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就算了,下回记往,回去把衣物和屋里都擦洗一遍,那香可不能再用了。”文茜微笑的道,她是不在乎这些,可这事若是让雅娜或者那方总管知道,这丫头可是要吃苦头的。

只是莫玉兰为何把这种很珍贵的熏香赐给一个粗使丫头呢,就算她因为十一阿哥的原因不便使用熏香,赏给她身边的丫头茹儿也好啊,文茜很有些奇怪。

第七十五章 莫玉兰事件

五月中旬,京里最热闹的事莫过于五公主大婚的事情,那自也是民间的喜事,戏院子里排的都是喜庆的大戏,大小店铺都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庆的对子,那庙会也较往日热闹的多,更有许多家族的公子小姐,沾着皇家的喜气,那结亲成婚的都成堆了,喜坏心的自然是各处的媒婆子。

五公主的大婚,那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做为冷面王的四贝勒主持这次婚礼,自上次苏州回京后,这四贝勒却是韬光养晦,很少出门,总是窝在自个儿府上礼佛,他本来一直是被标上太子党的标签,但因为此次苏州的案子,那方百岁明显就是索额图的人,也就是太子的人,他在苏州一方面为太子捻钱,另一方面又为太子收罗各色美女,用来拉拢和监督百官。

虽然苏州踹匠罢工案以方百岁自尽而不了了之,但有心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如那康熙就曾私下招见索额图,据侍候的太临和侍卫事后说,那索额图出来的时候而如土色。

太子也因此对四贝勒极为不满,据说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四贝勒难看,而康熙对此情形却是不闻不问,谁也不了解他在想什么?

当然,朝局的种种变幻不关文茜的事,五公主的大婚自有嫡福晋雅娜出面,所以不管外面怎么忙,她依然可以悠闲的在家里逗着小凤儿,看看,偶尔同浅绿一起织着冬衣,文茜觉得她现在越来越懒了,以前带着小文佑的时候,那时她做的活儿多,熟能生巧之下,那针线活儿也能见人,可现在,日子舒服了,事儿也丢的差不多了,那针线活儿,连她自个儿看着都汗颜。

想着莫玉兰那织功,这人还真不能跟人比不是,莫玉兰那群仙贺寿图绣地,不但花工夫,现在更是在砸钱哪,据说为了显示华贵,莫玉兰要在那些仙人的衣服边上全部镶上金线,那样一幅图,得耗多少金子啊,让文茜看着那叫一个汗颜,烧钱啊。

当然,这些都不关文茜的事,一切有雅娜决定,而如今让文茜头疼地就是她家小猫米米的病,小猫米米的精神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焦燥,那全身地毛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现在在开始烂皮,给小猫灌了药,涂了药膏都无济于事,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让文茜一点辙也没有。

几天的阴天后,今天一早就开了太阳,文茜便把小猫地窝移到太了阳下,据说晒晒可以杀菌,对于它,文茜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米米在太阳下倒是显得放松了些,两个小瓜子伸到空中,有一抓没一抓的。

而就在这时,在一边看着的文茜突然觉得眼前什么一闪,金黄黄的很是刺眼,好象是从小猫地胸前出,文茜用布包着手将小猫翻了个身,仔细一找才现,在那些杂毛中有一根短短的如同金线似的草。它直接插进了米米的皮肤里。

为什么文茜一眼就能分辩它是草而不是真正的金线呢,这是因为,她所处的角度正好,透过太阳地光线正好看能到了那金线上一些短短的白绒毛。

几乎是立刻地。文茜就确定。小猫米米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就是这种金线草地毒。因为在南山寺那会儿。了凡大师虽然教了她不少医术。但同时也教了她认识了不少地毒物。其中就有这种金线草。

这种金线草其毒性绝对是在所有毒物地前三甲中。而且是没有地冶。这种草很尖。它一但刺入动物地体内。就会致产生一种腐性毒。其结果就是象米米现在这样。掉毛。皮肤一块一块地烂掉。最后拖上几个月后死亡。然则这还不是最恐怖地。其毒辣性真正地恐怖在于其毒地群杀性。就是那边上地细细。几乎不可见地白绒毛。这种绒毛其实就是一种气体构成。它平时是无害地。但一但遇上特有地苏合香地香气。那么这种白绒毛会被分解。散落在空气里。任何人只要吸入一点点。当场立毙。想救都没得救。

可是。接下来文茜就觉得头大了。具有这种毒性地草自然不会很多。要不然。就破坏了生存链条。而就她从古书上所知。这种草一直就藏地云南深山里。而数量也是极其稀有地。可让文茜百思不得其解地是。为什么这种草会出现在十一阿哥府呢?

