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你的青春是暖暖的上一章:第 89 章
  • 有你的青春是暖暖的下一章:第 91 章

水杉树被风吹得凌乱作响。

颜色缤纷的雨伞撑在树荫里,男男女女,皆神色匆匆,抱着书本跑入食堂,又抱着书本跑出食堂,裤脚湿漉。

赫连尹跟于歌站在教学楼一楼的柱子旁,外面在下雨,两人在等雨。

赫连尹的病刚好,加之还有手伤,现在是再不敢冒雨了。

有些事情想通了后,她还是很怕死的,左手废了就废了吧,总比死了强,只要她有信念在,这只手迟早还是会好起来的。

只要怀着平常心,也就不再觉得那么痛苦了。

要战胜病魔,首先要战胜自己。

她抬头,整个校园白雾浓郁,雨丝连绵,远远看着,还是挺有诗情画意的。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大冬天的,冷死人了。”于歌说着,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系在赫连尹脖子上,“天太冷了,你的病刚好,还是围着我的围巾吧,以免再次病倒了。”

单手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却被于歌拦住了。

“别拿下来了,女孩子要好好爱护自己,如果老是生病,以后对你身体会很损伤的,你的脸色总是这样苍白,说不定就是亚健康。”

赫连尹呵出白色的气,“我真的不是病号,不要这样小看我好吗?”

“不想让人担心就好好带着吧,就当是为了这次的评分努力的吧,还有三天就要综合评分了,你要加油。”

说到综合评分,赫连尹微微一怔,手指放了下来,“原来这么快就要评分了啊。”

“是啊,两个星期已经快过完了。”他也觉得过得很快呢,也许是因为跟她呆在一起吧,照顾她,他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看见了她坚强背后的另一面,他突然发现,其实她只是一个脆弱温柔的少女。

“是吗?”她的瞳孔荡了荡,变得墨黑深沉,“你下午能陪我去趟医院么?我想拆了左手的石膏。”

去医院还是有一个人跟着好,到时候医生会对家属吩咐什么,她的家人没在这里,所以到时候于歌可以帮她记一下医生所交代的事情。

于歌的笑容淡了下来,眼珠幽深认真,“你确定现在就要拆下来么?”

“是。”她的声音很肯定,“到时候医生有什么吩咐,希望你帮我记一下,回头告诉我。”

一个小时候后。

雨终于停了。

两人来到医院。

赫连尹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表明了这次的来意。

医生建议她延后一个星期在拆石膏,这样对她的手会比较好,赫连尹说,她马上要进行竞赛综合评比了,带着石膏上场会不太美观,希望医生成全她。

医生听完她的话,颇为动容,说拆其实也可以的,只是让她要有心里准备。

这只手。

已经打过三次石膏了。

赫连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左手,点头,“拆吧。”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

赫连尹重新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

左手的石膏拆掉了。

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绷带。

于歌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等她。

有一些话,医生必须单独告诉赫连尹,他翻了翻赫连尹的病例,写上一段话,“赫连小姐,你的手康复的不错,但神经线仍然很脆弱,你要保护好自己的手腕,无力是正常的,但如果出现的痛或者酸,就要及时跟我们医院联系。”

赫连尹沉默地低着头。

她的手确实很无力。

左手的手掌仿佛不是她的,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没有一点知觉。

如果说没拆石膏之前她还有点期望的话,那她现在是完全死心了,因为她大脑的神经线完全控制不了那只手掌,想弯曲手指都很困难,等同于是废了。

“医生,我的手会无力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怎么样才能证明我的手有康复现象?”良久,赫连尹轻轻抬起头,眼神深黯,看不出是怒是悲。

医生指着她眼前的杯子,鼓励性地说:“如果你很想知道自己的手力量如何,那我们下来就来做一个测试吧,现在放在你眼前的,是一个第一次杯子,一个塑料杯子,一个玻璃杯子,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子,赫连小姐,如果你能拿起塑料杯子,就是有进展,而如果你能拿起装了水的玻璃杯子,就是康复了,你来试试吧。”

赫连尹看了眼前杯子良久。

她的右手慢慢扶起左手,将左手移到一次性杯子面前,她的左手慢慢握住那个一次性杯子,右手放开。

一次性杯子被拿了起来。

感觉不到重量。

也感觉不到杯子。

赫连尹瞳孔紧缩,“医生,我感觉不到那个杯子,这是正常的吗?”

