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妃阅将眼泪擦去,手中紧攥着那枚腰牌后,才跨出的步子又收回,“你怎么办?”

“我?”索伊不以为意,“我四海为家,总还有见面的机会,你先走。”

风妃阅点下头,七袂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那么安静的睡着,她美目轻阖后,掉头离去。宁谧的庭院中,突然飘向几片落叶,枯黄的叶子随着女子急促的步子而落上她肩头,干涩的纹路,带着离开的气息,她走出去的身子慢慢顿下后,最终,大步消失在充满蔷薇花香的夜空中。

索伊站在堂外,直到风妃阅的背影走远后,她才折身,回到里屋。双手取了件披风过来,轻搭落在七袂肩头,偌大的内堂中,只有女子轻声的叹息,世间的情,真的是碰不得。

风妃阅拿着七袂的腰牌,果真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山脚下。牵过准备好的骏马后,她跃身上马,被囚禁了这么久,鼻翼间的空气,仿佛都来的格外清新。

策马扬鞭,来到小镇上的时候,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风妃阅饥肠辘辘,再加上漫无目的的没有行程,索性就下马,准备找家小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太阳已经冒出半边脸,两边的店家纷纷开始营业,偶尔的几声叫卖将清晨的慵懒挥散,风妃阅抬头望去,集市的两边,各家店铺都挂着炫朝的旗子。她心生疑窦,将手中的马儿交到店小二手中后,踱步上楼。

单手甩开袍角后,拾了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那面旗子就在头顶不远处,明黄色的底纹,“炫”字惊心怵目,周边,是大红色,象征繁荣昌盛的边沿,“小二,为何这街头会挂满炫朝军旗?”

那小二面色惊异,继而笑道,“你莫不是炫朝之人?皇上带兵出征已久,这是百姓为天子祈福呢。”

第164章身世

风妃阅执起茶壶的手顿在半空,眼眸中,尽是那军旗飘扬而过的血色。

“皇上带兵出征?”

话语随着茶壶的落定而掷地有声,邻座几人纷纷好奇别转身来指指点点,那小二见状,忙的竖起一根指头示意她小声,“这位小哥,你是哪边人啊?”

“我,”风妃阅敛下慌神,正色道,“我几年没回来了。”

“哦,那怪不得了,”小二弯腰将茶水给她倒上,见时间尚早,且店内客官稀少,就随口攀谈道,“咱们炫朝的国土就是皇上带兵一手打出来的,先皇在世时,据说那时的兵权都交在君相爷手上。后来皇上继位,就一路亲征,才有了如今富而强威的炫朝。”

“小哥,您先坐会,东西马上就到。”

风妃阅回神,她点下头,挽唇浅笑,被朝霞笼罩的小脸望向外头,邻座,几位衣冠端庄的男子听了小二先前的话,攀谈过来,“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宫内当值,据他所说,皇上这次并不是带兵讨伐的,自从君相爷满门抄斩之后,边界势力蠢蠢欲动。这次啊,是先前受创的几个小国联合了起来,皇上是过去平乱…”

“是吗,”边上男子放下手中碗筷,“怪不得这次战役,上头让各家各户都挂上彩旗,那,那…不会打到帝都来吧?”

客店里面人并不多,寥寥无几,那人神情严肃摇下头,“不知道,打过来的还有吉盛,据说势力也是非常强大。”

“吉盛?”边上男子双眉吊起,很是不解。

“哎呀,”那人一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当初君将帅叛变的那个国家,皇上灭了君家满门,说不定带兵的就是他呢!”

风妃阅握着茶杯的五指收拢,语气虽轻,却一字不差的落入她耳中,脸上感觉到有些痒,回过头去,发现那面军旗正迎风摇曳,边沿蹭上自己的面颊。她顺着那抹明黄的色彩向上瞅去,锦绣刺刻的炫字犹如男子那坚挺的背影,金黄甲胄加身,军旗的大红色周沿,却胜似晚霞艳如血,谨记不祥。

小二送来一碟小菜,手中的包子刚放下,就听得风妃阅说道,“给我准备下干粮上路。”