下意识地。文茜立刻就想到了莫玉兰。想到了她要用金线勾勒地群仙贺寿图。若是在那些金线里掺和几段这种金线草。那是神不知鬼不觉。而皇太后地庆典。那熏香自然是少不了地。而苏合香正是熏香里面地一味重要材料。到时。一旦这画被打开。那后果。文茜想都不敢想哪。

于是之前一些想不通地也就迎刃而解了。难怪莫玉兰要把熏香送给别人。难怪她要花这么大地心思去绣这幅图。难怪她到府里都一直这么低调。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在等待这一天。

文茜坐不住了。第一次主动地去了主院。

找到雅娜,太后的寿诞就要到了,雅娜正在一一检查祝寿的礼品。对于文茜要看群仙贺寿图很不理解,那个图她刚刚封存了,她正一边理着东西一边同莫玉兰聊天了,这个莫小姐一手绣功真是不错,可以学着一点。

“我已经看过,封好了,你还要看吗?”雅娜道,很有一点文茜没事找事的感觉,而一边的莫玉兰却是脸色有些绷紧,那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文茜,这让文茜更加肯定了那群仙贺寿图有古怪。

“我必须要看。”文茜道,这时可不是退让的时候。

“什么时候这十一阿哥府的事都需要经过你的眼睛了,福晋的话都不算数了”一边的莫玉兰嘲讽地道,那抓着椅背的手握得死紧死紧的,隐约着可见那手背上地青筋。

本来雅娜还觉得给文茜看看就看看吧,可莫玉兰的话提醒了她,这里面不仅仅看一会儿的问题,还关系着她一个福晋地权威。

“没事,我已经看过,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就不用多此一举了。”雅娜着。

头痛啊,文茜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却接着道:“雅娜福晋,你要想清楚,你今日之举,若是以后这绣品出了什么问题,我凭着今天的行为可以置身事外,而你怕是要深陷其中了。”文茜这话恐吓的程分比较大,那绣品若真象她想地那样,那一旦事,这十一阿哥府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这话倒底什么意思?”雅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了,文茜的个性她多少还是了解的,独是独了点,却不是个惹事的,尤其象今天这种挑衅她权威地事情,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想到这里,雅娜看了看一边的莫玉兰,这时那莫玉兰明显着就有些紧张,脸色也有一些白。

“有些事情,在没有看之前,我不能妄下断言。”文茜看着雅娜道。

“好,就给你看,但看过后,你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别怪我拿家法冶你个无礼妄言之罪了。”雅娜板着脸道。

文茜点头称是。

雅娜让下人将刚才封存的群仙贺寿图拿出来,然后在文茜面前撑开,加了金线的群仙贺寿图看着果是华贵无比,然而文茜无心欣赏这些,她让下人们将画平举,她的视线沿着画边朝那些金线看到,果然在中间几处金线较多地地方现了金线草,文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轻轻地将那几段金线草挑下来,用手帕子包好,然后将手中那已经完全变黑的银针凑到雅娜面前。

看着那黑得不能再黑地银针,雅娜有些张口结舌的道:“这。。。金线有毒吗?”

文茜摇摇头,摊平手帕,用银针挑着一段金线草举高在雅娜面前:“福晋看仔细,这可不是金子溜地金线,它是一种草,一种巨毒无比的草,叫做金线草,也不知莫小姐从哪里弄来的,颇不容易呢。”若是这样一幅绣品进了宫,一旦毒散开来,那后果,文茜这时想,那背都觉得寒。

