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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仙湖位于黄河支流益江的上游,素来以水清而石怪闻名天下,湖中心有一座小岛,一条小溪贯穿其中犹如太极两仪图,于是世人便称其为两仪岛,岛上有一座庙名曰留仙庙,岛上游客络绎不绝,庙中终年香客不断。

两日后的黄昏,宇文和叶可情二人已行至益江下游的天佑城。此行叶可情并未向宇文晨轩说明目的地,到现在,答案已是非常明显了,他的怀疑和所有疑惑都会在明日解开,这是她和他之间的协议,离开听泉山庄的三日后,她便会告诉他,究竟要他做什么。

宇文晨轩不是不怕不担心不怀疑,答应她三日之期的约定不过是为了能让晨裕安全一些,别再被卷进什么事情中来,特别是为了他。周昆行和他的弟子究竟是善是恶,是有心帮他,还是另有企图,他都拿捏不定,为了晨裕的周全,他不得不多想一层。

在听泉山庄之时,宇文晨轩便发现了家里用来寻人和联络的苍鹰一直在山庄上空盘旋,而且非常凑巧的是,这只鹰不是他老爹的、不是他师父的,而是他二弟宇文晨轶的。于是找机会将信笺绑在苍鹰脚上传了出去,让晨轶赶快来接应晨裕,至少要保她平安。

而他自己,答应了叶可情条件,当然不是因为她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是权宜之计,无论她究竟玩什么花招,他自信总有办法能化险为夷,何况现在她似乎还并无恶意。退一步说,即使没有叶可情,他一踏出听泉山庄必是处处危机四伏,不如听了她的计策,贪一时自在,他始终是改不了自己懒散的习性啊。

入夜之后,两人各自怀揣心事,人心隔肚皮,果然不假,连日来,宇文晨轩似乎更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了。跟叶可情在一起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行为举止、神态表情,统统都不像,可偏偏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装在口袋里的秘密,明明摸到了,却偏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惹得他心痒难耐,可也丝毫没有办法。

夜凉微风,很适宜的天气,很安静的月夜,宇文晨轩心里颇为烦闷,启窗而坐只为排解郁结的心情。

开窗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一种隐隐作怪的希冀,似乎开了窗,就会看见那抹熟悉的人影安坐院内,就跟夜色一样,迷蒙而静默。

光影交错的地方,真的有一个人影倚栏而坐,纤弱的背影那么熟悉,熟悉的叫他吃惊。

顾不得多想,宇文晨轩疾步走出屋子朝内院而去,她没事?!幸好她没事!

只靠越近,才越发现,她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而是叶可情。

没有笑容、没有魅惑,妖娆的绝美容颜上找不到一丝表情,眼神涣散着,如同没有灵魂的人偶,少了那个牵线的人。

那个空洞的眼神,全然不该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脸上,明明真实,却显得空虚。

她也许已经发现了他,但是并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勉强她或自己说些什么。各自离开、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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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里,叶可情没有点灯,凉凉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她熟悉的香味。

“姑姑。”

“嗯。”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叶可情知道,姑姑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丫头,你最好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在做什么!”

“是,我知道。”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刺破安静的空气,她顿时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嘴角流出的鲜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沉稳而被略微故意压低的女声又道:“哎,到了你这个年纪,遇上英俊小生,总难免心动,可是你最好记得自己是谁。”

“是,我知道。”

她话音刚落,有一个耳光甩在她另半边脸上,这次力道更猛了,她踉跄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子。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年我没有逼你,今日也不会,若你果真爱上他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求他原谅你,从此以后,你和我,和凌氏都再无关系。”

“姑姑,我从未后悔过,不管是今日还是往后,都不会。”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良久,姑姑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时间和空气好像都凝结了,凝结在姑姑的掌中,她推掌而出,非常缓慢,当这一掌落在她胸口时,犹如一块千斤巨石被生生压入她的五脏六腑,剧痛无比,随即一口鲜血便喷口而出,她整个人也被掌势摔了出去。

姑姑收了掌,道:“带她走。”

听得一声命令,黑暗中藏匿着的另一人无声无息地落到她身边,将她扶走。一切又一次归于沉寂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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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叶可情一早就带着宇文晨轩上路。

“叶姑娘,三日之期已到,叶姑娘究竟想带我去何处?”