“好嘞!”小二高声吆喝,她匆匆忙忙吃过几口,付过银子后就拎起包袱走下楼。

沉睡的帝都已经开始苏醒,她一袭风尘仆仆的男装,倒也没人多作注意,认出她来,马蹄踏出京城,如今正时值深秋,空气中带着几分冷冽,刮在脸颊上觉得有些痒。

风妃阅行了一天,只见前面出现片林子,她跃身下马,拉住马缰后想要过去找些水来喝。走进去后,才听到一阵砍伐的声音传来,男子身形清冷,正背对着自己,她看着只觉几分眼熟,弯下的人显然也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看,二人皆是一怔。

“大叔。”风妃阅面色欣喜,迎上去道。

“阅儿——”男子扔下手中的话,疾步上前,双手激动地放在她肩上,“你没事,太好了。”

风妃阅展颜,小脸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是狼狈,她双手握上男子肘腕,急迫说道,“君宜她怎么样了?”

他收回激动的情绪,走过风妃阅身侧,替她将马儿牵在手中,“走,我带你去见她。”

她神色犹豫,男子见状,在她肩上轻拍下,“去见下吧,她们都很惦记你。”

心中的顾虑拂开些,风妃阅思忖片刻后点下头,脚步虽然还有迟疑,却依旧紧随其后,走过整片林子,远远的,就能见炊烟袅袅,安详的天际描绘成一幅巨大的彩绘图。没多久,二人就来到先前她和孤夜孑所呆过的木屋前,男子将马匹拴在一边,风妃阅驻足于原地,只见二夫人一身农妇打扮,手中正拣着刚收回的菜。听到声音,她抬下头,手中的动作顿住,稍刻,等男子跟上来后,她这才将双手在围兜上擦拭几下,迎了上来。

“阅儿,阅儿——”

整个身子被拥过去,二夫人激动万分,“娘吓坏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阅儿,对不起…”

风妃阅怔在原地,过近的亲昵让她手足无措,男子含笑摇头,上前在二夫人肩头轻拍下,“好了,进屋里去说吧。”

“对,对,”她一手抹下眼泪,拉起风妃阅的手向里面走去,“快进来。”

屋子里面摆着张桌子,进屋就看见君宜一手拿着绣架,另一手推着身边的摇篮,嘴里念念有词,正哄着躺在里面的小家伙。风妃阅莞尔,心中倍感欣慰,女子的背影柔美而祥和,这样的生活,才该是她拥有的。

“姐姐——”伴随着话中的欣喜,君宜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真的是你!”

风妃阅随着几人坐下来,看上去,二夫人和君宜过的都很好,从上次劫囚时她就猜出些许,“大叔,您要等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男子大掌落在二夫人手背上,“如今,我们一家总算等来了团聚。”

风妃阅面带怔忪,视线疑虑地从几人脸上扫过,男子微笑起身,片刻后,取来两副画像摊放在她面前,“阅儿,这件事瞒了这么久,也该让你知道了。”

她一手抚上画中女子的面容,视线凝聚于一处,略有心虚,大叔所说的事,莫非…

“你和宜儿都不是君家的女儿,是我的女儿,上次,你和皇上来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像,太像了,简直和画中的一模一样。”男子娓娓道来,边上的君宜满脸平和,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有一瞬间的难以反应,风妃阅抬眸,坐在对面的二夫人已然泣不成声,一个劲点头,“阅儿,是真的,你是我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面色愕然,虽有吃惊,她却依旧努力平复,“那为什么…”

“我去准备吃的。”男子冲着二夫人望一眼,起身之际,俊脸已是沧桑,鬓角处,甚至染上了白霜。

二夫人坐到近身,双手用力握住她的皓腕,“阅儿,这辈子都是娘欠你的,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君家的二夫人…”

“那时候,我父亲官居刑部,先皇在世之时我就被保送入宫,封为瑾贵妃,后宫的日子,苦涩而干萎,直到一次回家省亲,”二夫人起身,她面朝着那扇打开的门,望向外头,“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他,随行众人均被沿路派遣而来的刺客斩杀,他带着我逃入林子,正巧遇上冬季,冰雪封住了各个出口,留在这的一个月,我开心极了,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是为自己而活。我曾经私心的想,一辈子都留下来,不再想见外头的任何一人…”

