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对于施婕妤,他还的已经远远多过于亏欠的,如今这般明了之后,倒是,心中一片坦荡。

皇帝牵着她的柔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语气中透出的,是未有过的坚定:“这一次,朕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好好地和阅儿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心口一阵疾痛,男子的话,仿若一双柔和的手抚过,那痛,突然也散去了许多…

第195章缘尽心死

风妃阅回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来,望着孤夜孑缓下的脸,那样的神情,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们之间,总算是再也没有任何隔阂。

施婕妤,曾经一度是他们心中的刺,不管是哪一头提及,都能将对方伤的体无完肤。

望着彼此,二人相视而笑,风妃阅知道这一路走来的不易,“许我生生世世的,是你。”她食指轻点上男子眉间,“我以前一直不信人还有下辈子,可是现在,我信了。”

“现在,不准信!”孤夜孑突然霸道启音,抱起她后再度向前头走去,“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不许想着下辈子。”

她莞尔,“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风妃阅勾唇,那笑,看在眼中却是甜中带涩,孤夜孑走了一路,十指更是冻得僵硬,两条手臂酸麻,失去了知觉。

“放我下来吧。”风妃阅一手轻扯下他的袖子。

“不放,”他依旧坚持,“之前,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你,一路来,让你走得很辛苦。”

她不再坚持,几次想要闭眼,却都被他给弄醒,廊子,很长,风妃阅左手揽在男子颈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如今听来都是美妙无比的。

“阅儿——”他不断同她找着话说,怀中女子低嘤几声,慢慢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最后,便紧闭了起来。

孤夜孑说了很多话,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善于多言的,如今,这般的恬静,让他不知不觉只想和她说说话。垂目望去,她展颜,靠在胸口动也不动,他唤了几声,却始终不见她有反应,大掌在她背上拍了几下,男子屏息后大步朝着凤潋宫而去。

“阅儿——”他僵硬的步子随着急切的呼唤不住向前,手中托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轻了许多,皇帝大惊,双手紧紧抱起后,健步如飞。

陌辰吏守在殿外,见皇帝慌忙而来的身影,忙迎上前去,“皇上——”

孤夜孑抱着风妃阅大步走入殿中,将她安稳的放在榻上,陌辰吏紧跟而上,只见她双目闭起,神态安静。一手掀起她的袖口,食指焦急的把上静脉,须臾后,那原先拢起的眉头在轻呼出的一口气间,舒展开来。陌辰吏起身,额头上已有惊魂未定的冷汗,他神色缓下来,口气轻松,“回皇上,娘娘已无大碍,许是累了,睡一觉便好了。”

孤夜孑余悸未消,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被抽空,竟是直生生朝着榻上栽去。

“皇上——”陌辰吏即使搀扶着他手臂,皇帝一凝神,在塌沿坐了下来。

将锦被拉至风妃阅肩头,她是累了,先前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孤夜孑将遮在她额前的墨发朝着边上拨去,“陌医师。”

身侧,男子上前一步,皇帝并未抬起头来,他一手撑在风妃阅的头顶,压下的胸膛留下一片阴霾,正好挡住了她整张小脸,“阅儿这样,是不是没事了?”

陌辰吏视线穿过男子肩头,落在那张恬静的面容上,“回皇上,娘娘已经没事了。”

孤夜孑全身一松,原先紧绷的俊颜亦是在不知不觉间舒展开,“那就好。”他弯下腰来,薄唇在她光洁的前额轻点上,始终不离开。女子脑袋摆动下,一个侧身后,朝着他的胸膛窝去。

“皇上,您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和林尹照顾着。”陌辰吏见他一脸倦怠,上前说道,孤夜孑抚着她面颊的手稍顿,温和的俊目中在抬起间染上阴霾。他点下头,小心翼翼起身后,将风妃阅摆在边上的手放入锦被中,“朕一会便回来。”

他双手抚着袖口,站在榻前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垂下的双手握在身侧后,孤夜孑头也不回,异常坚定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步子急促,远远的,便可见景夜宫门口站满了丫鬟太监。

皇帝丝毫没有犹豫,直走的脚步近身来到一行人前头,“参加皇上。”

殿内,施婕妤虚弱的躺在榻上,她竖起双耳,冻僵的柔荑突然紧紧抓着边上人的手腕,“陶心,是不是皇上来了?”