说到莫玉兰,文茜和雅娜看向之前莫玉兰站的地方,这时那里早就没人了,怕是在文茜查看群仙贺寿图事,莫玉兰知道事败,逃了。

“快,方管事,带人封了那莫玉兰的院子,抓住莫玉兰。”雅娜咬牙切齿的道。

文茜摇摇头,那莫玉兰又不是傻瓜,又怎么还会回院子,等着你去抓,早应该逃得远远的了。

果然,过来了会儿,方管事来报,莫玉兰已不在府中了。

到了傍晚,十一阿哥回府,知道这事后,立刻派人在整个京城里搜捕莫玉兰,而不知怎么,这事儿传到了太子的耳里,立刻上报,康熙知道此事后自然大怒,立刻封了京城四门,全京城戒严捉拿莫玉兰,同时还很是严厉的说了十一阿哥几句,说他不该留这样身份的女子在府里。

而莫玉兰的真实身份也调查出来了,她是季青最小的妹妹,季玉兰,被官卖的,可不知怎的,就换了姓成了京里的广轩楼的头牌,而广轩楼也因为莫玉兰的事被查封。

一连几天,京城风声鹤唳,老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流言也越传越邪呼,有的说是前明遗孤要复明,有的说是抗清义士要刺杀皇上。。。

太后万寿节就要到了。

可这莫玉兰就如同在人间蒸了似的,硬是让人摸不到一丝痕迹。

这几天文茜也没得出门了,天天窝在风荷院里,每当她看到小凤儿的时候就在想,那莫玉兰可是小凤儿的姑姑呢。

“来。。。小凤儿。。。笑一个。”文茜抱着小凤儿,上上下下的颠着,把个小凤儿乐得直笑,这时候的小凤儿再也找不出初见时那瘦巴可怜的样子。

“侧福晋,快进屋吧,天冷了呢,再说了你的腿也不能久站啊。”坐在门边的浅绿边织着冬衣,边冲着文茜道,她家侧福晋逗起小凤儿就是没完。

刚进入十月份,已是冬季了,只是这段时间都是大晴天,那气温才显得高一些,但一些怕冷人的,那火盆子都已经烧上了。

“好。”文茜答应着正准备转身进屋,却听到院门处传来声响,便不由的停了脚步,看过去,却觉人影一闪,一个人朝文茜这边直冲过来,文茜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天晕地暗,同时感到那脖子被东西勒紧,本能的护紧手中地凤儿,身体被一股力量带着直往后退。

“侧福晋。。。”一旁浅绿惊叫着,接着就冲着莫玉兰道:“你这坏女人,干什么,快放开我家侧福晋。”

“文茜。。。”这时十一阿哥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们是一路追着莫玉兰过来的,见到眼前的情形,却不得不投鼠忌弃,将莫玉兰和文茜等人团团围住。

这时文茜才搞清楚状况,她被挟持了,莫玉兰一手勒着她地脖子,同时感到尖锐物抵着背心,应该是匕一类的东西吧。

“放开她,我让你走。”十一阿哥冷静的看着莫玉兰道。

莫玉兰一阵嘲笑:“我又不傻,放了她,那我才要当场没命了,让你地人,给我准备快马一匹,只要我出了城,我自然就不会为难侧福晋了。”

十一阿哥紧紧的盯着莫玉兰,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去准备。

“那让我把孩子留下吧,孩子还小,受不得惊吓地。”从刚才到现在,小凤儿就一直哭着,显然被突然的变故给吓着了,说着就抬了抬手,想把手中的婴儿抛出去,却感到背上一阵寒意。只得停了下来。

“信不信,在这孩子被抛出去时,我有好几种让她死去的方法,你还是抱着吧,这样我不用担心你做什么怪,说实在地,你这人我还真有摸不透呢。”莫玉兰冷声着道,同时那手上的匕又往前送了送,文茜立刻觉得那背有些刺痛。感到内衣有些湿粘粘的,知道肯定流血了。

不一会儿,马准备好了。

莫玉兰拉着文茜上马,一手提缰,一手仍拿来着匕首,那马便扬尘而去,十一阿哥因为文茜的关系,只能跟在后头,却不能下手。

文茜被莫玉兰侧放在马背上,这个姿势是极其不舒服,手紧紧的抱着小凤儿,闭着眼睛,极力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莫玉兰,已经出城了,你可以放了文茜了吧。”十一阿哥在后面叫道。

“好,十一阿哥果然是个有情有义地人。”说着莫玉兰正要放开文茜,而这时边上射出十几只箭过来,莫玉兰虽然反应很快,但肩上也中了一支,同时马腿也中了一枝,马受惊,立刻狂奔了起来。

