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公公上前,还未走上几步,便见清音双手张在两侧,不安的握成了拳。

冥帝将福公公唤住,自己再度上前,伸出了手。

清音见状,只得跪了下来,见他迈开了步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双手死死抱住了冥帝的一腿。

“大胆,”福公公大声喝道,见清音执念的跪着,语气也软下几分,“音姑娘”。

双手紧紧的缠着,冥帝望向跪在地上的女子,不发一语。

手上,烫的厉害,由于紧搂着,清音只得将脸贴在他的腿部,外人看来,倒是极其暧昧的。

冥帝魅惑的启音,声线不知是情欲的嘶哑,还是深刻的蛊惑,“清音,你的脑袋…,摆在了朕的何处?男人的欲望,可是轻易就能点燃的”。

清音闻言,忙的抬起脑袋,却陡的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他的双腿之间,手上猛的一松,便向后倒去。一张小脸,涨了个通红。

冥帝笑着收回视线,趁着这个空挡,一把推开了殿门。

“不…”,清音慌忙起身,却见两人已跨了进去,只得忐忑的跟在身后,举步维艰。

一室的平静异常,谁也没有先开口。

清音抬起脑袋,屋内哪还有梵祭司的身影,只有妖妃上半身靠起,一脸睡意。

福公公点完烛后便回到冥帝身侧,清音也在一瞬间,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气。

“皇上,这么晚了还来臣妾的寝殿,”妖妃并没有下榻,男子跨步上前,坐在了她身前。

冥帝环视四周,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刻着深意,“爱妃,不会是在等着朕吧?”

妖妃勾起的唇角轻僵了一下,“臣妾听到皇上的声音,便醒了”。

冥帝侧目,望向清音,这一眼,便让她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站起身子,无心再作逗留,冥帝旋身便跨了出去。擦身而过的一刻,没有些毫逗留,清音胸口只觉闷的厉害,一种唤作内疚的情感,铺天盖地而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冥帝的身影完全走远,妖妃才看向了清音,“你做的很好,下去歇着吧”。

“谢娘娘,”退后几步,掩上门,清音慢悠悠的朝着住处走去。

倦意早就消失了,心里更是思绪万千,骗了冥帝,心竟是如此的难受。

胡昭仪逝去之后,她身侧的丫鬟被遣散了,有的,便被一些娘娘给招了去。

离妃轻抿了一口茶,一手拈起锦帕,拭去嘴角的水渍,这才望向跪在地上的幽阳。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离妃,奴婢幽阳”。女子恭敬的回答,却丝毫不显卑微,张弛有度。

“幽阳?是个好名字,”离妃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先前的主子,是怎么死的?”

幽阳跪着的身子微微抬起,望向了女子的眼中,“回娘娘,奴婢不知,奴婢发现的时候,胡昭仪已经去了,许是一个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井里”。

语气平静,很难让人看透她内里的想法。

“从今日起,本宫便是你的主子了,本宫的身侧,要的可都是忠心为主的奴才”。

幽阳埋下身子,重重的磕下去,“奴婢会尽心为娘娘办事,奴婢现在,只是娘娘的奴才”。

离妃一手撑住她精致的下巴,美目流转,似是在忖度着她话中的真伪。

过了许久,见幽阳还是如先前那般,她这才满意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明日一早便来伺候着”。

“是”,幽阳起身,便退了下去。

“娘娘,”颂颜将她杯中的茶水斟满,“留在身边,不怕养虎为患么?”

