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了眼睛。
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
她捂住了自己发嗡的脑袋。
眼珠失神。
唇色苍白。
她的脑子骤然疼得难以忍受。
为什么会觉得痛苦?!
为什么她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嘲讽而觉得痛苦?!
“你怎么了?”赫连胤开口,声音很冷。
“我的头好疼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渐渐收紧,泛出白色。
赫连胤看着她。
看着她渐渐低下头去,痛苦而无助地低叫着,平静的瞳孔里,开始出现了一些难以掩饰的痛苦裂痕。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他猛地站起身,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出珠帘,那黯沉的眼底,仿佛没有底洞的深渊。
为什么要救她?也许连他也不知道。
或许…
是因为她像她吧。
尽管长得不是很像。
尽管不是她。
他仍然见不得她痛苦,他想,也许是因为他很想小尹了吧。
“叫救护车。”赫连胤对身边的戴慕说。
戴慕眼中充满诧异,却没有说什么,眼睛飞快地看了赫连胤怀中的女人一眼,然后开始播救护车的电话。
海蓝的脑袋已经痛得快炸开了。
他的瞳孔收紧。
把她抱上了自己的法拉利,吩咐戴慕开车,半路,海蓝经过了一阵晕眩的阵痛后,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满头的冷汗,示意着她刚才的头疼有多厉害。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没事了,请把我放在路边吧,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她说完,离开了他的怀抱,表情冷淡,气质疏离。
尽管她刚才痛得那么不能忍受,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她是忘川的女朋友,不可以跟陌生的男人有亲密的接触,不然忘川过难过的。
赫连胤瞳孔抽紧,“你为什么会头疼?”
为什么要问这些?赫连胤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得到一些自己想听的答案,就算她说出来的答案会让他失望,他仍然愿意问上一问。
“因为是失忆了。”她淡淡地说。
赫连胤绷紧下巴,“你失忆了?”
“你相信?”她歪着头,半开玩笑的样子,失忆这种事情,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吧?
“你是j城人?是个孤儿,而且,你失忆了?”他重复着她之前说的话,眸光深暗,表情沉思。
“你信不信?”她反问。
他看着她一脸憔悴却还是要勉强着开玩笑的样子,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沉声说:“请告诉我实话。”
海蓝一怔。
这个人,有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为什么还是要问呢?
见海蓝不说话,赫连胤又说:“你家里在哪里,地址给我,我送你回去,这一段路途,时间很长,你可以慢慢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侧着脸看她。
仿佛是生命中最后的企盼,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鼻梁,看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手指,想要从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轮廓中,寻找到一丝渴望。
车厢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宁静。
海蓝避开了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夜色下的树木不断倒退,她沉默地看着,考虑是否要告诉他。
“其实你不说,我也查得到,我问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不会伤害你。”他俯视着她,眼珠乌黑迷人。
“我…”她迟疑着,唇色苍白,“2003年,我出现在j城的海滩上,当时,我已经没有记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讲述着那段仅存的记忆,表情里有短暂的失神。
那时候她很痛苦,世界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世界,要不是忘川帮助她,她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有机会恢复面容,并且好好活下来呢?
他的眉梢上多了一丝探究,“2003年?是几月份的事情?”
“十一月吧。”
他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你没有记忆的期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第171章 追妻计划.
“没有。”她清晰地回答,表情平静。
刚巧,车拐了个弯,海蓝看见了萧忘川的车,她把头探了出去,冲着眼前停下的保时捷微微一笑,“忘川。”
萧忘川刚下班,拿着公事包从车上钻出来,听见海蓝的声音,回过头来,碧色的眸子,蕴满浅浅的柔。
“海蓝。”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你去哪了?”
为什么跟一个男人一起回来?
