怕!”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回头对上顾昊宇的双眼,倍感安心。

“昊宇,我害了我们的孩子!昊宇……”她哽咽的说道。

“姚亦南,其实从心底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吧,你不是已经大约知道它的存在了吗?为什么好像露出这么惊讶的样子,摆出这么悲伤的样子给谁看?”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冷。

她恐惧的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子,向后退了两步,叫道:“不不!不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你问问你自己的心,难道你不知道?”男人上前一步,步步紧逼。

“我没有准备好,我没有当母亲的信心!还有你,顾昊宇,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生下来要面对我小时候的处境……我没有准备好……”她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蹲了下去。

“小南!小南!你醒醒!”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进入她的眼帘,男人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狠狠的一把搂住她的身体。

旁边立刻传来护士不高兴的声音说道:“这位丈夫,你能不能轻点,她身上有多处外伤,很容易感染。”

“哦,是的!是的!”顾昊宇开心的点头说道。

“昊……宇……”姚亦南试图抬起手抚摸他的脸,以确定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否真实。

他的眼窝下陷的厉害,眼底一片黑青,胡子也好像很多天没有剪,泛着淡淡的青色。

“小南,你总算醒了,你可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这一觉可休息的好?”他笑嘻嘻的问她。

“昊宇,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傻瓜!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要,只要你还在就好!”他轻轻抚摸着她散开的长发。

她突然间眼泪绝堤,一滴滴的涌出来,最后汇成一条小河。

“哭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嗔怒的说道,可是又带着满眼的宠溺,很多种复杂的表情汇聚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可笑。

“昊宇,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下定决心告诉你。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说了!”他搂着她,轻拍她的肩膀好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我们的孩子……”她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放心大胆的哭出来,不止是因为他失去她的孩子,而且,她第一次感觉到在一个人身边竟然是如此的安全,竟然安全到可是将自己全部的软弱暴露出来。

“小南,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又会有,只要你喜欢!我要在山坡上建一座薰衣草颜色的房子,然后亲手打造一座白色的栅栏,里面种满了你最喜欢的郁金香,橙色的或者是紫红色的。孩子们会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而你就躺在摇椅上喝茶。喝你最喜欢的龙井,好不好?”他搂着她搂得很紧,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面,这样以后就再也不用分离。

姚亦南哭得累了,就在他的怀中睡着了,睡梦中,她果然看见那座薰衣草颜色的两层小别墅,纯白的栅栏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孩子们追闹嬉戏。

男人坐在草地上正在组装一个木马,而她则坐在舒适的摇椅上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可是,就在她觉得一切都非常完美的时候,总有一个弱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提醒着她他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曾经她竟然不愿意去承认的生命。

也许,这上天的惩罚,夺走她不愿意承认的新生命,以至于失去之后,才让她追悔莫及,想要珍惜,可是却已经一无所有……

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医生终于允许外人来看她。

姚亦北一进来就抱着她哭了一通,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连说自己没有照顾她。

姚亦南轻轻抚摸着自己弟弟的头。

姚亦北抬起头,泪眼摩挲的说:“姐,你大出血,知道谁给你输的血吗?”

“谁?”

“是妈,她从法国回来了。”他说。

【六十三】

姚亦北抬起头,泪眼摩挲的说:“姐,你大出血,知道谁给你输的血吗?”

“谁?”

“是妈,她从法国回来了。”他说。

“她回来做什么?”姚亦南没什么表情,好像在问一个不相关的人。

“是我给她打电话的,医院没有和你一样血型的血浆,家里只有妈和你是一样的血型。她知道了就连夜坐飞机赶回来了。”姚亦北说道。

“她不是早就希望死掉算了吗?竟然还会救我,不枉我是她的女儿。”姚亦南冷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的说道。

姚亦北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你要不要见她?她现在住在枫林酒店里。”

“不见,小北,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我睡一会儿。”姚亦南随意的说道,然后慢慢的躺下去,用被子盖住下巴。