女子向后张望,她将手中的湿巾拧干后放在施婕妤额头上,“娘娘,皇上他——”

孤夜孑走入园中,鼻翼间,那清香的芬芳淡了许多,放眼望去,竟有一种满目疮痍的感觉。他拾起步子,脚底下不期然传来“啪”的一阵折断声,独尽苍凉。一树树梅花,开的正艳,雅致的大红色衬得月色些微惨淡,如今,一切看在眼中,都已是物是人非。

明黄色的龙纹靴踩过,地上,便有瑰丽的红色,一步,一个影子刻染了下来。

走入景夜宫内,御医院的御医都在,见到皇帝进来,纷纷跪下身去,“皇上——”

孤夜孑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起身,为首的李御医一脸惊惧,在其余几人推搡的眼神中,不得不上前,“回皇上,施婕妤的病…”

他全身冒着冷汗,却看得皇帝再度挥下手,“全部退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这般反常,倒是让几人来不及如释重负,一个个只是盯着脚面瞅。李御医小心抬眸,只见他神色并无异常,当下便心头大松,福身后向外退去,“臣遵旨。”

“微臣遵旨。”众人见状,方反应过来,唯恐不及朝着景夜宫外走去。

榻上,施婕妤两手握着陶心的手腕不肯松开,五指,在她腕上勒出几道明显的红痕。透过指缝,隐约可见那冻人的寒气在冒出,陶心一边安慰,一边示意丫鬟给她搓揉着四肢,“娘娘,您不要怕,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陶心,你不用骗我了,”施婕妤摇着头,秀丽的眉角,已经冻上冰霜,大滴大滴融化后的水珠凝结在眼睑上,痛苦不堪,“我好冷,好冷啊。”

孤夜孑走入殿中,入目的,便是那些乱作一团的宫人,大桶的水被搬入殿中,氤氲的水汽,将空澈的内殿隐去一半,视眼朦胧,施婕妤两手哆嗦着环起双肩,她费力地抬起眼帘,迷雾间,只看见皇帝站在不远处。

“皇上——”她声音一下尖锐,边上的宫人逐一行礼,齐压压跪满了一地。

“出去。”孤夜孑并不上前,那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下将二人隔阂开,仿佛天地之别。

陶心不放心地睬了女子一眼,施婕妤两手从她身上松开,溢满泪光的双目,定在了孤夜孑的身上。她暗自担忧,最终,还是尾随在众人身后,走了出去。

皇帝站在原地,先前的朦胧,在突然空寂的殿内一下就变得清晰起来,施婕妤靠在床架上,她奄奄一息,失去了热源,全身更加冰冻的厉害,“皇上——”她眼睛轻闭,苍白的菱唇哆嗦了几下后,释然轻启,“陶心说您不会过来,臣妾不信。”

孤夜孑负手在身后,他居高望着女子的满面凄楚,那曾经给过自己暂时安静的地方,如今,身处其境,为何会这般压抑,“朕不会不过来。”

施婕妤面色欣喜,原先灰败的眸子在瞬间变得熠熠生辉,充满生机,“皇上——”

孤夜孑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始终定在女子的身上,白色的纱幔飘落起来,兜转几许后,蒙住她希冀的双目,“当初,李嫣走的时候,朕给她了个不清不楚,如今,朕过来一趟,就是要从你身上问个明明白白。”

李嫣!

施婕妤如遭雷击,原先挺起的上半身在反应不及之时,重重靠在了坚硬的墙壁上。痛,在猝不及防间席卷而来,她杏目圆睁,凝聚在眼角的泪水霍然滴落,滚烫的刺下来,“李嫣…”

那个让她唯一愧疚的名字,怎么可以…从他的嘴中这般说出来?施婕妤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的摇着脑袋,皇帝冷眼相对,她举目望去,却只看到冷冰冰的一片,那抹熟悉的身影,再也抓不住,握不牢,“李嫣…”她咬着下唇,莫不是,皇帝已经知晓了当年的事?她不敢肯定,更不敢轻易承认,“她是臣妾当年在浣纱宫内的…一个朋友。”

孤夜孑看着她低下头去,提醒道,“朕当年问过,当时的回答,朕还记忆犹新,你说你举目无亲,并无朋友。”

施婕妤用力的喘息,她找不到别的理由去隐瞒下去,“她…她说后宫内不适合…”

“好了,”皇帝一摆手,心头,浮上几分不耐,“朕要你一句话,当年的那枚玉扳指,可是她给你的?”

