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皇贵妃微笑,捶肩的手顿下来,眸中,那厌恶转瞬即逝,换上乖巧,“姑妈,茗儿哪是您的对手。”

“别净说些好听的。”西太后拍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母亲慧聪,生出的孩子自然是人之蛟龙,想我炫朝自古便是母凭子贵,茗儿…”

身后的声音,犹在继续,风妃阅充耳不闻,望了身侧的君宜一眼后,视线随即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鼓声连天,狩猎场内围剿激烈,数不清的野兽在四处逃窜,风妃阅有些担心,皇帝的那抹明黄尤为突出,她总能轻易攫住他的身影。

“嗷——”一阵巨响,撼动天地,不知是何野兽发出的声音。

箭雨如林,心中的担忧更甚!

“参见皇后——”侍卫见她匆匆走下来,忙行礼。

“备马。”风妃阅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心中的不祥来自何处,身后,君宜跟了上来,“ 姐姐。”

“你呆在这,不要乱跑,”风妃阅扭过头来吩咐,“保护好宜皇贵妃,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本宫唯你是问。”

“是,娘娘。”侍卫接令,加派人手过来,风妃阅牵过一匹枣红色骏马,一跃而上,手中备着弓箭。

“娘娘,这上头没有您的记号,臣…”

“不用了,”风妃阅挥手打断,“本宫去去就回,这弓箭不为狩猎,只防万一。”

“是,娘娘。”侍卫接令只得退开身子,风妃阅扬起马鞭,欲要疾驰而去之时,君宜却走了上来,她小脸满是担虑,手抓着那根马缰,“姐姐,一定要小心。”

她的眼神,如此真切,让风妃阅心头一暖,“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君宜拉着缰绳的手并未立马松开,她小嘴微张,见坚持无果,这才收回去。

“驾——”望着那道形如流云,君宜只是站在原处,看着马蹄扬尘,进入那片森林。

刚进去,迎面便有冷冽的空气袭来,阳光被树梢挡在外头,马蹄踩在地上,伴随着刺耳的沙沙之声。

风妃阅看着人影竟逐,地上,躺着大大小小野兽的尸体,她勒住马缰,在一颗干劲的柏松前定住。

双眼在人群中找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幽冷的呼吸声,她全身僵硬,发被扬起,蹭着脸郏,有种死亡的窒息感。

风妃阅艰难吞下口水,右手紧紧攥着那把弓,慢慢,将半边脸转过去。对上的,竟是一条红白相间的巨蟒,倒三角的蛇头,几乎就要抵着她的脸,嘴中,蛇信子快速的吞吐,那条巨蟒半边身子盘在古树上,足有人的小腿那般粗细,咽喉处,一鼓一鼓,隐约可见其犀利的毒牙。

她不敢轻举妄动,看着巨蟒在自己面前不断喘息,时不时,张开血盆大口。

“好家伙!”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风妃阅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眼睛斜睨而去,是厉王爷,“我找它很久了。”

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张嘴,以唇形说道,“拿走!”

“什么?”厉王爷听不见,骑着座下白马上前,他就站在风妃阅边上,可那巨蟒却丝毫没有察觉,一个劲,只是死盯着她。

“拿走!”风妃阅启开唇,轻轻说道。

“这蛇是我从西域抓回来的,剧毒无比,当初为了降伏它,可算是折了我好几名爱将。”厉王爷声音中,顿含惋惜,只是满面的嬉皮笑脸,一手又不规矩起来,“对了,这蛇好像特别喜欢女子,尤其,是你这样的。”

风妃阅怔在当场,狠狠剜了他一眼,双目迸射出怒意来。

“又生气了?”厉王爷凑上前,吃定她不敢怎样,“千万不动,蛇虽然没有眼睛,可只要找准了猎物,是不会松口的,只要一动…”男子声音拉长,笑得畅快邪恶,“它就会扑上来,保不准,便将你生吞活剥!”

风妃阅望着眼首的蛇头,赶忙闭上眼去,若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从小对这蛇怕到不行。

“好了,我帮你将它赶走。”厉王爷说的大义凛然,可,却压根没有动一下。

“废话少说,”风妃阅睁眼,余光眯向他,“快点!”

“呵呵——”男子额间的朱砂逼过来,“阅儿,你怎么不记得我呢?”

风妃阅拧眉,脸色差到极点,“厉王爷,就不会说些正经的?”