女子娇弱的身子靠在门沿上,“后来,积雪融化,初春将至,我也终于回到了皇宫,却在同时,发现自己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当初,正值两宫太后盛宠之极。皇帝英明不再,听信了西太后的话,将我赏赐给丰功伟绩的君相爷。由于我生性体质之别,君府内的大夫并未发觉,恰巧,你们都是我怀胎十一月所生。那一日,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大夫人在同一日分娩,老爷考虑周全,将我们放在同一间屋内…”

“大夫人生到一半,就昏厥了过去…”女子明眸望向已经成人的两个女儿,眼角微微勾起。

“二夫人…”稳婆满手是血的用襁褓裹着孩子,她几步仓促而来。

“二夫人,您用力…”正在接生的稳婆双手放在女子膝上,她全身是汗,小腹突来的下坠感使得她全身松懈,人也虚脱的躺在榻上动也不动。

稳婆将孩子抱起放到她面前,“二夫人,您看,是两位好看的小千金。”

女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嘴角刚裂开,却见本该在大夫人身边服侍的稳婆满脸焦虑站在榻前,欲言又止,“怎么了?”

她动下身子,口干舌燥。

那稳婆听闻,双膝一软,猛的跪下来,“二夫人,大夫人她…”

“大夫人怎么了?”她使劲撑起上半身,目光朝着稳婆手中望去,这一眼,却让本就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那襁褓中的孩子周身铁青,已然没了气。

“大夫人生下来时,便,便是个死胎…”稳婆吓得泣不成声,这要是给老爷知道,非要了她们的命不可。

“后来,我就将阅儿交给了稳婆,同时,关照房中各人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大夫人醒来之时,不知她自己的孩子已经夭折。老爷却非常不悦,说是生了两个赔钱货,甩开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呆在君家,更是先皇曾经的妃子,老爷本就对我心有厌烦,当时,我将阅儿交给大夫人,也是带有私心,宜儿从小跟着我没少吃苦,从小,更是受尽冷眼…”

有力的大掌,随着男子悄无声息的脚步落上她肩头,二夫人一怔,柔荑覆上他的大掌,风妃阅沉浸于此,像是听了个极美的故事。虽然很苦,很涩,却让人意犹未尽,因为,她看见了他们的苦尽甘来。

君宜一身粗布麻衣,恬静的小脸,带着宽容起身,“娘,您不必自责,现在的生活我很知足,虽然清苦,却比在君家,在皇宫要好上许多。”

这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风妃阅却一点笑不出来,她想起了那个被孤夜孑废去四肢的君阅,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皇帝的残忍。若不是因为君家的野心,或许,她能回到曾经,和他们一道过着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一个女人,肩负的不该那么多…

而自己呢?这样的亲情,本就不说自己的,大叔是好人,二夫人一向性子温纯,君宜,更是为了自己不惜以命相护,这样的人,她怎还能对他们理所当然的欺瞒?

男子伸出手来,将她轻轻压入怀中,“君家满门一事,不能怪你,更不能怪皇上,我虽同他只有一面之缘,情字当头,我却是看的很清楚。”

风妃阅走了一路,早就累了,经他这么一说,心也跟着疲倦,她双手放在男子背上,面颊轻落上他肩头,“我知道,爹!”

男子全身僵硬,边上的二夫人漾着泪花,看着她转过头来,双唇几番吞吐后,喊出一个字,“娘。”

这一声,不是代替君阅喊的,而是,她想要和寻常人一样,有一个爹,还有一个娘,哪怕是一天,也够了。

相逢的喜悦让全家人围在一起,君宜手中抱着孩子,是个男孩,已经会对着人笑了,很是可爱。

用过晚饭,风妃阅几次催促才让二夫人他们先去歇息。君宜将熟睡中的孩子放回摇篮,身子半弯着在榻前整理床榻,“姐姐,今晚你就和我挤下吧,明日,我再让娘给你腾出间屋子来。”

“不用了,”风妃阅走近,在榻上坐下,“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了。”

君宜听闻,忙坐到她边上,“姐姐,你不留下吗?爹和娘好不容易找到你。”

她摇下头,上半身靠于床架,望着孩子那张熟睡中的小脸,风妃阅心头微有酸涩,始终,带有歉疚,“有君隐的消息吗?”

