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速度极快,好似用尽全力,头发和羽毛都像承受不住他的怒气,微微竖起来。

砰。

毫无悬念的。

他同样在离玛门一厘米处停下来了,鼻头殷红,鼻血如水。

玛门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不如一起住?”

朱利安和比斯迪根本没看清让怎么动手,拜尔德就被挤进希培所在的结界内,肩膀碰肩膀地站着。

希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他的神情,显然对拜尔德不顾安危来救自己的行为十分欣赏。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朱利安和比斯迪。

被盯上的天使同时转过头去。

玛门打了个响指,唤回希培的注意力,“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

希培目光凝结在地上,半天才道:“不知道。”

玛门皱起眉。他看得出,希培并不是不害怕剥皮和断腿,他也绝对不是宁死不屈的性格。唯一让他死咬着不说的可能就是比起他的威胁,他更害怕说出来的后果。

梅塔特隆突然道:“来了。”

窗户传来连续的破裂声。

窗帘被撕裂成布条,飘散在空中。

时间突然慢慢地凝固下来。

比斯迪看着喷溅过来的玻璃渣子猛然放慢速度,然后停在半空中。

布条也是。

随即,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很想看其他人的情况,可惜他的脑袋只对着窗的方向。所以,他只能看到持剑的赛门正一脚踏在窗台上,翅膀怒张,满脸冷漠…然后一动不动。

梅塔特隆走到玛门身后,正要抬手,就看到玛门眼眸一凝,环绕在他周围的时间禁锢被猛然驱散。

“下次应该事先提醒我。”玛门微微一笑,看不出情绪。

梅塔特隆轻声道:“抱歉。”

玛门看着四周静若处子天使,“接下来怎么办?”

梅塔特隆道:“我带希培离开。”

玛门道:“其他几个呢?”他对他们自相残杀乐见其成,但他知道梅塔特隆一定不愿意。

梅塔特隆道:“留下朱利安。”话音刚落,朱利安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看了看周围,很快掌握了情况,道:“赛门、比斯迪和拜尔德会死吗?”

被点名的三个虽然不能动,但眼睛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不会。他们的时间被禁锢住,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睡觉。”梅塔特隆道。

比斯迪脸色惨白。

不能动,却不会死。也就是说,如果不解除禁锢,他们一辈子都会变成这样。这样的永生,想必谁都受不了。

梅塔特隆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们。”玛门不悦地补充。

朱利安道:“那外面这些呢?”他转头,右面颊划过浮在半空玻璃碎片,留下一道血痕。

梅塔特隆凝眸。

玻璃渣子和布条飞快归位,重新变成完好的窗户和窗帘。

朱利安正想感叹神奇,却见一脚踩在窗台上的赛门被玻璃复原时的推力给推了下去,连叫都没叫出一声。

玛门手掌往他掉下去的方向一扯,赛门又重新飘了上来,但姿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窗户打开,他飞了进来,和拜尔德、比斯迪排排站,由于姿势的缘故,他站得有些晃晃悠悠。

比斯迪和拜尔德觉得很痛苦。因为赛门的姿势让他们想发笑,可是脸却完全不配合笑意,所以他们只能任由发笑这个动作在脑海中发酵。

梅塔特隆道:“其他天使在我们离开之后会恢复原样。”

朱利安点头。

梅塔特隆转身想去拉希培,但玛门的动作比他更快。

希培很快变成一块挺直的天使条,横着浮起来。

“走吧。”玛门道。

“等等。”朱利安道,“你们不想要智慧果了吗?”

梅塔特隆和玛门回头看他。

“我有。”他不顾其他几个怪异的眼神,走到书桌前俯下身。

虽然看不到他的动作,但他们都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开启什么东西。

过了很久。

一颗外形与苹果无异的果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梅塔特隆接过来。

朱利安道:“就当是你们选择留下我的报酬。”

梅塔特隆抬头看他。

“以及,”他正看着希培的侧脸,眼神复杂,“我对你们的希望。”

希望你们的故事不会是又一个荒诞的神话。

第26章 邀请(上)

马车飞快地奔驰在草地上。

这次他们没有遇到小天使,只遇到一场暴雨。

天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豆大的雨点不停击打着马车的四周。由于马车被玛门用结界护住了,所以周围的雨水已一种极为怪异的轨道飞溅着。

“第十界经常下这样大的雨吗?”梅塔特隆柔声问,好像想用对话来缓解他的紧张。

希培瞪大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表现得很木然,但玛门注意到,在第一滴雨水落下的刹那,那双趋于麻木的瞳孔中就隐约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场雨…

玛门抬头看天。有古怪吗?

前方白光闪过,极亮,犹如一块巨大的白板,霎时遮住视线,但又极快地过去了。

轰隆隆。

天上慢半拍地传来雷鸣声。

梅塔特隆道:“雨很大。”他看向希培,“你想听下雨声吗?”

希培愣了下,玛门已经撤去了结界。

雨点立刻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希培不安地动了动。

玛门想起别西卜曾经说过,噪音也是一种酷刑。

雨水还在有节奏地拍打着车厢,离出口的距离越来越近。

玛门和梅塔特隆坐在车厢的一左一右,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希培又陷入一轮新的麻木中。

玛门重新在马车周围加上结界,周围的景色突然一黑,天地陷入死寂般的静谧中。

“你们,还在吗?”黑暗中响起希培迟疑的提问声。

梅塔特隆刚想张嘴,就被玛门抓住手,轻轻地摇了摇…

马依然在半空中向前奔腾,车厢微微晃动着。

希培竖着耳朵等了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向他对面的位置摸来。他身上的时间禁锢在上马车之后就解除了,身边也没什么任何结界,所以行动自由。

玛门拉着梅塔特隆迅速移到车厢顶,在他的掌心中无声地写下:希普列。

车厢传来惊慌的搜查声。希培显然察觉到两人的失踪。

玛门又摇了摇梅塔特隆的手。

“希培。”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愉悦,柔软得好像要渗进心里去。

车厢一下子没动静了。

玛门靠到梅塔特隆的耳边,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的耳垂,用极低的嗓音问道:“你模仿得很像?”

