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衣衫,回身添加些柴火,风妃阅坐回孤夜孑身边,他犹在沉睡,女子将脑袋枕在他肩头,火堆中,干枯的树枝噼啪作响,她陷入沉思,面色带着几分凝重。

侧过头去,手指在他眉梢上轻轻划过,“我们,就让老天来做决定,如果,在天明时分,陪我走出这片林子的是你,我就随你回去,如果…”她拧住话语,认真的盯着他侧脸,“还有如果的话,我们,就彼此松开对方的手,好么?”风妃阅重新靠在他肩膀上,“最后一个如果,我们就死在一起,变成两个雪人。”

火堆,在寒风中慢慢被熄灭,这样的夜晚无休无止,仿佛怎么都等不到天明。

远处,真的如孤夜孑所说,有清晰的砍树声,不远了,她唇角勾勒出几许希翼,在最后一点火源燃尽之时,闭上了眼睛。

全身酸楚,她不适的张下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仿佛被千金重的东西压住,让她难以喘息。

猛的睁开眼,风妃阅急促用力的呼吸,入目的,是雪白色的纱幔,屋中点着暖炉,她两眼转动几下,意识后知后觉。古香的摆设,案几上,熏炉中氤氲而出的香味随着雕镂的小孔汩汩冒出来,这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她害怕的摆了摆头,更多了,则是难以置信。

“醒了?”男子慵懒的嗓音随着撩起纱幔的动作而传进来,七袂弯下腰,泻下的发丝落在她面前,视线在她脸上察望,“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风妃阅嗓子嘶哑,干涩的难受,她环视四周,随后,同身前男子对望,“我怎么会在这?”

七袂在床沿上坐下来,目光炯炯,“你忘了,先前我们进的那片林子。”

她当然没有忘记,可是,她明明是同孤夜孑在一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片林子,名叫惜缘林,”七袂压下身,目光紧盯着她不放,“谁第一个找到你,谁才同你有这缘分。”

他的话中微微透着几分切齿,面上,微笑,却并不达眼底。

“找到我的,是你?”风妃阅声音忍不住拔高几分,那她同孤夜孑先前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还有谁?”七袂反问,嘴角咀嚼着笑。

“那…”风妃阅犹豫下,心头满满的,都是害怕,“我身边可还有别人。”

望着她眼中的希翼,七袂敛下笑,他心中升腾起无名的怒意,语气残忍而冷酷,“没有。”

“不可能,”风妃阅断然,她用力摇下头,两手将自己撑起来,毫不畏惧同他对视,“我明明同他在一起,还是,你把他怎么了?”

“你嘴中的他是谁?”七袂讥讽反笑,“死亡之林中不单陷阱重重,更为重要的是,凡是在里面的人都会经历必然的幻境,让人辨不清真伪。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仍是这般愚昧,他是谁?皇帝么?当初他既然能抛下你,今日,又怎会进死亡森林来,为你送死?”

风妃阅全身力气被抽尽,整个人栽回去,只剩下呼吸的力。

难道,真如七袂所说,只是自己经历的幻境么?可是,男子的眼泪分明打在自己脸上,那种感觉,怎会有错?

她伸出手,在眼角轻轻擦拭下,手指传来清晰的疼痛,风妃阅眼中闪过奇异,那正是自己在取火时所留下的伤口,如今,还隐隐作痛。

如果,这是幻境,经历过的一切为何历历在目?

如果,这是真的,那陪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在哪?

和她一起走出林子的,最终不是他,风妃阅心中原先笃定的答案,却还是忤逆不了天命。

真的,是要让他们放开彼此的手么?那片春暖花开的地方,没有你的陪伴,哪里还有美丽?

或许,七袂说的对,从一开始,孤夜孑走进死亡森林时就只是个幻境,或许,只是自己意念中,想要挽回点什么。错过的,终究,连对方的手都难以触及,遗憾,成全不了现实。

锦瑟年华与谁度 160

双目沉重的打开,孤夜孑松开的手掌收下,却是握了个空。

“皇上醒了——”耳边传来惊呼声,以及串串急促的脚步,孤夜孑好不容易将焦点对在一点上,他模糊启音,开口说道,“这是哪?”