她认定,这是男子的成心逗弄。

眼角扬起,他笑得倒是无害,继而从怀中掏出一把短笛来,薄唇紧抿,轻轻一曲吹奏出来,那蛇闻之,竟翩然起舞,蛇身扭转后,乖乖潜回那棵松柏上安睡起来。

风妃阅全身一松,体内那股支撑的力被抽去,整个人像垮了一般。

厉王爷一笑,伸出手去揽上她的腰,“嫂嫂,当心摔下了马背。”

风妃阅一腔怒意无处发,手中的马鞭稍待蛰伏,啪的一下朝着厉王爷甩去。他敏锐闪身,修长的手指迎面而去,将那鞭尾缠在自己手腕上,“嫂嫂,好狠的心啊。”

风妃阅一拉,二人就那么僵持着。

“阅儿!”后头,传来孤夜孑的声音。

她原先的担忧一扫而光,瞪了眼厉王爷,这才将手上的鞭子收回去。

“皇兄,这嫂子真凶!”然,他却恶人先告状,笑眯眯转过身子,“哪有一点君家女儿该有的恬静。”

风妃阅并未加以理睬,厉王爷同皇帝说了几句话,便骑着马走了。

“你怎么来了?”孤夜孑上前,拉起她的马缰,二人一道朝前走去。

“皇上,这些未驯服的猎物过于凶猛…”

“担心了?”皇帝将她抱过去,拥在自己身前,风妃阅顿觉暖惫袭来,方才的惊吓也压了下去。

四处逃窜的野兽,被穷追猛打,所幸没有袭击人。

“有些事,明知危险,朕也一定要去做。”孤夜孑举起马鞭,指着一方水木,“这是朕的天下,当然,要由朕亲自来征服。”

风妃阅了然,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狩猎而已,她的男人,如此高傲,如此尊贵,成了他的后,便要抛开一切,连一点担心的权利,都不能有!

“你先回去,朕等下便去找你。”孤夜孑将她的马拉近,风妃阅见他无恙,也就放下心,跨了上去。

皇帝的身影消失老远,风妃阅也不敢在这林子多呆,拉紧马缰,刚掉头便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君隐。

“看来,你是真动情了。”他摇下头,双手环在胸前。

“用不着你管。”风妃阅迎上前去,君隐伸出一手,挡住她的去路。

“吁——”她停下,侧过脑袋望着他,“有事?”

君隐盯着她的小脸,眼睛一瞬不瞬望入风妃阅眼眸,“我不管你对皇帝怎样,我也没有兴趣管,今日,是个绝佳的机会,除掉茗皇贵妃。”

风妃阅瞠目,继而愤怒道,“你疯了?皇上、两宫太后均在,你让我如何下手?”

“再不下手,你还有机会么?过不了几月,她就要诞下龙嗣,难不成,你还要等待时机?”男子绷着俊脸,语气狠戾。

风妃阅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下手的一日,茗皇贵妃虽然骄纵,却也不至于为了权势,便要取上两条性命。她虽是君家的替身,可终是没有亲情可言,害人害己的事,她自然不会去做。

“还是,你压根不想将自己卷进去?”君隐一语道破,脸上神色已经难看起来。

风妃阅半晌没有回话,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没有忘记,自己是君家人,但,往往你的一句话,便要让我们为你赴汤蹈火,后路呢?你想过么?一旦事情败露,我和君宜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君隐听闻,原先阴霾的脸色晴朗几分,“我知道!”他说的笃定,“稍后,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须在混乱中,保护自己,保护君宜便可。”

“你想做什么?”她惊愕,君隐这样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管好自己就行。”男子说完,便扔下她一人,策马跑进了狩猎场。

风妃阅不敢久留,回到阁楼时,就见君宜欣喜迎上来,“姐姐,没事吧?”

她下马,边上的侍卫上前,欲将她手中的弓箭接过,风妃阅刚要递去,一想起君隐的话,还是将手缩了回去,随身带着。

“没事!”二人走上木质楼样,西太后同茗皇贵妃对弈正欢,其余几名妃嫔则凑在一处,自己找着乐子。

风妃阅遥望那片林子,心中,沉一下,浮一下,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安全的点。心乱,如麻!

惑君心 078 殊死搏斗

风,扬起白雪飘零,一块天幕像是从远处被掀过来,冷冽的空气席卷而来,整个气氛,都是窒闷无比。

“啊——”阁楼上,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站在前头的风妃阅一下便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百兽围攻!