“正常的,因为你现在还属于在康复阶段。”

赫连尹受到了鼓励,点点头,将毫无知觉的左手慢慢移到塑料杯子前。

那双美丽的手。

纤细的手。

轻轻握在磨砂的塑料杯子上。

那个杯子被她举了起来。

赫连尹浅浅一笑。

然后那个杯子晃了晃,‘啪’一声摔落下来,滚到地面上。

她脸色苍白。

她的左手连塑料杯子都拿不稳!

医生见她情绪不稳,急忙出声安慰她,“赫连小姐,拿不稳塑料杯子是正常的,不用太过担心,慢慢来,只要好好锻炼,一定会拿得起来的。”

赫连尹置若未闻,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瞳孔死寂。

“赫连小姐,其实你已经很棒了,你今年才十几岁,有这样坚强的面对心里已经不错了,要知道,有些人是伤在常用的右手的,这样对病人大大的不便,但有些人还是可以战胜这个关卡,让自己的手重新恢复如初…”

赫连尹走出病房的时候。

已经傍晚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将无力的左手轻轻垂至身侧,脸色正常。

不管她的手伤得多重,她不想让朋友担心她,因为让别人担心也是没用的,成熟的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这样暗暗地告诉自己,走向于舟,笑容温和却单薄,“等很久了吧?”

于歌摇摇头,将手里的塑料袋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赫连尹右手拿着病例单,想抬起左手去接他的袋子,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完全不听大脑的控制。

她的脸色不自然一白。

而后,又恢复了平静,用拿着病例单的右手去接袋子,沉默不语。

“这是大果冻,小时候于舟很怕进医院的,所以我总要买好大果冻,在他看医生之前拿给他,鼓励他要勇敢一点,向阳一点。”

于歌双手插兜,面容看起来淡淡的,却隐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惜,“其实无论你的手怎么样都好,都要怀着一份期望。想想我弟弟,其实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了,但他仍然不放弃,我们家也不放弃,所以他健健康康地长了这么大,并且以后,都会健健康康老去。”

“你们觉得他那样是健康吗?”赫连尹的声音静静的,于舟天天吃药,肤色苍白病态,算是健康吗?

“那不然你认为呢?难道病了就没有追求生的权利了?这么多人爱他,不放弃他,为什么他要放弃自己?活着也许是很无趣的,但是死了就连无趣都感受不到了,病了也许是痛苦的,但是放弃了时光就不会再来了,与其一蹶不振,不如孤注一掷,如果努力了还是失败,证明你为自己做过什么了,没有放弃自己,没有向命运低头,想想霍金,想想张海迪,为什么他们可以,你却不可以?沉沦在病痛中,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了?只有痛苦对吗?所以你要摆脱这层痛苦,活在你的精神之上,这就是上天对你的磨砺,你只有走出来了,才能真正战胜心魔。”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刺骨的冰冷和抗拒,他心里突如其来的难过。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病?”盯着他关怀的眼瞳,赫连尹心中窒息的痛意渐渐褪去,变得有些清醒,是啊,于舟的病自胎中带出,病了十几年,上医院的次数不在少数,可是他从来没放弃过,向阳地活着,美好得活着,单纯地活着。

他可以办到。

她为什么不可以?

也许是因为于歌的安慰。

又也许是联想到了于舟的病。

她觉得自己心里没有那么痛苦了,第二波病痛从心中淡去,她战胜了心中的障碍,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接受自己的状态了,不管怎么样,人要向阳地活着,不要因为病痛就放弃自己,因为放弃了也只能得到更深层次的痛苦。

“刚才医生告诉我了。”于歌没有隐瞒她,“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更愿意知道真相,所以我不瞒你,医生都告诉我了,让我好好安慰你,生活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赫连尹,努力夺得第一块金牌吧,得到了,就是你从现在开始累积的第一个成功。”

赫连尹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觉得眼前的少年美如天使。

第117章 哥哥思念.

三天后便是冬令营的决赛。

在此之前,班主任任磊带他们一群人去拜访了当地名俗文化,因为发生了赫连尹的事情,任磊心中有了个警醒,特意交代同学们身上不要带着包,这边的飞车贼很多,遍布集市每个角落,带着包的外来客,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飞车贼的目标。

赫连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每天就是培训班和寝室,偶尔上上医院,别无其他的娱乐。

对于可以出去游逛的消息,她还是打从心里感到开心的,微微收敛了黯淡的神情,收拾了下自己。她擦了脸,坐在一面红色的廉价镜子前,让同寝室的张莉莉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张莉莉跟赫连尹都是一个班的,成绩优异,性格直爽,最难得的是她还很善良,见赫连尹的左手不方便,经常主动帮她放放蚊帐,倒倒洗脚水,她的关怀让赫连尹感动,赫连尹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她。