“呵呵,”叶可情笑得邪魅,“不远不远了。”

当他们走进城郊的山林后,叶可情才开始做出说明:“我出手就宇文公子当然不是凑巧路过听泉山庄那么简单,就算我这样说,宇文公子也不会信吧。”

宇文晨轩毫不掩饰,微笑着点点头。

她又道:“当时周庄主突然变卦,肯出手相救,其实只是因为我对他说,救了你,便能得到蛇腹子毒的解药配方。”见宇文晨轩脸色紧张,她笑得更加妖异,“我知道宇文家与精武门交情非同一般,你此行尚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不敢回家,只会去精武门暂避风头。周庄主爱药如命,对医理药毒皆是求知若渴,而蛇腹子的毒乃是毒王遗留的宝物,毒难炼制,解药更难炼制,宇文公子就当报答周庄主的救命之恩,将解药的配方送予他如何?”

宇文晨轩微微一笑,道:“那,叶姑娘你,想要什么作为谢礼呢?”

“哈哈哈,我不过是想公子将我引荐给精武门门主刹那,我极乐门有笔生意想与刹那门主亲谈。”

“刹那门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方,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怎么会呢?”叶可情笑颜迷人,却腻如毒药,眼中充满狠戾之气,“啊,我们到了。”

叶可情玉手一指,就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座猎户居住的木屋,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宇文晨轩心中打鼓,叶可情既然花了这么多心思救他,又岂会容易放过他?她究竟想做什么?!

“不进去看看?”她的笑,为什么让人这么心惊?

当宇文晨轩依言推开木屋那扇咿呀作响的门,昏暗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半屋子,却足够叫他瞠目结舌。

屋内有一个巨大的兽笼,而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是一个人,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的女人,因为突然起来的阳光被刺激到,更加往黑暗的地方艰难地挪了挪。

“公子放心,她还死不了。”叶可情手指上挂着一把钥匙,冲着宇文晨轩甜美一笑,将钥匙抛给了他。

叶可情把他带到这里来,就为了让他看看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莫非...

宇文晨轩不敢再做猜想,迅速开了锁,大步跨进牢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不敢去看,下一秒还是将她扶了起来。

“烯儿!”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脸上有明显的掌印,身上亦是处处是伤,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显然是中了毒。他一手搭上她的脉门,脉象很弱很乱,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回过头,叶可情依旧笑容满面,宇文晨轩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吼道:“你对她做什么!?把解药交出来!”

第三十四章

“烯儿!”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脸上有明显的掌印,身上亦是处处是伤,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显然是中了毒。他一手搭上她的脉门,脉象很弱很乱,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回过头,叶可情依旧笑容满面,宇文晨轩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吼道:“你对她做什么!?把解药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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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可情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道:“她中的百日香,根本没有解药,这个,只能压制毒性,让她行动自如,却救不了她的命。”

百日香!!怎么可能!这种毒是万花谷的独门剧毒,而且,正如叶可情所言,无解!万花谷位于从前的文至国,现在已改国为州,五十年前就绝迹武林,这百日香只在武林史册和毒经上有过些许记载,根本没人见过,要解毒,唯一的希望就是血玲珑戒指。以现在的情形看,血玲珑戒指九成九早已被叶可情拿走了。

“公子可还记得我的要求?”