原先被放生的野兽,竟齐齐朝着这边跑来,豺狼虎豹,疾步如风。

“怎么回事?”两宫太后亦察觉出异样,西太后一把推开棋盘,快步走来。

阁楼下,众将士乱成一团,纷纷围堵在下方,欲要阻住那疯狂的脚步,风妃阅大惊失色.“这个疯子!”

一场好戏,君隐真是不要命了。

她怒不可遏,无奈,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作考量,身侧的君宜吓得脸色惨白,“姐姐。”

风妃阅回神,周边的妃嫔已经三三两两靠在一起,下方,侍卫不再坐以待毙,均骑上战马冲上前去。

一时间,就看着近距离的厮杀在眼前展开,野兽追逐,势不可挡。侍卫们手中的箭如雨点般落向前方,‘咻咻——',一只金钱豹被射中,边上凶恶的狮子,亦被射中左腿,不支倒地。

然,却是前仆后继,更为凶悍的进攻在蹬动的四肢中凛冽跃出,哧的一下,最前头,战马被断成两半,上头的侍卫一下倒在地上,便被那样野兽给践踏残杀。

“怎么办,怎么办啊——”身后,已经乱成一团,风妃阅更是冷汗涔涔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身朝着那木质楼梯走去。

“快,将这梯子拆掉。”要想上阁楼,唯一的路径便是这楼梯,她知道,就算拆了,也同样阻止不住那些野兽的脚步,可眼下的局势,只能拖一会是一会。

“是,娘娘。”下头的侍卫反应过来,蹭蹭跑上阁楼,将那可以脱节的楼梯提力搬上来。

风妃阅望向远处,那野兽已经撕开人群攻击过来,哀呼声、嘶鸣声不断,残肢断臂,更是触目惊心。

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到处是血,温热的液体洒下去,终于将那顽固的冰雪融化几分。

“啊——”

“嗷——”

风妃阅两手抓着护栏,眼神焦虑而无望,野兽出击,那林子里的人可安然无恙?

“姐姐,怎么办,攻上来了。”君宜害怕极了,两手用力抓着她的袖子,身子紧贴,已然颤抖。

风妃阅没有回头,一手将缠在腰间的软剑抽出来,那剑被甩开,哗啦啦闪动好几下后才停歇。她,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决心。君宜见她满是坚毅,脸上,虽有惧怕,却被一抹决然所代替,她拉紧的双手松一下,此刻,身前的女子,竟犹如天神般让她放平下心。

“我一定带你活着出去!”风妃阅咬紧的唇松下,回头,仅是望了一眼,便将手中剑再度紧握。

下头,仅存的侍卫已寥寥无几,阁楼上,人人自危,猛兽悉数扑上前,围着那半空架起的楼阁一一打转,无所适从。

“皇帝呢?”东太后战战兢兢起身,两眼紧闭不敢望下面一眼,“快去叫人来。”

“这时候还有谁能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西太后相较稳重,茗皇贵妃搀扶着她,只是脸色苍白,也吓了个不轻。

聚集在一起的猛兽见无路可上,均呈现出焦躁不安来,怒吼声,嘶鸣声,夹杂着利爪摩擦柱子的声音,一道道,刺耳惊心。

“呜呜——”胆小的丫鬟已经哭出声来,一时间,全都乱了。

风妃阅全神贯注注意着下方,但见那猛兽一步步退开,万物皆有灵性,前排的豺狼忽的将前肢匍匐在地,后腿蹬在地上。只看见后排的野兽突然冲上前来,四肢跃上那豺狼的后背,一声狂吼,惊动天地,匍在地上的猛兽使劲力气站起来,背上,那四肢借助这股力道,竟是凌空而起,直接朝着阁楼飞蹿而去!

风妃阅大惊,一把将身边的君宜推开,手中软剑毫不犹豫劈下去,只听得那猛兽凄厉惨叫,通的一声砸下去。

楼下,各方野兽蠢蠢欲动,风妃阅惊感不妙,那些侍卫围成一圈,搭弓上箭开始回击。

然,更多的野兽,正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下方,那猛虎一步步徘徊,数不清的野兽开始匍匐下身子。

飞跃上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来不及拉开弓箭,有的侍卫便被扑上来的猛虎一掌击毙,喉咙轻易被撕咬开。

踩着尸体,越来越多的野兽冲上阁楼,如此近的距离,连害怕都成了惘然。

风妃阅拉住君宜的手腕,回头说道,“跟着我,不要松开。”

女子听闻,眼眶中已含热泪,她郑重点下头,反手,紧紧抓着风妃阅的手不松开。

“保护太后…”

两宫太后及茗皇贵妃被围在人墙中,风妃阅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猛兽,手的剑,鲜血顺着尖锐的口子汩汩而下,她拉着君宜,小心翼冀退后一步。

“施婕妤,不用怕。”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极为冷静。风妃阅转过去只见一名丫鬟紧拽着施婕妤的手,那人,正是在络城被孤夜孑送与她的陶心。

女子注意到边上的目光,亦转过神来,冲着风妃阅微微一笑,“不过是猛虎野兽,冲过去,不见得多么可怕。”

欲佩于她的勇气,风妃阅亦扯开唇角,二人对视一眼,均目不转睛望向前方,厮杀再度展开!