君宜走近摇篮,将锦被仔细的给孩子掖好,烛火昏暗下,她眉眼轻弯,面色恬静地摇下头,“没有,炫朝,他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君宜…”

“姐姐,你不必再说什么,我一点怪你的意思都没有,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该有的后果,总得他自己来承担。”君宜走回风妃阅身边,“如今战事连连,你是要去找皇上吗?”

她并不说话,和衣躺在榻上,君宜跟着睡在外侧,“姐姐,你多留几日吧。”

风妃阅最终还是拒绝了,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不来,她甚至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们都知道了君阅的事,是否还会像今日一样宽容以待?君宜很久没有见她,问了很多那日分手后的事,二人轻声说着话,过了大半夜,才渐渐睡去。

牵出马儿的时候,天空还未放亮,风妃阅骑上马背,掉过头去望着坐落于山脚下的木屋,眼中,那是极致的美丽,萦绕于檐顶的雾气,勾绘出世间最美丽的和平,安静。

转身离去,她一夹马肚,箭步如飞,颠沛流离半月之多,才只身离开炫朝。身上的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风妃阅擦下脏污的小脸,这里风沙特别大,破旧的城池才经历过战争,留下的,只有烧毁的房屋及残留的尸首。

风妃阅牵着马从狼藉的街道上走过,两边,插满了炫朝军旗,一名不大的孩童正哭着向这边跑来,矮小的身子蹲下后,双手费力想要将那旗子拔出来。对面,巡逻的士兵大步而来,风妃阅急忙上前,却只见得寒光一闪,她下意识用手挡一下,就见先前那名孩子已经被砍倒在地上,了无声息。官兵将那尸首踢开,张贴公文的地方被鲜血染血,满是彪悍的带头男子将手中公文贴上后,大摇大摆走出城去。

战争面前,生命如同草芥,依照公文上所写,这是炫朝最先占领的一座城池,风妃阅心中暗忖,那孤夜孑所带的兵马,应该就在附近。

按着先前所闻,皇帝分明是来平息战乱,如今,怎又成了侵袭一方?

她漫无目的走出城去,刚要上马,忽见前方黄沙阵阵,走近了一看,才知是逃难的百姓。风妃阅被夹在人潮中,手上一松,那马儿一个跃步,朝着相反方向跑去。她顺着人流向前,才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齐声的马队踢踏,人群越渐疯狂,卯足劲的逃命。

风妃阅眼见马队绕过人群,在周边将他们阻拦包围,恐慌的惊呼声伴着孩子哭泣。她放眼望去,为首的官兵手中,高举的正是炫朝军旗。

“全部带回去,谁要反抗,一律斩杀于此!”带头的战士将手中长剑扫向众人,凛冽的气势压在头顶,任谁都不敢多言。风妃阅被围在中央,身边的孩子由于啼哭而被捂上嘴巴,哭声,闷闷的,砸在心头显得越发沉重…

风妃阅随着众人被推搡向前,她没有反抗,越是靠近军营去一步,心中便越是急迫,忐忑不安。

第165章为你擂鼓

大军似在修顿,抓来的百姓被关押在一个地方,军营中戒备森严,根本就不让人随意走动,更别说是她们这些战俘。

风妃阅蹲在角落,军帐外,来来往往的士兵加强巡逻,她沉声挪到营帐口,一名士兵听到窸窣声,恶狠狠回头说道,“你干什么!”

她双手在衣衫上轻拍,起身后,挽唇浅笑,“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见皇上。”

那人听闻,眉头倒竖,手中的长矛握的咯咯作响,风妃阅被吓了好大一跳,边上士兵见状,忙一手按住那人欲要上前的步子,“你见皇上做什么?你是谁?”

她不敢乱讲,深锁的眉头轻展开,眸中一亮,“您就和皇上说,请求相见的人,名唤风妃阅。”

“哼,想见皇上的人多了,”先前的士兵不以为意,眼中尽是不屑,“昨儿还有人冒充是皇后,可最后怎样,竟想试图刺杀皇上,搞不好,你就是那同党,五哥,就地处置了算了。”

“别惹事!”先前问话的士兵瞪他一眼,转过头去对着风妃阅冷言相向,“要想活命就好好呆着,皇上现在什么人都不会见。”

风妃阅苦于身 上没有一件信物,只得憋着口气回到原先的地方,营帐内很多人,全部挤在一起,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空气嘈杂,更多的刚是惊恐不安,安详的夜晚,却没人敢阖眼。

风妃阅坐在角落中,她脑袋枕上膝盖,才刚要眯眼小憩,就听得外头一阵哄闹,“快快,集合!”