冷冽的语气,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施婕妤面色无光,散下的墨发垂在胸前,几缕,挂在肩头。皇帝的心中已经认定,她藏掖了这么多年的事吗,如今,更是无力再去隐瞒。她身子靠回床架上,美目涣散,视线掉落在了地上,“…是。”

一字落定,她不堪的阖上双目,心头大痛,好像有一种东西在悄然远去…

孤夜孑并未表现出丝毫情绪,狭长的凤目望向窗外,他轻叹一声,“我说过,一辈子会对你好。”

榻上女子用衣袖擦拭着泪水,她面露欣慰,哽咽说道,“这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轻笑,那明朗的眸子,落回到她身上,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更是极尽讽刺,“先前,朕为了瞒住李美人一事,不惜将宫内关于你名字的名册全部毁去。凤潋宫内,为了不让皇后查知你的身份,朕更派人将那欲要告密的丫鬟残杀在殿内,只为了给她一个警告,很多的事,朕只知道一昧偏袒,福分?哼——”他不免冷笑,“这么多年来,你隐藏的倒是极深。”

“皇上…”施婕妤痛哭出声,病痛折磨算不得什么,可是如今,他的话虽然不是绝情之极,却无异于在她心头剜肉一样的感觉,“皇上,您不信臣妾了么?”

“朕不再信!”男子丝毫不作考虑,话语,斩钉截铁。

一声重击,她伤的体无完肤,“皇上,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不是皇后,她…”

孤夜孑一手抚着前额,阖起的俊目在指缝间睁开,“朕,倒是应该早点信她的话。”

“朕以为,这皇宫中,真的会有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他望向周侧,施婕妤不住地摇着脑袋,她不能,孤夜孑应该是守着护着她的,“皇上,这儿还是景夜宫。”

皇帝对上失落的女子,“对,这儿还是景夜宫,可是…你变了。”他话语阴暗,眼中,满溢着失望,“或许,不是你变了,而是朕一直没有看透过你。”

“皇上——”施婕妤伸出一手,她冷的全身发抖,更冷的,则是那颗沉下去的心,“臣妾没有变,臣妾会一如既往的守在你身边。”

“先前在络城一战,朕开始,真的以为是阅儿将你推出去的,后来,我哪怕是猜测,也不能那么笃定,如今,你寒毒病发,朕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一身功夫!”先前的试探,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露丁点蛛丝马迹,可见其心思缜密有余。

施婕妤没有想到,自己动了内力后竟会有这样的后果,她害死了七袂,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她以为,那一箭射杀的会是风妃阅,后来眼睁睁看着七袂挡箭,她心中尚有庆幸,以为会让帝后之间产生难以修复的隔阂…

人算,却始终算不过天。

“倚葶…”皇帝突然开口唤出她的名字,女子一怔,回神望去。

“阅儿几次三番被陷害,可是出自你手?”

“哈哈哈——”施婕妤听闻,却是仰首大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情么?一旦失去了信任,就连往日的怜惜都不在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习惯了他的保护,习惯了他的宠,习惯了他的…

如今,这种习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双手掩面,哭声,突然变得凄厉,化在掌心中,冰凉无比,寒彻到了骨子里头,“你已经不信我,是真,是假,都只是在你的一念之间而已。”

孤夜孑闻言,却是大为动容,是真,是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当初,他就是给不了风妃阅那份信任,而当初,他眸子望向施婕妤,“朕就是给了你过多的信任。”

女子靠着床头,孤夜孑走上前一步,离地三步开外,“让朕更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是七袂的人。”

施婕妤如坠冰窟,她急火攻心,一口腥甜涌至喉咙口,“你都知道了。”

一句话,便能回答他所有的问话,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藏不住了。其实,当皇帝刚踏进内殿,她对上他双眼的时候,就都明白了。

“你为何要给七袂做事?”