他终于明白了,叶可情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向他施恩,同时又向凌烯下毒手,为的就是引刹那出来。极乐门想来不愿与宇文家、精武门为敌,故而对他和晨裕照顾有加,在必要时刻施以援手,让宇文晨轩欠下一笔人情债。

叶可情恐怕是预谋已久,知道精武门门主素来不见外人,就连门人也极少能接触到他,宇文晨轩当然不会答应她的条件,而以其他方式方式报答,于是就拿凌烯做文章,抓她、伤她、施毒害她,叶可情是要宇文晨轩忌惮她,且不论他对凌烯的感情如何,若是他罔顾凌烯的性命,叶可情也会用其他无辜的人来要挟他,只要是他宇文晨轩认识的人,和宇文家没有关系的人,她都能拿来用,只要宇文晨轩不答应,她便只管杀,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你!”宇文晨轩说不出话来,太狠毒了!魔教!叶可情,果然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女!手段残忍如斯,心肠更是蛇蝎无法比!他怎么会相信她?!!怎么会!!

就在宇文晨轩怒不可遏的当口,怀中的人突然发出了隐忍的呜咽声音,身体开始扭动,由缓变得无法控制。

“百日香,顾名思义,中毒者百日后才会死去,三十天毒发一次,如同千万只蚂蚁啃食肉骨,经脉逆转,痛苦难忍。而且每一次毒发的时间都会成倍增加,痛苦亦然,最后十几日,几乎是日日这般痛苦,连寻死的气力都没有,最后全身腐败溃烂而死。但是这药丸虽然解不了毒,却能压制毒性,延长寿命,即使无法将毒清除,只要有这药丸便可保命,而且行动如常。”叶可情说出这样恐怖的死法时依然笑得艳丽,更是让宇文晨轩咬牙切齿地恨。

怀里的人已经开始抽搐,她死死咬住自己的衣料不喊叫出声,却已将原本粉润的红唇咬破,鲜血滴落,看着凌烯这般痛苦,宇文晨轩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什么,大吼道:“把药拿来啊!”

“如此说来,公子是答应了?”

“是、是,我答应,我答应!”

叶可情满意地一笑,将瓷瓶轻轻一抛,给了宇文晨轩,又道:“哦,对了,这里只有十二颗药丸...也就是说,宇文公子只有一年时间而已。”她从脖颈中牵出一根红线,上面挂着的正是凌烯的血玲珑戒指,“没想到这位姑娘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宝贝,我就为她保管这一年时间吧。还有她的剑,也是把难得一见的利器呀,不过我不稀罕,留给你们好了。”

叶可情见宇文晨轩全副心思都在凌烯身上,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也就懒得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转身就要走,又补了一句:“联络我的方式,这位姑娘知道,可别忘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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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烯吃了药丸,慢慢平复了疼痛,安安静静倒在宇文晨轩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晨轩将她抱上马,沿着益江而上,在临近留仙湖的源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下,支使了小二去药铺抓些伤药回来,又请了一个老妈子为她清洗身子,趁着这个档口,为她添置了些衣服,回到客栈时,凌烯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休息了。

看着她身上、脸上、留下的伤痕,因为内伤和百日香而沉睡不醒,内疚和心痛反反复复在他胸口激荡着,又如同黑夜一般将他笼罩在万丈深渊之下,叫他无力喘息。

回想这段日子,他和晨裕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他还有心思去琢磨叶可情和周昆行,虽然是任由叶可情摆布,却没有丝毫损伤,甚至赚了一条命回来,而凌烯呢,却被关在这里,倍受煎熬,现在这个半人半鬼样子,哪里还有初识她时的一分明艳?

宇文晨轩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庞,苍白的皮肤,干裂的唇瓣,微微皱起的眉头,每一处似乎都牵扯着他的心跳,乱了它本来的节奏,变得脆弱不堪。

他到底是做什么?怎么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子?

他叹息,深深的,沉沉的,每一次吐息都很艰难,他掏出叶可情给的那个瓷瓶,十二颗药丸,一年时间,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她的性命还给她?她冒着性命危险逃离宜王的掌控,可她想要的自由呢?他要如何来赔偿?

不过,他心里隐隐的痛楚是为了什么?自责吗?懊悔吗?还是...其他什么?

这个夜,比其他的每一个夜晚都漫长一点,那一点,让宇文晨轩有些害怕,等待黑夜过去,原来是这样空虚无助,这样无奈紧张,这样的难以忍受...

