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腿,换另一条腿。风妃阅像个人偶般,任人摆布。

周旋在四面楚歌的国事及后宫权位间,他,也有累的时候。风妃阅听到一阵阵簌簌,依稀,是男子起身的声音。黑影一下遮在脸上,一个恍惚,便退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翻身而起,手一伸,穿过男子的腰际,两手紧紧叠在他腹部。一下起的太猛,风妃阅几乎是整个人撞上去,孤夜孑更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脚步被生生向前推一步。

二人都没有说话,交汇的,只有呼吸声,深浅不一,她脸枕在他肩上,一时,气氛有些沉闷。风妃阅闭着眼,下一瞬,身子却被推倒在榻上,更重的力道,也随之压下来。

腿被小心分开,孤夜孑俊脸紧绷,极力隐忍。手上想要有进一步动作,却被风妃阅两手抵着,“这明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你为何…”

男子将她两手拉开,身子倾下堵上她的嘴,辗转缠绵。风妃阅微微喘息,望着男子晶亮的瞳仁,情欲之火,开的如火如茶。

一旦点燃,就再也不可能半途熄灭,一夜的缠绵,更是忍了很久,晚了很久…

熔岩爆发般的热情,悸动,隐隐开散…

一夜间,似乎走近了。风妃阅睡前,只在男子耳畔呢喃一句,“今后,我一定会擦亮眼睛!”她淡笑,由着他将自己纳入怀中。

小腿上的伤,本就没有大碍,静养几日后,也就痊愈了。

九宫十阙,风妃阅走出凤潋宫,远远看见一行嬷嬷丫鬟们手上端着各色物什,行色匆匆的行过。

见到她,均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风妃阅望着她们捧在手上的箱子,“这是什么?”

“这…”带头嬷嬷面有难色。

“对本宫都不能说么?”她厉声,脸色拉下来。

“回娘娘,老奴不敢…这走李美人生前留下的,如今皇上吩咐将那大殿整理出来,一些不要的东西,老奴这就差人丢了去。”

“李美人?”风妃阅眉头一紧,“都是些什么东西?”

“也就一些生前的衣衫首饰之类。”嬷嬷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作答。

“带本宫过去,”风妃阅望向跪着的一行人,径自超前走去。

“娘娘!”那嬷嬷阻拦不及,只得率先跟过去,身后的丫鬟们见状,更是不敢私自离开。

李美人的寝殿,就在冷宫前头,风妃阅刚走进去,就看见一名丫鬟正在殿内收拾,屋子里面,凌乱不堪。该有的桌子椅子已经被清空,全都烧为灰烬。

“娘娘——”嬷嬷跟着追进来,那丫鬟听到声音,急忙转身过来。

风妃阅记得她,第一次李美人被打折腿,旁边那不断求情的丫鬟便是她。

“奴婢参见皇后。”见到她,丫鬟跪下行礼,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起来吧。”风妃阅走上前,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渣滓以及一些衣衫。朝南摆着一张贡台,还没有来得及撤下去。上面堆着几摞宣纸,她好奇不已,拿起来一看,只见每张纸上,均写着相同的字‘葶’。

奇葶

“这是谁写的?”风妃阅手一扬,向下方的丫鬟发问道。

“这是李美人写的,她晚上总是说睡不着,写的,也永远就是这么一个字,奴婢已经扔了很多了…”

“葶?什么意思?”莫非,真是人名?

“奴婢也不清楚,就只知道,娘娘每次写完,都会在殿内一个人发疯,谁也不让进,娘娘…就是这样长年累月被逼疯的。” 丫鬟说话有些激动,隐隐,还藏着什么没有说出来。

风妃阅端详着手中的宣纸,每一张,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褶皱不堪。好像是写完之后,又被人给狠狠用力揉搓,好几张都破了。可却被展开,用东西再压平。

“李美人,是怎么疯的?”