姚亦北看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她,反而顾昊宇因为之前一直守在医院里面耽误了很多工作,现在几天每天都守在办公室里。只是,每天晚上,即便是再晚,他都要打电话过来。

姚亦南有些无聊,于是干脆让非烟将办公室直接弄到医院的病房,体力恢复了一点儿就开始投入工作当中。

一天晚上,孔繁宇一进病房就看见满屋子的稿子,还有图片,贴了满满一屋子。

“姚亦南,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工作?不要命了?”他皱着眉,将郁金香插在她床头的白色花瓶里面。

姚亦南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抬起头对上孔繁宇的双眼,微微一笑道:“繁宇,你还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说什么蠢话!”他一把夺过她正在看的稿子,强制让她躺下来。

“那个明天就要拿去制版了,你别弄乱了。”她嗔怒的说道。

“好好躺着,你现在需要的是修养,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保养自己。”他瞪了她一眼。

她只好笑笑不说话,顺势躺了下来。

男人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多喝一点水。”

她慢慢喝水,不再说话。

他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说:“小南,我要走了。”

“去哪?”

“美国。”

“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头慢慢的喝水。

“不一定,那边成立了分公司,需要我过去。”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这算是告别?”

“算是吧,难道你还想办个欢送晚会吗?”他笑,可是笑容并不怎么好看。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意:“哪天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用了,你身体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明天一早我便离开了。Allison回法国了,暂时都不会回来。”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拉住他的手,说道:“繁宇,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他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慢慢的走出病房。

她看着他的背影,熟悉的背影。

已然走出她的生命。

生命是一场不能回头的风景,我们都是不知疲倦的旅者,不管我愿不愿意,时间都会引领着我们前进,直到终点。

一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情。

有时候,我们擦肩而过。

有时候,我们点头问好。

有时候,我们拥抱亲吻。

就像是穿越无数了旋转门,直到寻找到了对的那个,我们停住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

住了大约十五天,顾昊宇终于同意她出院,可是却好像她是一个易碎品一样处处大惊小怪。

就连她从病房自己坐电梯下楼都被他训斥了一顿,弄得姚亦南是哭笑不得。

出了医院的大门,她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一样,感觉自己好像从内到外都重生了一般。

阳光明媚,气候宜人,医院的草地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打闹,估计都是住院患者的家属,或是男人坐着轮椅微笑凝视,或是女人还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悠闲的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憩。

他们或许都因为有病,而感到面容憔悴,但是,看见奔跑嬉戏的孩子无一不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这一幕让姚亦南有些愣神,一旁的护士笑着说道:“这是医院组织的室外活动,可以让病人的心情好一些。”

姚亦南点点头,这时候办好住院手续的顾昊宇走出来。

他看到女子的侧脸,神情专注的看着不远处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场景,快步走过去,将她的肩膀揽在怀里说道:“小南,看什么呢?”

“没什么?”她笑着说道。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上印上一吻,笑着说道:“小南,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薰衣草之家?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孩子,就像这样嬉戏打闹。嗯?”他眨眨眼睛。

她被他的样子都笑,伸手搂在他的腰身说道:“谁要和你生孩子?”

“不跟我生?你想跟谁生?”男人皱着眉头,不悦的说到。

姚亦南回到和顾昊宇共同居住的家,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子,虽然只有十几天之间没有回来,可是经历这九死一生之后,让她更加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第二天清早,闫鹏飞匆匆出现在她的家门口,这让姚亦南有些惊讶。

他一身好像刚从夏威夷回来的休闲衬衫和牛仔裤,好像刚刚下了飞机就直奔了她的家里。

“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小北说你受伤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鹏飞,你这是从哪来的?”姚亦南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

“巴厘岛……”他老实交代。

“行啊!自己跑去巴厘岛度假去了呀!”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男人心疼的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疤痕,自责道:“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扔下你,你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傻瓜,怎么能怪你呢。别站在外边了,先进来吧。”

“小南不应该借题发挥,生你的气。那天晚上我一气之下出去散心了,可是,这几天我一直思考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应该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到你的身上,其实我也有错。我应该果断一些,机会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我也只能放开你的手。”

“鹏飞,感情的事情又能说谁对谁错呢?你说你错,可是我不也自私的利用你对我的好。如果我真如你说的那样高尚就不应该这样依赖你,就应该彻底的放开你。说到底,我们之间又能分得清谁对谁错呢?可是,鹏飞,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人,我最最可以依赖的亲人。你知道吗?”