“回皇上,这是下官的府邸。”一人上前,弯腰恭敬说道。

他眸子转动下,全身发热,脑袋浑浑噩噩,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皇后人呢?”

无意识的一句话,让边上众人面面相觑,带头进入林子的官员拾袖擦把汗水,战战兢兢恢复道,“皇上,臣等今人林子时,并未发现有旁人。”

他肩膀一动,枕着的伤口被扯开,龙颜忽然大怒,“怎么可能没有人,她分明躺在朕边上,难道朕的伤口也有假?”

众人齐刷刷跪满一地,脑袋碰着地面哪敢抬头,皇帝急着起身,右手将榻上绣枕扫下去,击在一名官员的身上,那人身子稍有倾斜,肩胛微缩,“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林子里面,真的只有您一人。”

痛楚清晰刺入后背,怎会有假?那件染血的龙袍挂在精致藤架上,女子气息温柔,又怎会有假?孤夜孑说什么都不信,遮在腰间的锦被被随手扔下去,雪白的中衣犹如零落于孤梢上的海棠星,白皙而纯净。他分明拥着她,两人相伴于姻缘树下,尽看雪花繁落,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位子却已经空了。

“我不该睡着的,”他懊恼万分,一掌击在榻沿,伤口崩裂,血水,像是暗夜中的眼泪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灼烫的液体,涌至胸口。那种感情明明那么真实,他将手放在心房的位子,那里,还留着女子的眼泪,整颗心透着柔弱的疼,跪在地上的几人动也不动,孤夜孑抬起眼眸,视线透过开启的窗子望出去,半边明月高悬于天际,透着种不知名的惨淡。

修长的腿站起,旁人不敢阻拦,只得将路让出来,孤夜孑蹒跚向前,小腿在桌腿上磕磕碰碰,身子虚弱的连路都走不稳。身边随侍忙上前,才刚触及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推开,孤夜孑手扶着墙壁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虚脱地在竹子编制的栏杆上坐下,背部贴上去,一阵寒意蹿遍整个身体。

风妃阅倍感虚弱,七袂在看见她醒来后便离开,她双肩挣扎下想要起身,边上随身服侍的丫鬟忙上前,两手轻轻落在她肩头,“堂主,皇尊交代,要您好好休息。”

“我想喝水。”她口干舌燥,说话无力。

丫鬟听闻,急忙端了水过来,嗓子里刚恢复几分舒爽,风妃阅就试探问道,“独步天涯的人,都回来了么?”

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丫鬟不疑有他,“各大堂主及门主已全部归来,这一趟武林盛会,好像才逗留不过几日。”

风妃阅上半身靠于床架上,榻前,一盏白色玉兰的花形灯盏隐约伴出几分香味,在她径直小脸上打出缕缕哀愁,散在胸前的长发带有蜷曲弧形。望着丫鬟开始忙碌的身影,她开口道,“这次皇尊回来,可有带何外人?”

那丫鬟直起身,脸蛋转过来正对她,“外人?没有,皇尊下车时就抱着堂主一人。”

悬起的心口,平复下,松懈却又带着失落,矛盾极了。看来,孤夜孑并未落在七袂手中,可…若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是该同孤夜孑在一起,七袂既然救出了自己,肯定会发现她身边的皇帝,潜意识中,她不愿意相信那是个幻境,可若是事实,又该怎样解释现在的一切?

“堂主——”见她起身,丫鬟忙要上前搀扶。

风妃阅皓腕轻摆,“我就在外头站一会儿。”拉近前襟后走出去,凉爽的风随着打开门的动作扑面而来,再次吹在脸上,还带着几许燥热,同林中的寒冽完全是两个世界。

双手扶在栏杆上,她前半身倾出去,仰面对视着挂在天空中的月亮,是谁说,月亮的光洒在每一个角落,你能看到,他亦能看到。被光良照射到的地方,要一起幸福?风妃阅将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眼前展开,月光被指缝稀疏成几道哀默,左手,将右手包拢起来。在皎洁的月色中,她缓缓将两手拉开,复又,重新握回去。

放手,谈何容易,指尖弯曲成难舍难分的,将两只手掌扣在一起,“你看见了吗?”