海蓝和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萧忘川在想什么,笑着说:“刚才雪儿在魅色俱乐部出了点事,我过去接她,是这位赫连先生帮的忙,他是魅色的老板,赫连先生。”
她没有说他的名字,怕忘川吃醋。
萧忘川听完她的解释,眼角变得柔软,“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的帮忙,赫连先生。”
他朝开车的戴慕看去一眼,表情冷漠。
戴慕示意,连忙笑着说:“老板说,不用客气。”
萧忘川心里想排场还挺大,但到底没说出口,站在保时捷的车门边等海蓝下车。
“谢谢你今天的帮忙,也谢谢你送我回家,不尽感激。”海蓝看着赫连胤,轻声说话。
他微微点头,那双美丽的眼睛,已没了刚才的温暖,变得阴寒无比。
海蓝下了车。
清瘦的身影,跑向萧忘川的方向。
萧忘川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笑着离开了。
赫连胤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冷漠的眼底,飘出淡淡的阴鸷之影。
车窗摇起,扬长而去。
萧忘川拿着门卡开了门,问她,“雪儿晚上又干什么事了?”
“没什么呢。”
“你就别替她瞒着了,告诉我实话吧。”
海蓝垂着睫毛,淡淡道:“就是出去玩了,惹了点麻烦,没什么大事,你不要太生气了。”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她这样闹下去,以后伤害的人始终是她自己,下次如果她在跟别人闹事,你就别去了,直接报警,免得牵累你。自从我们有了钱,她就没一天安分的,像个正常的女孩子好好打扮一下,逛逛街,看看电影,喝个下午茶不好吗?非要去去闹事。”
“算啦,一家人,少说几句吧。”
“我担心的是你,她每次都把你当成保镖,不行,我要去说说她。”萧忘川说着,就往萧雪儿的房间走去,奈何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回应,她还没回家。
萧忘川气得肺都要炸了。
海蓝给他倒了杯水,面容平淡,“你都知道雪儿是什么性格的,有时候一个星期她不一定会回来一两次,能提醒的我已经都提醒了,她也长大了,会自己想的了,不用我们逼着了,不然这样下去,她更不愿意回来了。”
“躲得初一能躲过十五吗?我明天就去她店里找她,有些事情,我必须跟她将清楚,一家人之所以叫一家人,是因为这里是个家,不是一个酒店,说回就回,说走就走,这还算一个家吗?”
海蓝没说话。
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的,雪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直被歧视和欺负长大的,后来有了钱,性格就变得乖张跋扈,要把她童年所受的阴影全部报复回去,但凡欺负她的人,看不起她的人,讽刺她的人,她都会不顾一切报复回去,认为有钱了,不怕事。
世界是人比人,比死人的,有些人一个月赚一万就很开心了,有些人随便买件衣服就一万了,也有些人随便一晚上花几千万的,这不是一个平衡的世界,是一个阶级世界,再有钱的人,也会遇上比她更加有钱的人,雪儿从来没有考虑过,就算他们是亿富翁,那么往上还有百亿,千亿,亿万型的富翁,不是生活过得好,就可以随意践踏比自己过得差的人的。
也许这样的她,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但如果要靠踩着别人的尊严寻找存在感,那只能说她活得很失败。
赫连家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同样的面容,同样的俊美,凝视了彼此良久良久。
桐桐喝着牛奶,眼珠澄净:“爸爸,那个…”
“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微微挑着眉,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桐桐指着表情严肃的老周,撒娇道:“那个海蓝姐姐的消息,你调查了吗?可以让周伯伯告诉我吗?”
“你为什么要查她?”
“我好奇。”
“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这个典故吗?”
“那你不也一样吗?昨天你还说她不是妈妈,可是你还是查了她,不是吗?”桐桐噘着嘴,那英俊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他叠着腿,懒洋洋翻过报纸,一点也没有为桐桐的话生气的样子。
“爸爸…”桐桐催促他,小脸期待。
“你想知道什么?”赫连胤抬头,气质冷漠却矜贵。
“那你让你周伯伯念给你听不就好了么?干嘛问我?”赫连胤瞟了旁边的老周一眼,继续浏览报纸。
老周顿时汗颜。
桐桐的五官拧得更紧了,“还不是因为你不然周伯伯说,他才不敢说的,爸爸,你就快点告诉我吧,我昨天订了一双鞋子,今天还要拿呢。”
赫连胤手中的报纸放下。
面容美如倾城倾国的绝色妖姬,“汤包,你今天要去拿鞋子?”