男人看着她明亮的双目,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这双眼神着迷。她不知道其实他就是想守护这样的眼神,明亮,有朝气!

他笑笑,如释负重一般。

“当然,小南,以后你还是可以依赖我,因为,我一直将会是你最亲的亲人。”

他从未想过究竟要和她发展到什么样子,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槐树下面,她那么小,大冷的天,穿着一件鲜艳的橘黄色羽绒服,像一个新鲜的橘子。

他和鹏程跑过去,闫鹏程笑话她是一个小猴子,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儿就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将他打倒在地。她大闫鹏程一岁,所以个子要比他高一些。从此,闫鹏程见了谁都不怕,只怕她!

那时候,她就像一个小女王,跟在他们两个后边发号施令,他们就像是她的骑士一样开疆辟土,保护自己的女王。

有一次,他拉着她跑到那棵大槐树下,给她看他费了要大力气刻下的字:

闫鹏飞要永远保护姚亦南。

……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守护她,时间长了,这似乎就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的习惯。

闫鹏飞爱姚亦南。

她只是没有看见,在大树的另外一边的树根处,他这样写。

姚亦南重新开始上班,已经是九月底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自从孔繁宇离开中国去美国经营新的分公司之后,闫鹏飞也在九月底得到一个去国外学习的好机会。这一次,他不仅可以学习两年时间,还有一年时间可以随联合国医疗救治队去非洲国家救助那些贫困的妇女儿童。

这个消息让他着实兴奋了一下,可是也遭到了鹏飞父母的强烈反对。

老一辈的人都讲究安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可是自己的儿子眼看着就快四十岁了,还要出去学习,还要去非洲国家,这让老两口着实接受不了。

于是,鹏飞妈妈抱着电话对着姚亦南唠叨个没完:“小南啊!你说这个闫鹏飞,让我怎么说他好!多大个人还要出国去学习!小南啊……你要帮我说说他啊,我可早就盼望他能给我生个孙子,闫鹏程这小子指望不上了,闫鹏飞这混账东西又要跑了,怎么办啊?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我可早就把你当我的准儿媳妇看待呢,你得给我把他留下来,不能让他走,听到没有?”

姚亦南听得哭笑不得,另外一边,燕鑫拿着摄影稿件在一边指手画脚。

她只得连声说:“好好,阿姨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那边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姚亦南转身给闫鹏飞打电话,哭笑不得的说:“鹏飞,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还要出去学习。让叔叔阿姨怎么办?”

“那么你呢?”

“我怎么了?”

“这么多年,也不去看看你爸爸!”

【六十四】

“这么多年,也不去看看你爸爸!”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出来,让她有一瞬间的微愣。

“小南?”电话那边的男人见她低头不语,柔声叫道。

“啊?”她反应过来,应道。

“小南,我这一次去奥地利学习,是我很早以前的心愿,那边有一个和联合国救助组织联合的学校,只要能进入到那里,我就能去跟着联合国救助队去非洲拯救那些贫困地区的儿童。小南,你知道吗?就是现在我们生活的这样富庶的时代,在那边仍然每天都有数以千计万计的幼儿因传染病和饥饿而死亡。我只是尽一个普通人的义务。”他平静的说着。

可是这声音听在姚亦南的耳朵里,却觉得如此强大。

世界上很多人都对“强大”的男人迷恋,这是动物法则里面的规则。

可是对于“强大”却各有不同的理解。

有人认为,长的强壮就是强大。

有人认为,有钱有势就是强大。

有人认为,有天才般的智商和才能就是强大。

可是,姚亦南现在才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他不是令人称羡的容貌,也不是数不尽的金钱和至高无上的权势。它是一种信念,坚定的信念!因为,只有心的强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