原来左侧又突然的杀出了一队人马。

“十一阿哥,原来你也是个小人,只可惜他们动早了一步,要不然,我还真上了你地当了。”此时莫玉兰的整个肩部都染满了血,整个人看着样子很是凄惨,眼神也显得有些凌乱,她手上地匕首仍抵着文茜的咽喉,已经划破了皮肤,文茜可以感到,那里是湿地。

马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

“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十一阿哥急怒的道,原来横里杀了出的正是太子和他的侍卫。

“没办法,老十一,我是奉了皇上的圣谕,今日必须拿此女到案,不过是个侧福晋罢了,以后让皇阿玛给你指几个就是。”太子淡淡的道。

十一阿哥没说话,他知道这事儿跟太子说不清,只得带着自己的人紧紧的缀着莫玉兰。

莫玉兰胯下的马去向已不受人为控制,她只是拉着缰,随着马的奔势,小心的避开身后的箭支,奔了一段路,马渐渐无力倒了下来,而后面的追兵眼看着就要近前了。

莫玉兰一手抓着文茜,看了看身后,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何况她手里还有两个人质,看到边上正好有一间茅屋,莫玉兰便拉了文茜进去。

“看来,你这个侧福晋在他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进了屋,莫玉兰便抢过文茜手中的婴儿,然后将文茜绑了起来,手中的匕首指着文茜的脸:“都是你,都是你拆穿一切,要不然,等后天皇太后寿诞,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出。”莫玉兰道,此刻的她神情显得有些颠狂,说着,那莫玉兰又转过头,看着手里的小凤儿,许是有些吓傻了,小凤儿现在也不哭了,只是瞪着眼睛乌溜溜的看人。

“多可爱的孩子,只可惜命不好。”莫玉兰声音中有一丝温柔的道。

这时,外面的马蹄声已经近了。

“放了我们吧,再留下我们,于你并没有好处。”文茜道。

“怎么没有好处,至少黄泉路上有人做伴,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就该给我陪葬。”莫玉兰又开始激动了。

“看看孩子脖子上的玉吧,我相信,你知道那是什么?”文茜道,这莫玉兰即是季青的妹妹,那自然应该是认得这玉的,如今小凤儿的身世就成了文茜手上的救命稻草。

“什么意思?”莫玉兰有些狐疑的拨开小凤儿的衣领,这才现小凤儿脖子上的那块玉,那块玉对她来说太熟悉了,那是她季家的传家之物,一直就在哥哥季青身上。

“什么意思?”莫玉兰有些狐的拨开小凤儿的衣领,这才现小凤儿脖子上的那块玉,那块玉对她来说太熟悉了,那是她季家的传家之物,一直就在哥哥季青身上。

“这玉,怎么在她身上。”莫玉兰皱着眉头问道。

“她叫凤儿,她的父亲叫季青,她的母亲是宫里的一位娘娘,去年季青第一次进宫行刺皇上时受伤,就是被这位娘娘相救的。”文茜道。

“我不信,我哥哥怎么会同一位娘娘在一起,还有了孩子?”莫玉兰一幅文茜瞎说的样子,可那块玉,又似乎说明了什么,记得过年时,哥哥同她见过一面,就曾听哥哥说过他的命是一位娘娘救的,当时哥哥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要说的样子,只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这孩子真的是她季家的骨血吗?

茅屋外,人马声混成一片,显然,整间茅屋都已被团团围住。这时传来十一阿哥的声音:“莫玉兰,你今日是必死的局,你又何必连累无辜。”

同时又听到太子的声音道:“老十一,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过后,我们不管什么,直接带人冲进去,活抓莫玉兰。”

莫玉兰听着屋外的声音,又看了看屋里的文茜和怀中的小凤儿,突然间,她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罢了罢了,就放了吧,若文茜的话是真,她不但要放,还得要感谢这个之前让她恨不得食其肉的侧福晋,若不是的话,那她就全当在死前给自己行一善吧,仅仅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理由。

轻轻的解开绑着文茜的绳子,然后亲了一口怀中的婴儿,莫玉兰才把小凤儿放到文茜的怀里:“你们走吧。”