梅塔特隆撇开头,然后摇头。

“我看不见。”玛门抱怨。

梅塔特隆道:“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模仿过声音,而距离他和希普列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数万年。刚才两个字,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像还是不像。但是看希培的反应,应该是不像吧。他太沉默,好像已经认出了始作俑者,看破了他们的小圈套。

“你认得出我的声音吗?”梅塔特隆低声问他。

玛门道:“只要与你有关,我都认得出。”

梅塔特隆感到他依然拉着他的手,而且越来越用力。

“回去吧。”梅塔特隆不等他回答,就移回车厢。

希培已经坐回原位,安静得像从来没有挪动过。

梅塔特隆主动解释道:“我们去外面看看情况。我们来的时候发现,很多天使葬身在这里。”

希培身体一抖,幸好黑暗掩饰住了他的窘态。

梅塔特隆道:“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你说的天使,”希培缓缓开口,“是指卡萨米尔吗?”

梅塔特隆道:“是的。”

“他背叛了希普列。死亡是他应有的惩罚。”希培道。

玛门觉得他越来越不顺眼。“背叛”这两个字是堕天使的痛脚,尽管他们并不承认自己曾经实施过这项行为,但同样不许别人提起这两个字。

梅塔特隆道:“这是希普列说的吗?”

希培道:“这是神的旨意。”

“希普列的旨意?”

希培好像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重新闭起了嘴巴。

梅塔特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浓重的黑暗终于到了尽头。

马车猛然窜入水中。

玛门架起结界。窗外是一片海洋世界。

希培架不住好奇,眼睛贴着窗户观赏。第十界不缺水,但他从来没有跳进水里,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欣赏过。

梅塔特隆突然道:“安切拉贝来了。”

希培原先还不知道他说的安切拉贝是什么,但他很快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叫声传到脑海里。不是耳朵,而是脑海。因为他确定他的耳朵很空闲。

梅塔特隆介绍道:“安切拉贝是一种水怪,它能制造幻音直接传到脑海里。”

希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它很麻烦,所以我要绕开它。”梅塔特隆说着,想将手从玛门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去换来更用力的紧握。

梅塔特隆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玛门苦笑道:“离开第十界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了。”如果不是有第三者在这里,他还想更加放肆一点。

梅塔特隆道:“天堂的大门一直敞开着。”

玛门道:“地狱的门槛更松,你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

梅塔特隆想了想,找了个不算太差的理由,“我在休养。”

“现在呢?”玛门突然想起,这趟第十界之行,梅塔特隆出力不少。制造一个界是非常繁复、庞大、耗力的事,更何况是号称九界之中造工最复杂的人界。就算梅塔特隆依旧休养万年,体力神力和精神都未必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梅塔特隆道:“对付它没有问题。”

安切拉贝从右面冲了出来,庞大的身躯犹如一朵庞大的乌云。

希培瞠目结舌。他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怪物。

梅塔特隆弹指,安切拉贝被一股怪力撞得在水中翻转出好几个圈。

玛门趁机让水草拖住它的的鳍,让马车全速前进。

“你不是想用它的鳍做武器?”梅塔特隆想起来。

玛门笑道:“我总要给阿巴顿留点事情做。”他顿了顿,“这样他才有机会还清欠下我的债务。”

梅塔特隆侧头想了想道:“我记得,阿巴顿并不奢侈。”

“现在也不。”

“他也不好赌。”

“他只好战。”

“地狱的福利听说很不错?”

“九界中数一数二。”这是谦虚。绝对稳坐第一把交椅。玛门很自豪。

梅塔特隆道:“所以,我想象不出他为什么会欠债。”

“因为他有一个败家子。”玛门道。如果败家可以当做一宗罪的话,波吉早就是地狱第八位魔王。

马车很快从水的世界冲入贪婪之火。

希培似乎很惧怕火,不敢像刚才那样东张西望,安安分分地缩在位置上。

梅塔特隆和玛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堂旧事和地狱趣味,但极有默契地,都没有提及以后的事。

从贪婪之火出来,四周换成漫天黄沙,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近。

玛门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回天堂吗?”

梅塔特隆目光蓦然一黯,却很快恢复原状,微笑道:“不,我要先回诺亚方舟。”

玛门眸光亮起,笑道:“正好,我要去谈一笔生意。”

“生意?”

“唔,很不错的生意。”关于石飞侠三番四次提起的合作事宜,或许真的可以排上日程。玛门摸着下巴想。

从第十界出来,又是无尽的黑暗。

希培仿佛对四周不断变化的景象已经习惯了,倒是表现得很平静。

梅塔特隆对他介绍的时候,也是默默地听着,不再发表意见。

等马车赶到诺亚方舟门口时,他的眼睛才微微起了变化。显然,这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酒店让他产生了和水底世界一样的兴趣。

不过,由于诺亚方舟的外形是根据每个人的想象而有所不同,所以在希培的眼中,这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

马车来到门口,却被结界挡住了。

玛门惊讶道:“咦?”

梅塔特隆算了算日子,道:“他们去人界了。”正好撞上每年一次的假期。

车厢气氛陡然僵硬。

玛门缓缓道:“我送你到天堂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