孤夜孑将披在身上的衣衫拉起,圆缺的月中,仿佛出现两只手,一大一小,“阅儿,你还是走了。”

“你还是走了。”风妃阅呢喃出同样的一句话来,仰视的眼角被痛楚撕裂开,两条手臂举得发麻,“我不相信,那只是一个梦,你知道吗?我并不想醒来,在那里,我能安安稳稳的闭上眼睛。我也不奢望那片美丽的地方,我只想,再让我睡一会…”

“这样的梦,要是每天能陪着我,多好。”孤夜孑轻咳,嘴里淡淡的血腥味,他单膝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白色的中衣被晚风撩起,双目轻阖,她仿佛听到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如果,在天明时分陪我走出这片林子的是你,我就随你回去…”

孤孑的背影,他形单影只,只在长廊上投下一道修长,风妃阅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肯放开,手上取火时的伤口清晰呈现在眼眸中,那一点无望,仿佛又死灰复燃。

七袂双目紧盯着她背影,他藏身于转角,幽暗的眸子落在那一双牵住的手上,嘴角透露阴鸷,长发邪魅垂于胸前,身上暗色的长袍融于黑夜中,尊贵而窒息。

将女子的一举一动摄入眼底,他气息浮躁,仿佛重新回到那片死亡森林。

脚步踩着残枝落叶,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响,可在这片静谧中,却尤为刺耳,“什么鬼地方!”他暗自咒骂,情急之下,还在寻找风妃阅的身影。两手拨开茂盛的枝叶,才发现这条路,竟然在先前重复过。

七袂兜兜转转,来到一片林子前,栅栏那里,写着一首小诗,它在唇间默念后,轻声嗤笑,“什么惜缘林,骗人的鬼把戏!”

一路进去,却是比先前的林子还要诡异邪门,这里不单有溪水,竟还有耸入云间的山脉,亦真亦假。他在里面找着出路,手臂将挡在面前的树枝拨开,入目的,竟是满地白雪。自己所站的地方还是春暖花开,想不到只是一步距离,就差了一年。

白雪皑皑,积起一层厚厚的冰霜,他走近一看,竟见二人相偎,斜躺在树下。风妃阅单手环着男子的腰,倔强的小脸此时缓和而温柔,安静地枕在他胸前。孤夜孑似是受了伤,七袂蹲下身来,阴鸷的视线落在二人脸上。他知道皇帝进了林子,那名死士也是授他之命乔装成风妃阅,怪异的是,他在看见孤夜孑被刺一刀之后,刚要上前,却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孤夜孑落在肩头的手看在七袂眼里,无比刺目,心里一阵郁结,堵得慌,他不明白,他们两人是如何在一起的。手上动作粗鲁的将风妃阅扯过来,男子半睡半昏迷的呢喃了一声,大掌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不信,这真会应了初入林中时的那首诗意,自己不过是来迟了一步,死亡之林中没有捷径,孤夜孑限于自己找到风妃阅也只是运气罢了。

望着男子靠在树干上的脸,七袂垂于身侧的手慢慢凝聚起内力,掌心落在孤夜孑头顶上方,他依旧凝目而眠,没有丝毫感觉到危险。七袂一掌欲要击下去,却还是犹豫,俊目凝望着他虚弱的眉宇,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退却,最终,还是握紧双拳,将手收回来。

七袂揽上风妃阅的大掌微用力,女子横腰被抱起来,他刚要走,步子却一顿,被拉了回去。回眸相看,两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不愿放开。风妃阅整个人缩在自己胸前,七袂迈开脚步,她的手落于下方,二人的手臂被扯拉成一线,像是有预知般,手上的力越缠越紧。

他一个用力,扣在一起的手指在对方掌心中滑过,细致的纹理,像是前世镌刻的美好,有人说,每人手上都有一条姻缘线,只为,在下辈子找到对的人。指尖相触,最终,划过一个哀伤而无力的断点,意识全无的孤夜孑,大掌在空中伸出挽留,风妃阅整条手臂挂在七袂身上,寂寞如斯,他手掌逐渐收拢后,垂落回去。