“怎么加事?”守住营帐的官兵猛一担嗓子,只听得外面声音匆匆而过,伴随的,还有大队齐声的脚步,“皇上有令连夜拔营,简随而行,军中俘虏不可拖累,全部斩杀。”

一时间,击起惊涛骇浪,原先心存的侥幸全部幻灭,抓来的百姓不再安稳,纷纷起身想要冲逃出去。风妃阅没有想到,在军营之中会是如此杀戮血腥,命不由人,士兵们守住营帐门口,先前对恶语相向的男子率先走进来,手上的长矛刺开一条血路,见人就杀。

大人们惊惧的求饶声,孩子不谐世音的啼哭,无一不让风妃阅骇然,男子的长矛重击而来,她随手一挡,将尾端牢牢抓住手中。

“你——”对方用力甩下,外头几人听到动静,全部圈围进来,“出了何事?”

“五哥,这人会功夫,定是刺客。”

风妃阅振臂一挥,将长矛在中间折断,那人取过边上人的长剑想要上前攻击,却被唤作五哥的男子伸手挡住,“你去对付其他人。”

男子见她一身衣裳因行路而破旧,褴褛的装束更衬得她英姿矫健,他上前后,见她如临大敌,便伸出一手挡在风妃阅面前,“如今军中后勤人手不够,你出去。”

原先的戒备转为惊愕,风妃阅被轻推下,脚步朝着营帐口走一步,“聪明的,应该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耳边,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低语,后背猛的受力,她一个踉跄,从营帐中摔出去,回过头时,帐帘已经阖上,灯火通明的帐中,血色四溅,喷射而出的液体在白净的营帐上荼蘼,一声声哀呼歇斯底里,风妃阅怔在原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难以移开。

她不信,那会是孤夜孑下的令,她翘首,整张小脸埋在月色的惨淡中,还是…她了解的还不够,这样的杀戮毕竟是残忍的,任她再怎么铁石心肠,却也难免动容。

大军已经拔营,风妃阅杵在原地,眼见人群涌来,她混杂其中,顺着大军步伐,一路向前而去。

接连几日,她均被安排在后方做些粗杂活,军中戒备森严,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俘虏而来的人。风妃阅不敢轻举妄动,偶尔,会在夜间出去熟悉下地形。

大军驻扎于新地后,风妃阅帮着分发粮食,手中的木勺刚舀起,就听得军营外一阵马蹄声隆隆而来,“快,所有人等全部出发,皇上在鬼门关中了埋伏。”

一时间,那还顾得上填饱子,战士们纷纷抢起手中剑器蜂拥而出,风妃阅手腕抖个不停,扔下木勺后紧随而去。

“喂,你去哪,回来!”身后,胖乎乎的大婶追出来几步,双手在腰上擦拭几下,“那是打仗的地方,你——”

风妃阅并未混入大军,她尾随其后,鼓声擂动,隐约可见战火蔓延,斯杀的军队混淆成一片,天空被这火光给照亮,她躲在灌木丛后,矫步上前,晶亮的眸子穿过人群,瞳仁咻地睁大。高大的战马上,男子手持利剑,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金黄的甲胄显其英挺之姿,反手一劈,只见得对方被砍落下马,尸首被群马踩过,当场毙命。

侧目回首,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俊颜被瑰丽染红,顺着脖颈处流淌而下,孤夜孑已经杀红了眼,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睛如今满布杀戮。他振臂而挥,黑发在夜空中狂舞,敌方将士纷纷围堵上来,将皇帝阻截在其中。

外头,赶赴而来的炫朝将士被牵制,对方的目标,仿佛只有孤夜孑一人。

斯杀声响彻云际,冷不丁,风妃阅余光撇过丛林,竟见一支冷箭正对着孤夜孑的方向在慢慢拉开,她情急之下跃出灌木,从边上的弓箭手手中抢过武器。身子落上一旁的树木,找到制高点后,搭弓拉箭,放手之际,只听得咻一声,势如破竹之势一举将暗算那人的手掌身穿,大有百步穿杨之意。