“那你。。。”文茜也不知此刻她该说什么。

“正如十一阿哥说的,我此番是必死之局。”莫玉兰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轻松和平静,文茜没有感觉到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也许对她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但我季家的女儿,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也决不死在外面那些满人的手里。”说完,她先打开茅屋的门,将文茜推了出去。

“文茜。。。”一直在外面守候的十一阿一阵惊喜,急步冲上前,一把抱住文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除了颈边和身后有些血迹外,倒没什么,而这两处也仅仅是皮外伤。

安抚似的轻拍了一下十一阿哥,文茜转过身,便看着那门边站着的莫玉兰一举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划过自己的颈侧,那正是颈动脉所在,血立时喷涌而出,这一刻文茜不知说什么,她只感觉到那眼睛酸涩无比。

随后的几天。

京里又连续的出现了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事件,而这些事情包括上次莫玉兰的事件,都有意无意的同前明拉上了关系。

康熙震怒,于是被关在牢里的朱姓王爷一家就倒霉了,一句话,午门斩首。

第七十六章 大雪-又见清穿

康熙三十九年,皇太后万寿节后,那老天爷就开始纷纷下起了大雪,接连着下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停过,道路难行,天意留客,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被大雪阻了路,刚结束了会试的落弟举子被阻了归途,一时间京城各家客栈都住的满满当当的,倒是让客栈的老板笑开了颜。

天冷了,客栈里三三两两的闲人札着堆,都聚在火盆边上,点两盘回香豆,椒盐花生,酌着一两角小酒,一伙人便天南地北的闲聊开来。

文人谈的多是诗词绘画,也有那一心想着为民办事的痛程着朝庭的利弊,惹的一旁的店小二胆战心惊,频频的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商人们则简单的多,大多说的是今年的利有多少,来年的赚头在哪里,谁家娶了美妾,哪个楼的粉头最是撩人。

文茜一早就出了府,最近天冷,生病的人也多了起来,慈心堂里就夏大夫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所以这些天,她大多都是早出晚归,整日的呆在药堂里,倒很有些后世上班族的味道。

接连几天的低温,听说城外已经疼死了好些人,康熙爷一令紧接一令的要大家做好抗寒救灾事宜,可冻死的仍不在少数。

今天大雪终于有了停的迹象,但风仍是很大,文茜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袍,外套一件翻毛皮马褂,头上也顶着一顶皮帽子,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捂着帽子,急急的钻进自家的药堂,一进药堂,便感到一股子暖意。

“哎呀,侧福晋,这么个冷天,你怎么也没坐马车来。”玉翠见着文茜进来,便急急的过来,轻拍去那被风刮在文茜身上的碎雪,一边嚷着。

因为纳喇家四房一直没人在,二虎被文仲要过去驾车,玉翠便一直闲着,然而最近,药堂里忙,金嬷嬷又要在府里帮着文茜照顾小凤儿,文茜就干脆让玉翠来药堂里帮忙,这玉翠本身就是个比较活络的,没几天功夫,那招呼客人的活儿也就上手了,在加上文茜这段时间呆在店里地时间较长,慈心堂除了忙外倒没显得乱。

“谁说我没坐马车的,我同爷一起出门的,只是爷要到城外去探视灾民,我便在前面下了车,一个人过来的。”文茜笑道。

一大早。还没什么病人。夏大夫正在整理着昨天病人地档案。却没看到小麦冬。

文茜不由问道:“小麦冬呢?”

夏大夫抬起头笑着道:“去城外灾民安置所了。昨儿个官府令下。京里十几家药堂组成了个义诊小队。我让小麦冬带了些药材还有我们特制地冻疮膏去了。”

康熙令下。救灾成了头等大事。前些天。京里开了个杏林会。一些个有名望地大夫都纷纷出来。组成了义诊小队。其中领队地据说是宫里地御医。而京里地各家药堂。基本上是出药材和打下手地学徒。

“让这小子去跟那些个名医学学。长长见识。”夏大夫接着道。

“呵呵。咱们地小麦冬可不比一般地大夫差。我可听好些个病人都称呼他小神医呢。”文茜笑道。小麦冬真地很有为医地天份。不管是从医术上还是人品上。可以说到现在为止。他完全继承了夏大夫地优点。而在未来。他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呵呵,这是大伙儿太夸奖,惭愧。”夏大夫谦虚着道,但那脸上却掩不住一种有孙如此,平生足矣的满足和自豪。