都说狐狸最为狡猾,风妃阅不知道,那红狐的攻击力竟会如此强。

眼见一道红色快如闪电袭来,她闪身,肩头却仍是被那利爪划出三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眉头紧蹙,来不及感觉疼,风妃阅便反手,一剑拼足内力,将那狐狸一劈为二。

“姐姐!”君宜惊骇.却被风妃阅拉着,朝着阁楼一角躲去。

“救命啊——”茗皇贵妃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随着两宫太后一道躲闪,无奈身子不便,动作极为缓慢。边上的侍卫皆已惨死,横七竖八,桌子椅子倒了一地。

风妃阅无暇顾及,在这种情况下,保住自己同君宜已经不错了。

一匹狠戾的狼,徒步向前,目光死死盯着施婕妤,凶恶的眸子闪现出琥珀色的阴冷,陶心捏着她的手,身子不敢乱动,只能退后。那狼慵懒紧逼,女子目光一眺,落在地上侍卫丢下的那把剑上。她握了握拳,将施婕妤拉到白己身后,猛的,便弯下腰!

千钧一发之际,那恶狼找准空子直扑而上,陶心唇角一勾,弯下的双膝咻然绷紧,足下一用力,风妃阅微微惊愣,女子的内力,竟如此深厚,那狼被踢中下肚,在空中翻滚几圈后,倒在了地上,了无声息。陶心擦下冷汗,弯腰将那把剑拾起握在掌中。

阁楼下,野兽出没,阁楼上,更是杀机四伏。

退无可退,风妃阅焦虑的望向那片林子,生路被阻截,只能誓死杀出条血路来。

‘轰——’整个阁楼,突然摇摇晃晃起来,一手撑着栏杆,风妃阅望下下方,竟见先前的那头黑熊,正抡着那硕大的手掌,支撑阁楼的柱子已然摇摇欲坠,整个避舍,即将倒塌。

一旦落地,后果不堪设想!那势必会遭到更为强劲的围攻。

“没有办法,只能跳下去!”陶心抓着施婕妤的手,同风妃阅靠到一起,“若这楼子真塌了,万一被压伤,我们就连最后的一点反抗力量都失去了。”

同意地点下脑袋,形势容不得她们多作考虑,柱子的一脚哐当被击碎,楼阁,顺着一边方向慢慢倒下。

“走!”风妃阅一手环上君宜的腰,陶心则带着施婕妤,一同跃下,稳稳落在那白色的积雪上。

余下的侍卫拼死保护,总算将两宫太后同茗皇贵妃救了出来,随着一声巨响,那阁楼歪歪斜斜,全部砸了下来。有的,直接没了声息,有的,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黑熊的肩上受了伤,身后,野兽跟着紧逼过来,更甚至,将那些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茗皇贵妃一手捂着肚子,神情痛苦,身后的两宫太后已顾不上那么多,一个个吓的没了反应。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远处却传来策马扬蹄的声音,风妃阅急忙回头,只见孤夜孑带着众将士,正从林中赶过来。

百感交集,她心头一热,激动,氤氲了眼前。

“姐姐!”一个恍神,待到风妃阅回过神之际,就看见君宜已经挡在自己面前,迎面,那黑熊一掌扑来,她急的差点失去反应,忙向后面退去。

‘哧——’衣服被生生撕裂的声音传来,黑熊的掌风凛冽,差点就将君宜整个肩膀卸去。脚下一崴,身子猝不及防向后倒,女子脸上的神情,痛苦到难以隐忍。

“君宜!”风妃阅紧拥着她,一时怔忡,难以回神。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口齿已经不清晰,“这回…我给姐姐…安全…”

那黑熊逼上来,抬起腿刚要踩下,就被孤夜孑拉起的箭一下射中,踉跄几步,巨大的身子,仿佛能将大地撼动。

“皇上——”施婕妤双目含泪,脸上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