施婕妤无力望向皇帝,她失声痛哭,“我没有办法,当初被选进宫时,我就注定,一辈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好几次,我都想和皇上说,可是,话到嘴边,我怕极了…”

孤夜孑心头一沉,胸腔中,突然压抑着的愤怒让他旋身,大步而去。

“皇上——”施婕妤惊声唤道,“臣妾真的没有想要骗您,那圣旨,应该是在独步天涯的手中,臣妾也是不得已…”

男子顿住,留下的背影遮住施婕妤半边身子,“你最好的那道内力,是怎样耗尽的?”

她瞠目,仅剩下的最后一点气力,亦被抽空干净,小腹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周身,她两手用力按着腹下,体内,仿若水火交融,“好痛…好难受。”

听着身后的呻吟,孤夜孑却是不为所动,七袂的动作如此明显,见血封喉的毒箭,如若不出意外,就应该是插在风妃阅的胸口。他大掌在身侧紧握起,方才,御林军守卫彻夜搜查,却在景夜宫外的园中找到一身夜行衣,而那黑色的面纱上,还带着女子慌忙扯下的耳坠。

孤夜孑迈步,头也没有回一下,施婕妤慌忙起身想要上前,双腿被锦被绊了一下,重重栽倒在地上,“皇上,不要走,臣妾知道您不会原谅我,这么多年来,臣妾只想要您的一句话。”

男子站在殿门口,月光拨开了乌云满布,已经突显明朗,“说。”

施婕妤泪流满面,她仰望着男子挺拔的背影,一手,伸起后想要抓住,却只是漏在了指缝间。她手肘撑地,声音,亦是断断续续,“臣妾只想问…这些年来…皇上对我,有情吗?”

皇帝俊脸对着庭院外头,月色皎洁,落在脸上,忽明忽暗,他仰面望去,在那一轮巨大的圆盘中,仿佛看到了风妃阅那张熟睡的脸,“我们之间,除去了对你的愧疚,除去了那枚扳指,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话说完,衣袂飞扬,坚毅的步子跨过高槛,俊朗的背影丝毫没有一丝留恋与犹豫,那朗朗的脚步声,落得一身轻松。

她给自己服用虎狼之药,迟早,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身子,她不爱惜,老天总会收回去的。

庭院中,飞舞而来的红梅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中,男子五指紧握,碎成千万片后,洋洋洒洒而下。

“孑——”

施婕妤双手张向前方,想要追上前,却全身无力,她双目赤红,喉间逸出温热吗,身子陡然惊颤后,一口猩红的鲜血吐在了白色的毛毯上。

细致的晶莹,在一点酴醾之时,迅速朝着四周蔓延,点点滴滴,布满凄厉。

第196章皆有报应

十指紧抓着毛毯,施婕妤趴在原地动也不动,她半边面颊枕在臂弯,寝殿外,陶心见皇帝走出去后,忙担心地来到内殿。

“娘娘——”

她急促上前,蹲下身后将她上半身搀扶起来,“御医,御医——”

“陶心,”女子孱弱的一手拉住她袖口,“没用的,我的命,已经没人能救了。”

“不会的,”陶心哽咽,她双手环住女子的肩后使劲将她拉起来,“娘娘,您是好人,老天不会这样对你的。”

好人?

施婕妤伏在她背上,晶莹的泪水本该是滚烫的,只不过落到脸上,已经凉透,“这世上,就只有你还说我是好人。”

“奴婢不知道皇上和娘娘发生了何事,亦不管别人对娘娘是怎样的看法,在奴婢的心中,娘娘便是最善良的人,”陶心让她平躺在榻上,双手将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中后用力搓揉,“您一定能过的了今晚。”

施婕妤痛哭,她使劲挣扎,惊吼出声,“是我放弃了,我不想活了。”

“娘娘——”陶心哽咽,双手放在她肩上,“不要这样,皇上总有一日会回心转意的。”

她身子躺在榻上,两眼无神,小手按住腹部后痛苦地蜷缩在一起,阵阵剧烈,让她上气不接下气,“陶心,我只想皇上陪陪我,哪怕就是一会,为什么就这么难?”