张莉莉站在她身后为她盘发,她用梳子梳了好多次还是扎不起来,赫连尹的头发太韧太滑,很难盘起来,最后没办法,张莉莉只好提议说:“尹同学,要不我帮你扎两个麻花辫吧?你的头发太韧了,盘不起来呀。”

经过两年的时间,她的头发已经长及腰处了,此时映照在镜子中,投射出一股沉静乌盈的光泽。

“也可以。”对于盘什么头发,赫连尹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披头散发挡着视线就可以了。

于是张莉莉将她的乌发分成两边,扎成了两条可爱活泼的麻花辫。

镜子里。

那张沉静的脸仿似回溯到了她初到赫连家的样子,长发如缎,眼珠乌黑,端坐于椅子上,散发出沉静疏离的味道。

她的眼镜还没带上。

三分深沉七分模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张莉莉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

目瞪口呆。

“天呐,尹同学,你好适合扎麻花辫,有一种民国少女的味道。”

赫连尹眼珠静静的,伸手拿过桌上的眼镜戴上,镜中人的脸瞬间清晰了起来,她笑道:“还好啊,我感觉我自己像个书呆子。”

“不,一点也不像,你像是个洞悉一切的反动青年。”

“反动青年?是那种电影里,经常拿着抗议牌子在街上反动黑暗势力的那种女孩吗?”

“没错。”

赫连尹身上的那种睿智从容,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没人可以模仿得了,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陈年佳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烈香醇,让人不沾已轻轻微醉。这种气质浑然天成,不用去特意去挖掘和表现出来,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扎好了辫子,赫连尹换上一身白衣,眼珠明净,纤尘不染。

她将桌上的小夹子和发圈收进柜子里,坐在床上等其他同学更衣换鞋,几人收拾妥当后,三三两两地结伴下楼,男生们和班主任早等候在女生宿舍楼下,见到大家集合了,班主任吹响了手里的哨子,合影,点名,整装,交代,出发。

于歌长身玉立,伫立在男生群里,俊美的五官分外招眼。

他呆呆地看了赫连尹良久,低头微笑,“你扎辫子还蛮好看的。”

这年代的男生多有辫子马尾癖,辫子马尾癖的意思就是男生们迷恋着扎辫子或者马尾的女孩。对于干练的短发,男生们反而觉得没那么好看,可能男生喜欢的风格多是以清纯温柔的女孩为主,就像女生喜欢干净温雅的男孩一样。

所以说于歌是个有福的人,赫连尹初中两年都是短发,到了高中留长了头发,而于歌刚好在这时候遇见了她,看见了她温柔恬静的模样,真真是从心底里感到她很漂亮,人很漂亮,灵魂很漂亮,思想很漂亮,脑袋很漂亮,总之,一切都很漂亮。

“谢谢。”赫连尹淡淡一笑,没什么反应。

“不过你为什么总穿着白衣?你现在的左手不方便,白衣又那么容易脏,你就不怕脏了没办法手洗吗?”从赫连尹罹病以来,她就一直穿着白衣,于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穿,有什么含义?

“前些天,我无意中翻到一本课外书,书中标了一种练功方法。里面说,学功夫的人,讲究警觉敏锐,任何物体靠近时都必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及时地发觉。穿白衣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感官,如果白衣服哪里脏了,说明感觉不够灵敏,我也算有点功夫的人,现在左手如此脆弱,我得练练这门功夫,这样有尖利物什靠近时,就能及时降低对左手伤害。”

没想到她恢复得这么快。

还开始研究对左手保护的办法了。

于歌微微一愣,“没想到你还挺养生。”

“以前没这种思想,后来左手受伤了,感悟了太多事情,就开始学着去渗透一些道理,既来之而安之,既然手注定要毁掉,我只能尽自己所有能力来保护它,毕竟它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伤的疼了,我都会不完整。”

于歌赞同地点点头,“我越发觉得你强大了,简直就像一个无法预估的宝藏,里头藏着太多让人惊叹的好东西了。”

“别太崇拜我,书看得多了,自然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路是人走出来的,想活得不一样,靠自己。”

“哈哈,没错呢,只是你这功夫,是从武侠小说中学来的吗?我常看那些刀光剑影的武侠事件,踏雪无痕,剑出人死,难道你信这些?”