正说着,却感到外面街上人流涌动,两旁地店里更时时有人探出头来,文茜正站在那里整理着药材,见此情形,便不由的有些好奇,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门边,朝那街点面上看去。

却是一队兵,押着几十口人犯,街边的人群低低细语。

“他们干什么去?流放吗?”一个人小心的问。

“什么流放?砍头的,呵,那头前一个可是前明地王爷。”另一个人低低的道。

“什么前明王爷,我记得当初抓他们地时候不是说他们是冒充的吗?”又有人不解地凑过来问。

“呵。。。这位老哥你傻了呗。。。那官府需要你是冒充的时候你就是冒充,真地也是冒充的,那官府需要你是王爷的时候,你就是王爷,不是也是,这事儿可是没道理说的。”先前那人神叨叨的道。

这人的话倒让文茜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刚才那人的话跟这句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

犯人们渐渐走进了,这寒冬,犯人的身上衣衫破烂,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红肿肿,青青紫紫的,有的上面还有血痂子,让人看着就心颤,一些胆小的远远就躲开了。

这时,一个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的老人提着食盒自人群里挤了出来,跪在路边,倒了一碗酒,递给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老的犯人:“王爷,老汉子来给你送行了。”老人说着,涕泪纵横。

边上的一个兵一脚踢过来,将那洒踢翻:“滚开滚开,无关人等一率回避,兀那老头,再不走开,你就是同党了。”

老人有些蹒跚的站起来,怒目视之道:“什么同党不同党,人要死了,喝口断头酒是天经地仪的事,老头子我明年就八十了,早死得了,你要真拿我跟王爷一起斩了,那老头子我也算求仁得仁,我老头子还要谢你呢。”

那兵被这老人怒瞪,再加上周围群众那控诉的眼神,一时倒是心虚了起来。

“王二,一碗酒得了,你至于嘛,就要上黄泉路的人,你放开,让他喝。”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兵道。

老人重又倒了碗酒,跪着,恭恭敬敬的呈给那王爷。

那王爷看外表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须发花白,满面风霜,此刻他双手颤抖的捧着那碗酒,然后一昂头喝了下去,喝完了,那手还摸了一下沾了酒的胡子,然后扶着老人站了起来,重重的一拍老人地肩:“老哥,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下辈子,咱俩一起下棋,聊天,喝酒。”

老人点头,白发在风中乱舞。

队伍又继续前行,看着队伍后面,那个有些熟悉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文茜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又觉得沉甸甸的。

回到店里,夏大夫的神情也明显的沉重不少,坐在那里长叹。一个被掩藏在心低的伤口又被划剥开,鲜淋淋的流着血。

“东家,你这是怎么啦,阴沉着脸,是家里地夫人给你气受了,还是窑子里的粉头让哪个有钱有势的人占了。”一个粗豪地声音响起,进来的是施家马帮的头子施驼子,一个驼背,瘦小地四十来岁汉子,外形同他的声音那是完全不着调的。

别小看这施驼子,虽然他说话粗鲁,外形猥琐,却是个有门道,要知道,这时代走马帮拉货的人,那是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手下还有一帮能人异士,要不然,还真玩不转马帮地活儿。

“是施当家的,瞧你说的,没那事儿,你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准备跑一趟了吗?”文茜道,她在药堂里,一直都是男装打扮,又少露面,在加上后世那种于这时代不同的待人接物,行事方法,倒没人猜到她是女子。

“东家聪明,我这正要出门,快年关了,许多店家都要进货,咱们也想趁着年关前跑一趟,挣点年货钱,这不,来看看东家要什么货?”那施驼子坐了下来,喝着玉翠端上来的茶水。那眼神儿却直往玉翠身上看,被玉翠一瞪才悻悻的收回视线。

“我这里地货还是照旧,我经常进了那几种,一会儿我让夏大夫整理一下,整理好了派人给你送去。”文茜道。

“那好,反正你们药堂跟我们马帮那是熟客了,一切费用照旧,不过,我这回是要去去奉天,如果时间来得急的话,我们还准备去一趟宁古塔,所以,来问问东家要不要点别地,据说他们那边的老山参那是最地道地,到了京城那绝对抢手货。”那施驼子又道。