当天际泛白的那一刻,她醒了,缓缓抬起眼皮,看见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感觉到被抓紧的手有一道力竟然捏的她有些痛了。

好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那一刻,眼泪流下来时,他的忽然轻松的笑容,自己心口拥堵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原来,她是期待的,那种被守护的感觉,当习惯的寂寞被另一个人的温暖代替的时候,她居然心存感激。

“饿了吗?喝点粥?”宇文晨轩完全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急急冲出房间喊来小二为她准备汤药和稀粥。

凌烯呆呆望着被破开的房门,嘴角泛出笑容,松了一口气,她在想什么呢?她知道自己有些开始贪恋那份温柔了,脸上的掌印还那么清晰,已经忘了当时火辣辣的痛了吗?!在这一刻,她还是不愿意清醒,就让自己沉沦一次吧,不管不顾,享受一时的宠溺,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只此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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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日里,宇文晨轩和凌烯就住在客栈里,为了凌烯的伤势,晨轩日日夜夜细心照料着。每个午夜梦回,她睁开眼就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桌边睡着。

凌烯有时会傻傻看着他发呆,想东想西,直到天亮,直到他醒来,给她微笑。

宇文家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服侍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这样操心过其他人?想到这个,凌烯心里都会甜甜的,带着万分满足和一丝作弄,继而是喷涌而出的愧疚。

他究竟为何这样对她?道义?还是亏欠?她不知道答案。但是凌烯知道,他的温柔和笑容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然后她就可以不再贪恋,断的干净彻底。

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里,凌烯总在想这想那,把几乎所有单独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想上面。

“我的大小姐又在想什么?”宇文突然出现在她床头,凑得她很久,鼻息都喷在她的脸上,将她吓得不轻。

“你能不能不要吓我呀!”凌烯假作恼怒道。

宇文笑起来:“我有敲门啊,只是你没有应我。怎么了,又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这几天真清静。”

宇文将饭菜端到她面前,好像在卖弄什么宝贝似地,炫耀道:“看你这两天表现不错,给你加菜,城南呈祥楼的烤乳鸽,怎么样,香吧。”住在这里十多天,城里有些什么好吃的,宇文晨轩早已烂熟于心了。

看着凌烯开始吃东西,宇文才慢吞吞地解释道:“现在有极乐门的人帮我们赶苍蝇,我们自然清静咯。”虽然他的口气还是那么满不在乎,但是凌烯敏感地发现他不愿提起极乐门,甚至憎恨提起,特别是在她面前,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什么。

“我的伤势已经无碍了,不需要天天这么躺着吧。”这么多天的特别看护,凌烯虽然乐得有人服侍,可是也闷得慌。

“也好。”

凌烯以为宇文会放她自由一下,到处逛逛,岂料宇文的做法不仅吓坏了她,也把客栈的老板、小二和其他住客吓了一跳。

他为凌烯梳洗了一番,很有意思要亲手为她描眉上妆,若不是她察觉的早,将他赶出了房,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不过凌烯没有察觉到,他宇文大少想做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到做得出的,即使她羞愧难当、万般不情愿,也是拒绝不了的。

宇文好像是掐算过似得,凌烯刚梳妆好,他就进来了,一脸怪异的贼笑,弄得凌烯心里发毛。

“啊!放,放开我啊!”宇文将凌烯打横抱起,丝毫不顾她的喊叫,愣是这样抱着她走出房门,下了楼,绕到后院,才将她放下。一路上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一阵阵的交头接耳,叫凌烯好不羞愧。而宇文晨轩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颇让她暗暗不爽。

“你你你你你干嘛这样作弄我?!”

“我没有。”

“没有?!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你方才是做了什么呀!”