她轻轻摇头,“踏雪无痕,剑出人死这些固然都是假的,是出于作者的幻想,偏离了现实世界的轨道,我不会学那些的。我是从一本武打学员手册上看见的,据说那些功夫打星就能办到,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我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提议,穿着白衣,我可以练练的我感官知觉,蛮好的。”

“其实我觉得武侠小说里的世界挺好的,看似刀光剑影的血腥世界,其实快意洒脱,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武力来一绝高低,赢了就是真理,不用攀比比较,不用勾心斗角,不用相互利用,只要有一身武功,走遍天涯海角,受人爱戴,多么风流不羁。”

“你一个女孩子还想着风流不羁?”于歌突然觉得赫连尹的野心其实很大,她的内心有岩浆一般滚烫炙热的强大报复,像男孩子一样的报复,不,甚至比男孩子的心性还要更加强烈,仿似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地投向那盏名为未来的幽幽烛火,焚须断翼,在所不惜。

“为什么不呢?难道女孩子就应该坐在家中,等待男子的怜惜与宠爱过日子么?一旦男孩子不再爱这个女孩子,她就只能将心思寄托到自己的儿女身上,终日为儿为女操心操累,郁郁寡欢?”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嫉妒和贪婪,比小说中的刀剑还要更锋利,偏见和愚昧,比小说中最毒的毒药还要更可怕。我是个人,有七情六欲,一样会妒忌和贪婪,既然认为某些东西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去努力获得呢?身为新新人类,如果还一味地活在过去的传统思想上,认为女人就应该靠男人,那就是偏见和愚昧。既然有能力,就应该靠着自己站起来,同样有手有脚,有思想有能力,有学识有才华,为什么不让自己强大,反而要去靠别人?”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只不过你如此要强,就不怕吓跑了那些想要靠近追求你的男孩吗?要知道,男孩们更喜欢柔弱温柔的女孩子啊,这样能激发男孩子身上的保护欲,继而强大起来,也算是男孩的一种成长过程。”

如果女方总是这样优秀强大,那么男方就会显得卑微无用,这样会打击一个男性的自尊心,继而放弃这个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

所以女方适当的示弱,其实更能让男人觉得感动甜蜜。

“弱水三千,我赫连尹只取一瓢,我不用很多人喜欢我,我只要我喜欢的人能一辈子喜欢我就够了,如果他不喜欢我,那我永远不会强求于对方,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值得追求,如果我爱的人不爱我了,那我就全心投注在事业里,等老了,就开始学习做菜,画画,种花种菜,总之,只要人生有追求,人永远不会感到寂寞,因为寂寞就是人的常态,找点事情填了那块寂寞,自然就变成了惬意与自在。”

“分析得很好,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把爱情看得这么淡,就算没有也可以吗?”于歌也没有经历过爱情,武侠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一般都可以靠自己的魅力吸引到无数美人,就算不去追求,也会有无数美人甘愿投怀送抱,继而死心塌地地跟着主人公,永不二心。

于歌生性淡漠,在没认识赫连尹之前,他看武侠小说只会看打斗场面,看到你侬我侬的爱情,就会下意识翻页,但最近,他的目光开始流连于小说中男女主人公众你侬我侬,生死相依的情节上了,也许真正认识赫连尹后,他开始好奇爱情的模样了。

“爱情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但它并不是生命至上的首选。你看的书里的爱情,是作者通过幻想将它以夸张和渲染的方式放大出来的,作者将爱情写成生命的狂欢,生活的意义,有了它,平凡变成绝美,平淡生出激情,柴米油盐都是浪漫,琐碎庸俗统统绚烂多彩。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们,很容易因此对爱情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把爱情当成生活最重要的目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什么样的卑微的人,一定会有一个人,会把你看成最高贵最美丽的公主,无比深切的爱着你,终生陪伴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而如果她们仔细观察这个世界,或者是亲身经历过世事之后,就会发现,爱情只是人类许许多多欲望需求中的一种,只是五层精神追求中的一种。不过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变得美好高尚,可真实的爱情,是无论最初有怎么样的激情,都终将在岁月中归于平淡,两个人能不能够永远执手相看,为爱沉醉,必须有一样的思想,一样的话题爱好,想在一起的心,携手同行,共同追求明知道不完美却依旧能忍受的未来,这样的感情,才能走到最后。不然就会像徐志摩的诗句,爱着爱着,就忘了,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歌沉默了许久,抬起睫毛,“那你觉得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人觉得重要,有人觉得不重要。而我,觉得爱情其实和事业是一样的,需要建设和经营,努力和付出,坚持和等待,耐心和智慧,宽容和谅解。当然,爱情也和事业一样,要真正成功走到步入礼堂,或多或少还是需要一点运气和勇气的,不是所有情侣一恋就能共结连理,白头偕老的。”

“那以你的爱情观,你觉得你和赫连胤可以走到最后吗?”