“是的。”桐桐得意地说:“我特意留到今天才去拿的。”
“还挺机智。”赫连胤微微一笑。
“谢爸爸夸奖。”
“不谢。”赫连胤今天的心情出奇地好,睨了眼墙上的时钟,又摸摸汤包的发丝,莞尔道:“爸爸今天时间很多,等下爸爸送你去取鞋子吧?”
赫连桐皱着眉。
爸爸这么谄媚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突然搞不懂了?
“不要。”桐桐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还是很聪明的,想要跟他一起去拿鞋子,除非拿萧海蓝的资料来换,“除非你告诉我,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这句话不出赫连胤所料,他喝了口咖啡,语气幽幽,“好吧,老周,你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他吧。”
“是。”有了老板的指示,老周终于可以畅言所想了,他看着漂亮的桐桐小少爷,威严的面容微微软化了一些,“小少爷,这位萧海蓝小姐,是2003年11月1号在j城海域的沙滩上被发现的,当时她身上穿着跳伞衣,面容全毁,后来医院诊断了她的病情,为暂时性失忆。”
老周说完,拿出了一张她被送进医院时,面容血肉模糊的脸,他说道:“根据这张脸和萧海蓝女士的dna报告,我们借助最先进的科学器材,还原了她最原本的面貌。”
他放下一张照片。
赫连桐低头。
震惊过后,他微微长大嘴巴,“这不是我妈妈吗?”
“她就是你妈妈。”赫连胤的指放在玻璃杯上,美得像是一只绝色妖姬,看着桐桐,眼珠分外惑人,“只是,她失忆了。”
赫连桐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就因为买一双鞋子,就碰见了寻找了五年来素未谋面的妈妈?这狗屎运啊,可以去买彩票了。
“爸爸你确定吗?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脸跟你给的照片其实是不一样的,但是她说她整过容,她的耳朵下面,有一条很小的缝线。”桐桐回忆着昨天的情景。
赫连胤颔首,若有所思,“嗯,经过鲨鱼的攻击,她的脸确实会跟以前有所不一样了。”
“爸爸,她真的是我妈妈吗?你确定吗?”
“老周,给汤包看样东西。”赫连胤出声吩咐老周。
老周点头,把一份病例单放在赫连桐面前,说道:“萧海蓝小姐与小少爷的nda鉴定完全吻合,医学上证明你们两人是母子,如果小少爷还不够肯定,那就想个办法,看看萧海蓝小姐身上有没有一条心脏病的伤疤,全长十五厘米,横跨胸口与肚脐眼之间,非常有识别度。”
汤包瞪大瞳孔,不可置信道:“我和那个姐姐什么时候做了亲子鉴定了?”
“昨晚。”
“…”汤包吃惊,“昨晚什么时候?”
“要取你们两人一人一根头发对我来说,还算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赫连胤抿了一口黑咖啡,“据调查回来的结果显示,你妈妈她现在失忆了,又有了男朋友,事情不太好办。”
“…”汤包无言以对,“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很棘手。”
“…”汤包皱眉,“到底怎么办?”
“你妈妈的性格有点难搞啊,跟冰块做的似的,她要是真对那个男人动了情,我们死缠烂打的话,只会让她反感,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汤包表情郁结,“爸爸,妈妈有了新的男朋友,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怎么不介意?”他手中的银色叉子突然被捏弯了,表情阴寒,“恨不得能杀了他,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我们一定要忍着那个男人吗?”桐桐心里也很不爽,妈妈是他跟爸爸的,别的男人,妄想!
“嗯。”赫连胤淡淡道,“汤包,你过来,爸爸跟你说件事。”
小汤包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跑到爸爸身边,抬起头,面容白皙漂亮,“爸爸,你说。”
“你要帮爸爸个忙。”
“什么忙?”
第172章 父子计划.
赫连胤附在汤包耳边说了一段话,汤包全程拧着眉,直到听完了,才诧异地看着自己英俊美丽的爸爸,天使一样的脸孔,却有魔鬼一样的心肠,汤包努着嘴说:“爸爸,你好损啊。”
“那你还要不要妈妈了?”