风妃阅收回手,全身已然是冷汗涔涔,战鼓声在她落地后突然断裂,炫朝负责击鼓的战士被当众射杀,一时间,军心大落,士气低迷。孤夜孑犹如困兽般被包围,砍下去的动作只是顺着意识在走,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全是血。

风妃阅将衣衫的下摆在腿上打个结,她大步朝着站台而去,几米高的露台搭建在群山脚下,她身形飞跃,双手擎住那伟岸的炫朝旗杆后悬空而上,腿弯轻跪,稳稳当当起身。

风妃阅拿起边上的鼓槌,那面大鼓足有伸开的一人那么长,四面骨架支撑着整个战场的君威,她双手张开,脏污的袖子顺着白皙的手臂滑落至肩头,皓腕紧握,猛的一击,撞上鼓面!

“咚——”

“咚咚——”

鼓声悠远而绵长,每一击,都透过鼓槌的敲打传递出去,盘旋在群山环绕的山谷间,奏出的,如同是一曲悲鸣,被阻困的凄哀顺着女子纤细的皓腕汹涌翻滚,气势雄伟,意欲破军而出,孤夜孑忽的回眸,在望见那抹瘦削的背影后,全身猛的一怔,定在马背上。

“啊——”男子忍住痛呼,将偷袭而上的对方卸去一条手臂,风妃阅只留下一个背影,却足以让孤夜孑将她认出,那般不屈,那般迎风而立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敌方已有人注意到,张弓搭箭后,几十支火箭破空而来,风妃阅手中的鼓槌在凛冽的箭林中被丢弃,望着独在风口上的女子,孤夜孑整颗心跟着悬在嗓子眼,却又苦于突破不了。她足尖自露台上飞跃而起,一个后旋,扎在腰间的袍角在半空中悉数散开,像是迤逦而开的裙裾,白净的色彩,将这暗夜硬生生给撕开一个豁亮的口子,孤夜孑蓦然回首,恍若隔世的相遇,让他欣喜难耐,随着挥杀的动作,缠在手腕上的链子圈出道道灼燿,饮血肆狂,犹如鬼门罗刹。

风妃阅足尖点地,一双如水翦眸,定定落在孤夜孑身上,身边的战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她莞尔,安静的唇角在男子琥珀色的眸中慢慢绽放,她一字,一顿,如夜中蔷薇,璀璨至极,“孑,我是你的妻,你要护我周全。”

孤夜孑薄唇轻启,深邃的瞳仁神攫住女子身影,在这厮杀的战场上,却是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他重重点下头,坚毅的嘴角,在发丝舞动间,缓缓展开。

风妃阅心中激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这颠沛流离的几月中,她经历了太多,错过的已经挽回不了,她做不到像大叔那样一等就是十几年。怕就怕,有了今日,盼不到明日,蹉跎的…倒成了终身遗憾。

同一片明月下,在这的士兵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女子以双手击起战鼓,为自己的夫君激奋军心,鼓声阵阵,穿透士兵脆弱下的心。掌心通红,她齐聚起内力,飞扬的发丝下,小脸昭示出坚毅的不屈,眉眼轻弯,生死,不离不弃。

孤夜孑奋力出击,肩上,背上,腿上…均被利器所伤,敌方人多势众,他挥开左右夹击,却被正前方的长矛一击正中胸口。

健硕的胸膛被撕开,孤夜孑赤手抓着长矛的尾端,另一手将长剑挥出,哧的一声,将对方半边身子劈开。风妃阅双手像是要废了一样的疼,她不敢回头,哪怕是看一眼都不敢,心中越是急,手上的力量就越是重,眼中凝聚起一层害怕的氤氲…

你答应过,要护我周全,所以…

首先,你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有力气,将我好好的,护在你怀中…

锦瑟年华谁与度166 她在等你

孤夜孑掌心被血水浸透,猛的一提力,穿透过胸膛的长矛被连根拔出,他奋力相击,将敌方将士自战马上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