留下他一人,七袂抱着风妃阅转身离去,埋在胸前的脑袋突然往边上倒去,眼角轮廓处,一滴冰凉顺着面颊掉落,摔碎在积雪冰封的地面上。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睡梦中,风妃阅轻喃。这是七袂第一次看见她落泪,他脚步顿住,垂下的两眼望着她苍白而疲倦的脸色,泪花将地上的一点冰雪融化,随后,整片大地好像苏醒过来,从远处开始,曾芜交错的树木将路全部让开,冰层在脚底下褪去,放眼望去,依稀可见正在砍伐的官兵。

边上,同风妃阅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气息全无倒在一棵树后面,七袂想要跨过去,矫健的身子却突然顿住,他从袖中掏出跟精致的链子,那是在络城时,从风妃阅身上取下的。手掌一松,链子临空闪耀,最后落在了女子的前襟中。

抱着她闪身后退,那些弯腰的官兵望着突然明了的前路,一个个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死亡森林上头的雾气全部挥散,穿梭于林间的诡异被延伸出来的阳光扯开,众人丢下手中东西,跑进了林中,“皇上,皇上——”

原先在里头周旋的众人见到七袂,迅速归拢过来,“皇尊。”

他让人火速退出林子,站在边缘外,已有人找来马匹,他抱着女子横跨而上,视线扫过那片林子,“这死亡之林害得独步天涯全军覆没,将它烧了。”

“是。” 一名男子领命,七袂将风飞阅环在胸前,马缰勒紧后,夹起马肚健步如飞地窜出去。

几里之外,他回首望去,犹能看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整个天际,浓烟肆起,黑色的焦灼味道尾随而来,连带着整个山庄都被牵连,庞大的建筑瞬间埋没于火场之中。七袂策马扬鞭,黑色的身影幻化为一点,消失在瑰丽的火光中。

风妃阅将两手遮在脸上,里头的丫鬟见她迟迟不进来,只能取过件披风。走出去,“堂主,您身子尚弱,回去歇息吧。”

她轻轻吐出口气,回过头去望了她一眼,丫鬟上前搀扶着她,将风妃阅送回屋子。七袂走出暗角,望着灯火熄灭的屋子,他敛目后,走下阁楼。

“你们是怎么将朕救出来的?”过了许久,孤夜孑才朝着里头官员问道。

“回皇上,属下带人只将那片林子砍了一角,突然就见原先的瘴气全部都散去,里面的路也一条条清晰出来,属下找到您的时候正适林中突来大火…”

“大火?”孤夜孑突然厉声打断,“里头的人呢?”

那官员双肩瑟缩,冷汗涔涔而出,“一路来,属下只看见几名江湖之人四下逃窜,火势是从另一边过来,故而…”

皇帝心惊,上半身正起来。

“事后,并未再见有人逃出来。”

而风妃阅,明明是进了那片林子的,就算他们没有遇上,在那场大火之前,她也不可能出去。

第161章再次错过

全身,如坠冰窟,五指咻地紧握。

孤夜孑霍然起身,虚弱的步子显得急促,将前襟拢紧后向前走去,跪着的众人纷芒起身,想要阻挡。

“摆驾!”皇帝一挥手,威严哪敢觑。

官员急忙下到阁楼,急急忙忙找来马车,随行御医片刻不敢耽搁,连忙跟上去。

风妃阅遣退丫鬟后机灵起身,她打开门,先将脑袋探出去,见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走到外面,足落无声,身姿敏捷。她偷偷来到马厩前,牵起自己的马儿后一跃而上,策马扬鞭。

身后,一双妖媚的眼眸瞬间染上阴鸷,男子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攥成拳,视线久久钉在她后背,目光氤氲出嗜血。

风妃阅勒紧马缰的手使劲用力,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耳畔呼啸,挡在跟前的树枝被她用马鞭挥开,健步如飞。她想要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心中的渴望繁衍至焦虑的疼痛,女子穿梭在暗夜中,只有马蹄踢踏声清脆而急迫。

满目疮痍,一场大火将整个山庄吞噬,经久燃烧的枯木带着焚烈的热源袭近,孤夜孑步下马车,脚底下像是踩着火炉,烧焦的木炭随风在地上打滚飘落,停留在每个人脚边。已经有人开始走近死亡之林找寻,那里,只剩下一堆废墟,哪还有半个人影。

孤夜孑走近望去,原先有山有水的林子,焚烧过后竟不过才方圆地方。官兵用手中棍子将地上灰屑拨开一层,一路从边上向中间探去。

他目光越过众人,刚上前两步,就听见其中一人有所发现:“皇上!”