“肯定要啊。”
“那以后你就去帮我跟踪她,有什么事情,立刻向我汇报,果她跟萧忘川见面了,你要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赫连桐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天天跟妈妈在一起,这也是他的心愿,以他的智商,太好办了。
去见萧海蓝之前,赫连胤特意在房间打扮了一番,他在衣帽间挑了许久,才找出了一套满意的,新熨烫好的西服,然后又好心情地挑了领带,手表,鞋子。
从桐桐有记忆以来,他就没见过爸爸这么隆重的样子,过去,他都是随意中带着优雅,优雅中带着倨傲,不过爸爸不管穿什么,都是他心目中最好看的爸爸。
桐桐的心情跟爸爸一样好,他叫来了郑姐,把新定制的衣服都拿上房间了,挑了一件白衬衫,黑领结,灰色毛衣,小牛仔裤,小皮鞋。爸爸说,妈妈的性格有点冷淡,也有点小迟钝,他们不宜一出现就表现出要把她接回家的反应,要慢慢来,不然可能会引起她的怀疑和反感,所以他们要假装跟她不熟,爸爸在背后操控,他在明面里搅和,比做一些她熟悉的事情,让她渐渐恢复记忆感。
这事听起来像挖墙脚,但其实也不算挖墙脚啦,她本来就是赫连家的,她的新男朋友才是小三,没错,就是这样!
早上的客人并不多。
海蓝在看昨晚的收入数据,她带着眼镜,把电脑里显示的收入记在账上,然后看了一下电脑后台的运输信息,看看从国外订购的物品什么时候到货。
忽然店门口走来一抹小小的却不凡的身影。
海蓝知道是那个叫赫连桐的小孩,她抬着头,一直等到他走进店内,才微笑打招呼。
不过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赫连胤。赫连胤身后还跟着一群保镖,他们凶神恶煞地把店面围住了,打算清人包场。
一个强壮的保镖走到收银台前,海蓝还以为那人要揍她,谁知道那人放下了一沓钱,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憨笑,“对不起啊萧小姐,因为我们老板以前是明星,现在隐退了,不太喜欢别人围观他,所以我们包场,这些钱,是赔你失去的客人的。”
那沓钱少说十来万,海蓝目测了一下,她的店虽然生意不错,但不可能一早上就挣十万的,所以她只拿了两万,目光越过保镖落在身材英挺的赫连胤身上,“赫连先生,两万就够了,其它你收回去吧。”
赫连胤没说什么,微微点了头,保镖把其他钱收走了。
“好久不见,萧小姐。”赫连胤取下墨镜,礼貌打招呼。
今天他看她的眼神,已经跟昨天不一样了,美丽而深沉的眸子,氤氲着一些她看不懂却觉得很暧昧的情愫,海蓝身子猛地一怔,避开了视线。
这个男的怎么回事,干嘛用这么勾人的眼神看人?
而且。
他们昨晚才见过吧?怎么好久不见了?
但人家那么礼貌地打了招呼,她也不能冷着一张脸孔,于是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
“蓝姐姐,我来拿昨天买的鞋子。”桐桐怕被两个大人忽视了,甜甜冲上去地唤她,一方面,他表现得很天真,另一方面,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妈妈脸上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好,你等一下哈,因为昨天你给了我太多钱了,所以我单子还没打,我先帮你打单子。”海蓝低头操控电脑打单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心情都似乎很好。
两人在店里随意地逛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姿势,都背着手,慢慢走着。
几个店员看得心都快化了,拥抱在一起,眼冒桃心。
海蓝打好了单子,让小张把桐桐的鞋子拿过来,“小客人,你昨天的鞋子还没试码数呢,试一下吧。”
“好啊。”桐桐点头,眼神晶亮,“蓝姐姐不要这么见外,叫我桐桐就好。”
“这不太好吧?”海蓝的笑容有些单薄。
“没事没事,我特别喜欢你,蓝姐姐,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们做个朋友吧。”桐桐热情地粘着她。
赫连胤沉静地坐着。
眼角余光扫了过来,嘴角一勾,果然是他的好儿子,做得不错。
海蓝盛情难却,“当然好啊。”
“那我以后可以常常来找你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