去宁古塔?那宁古塔是今黑龙江的宁安县,这个时代地宁古塔,那可是极恶之地,先别说那里野兽横行,就光各种各样的刑徒,有杀人越货的汪洋大盗,有贪赃枉法的贪官,有前朝的王子皇孙,还有许多不拆腰的江南名士,更有许多无辜被牵连者,他们中甚至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再加上本土的人,这个组成就够混乱的了。

而这里还是朝延不管的地带,任何人,到了那里,什么财产,什么功名,什么荣誉,什么学识,通通的没用,有用的只有自己那血肉之躯,被判为奴隶的,就看你能给你的主人带什么好处,这决定着你的价值,还有一些算不错的,交给当地官府监督,同样是需要你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证明你的价值。

财产?一个被流放的人身上已经不存在财产这种东西。

同时,这地方也乱,流放的人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流放听着似乎比砍头要仁慈些,其实不然,砍头的人,死就死了,没什么痛苦,而流放者却是要临死前尝尽人间百苦。所以到了这个地步,有的人也放开了,用现代的话是说,咱光脚的不怕有鞋的,于是宁古塔的山里就又多了几股土匪。

所以,一般来说,没有马帮会原意去那里,尽管那里有价值很高的野山参,甚至传说有吃了能成仙的肉芝,可依然没人去,好东西那也得有命亨啊,没命,啥都是浮云。

而这回施家马帮显然是要下大注了。

坐了一会儿,那施驼子就告辞了,他还要去别家店打招呼,对于他所说的那种野山参,文茜自然是要的,那东西在关键时候可是救命的宝贝。

大中午的,那太阳终于破开云层,终于天晴了。

夏大夫出诊去了,是四胡同那边的赵大爷,赵大爷也上岁数,性子还很急燥,子孙呢,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常常惹点事回家,常常让赵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有时一个气不顺,就得赶快请大夫,这家,夏大夫已经跑了不止一次。

吃了点点心,再喝了碗杞鸡汤,这是玉翠专门为文茜熬的,连那夏大夫也时不时的弄个补身子的方子交给玉翠和金嬷嬷,似乎每个人都很关心她的身体。

最后一口汤喝下肚,好饱,文茜揉了揉肚子,看着玉翠又把那小沙锅端上来,文茜就差点一头栽地了,补身体也不带这样的啊。

“玉翠,别再叫我吃了,再叫我吃,我立马吐给你看。”文茜很是坚决的道。

玉翠没耐何,只得收了碗。刚走到后院,却呀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文茜探过头去问道。

“又下雪了,好大的雪。。。”玉翠道。

文茜抬头,朝店外望去,果然,一眨眼的工夫,天上又飘起了大雪,街上的行人匆匆赶路,街道边上的店里也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文茜走到门边,刚才午时不久,这雪下得还真邪门,没一点征兆,都以为要晴了,老天爷却给人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那雪大瓣大瓣的,层层叠叠的直往下坠,也不过一会儿工夫,再加上原来未化的雪,已经是齐膝厚了。

这时,一个伙计匆匆的冲进隔壁卖笔墨的店里,嘴里嚷嚷着:“冤。。。冤。。。有大冤。。。”

那店的东家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瞎说什么呢?什么冤不冤的。”

那小伙计龇着牙,忍痛从东家的手里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然后有些不服气的道:“东家,我可没瞎说,法场那边都传开,午时三刻一过,第一个人头刚落下,那雪就突然的落了下来,然后又有劫法场的,这不是有大冤是什么?您瞧过这么大的雪吗,瞅瞅那雪花瓣,大的都快赶上茶托儿了,现在法场那边都乱套了,咱牢记东家你的那句话。。。说啥呢??”那小伙计抓了抓头,才一拍腿道:“对了,是君子那个。。。什么。。。什么危墙的。”

“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东家没好气的打了一下那伙计的头。

“对了,就是这句话,还是老板有学问,所以我就赶快回来。”

文茜被个小伙计的话逗乐了,同时,从这伙计的话中知道,法场那边乱了,有人劫法场,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