丫鬟听闻,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她缓下神,才平静开口道,“奴婢派来服侍李美人的时候,她已经疯了。”

风妃阅将手中的宣纸放回桌上,目光巡视大殿一圈,“东西都收拾完了?”

“回娘娘,该烧的已经烧了,该上报的,内务总管也记下了,就剩些小零小碎的,老奴们这就收拾干净。”嬷嬷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招呼她人手脚利落起来。

风妃阅看着那名丫鬟,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拿起一张纸,塞入袖口,她若无其事的让开身子,看着她们忙碌,“你也不用跪了,起来吧。”

“谢娘娘。”

就算这殿内藏着什么,也早就被清理干净。风妃阅让几人守口如瓶,就当自已从未踏进过,走出大殿,望着满院子枯萎的花树,她甚至能想象,若干年前,这里兴许便是一片繁花似锦。

是夜。孤夜孑手上拿着奏折,身子半靠在榻上。风妃阅看不懂,只能躺在边上陪着他。

男子神色冷峻,一手绕过她的肩头将奏折举在面前,风妃阅头枕在他肩上,脖子没过多久便酸的不行。

注意到女子的小动作,孤夜孑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一手在她腰上拍拍,“这样躺着不舒服,坐这来。”

风妃阅脑袋动动,疼得僵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哪?”

男子将腿分开,大手一捞,便将她置于自己双腿间,风妃阅整个后背抵着他前胸,果然,一下便舒服多了。

双手环着她,孤夜孑下巴搁在她头顶,再次看着手中的奏折。

这样的姿势,让风妃阅惬意十足,男子看的极其认真,一行一目,时不时,连全身都绷的紧紧的。

“皇上,奏折上的事,让您烦心了?”

孤夜孑看的有些累,放下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界战事连连,朕怎能不烦心?”

“不是有哥哥么?”风妃阅脱口而出,只是,刚说出来,便后悔了。

男子并未说话,只是拿起奏折再度批阅,君家,是他最大的隐患,于他来讲,怕是比那边界作乱还要让他头疼。

惑君心 070 婕妤自尽

翻着手中的纸,折起,再打开。

风妃阅起身,朝外头走去,却谁也不让跟上,步行而去,她走了很久,才来到御书房。

管事的守在殿门口,里头还有好些个丫鬟在收拾,平日里,一般的人是不让进的。

“参见皇后娘娘。”那管事一见她过来,立马迎上。

风妃阅让他起身,巡视着一排排檀木书架,她微微有些头疼,“本宫过来找些东西。”

“娘娘尽管找,要是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就请娘娘吩咐一声。”管事点头哈腰,模样甚是恭敬。

风妃阅颔首,刚要上前,便顿住脚步,“本宫,想要找后宫名册。”

“名册?”管事愣神,两眼睁得老大。

“对,宫内妃嫔、娘娘、宫娥,就连后宫的侍卫,一个都不能落下!”风妃阅握着袖中的那张纸,沉声吩咐道。

“这…娘娘。可是要找什么人?”管事小心翼翼问道。神情严肃。

“你只管给本宫找来便是。”风妃阅径自向前走去,望着一摞摞的书,双眼直盯着上头。

管事不敢答话,只得将她带至内殿,“娘娘要的名册都在这,请皇后过目。”

风妃阅望着厚厚的几本,只得沉下心来,手指拈起书页,一下下翻看起来。

她一目一行,没多久眼睛便倦了,风妃阅索性坐下来,那管事想要帮忙,却被她一口回绝,他只能站在边上,也不离开。

静下心,也没有那么烦躁了,望着她一脸认真,管事不敢打扰,只能噤声。

“这…”风妃阅指着其中一页,被撕过的痕迹,如此明显。“怎会缺了一页?”

管事听闻,身形呆滞,忙凑上前,“能进这内殿的,除了后宫娘娘便是皇上,况且这重要名册,奴才都是守在边上,寸步不离,怎会缺了这一页?”