“抱你出来透透气啊。”宇文说的理直气壮,一脸理所当然,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没有凌烯想说辞的机会,挨着她坐下,道:“我还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跟你这样坐着了。”

“以为?”什么时候这样以为的?凌烯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她自己。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以为。在尚京,如果她唇上抹上的是剧毒而不是迷药;离开叶城后,如果她没有出手救他,或者没有跟着他;又或者是现在,如果她不是那么贪心,那么放纵自己,也许,这样紧挨着对方坐着聊天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有时候,凌烯觉得他很呱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随时随地,都能跟她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也不知道是逗谁开心了;有时候,他有出奇的安静,好像现在,陪着她看风舞落花,看夕阳繁星,一直陪到她不知不觉靠在他肩头睡着。

第三十五章

晨光洒落床边,又是一日天明。刚刚睁开眼的凌烯,却没有再屋子里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亦没有他熟悉的声音和笑容。

是做梦吗?她不禁这样想,十多日来,今天是头一遭,她醒了,可是他却不在她身边。突然向她袭来的冰凉空气,让她的心突然沉没。当他离开的时候,她心里会是这样的感觉,重新被寂寞填满,还充斥着失落和酸楚。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叫嚣,逼着她承认自己的软弱,逼着她痛恨自己,逼着她后悔。

“咚咚,”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道,“夫人,夫人,醒了吗?”

“谁?”

“我是小二阿虎,今晨你家相公让我这时候来给你送洗脸水的。”

夫人?我家相公?...凌烯哑然失笑,十多天同住一间房,昨日他还这么胆大将她抱下楼去,不被人误会才怪呢。

“进来吧。”

“夫人,你气色好多了啊,文公子早已为你准备了早饭,你且稍候。”不多久,小二又给她端来了粥饭点心,好不丰盛。

“小二哥。”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我是想问...”凌烯喉咙里卡着那几个字,偏偏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变得吞吞吐吐的,“我想问,文公子去哪里了?”

小二听见凌烯称宇文为公子,愣了一下,未有多想,笑道:“是我忘了告诉夫人了。文公子一大清早天还未亮便出门了,说是要去留仙庙为夫人求平安符去,大约傍晚就会回来。”

留仙庙?

“原来如此,谢谢小二哥了。”

“夫人若是有吩咐,唤我一声就得了。”

“好,我知道了。”

待小儿离开,凌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猜测宇文晨轩的行踪。

若她没有算错,今日正是五月初五,宇文晨轩当初以白翼名义邀约尹峰的日子。这里距离留仙湖还有一段路程,若是骑马半天就够一个来回了,不然,他也不会将凌烯留在这里养伤。

她一直都想不通,为何他要将尹峰约到留仙湖来,而且还要冒白翼之名,又为何一定要约在留仙湖?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虽然宇文晨轩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久,她也实在说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存的是些什么心思,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宇文晨轩,他做事一定有原因、一定有目的,而且一定足够细心、足够周详。

宇文晨轩回来得比她预计的更早,就好像真的只是去留仙庙为她求了个平安符而已。

“我回来了,拿着这个平安符,”宇文晨轩将一个平安符塞给凌烯,说笑道,“你不知道,就这么个东西多难求到呀,我天没亮就赶去了,谁料到了留仙庙只见人山人海呐,不知道还以为赶庙会呢,这么多人,不少人排着队就是求这道符的。”

“是不是买的人多就很灵啊?”凌烯将信将疑,求神保佑,这种事情恐怕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也不会做,因为她希望上天保佑的人早已不在了,而她自己,大可不必劳烦老天保佑。

“怎么,你是怕我蒙骗你,还是怕留仙庙的老和尚蒙骗我啊?”

宇文晨轩只是跟凌烯开玩笑罢了,却不知她是怎么了,突然就不再说话,似乎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他一般。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为何情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肚子里,也不肯开口多问我一句?”宇文晨轩毫不避忌地坐到床头,“怎么,真的不说?”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哦,那你要问过才知道咯。”

“好,那我问你,在听泉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宇文晨轩也不打算要瞒着凌烯,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是一点无恙,她却被害惨了。

凌烯听他一五一十讲完听泉山庄和叶可情,还有叶可情设计陷害他,带他找到她的事情,淡淡一笑,道:“你就是再精明,叶可情以有心算无心,你会吃亏一点不稀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