他转身,棍子上挑着根晶亮的链子,孤夜孑疾步而去,官兵将它取下后在袖口擦拭干净,双手递过去,男子接过的动作带着几分颤抖。这条链子他再熟悉不过,风妃阅曾不止一次和他提及,“在哪发现的?”

“回皇上,就在前面。”那名官兵旋身带路,皇帝脚步虚移,身子差点栽倒之际,被边上的女子及时搀扶,“皇上当心。”

孤夜孑侧目一瞥,只见那人明眸皓齿,细致的五官衬在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周身的书香之味,同平日里的丫鬟完全不同,他心系风妃阅,故而没有多做追究,大掌随手搭在她肩上后,一路向前。

“回皇上,就是这。”官兵站到边上,伸出手一指,孤夜孑抬眼望去,就见一个人形清晰的呈现出来,全身,已经化为灰烬。

他静默而立,身子咻然一沉,差点压得那女子站立不住,五指在她肩上钳住后,双腿虚软站起。握紧的手掌感觉到疼痛,链子的接口划开皮肉,孤夜孑一瞬不转盯着地上,那里躺着的,怎么可能是风妃阅?

他矢口否认,却又说服不了自己,“不可能,她明明同朕在一起。”

“皇上,”那名从未开过口的女子转过头来,小脸轻扬,双目对上孤夜孑,“民女听说,这林子名唤死亡之林,不仅里头诡异,而且,进去之人皆会出现幻想,很多,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孤夜孑原先的坚持差点动摇,却仍然守护,不肯放开,他不信,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境,他更加不会相信,自己只是闭上眼的时间,她就已经化成了灰烬。女子的肩膀被他越掐越紧,她咬着下唇,愣是没有吱一声,额角上已经冒出涔涔冷汗,皇帝却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风妃阅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她趔趄上前,入目的,却是遍地灰烬,一眼望不到头。她没有人多势众,只能靠着自己去找,整颗心高高悬起,才走不过几步,身子就瘫下来,跌坐在地上。

这里了无生迹,如果孤夜孑真的没有逃出这片林子…她赶忙摇下头,唯一的希冀,她情愿当初是场梦,他根本就没有进那片林子。几个挣扎后起身,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男子的咆哮声,石破天惊,像是困兽般的颤抖,绝望而凄凉,听得旁人心碎剧烈。她站在原地,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另一头传来,心口忽的揪起,疼的厉害。

孤夜孑胸膛处剧烈起伏,喉间涌上腥甜,眼眸中的世界在剧烈摇晃后,终于倒塌下去。风妃阅好不容易看见远处的人群,隐约,中间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异常熟悉,她面色欣喜,刚要上前,却见他身子一倾斜,双手拥住了边上的女子。

孤夜孑双目无力轻阖,那名女子见他伏在自己肩头,赶忙双手扶上他腰身。全身的无力,看在远处的风妃阅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她及时刹住步子,视眼朦胧中,看不真切。原来,先前的一切,真的只是场梦,她没有看清楚女子的脸,单从半边背影,她便已认定是施婕妤。同样的娇弱,同样的身姿,甚至,是同样的亲昵…

四周随行的官员皆已惊骇,纷纷上前,女子一手环过他的腰身,“皇上,先回去吧。”

孤夜孑摇下头,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向下软去,御医适时在右边将他搀扶起来,示意众人离开,风妃阅眼见他徒步向前,犹豫几下后,最终提起勇气,箭步上前。

“唔——”嘴巴突然被身后的大掌捂住,纤细的腰身被深勒进一具温热的怀抱。七袂提起内力后将她带至远处的一棵树下,环起的双臂昭示出他此时的愤怒。风妃阅双手想要将他的手掰下来,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挤压在粗壮的枝干上,喘不过气来。

孤夜孑被扶上马车,随侍掀起轿帘,他弯腰进入之时,扭过头去望一眼,由于隔得过远,风妃阅并不能看见他眼中的凄凉,却在见他消失于暗夜中时,心头剧烈抽痛。眼睛用力睁得老大,瞳仁深处,通红通红。

腰后抚上一双大掌,几经摩挲后,粗鲁拽了几下。风妃阅心神猛地一收,他在做什么?