这…也不足为奇。有人想要把真相藏起来,那定会不遗余力。

“你可知道,这名册漏掉的这页,都是什么身份?”

那管事上前一看,这才回答,“回皇后,是后宫的娘娘。”

风妃阅将名册合上,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银子放在管事手上,“今日的事,就连皇上都不能说,知道么?”

那人不敢接过去,一个劲点头,“奴才不敢。”

风妃阅将银子塞到他手上,见他低着头,便迈步朝前而去。

几日,施婕妤都是一人站在院中,种的茶,已经在枯萎,一如她面上容颜,深秋,带着冬天的寒意,悄然袭近。

神色萎靡,她被着一件披风站在院中,孤孤单单,脚下,那碎叶都没有扫去,“小乐,皇上几日没来了?”

“施婕妤,皇上昨儿有来过,只是您睡下了,皇上呆一会就走了。”被唤作小乐的丫鬟陪她站在院子里,望向那扇空荡荡的殿门。

“是么?”女子听闻,面上并未露出些毫雀跃,“以前,他不会走的。”

小乐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忙劝慰道,“娘娘,皇上兴许是太忙了。”

女子苦笑,声音,几不可闻,虚弱的差点站不稳,“你先下去吧,用晚膳时再过来。”

“那奴婢扶娘娘先回屋去,您身子不好…”

施婕妤点下头,跟着便转过身。丫鬟走出大殿时特意将门带上,站在外头听了会,确认无大碍,这才敢离开。

孤夜孑来时,天色已暗下来,黑压压凝聚了一层,猛地便有惊雷闪过!

他大步跨进去,隐有不安。景夜宫外,一个人都没有。狂风大作,花枝乱颤,那冒着新芽的茶枝,被强劲折断。

皇帝疾步上前,脚下生风,面色阴冷,好比那突如其来的暗夜般,双手用力推在殿门上,然,却是纹风不动!掌下,举起一把内力,男子‘碰’的一声,将门震开。

冷风,嗖的扑面而来,就着外头打进去的月光,孤夜孑一眼便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芳华已不在,此时的女子,竟被高高悬挂在宫殿上头。光着脚,白色的寝衣下,身子随着那根白绫而晃动。

皇帝大惊失色,一掌将那白绫截断,失去了支力,女子的身体便直落下来。他想也不想地接住,将她放在地上。

“施婕妤——施婕妤——”孤夜孑一手轻拍她苍白的面颊,而女子却是双目紧闭,身子绷着。

抱在怀中,皇帝这才知道,几日间,施婕妤竟整整瘦了一圈,脂粉点住黑眼圈,却还是遮不住她的憔悴,自己,怎会忘了,她每晚噩梦连连,身子定是跨了。

凉冽的眸中,划过疼惜万分,他抵着女子的前额,见她脖颈上,一条淤痕如些明显。孤夜孑深感自责,将她抱起来放回榻上。

“咳咳…”

身子被悬空,昏迷中的女子猛然咳出声,一口气刚接上去,便咳的整个背都弯过来,小脸憋得通红。

见她醒来,孤夜孑自是大喜,手拿在她背上轻拍,绷紧的俊颜,也随之舒缓下来。

“皇上…”施婕妤刚一张嘴,眼泪便涌出来,她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在怪朕?男子抚着她尖瘦的小脸,眼中泛过的疼,让施婕妤不忍,连忙摇头,“不,不关皇上的事。”

“那是谁?”孤夜孑追问,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皇上…臣妾受不了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极为痛苦,“每晚的噩梦,臣妾现在一想到合眼,脑子里就好乱,与其这样,还不如…”

外头,小乐看看时辰差不多,便端着托盘走进来,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见殿上悬着一根白绫,随着风起,在她眼前摆动。地上,一张凳子踢翻在地,她杏目圆睁,刚要惊呼出口,便看见不远处的二人。