赫连尹安静下来。

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宁静。

这时候的于歌,在赫连尹心中就是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己,两人有一样的目标,一样的兴趣爱好,聊起天来,天南地北,无边无际,却也可以从彼此身上吸取到很多深远的道理,人一开始就像一个正方形,生就是从斜坡滚落,过程中四面尖利的棱角会被无数脚石磨平,这些棱角就是自己年少时曾拥有的偏激,执念,天真,傻气,任性…最后,这些坏的东西被无情的斜坡削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也就是所谓的去掉自己身上不好的部分,吸取别人身上好的部分,最终变为成熟后的自己。

“于歌,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会一辈子都深爱着她,永不变心么?”对于他的问题,赫连尹没有回答,她抬起头,不答反问。

于歌默默想了片刻,“原本我会回答你会,但经过你刚才一番言论,我觉得我说不好,毕竟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一生挚爱,若是人在成家后遇见,还真一件悲伤的事情啊。”

“如果是成家之后在遇见,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笑弯一双琥珀色的浅瞳,“既然已经成家了,就证明自己肩上的责任并不只有爱情。人一生能遇到真命之人千千万,选择哪个,就会走上哪一条命运,谁都说不好,但人之所以可以成为人,就是因为拥有更高尚的思想,而思想外,上天还赋予了我们更加强大的大脑,这个大脑就是用来控制人的思想的,一个人既然成家了,有妻有子,还不为家人着想,一心想着寻找真爱,我看这个人也没什么出息了。”

赫连尹莞尔,“于歌果然是于歌,讲话就是一针见血。”

“本来就是,人既然成为人,就活出个人样,不要被什么真爱思想绑架,当初结婚没人逼着,现在后悔就自己扛着,如果大家一句后悔就都可以结束,一句真爱就是可以拍下妻儿,讲真,这个人的人品真心不怎么样,担当也不够,不算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所以,爱情千变万化,我又怎么回答得上我跟哥哥之间的感情呢?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彼此就无牵无挂了呢。”

短短一句话,似缱绻着无限的郁结之意。

听到于歌耳朵里,竟然有惊心动魄的感觉。他眼光一转,赫连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跟同行的张莉莉在聊天。

于歌睫毛一颤,沉默地注视着她绰约的背影。

是什么意思呢?

上午十点。

赫连尹几人跟在班主任身后来到一座庄严壮丽的寺庙,看见金佛的那一刻,赫连尹瞳孔中当初一丝忧郁之色。

她慢慢走到蒲团前。

右手托起无力的左手双手合十。

她沉默地跪在金佛前。

不知道许了什么心愿,她将左指上的戒指拿了下来,放置掌中,左手虽然无力,但有了右手的借力,也能牢牢固定那个戒指。

她闭上眼睛,漆黑的睫毛湿润颤抖。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表情很虔诚认真。

于歌站在远处看了她许久许久。

浅色瞳孔里荡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

他走到一旁的玻璃柜上去买护身符,这里的黄符是布制的,卷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用一根红色绳子缠紧固定住。

他买了两道平安符。

总共花了一百元。

拿着这两道黄符,他走到善缘桌去捐化缘,细白的指从钱包中抽出一沓钱,放进化缘缸里。几个和尚都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目露吃惊,这个看起来像学生模样的男孩,竟然捐了这么多钱。

几人将缠着佛珠的手放置胸前,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于歌笑了笑,将手中两道黄符递出去,面容不再是一贯的冰冷,谦和有礼,“大师,请帮我开光。”

坐在中间的大师伸手接过他的符,起身微笑,“好的,施主,你是同我一起前往偏厅做开光法事,还是留在这里等候?”

“我与你一同前去。”

“好的,施主,请跟我来。”面容和善的大师穿着黄色的僧袍,将于歌引到偏殿去了。

赫连尹许完了心愿,将掌中那枚被捂得发热的戒指放进一个饰品盒里,她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合上那个盒子,放进口袋里,一如她此时被紧紧尘封的心房,她没有任何表情,慢慢起身,垂下无力的左手,走到殿外的回廊上,看着四下种植的花花草草,心情飘忽沉重。

远处有人在对着榕树抛许愿绳。

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