“唔唔——”被捂着的嘴中含糊出声,七袂充耳不闻,继续手上的动作。风妃阅奋力反抗,男子索性松开手,将臂弯压在她后背上,抵住那棵大树不让她动弹,“七袂,你疯了是不是?”

风妃阅出声咒骂,双脚想要向后踹,男子轻易闪开后,索性将整个身子压在她背上,一手随意扯动几下,那条白色的腰带就这么被丢弃在一边。七袂面露邪佞,一手伸入女子前襟,“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不安分。”

她身子剧烈扭动,不想让他碰触,无奈气力不够,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回头怒瞪着他,七袂凑上前,薄唇刚要吻上她面颊,就听得她恶狠狠说道,“你敢试试,我就把你舌头咬掉。”男子一顿,俊脸微偏,最终带有忌讳地埋在她颈间。风妃阅按捺不住厌恶,身子想要退开,袍角却自下方被掀起,她杏目圆睁,男子的大掌已经贴上她小腹。

“哈哈——”忽的,一串银铃般的笑意从身后传来,二人均是一怔,七袂下意识将身子挡住风妃阅,回头瞅去。

“想不到,堂堂一介皇尊,对女人居然要用强的。”这声音,听着似曾相识,风妃阅回首,视线穿过七袂臂弯,见到的,正是满面笑意的索伊,“是你!”

“是我,”她挽唇,跟着上前几部来,“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落魄成这样?”

风妃阅面不改色,并不因衣衫狼狈而羞愧,“换了你来试试?”手肘使劲向后撞去,七袂随手一挡,身子向后退去。

她揉着酸麻的双肩,男子冷静下来,双手环在胸前后,像没事人一样靠在树上,“你怎么来了?”

听二人的语气,定是一早便相识。风妃阅捡起腰带,旁若无人的系上,索伊始终面带笑意,挪揄道,“有好戏,我怎能不来?”

“皇帝正在四处追查你的下落,不躲的远远的,怎会突然来到这?”

“不过是几张废纸罢了,我索伊想去哪,没人能阻拦。”她上前几步,来到风妃阅面前,“据说她来到独步天涯已有好几个月,你怎么还没驯服呢?”

七袂脸色咻地拉下,周边聚上冷冽,隐隐,还有几分肃杀,“你管的太多了。”

索伊并未再追问,将视线落在风妃阅身上,“我接到一个买家,对方让我找到她的下落。”

风妃阅面露犹疑,七袂斜靠的身子正起,“是谁?”

索伊敛下笑,纤细的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敲打,“一个,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人。”

七袂好看的剑眉蹙的越发紧,狭长的眸子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望向风妃阅,她亦在暗中忖度,究竟是谁,想要找到自己的下落。

索伊有些怀疑的将视线在二人间巡视,她双手环起,来回踱步后,站定说道,“是花月师让我找到她。”

风妃阅明显的看见七袂一怔,阴霾的俊脸闪过似信非信的不解,“花月师?你见到他了?”

“我没有看见他的脸,”索伊显得很是遗憾,“不过,他武功确实怪异,据说,还能操纵百花攻击他人。”

第162章禁奴

大叔?

风妃阅暗自蹙眉,能操纵百花的,除了他,还有谁?

“花月师有说为何要找到她么?”七袂神色异常肃穆,目光始终不离风妃阅身上。

索伊摇下头,视线中透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肩头微耸起,她双手摊开,打趣道:“谁知道呢,不过,他说要尽快找到她,不论是何代价他都付得起。”

“哼!”七袂冷哼,黝黑的眸子像要在风妃阅身上打出个窟窿,“想不到,惦记你的人还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