“娘娘,您别多想了,”陶心用力将烫手的湿巾拧干后放在她手臂上,“只要您过了今晚,以后还是会有很多机会的。”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施婕妤忍受着一拨拨而来的疼痛,她身子弓成一团,意识在绝望中却越发清晰,最难以接受的,便是孤夜孑那毫无留恋的眼神,他能扔下自己大步而去,对她的死活,已是不闻不问了。

施婕妤靠在里侧,一幕幕,纷至沓来。她仿佛回到了浣纱宫,那时候,至少还有一心一意对她护她的李嫣。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这辈子,是她罪有应得,这本就是她该有的报应。多少次,她该收手的…

“娘娘——娘娘——”陶心察觉出不对劲,忙握住她的双肩摇晃几下,“快来人那,御医!”

施婕妤疼的说不话来,她枕在女子腿上,身子被用力扳过去,朦胧眯起双目,突然在看向陶心身后之时睁得老大,“不,不要过去,啊——”

“娘娘,您怎么了?”陶心想要上前,却被榻上女子猛的一推,“走开,不,不——”

施婕妤双手掩住面颊,后背使劲朝着墙壁后面拱去,她全身发抖,神情已然被吓得崩溃,双眼透过指缝向外望去,地面上,满满的全是红猩,一双血目凶狠而毒辣地瞅着自己,“走开,走开——”

施婕妤露在锦被外的脚踝突然被拽住,女子的手指冰凉,同死人无异,紧紧抓着她的腿不放,“啊——陶心,把她弄出去,弄出去。”

“娘娘,您怎么了?”陶心望向殿内,并未见有人,她想要上前劝慰,施婕妤却不断蹬动双腿,让人难以接近,她两手揪着锦被,用尽力气之时,只听得哧一声,那锦被已然被撕开,“不要过来——”

“倚葶——”

她凝目,谁在喊她的名字?施婕妤双肩蜷缩,视线透过凌乱的发丝向外望去,“啊——”

惊惧的瞳仁中,李美人满身是血,就站在陶心的后面,她一手指了指,女子不解,转过头去,“娘娘,您看见什么了?”

施婕妤惊声痛哭,纤细的十指用力掐入发丝,狠狠握住后疯狂紧拽,窗外,那透明的窗格上,呈现出一道道鬼影,都是来向她索命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要过来,走啊…”

陶心亦是急得哭出声来,施婕妤这副模样,心中已然失去清明。

“倚葶,我对你并无愧疚,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一道道质问,施婕妤松开双手,只见君阅已经爬到了榻上,她垂下的手腕仿若被折断,只见她双手拨开遮住面颊的发丝,露出的,是一张满目疮痍的脸。女子咧嘴一笑,那嘶哑的喉咙口已经发不出声音,“哑哑——”

“啊——”

施婕妤一声厉呼,陶心心中一怔,只听得女子惊惧的喊声被硬生生卡住,满口鲜血,吐在了水红色的锦被上。她双目圆睁,瘦削的身子突然倒下,正好落在她肩膀上,“娘娘,娘娘您不要吓我。”殿外,闻讯而来的御医脚步急促,一下来到榻前。

两手垂落,施婕妤躺在陶心怀里,面容苍白至透明,两眼,因那挥之不去的阴霾而瞪得老大。

李御医掳起袖口,食指把上女子静脉时,只消一刻,便缩回手去,他双膝跪在榻前,声音悲恸,“娘娘已经病逝。”

陶心不信,她颤抖着拿起手中锦帕,将施婕妤沾在脸上的血渍擦去,“李御医,您看,娘娘她眼睛还睁着呢。”

李御医压着脑袋,并不说话。

睁开的双目中,被风托起的纱幔凭着最后一点游弋无所,女子的瞳仁已经涣散,永远定在了一点。如今这般,就同自己初入宫时一样,孑然一身,现在走了,她总算卸下满身重担,什么都不能带走了。

这个男人,她以她的方式爱了一辈子,却始终,得不到。

景夜宫内,御医宫人跪满了一地,声声哀戚,她却是一句都听不见了。

凤潋宫。

陌辰吏一刻不停歇地守在风妃阅边上,女子的睡相并不好,总喜欢把手落在锦被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