皇帝低头,封住她的嘴,一吻,冰冷。

“奴…奴婢参见皇上。”通的,手上东西洒了一地。

孤夜孑回过头,深邃的眸子睬了她一眼,“去将陌医师找来。”

“是皇上。”

“不——”施婕妤急忙起身,阻止道,“臣妾真的没事,不用劳烦…”

“那解药,朕一定会找出来,让陌医师过来看看,有别的法子,便最好不过。”男子的声音,无奈异常,另一株兰花,仿若早已销声匿迹。施婕妤不再坚持,望着小乐走出去的背影,怔忡不已。

“皇上——”她的视线落在远处,满面凄哀之色,“若是连陌医师都没有法子,臣妾希望,皇上不要再留臣妾了。”与其憔悴而死,还不如,去如清风。

皇帝的心一紧,胸膛的起伏,不知是因女子的话,还是困突来的空虚。他只知道,她不能死。

风妃阅回到凤潋宫,由于是得过于急促,脸上红晕一片。气喘吁呈地饮下一杯茶,身子顿觉来软不堪,无力地倒在贵妃榻上。

“娘娘,您的东西掉了。”一名随身服侍的丫鬟,将地上的纸捡起来,“葶?”

风妃阅才闭上的眼,咻地睁开,目光敏锐犀利,她望着那名丫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丫鬟面全的很,一般只是在外殿负责打扫,固,对风妃阅来说,十分陌生。

“奴婢认识几个字,奴婢记得,奴婢早些年前侍奉的主子,名字里头就有这么一个‘葶’字。

风妃阅直起身子,精神抖擞,“谁?”

“是…”

“娘娘,娘娘不好了——”外头,一道尖利的声音突兀传来,二人望去,只看见玉桥跌跌撞撞,跑到三步外,这才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施…施婕妤悬梁自尽…”

“什么?”风妃阅一惊,从榻上起来,“人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在外头遇上施婕妤的丫鬟,皇上已经吩咐她去请陌医师了。

碍于玉桥在场,风妃阅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吩咐一声,“你呆在这,哪也不准去。”

“是,娘娘。”那丫鬟点头,看着她们二人走出凤潋宫。

其她妃嫔在后宫中出事,皇后是必须到场处理的。

景夜宫内,热闹一片,外头齐齐跪着满屋子的奴才,风妃阅大步走进去,陌辰吏已先一步赶到,正给施婕妤把着脉。

连行礼都免去,她上前,站在床榻边上。

“怎样?”孤夜孑俊脸冷漠,声音中,那紧张已毫无保留地透出来。

“回皇上,蛊毒接近心房,再这样下去,施婕妤…”陌辰史起身,望向皇帝,偏偏那一字一语,如此清晰,“命并不保。”

掷地有声,施婕妤原先溢满希翼的眸子,一下黯淡无光,全身,像是被抽尽力气,她一笑,悲凉而无奈,“皇上,天意不可违。”

“绝不可能!”孤夜孑冷言打断,语气,依旧不可一世,身子也转过来,面对陌辰吏,“可有别的法子?”

男子垂目,种色冷静,余光,同风妃阅相触,他摇下头,说的极为自然,“没有!除非找到下蛊之人。”

站在殿中央,望着满屋子急得焦头烂额的奴才,风妃阅收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皇帝拥着施婕妤,正用那双给自己涂药的手,帮她擦着眼角的冰凉。脖子上,那淤痕已经上过药,却还是触目惊心。

“皇上——”施婕妤拉着他的手,眼睛红肿,抬起头来.“臣妾好想睡一觉。”

一个简单的请求,于她来讲,却是奢望。“闭上眼,朕在这。”

施婕妤摇下头,嘴角的笑,开的很苦,很涩,“臣妾还是不敢。”

风妃阅望着她形容枯槁,心下,便生出内疚来。她上前一步,手,再度紧紧握着。

“朕不走!”孤夜孑将她身子放下,女子是真的倦了,头才碰上绣枕,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