“那也比留在她人身边,威胁自己强,再说了,要真能收服,岂不是一举两得?”离妃信心满满的起身,“一早,本宫便知道,这名丫鬟不简单,也许,是本宫身侧的第二个颂颜呢”。

“娘娘谬赞了,”颂颜双手搀扶上离妃,“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远处,幽阳望着二人的背影,慢慢,笑开了眼。

[祭之卷:第五十七章凉妃]

这几日,清音依旧随身服侍着妖妃,心内却像打了一个结,始终觉得尴尬。

而妖妃,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安心的用膳安寝,只是,胃口很差。有时候,便是一人倚在窗前发呆,清音让御膳房不断换着膳食,却还是勾不起她的一点食欲。

端着撤下的膳食,清音无奈的叹了口气,脚下一顿,差点便撞上了转角处的梵祭司。

“奴婢见过梵祭司”。

“怎么,她又是不肯吃?”梵祭司将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托盘之上。

“妖妃这几日胃口极差,除了一些清粥,再未进过别的”,清音抬眸,便见他一脸焦虑的望向圣心殿,原先对冥帝的那番因隐瞒而来的内疚,也稍稍平淡了。

相爱,却不能相守,近在咫尺,谁说不是远若天涯呢?

“为什么不叫御医?”

这也是清音一直想不通的,“妖妃执意不肯,说是前几天用过药了,过几天便会好了”。

梵祭司若有所思的转过了身,才跨出的步子,便又折了回来,“对了,前几天的事,谢谢你”。

清音慌忙摆了摆手,“奴婢…奴婢并未做什么”。

梵祭司淡笑着再度转身离开了,独留下她,犹在咀嚼着男子的话。

当晚,梵祭司又来了圣心殿,清音虽是没有亲眼所见,却在殿外,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妖妃特意将人全数撤下,只留了自己。

虽然守在外头很冷,清音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她想看见妖妃笑,也只有梵祭司,能让她真正放下不快。

轻声啜泣,清音担心的望了望身后,妖妃那样坚毅的女子,竟是又哭了。

梵祭司小声的安慰着,透过狭窄的门缝,让她觉得心安极了。

清音将脑袋靠在一旁的铜柱之上,长廊上,有序的挂着大小均一的纱灯,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之上,丝毫不见那该有的暖意。

今日,可别再碰上冥帝才好。

皇宫的另一处,离妃却是久久没有安寝,矛盾的心绪,让她来来回回、焦虑的踱着步子。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颂颜走至离妃身侧问道。

“本宫这日子,可真是无趣,每天呆在这深宫之中,难道真要看着自己,这么一天天容颜老去么?”离妃拿起一旁的铜镜,狠狠掼在了地面之上。

这样的日子,太过残忍了。

“娘娘,这后宫之内,红颜老去的数不胜数,有些,皇上压根就没瞧上过一眼,顶着这四妃的头衔,荣华尽享。可没有了龙恩,等待的也只有枯萎罢了”。幽阳适时的插入一句,却是命中了离妃的脉门。

“你的意思是,本宫应该侍寝?”

“娘娘,妖妃侍寝,所以才能一手遮天,那日,她身侧的丫鬟也受到了皇上的嘉赏,后宫之内,关于给皇上侍寝活不过明日的说法,不应该质疑么?”幽阳睿智的双眸瞅向外头,“即便是真的,她人能开先例,娘娘为什么不行?”

见离妃犹豫的怔在远处,颂颜还是反对的摇了摇脑袋,“娘娘,难道您忘了婳美人么?正是她的侍寝,才让您压下了念头,如今…”。

“颜姐姐…,正是娘娘的一再退缩,才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地步,要赢,便要搏”。幽阳将颂颜的话抢白了过来,惹的女子不悦的苍白着脸。

离妃却像是被说动了,柳眉微蹙,细细的想着。

“娘娘…”,颂颜担忧的望向她,“万万不可啊”。

“好了,”一手轻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语,“什么都不用说了,让本宫好好考虑考虑”。

颂颜将口中的话无奈的咽下,内心的不安更强了。

幽阳脸色并无异常,说出的话,更加让离妃陷入两难,谁会不怕?可又有谁会心甘呢?

唯一能说服自己的,便是妖妃同那名丫鬟的全身而退。

“娘娘,”颂颜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忽的一亮。

“怎么了”,离妃略有不悦的望向她,却见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脸的笃定。

“娘娘还记得么,给皇上侍过寝的,应该还有四妃之一的凉妃,传言,她侍寝之后的第二日,便被打入了冷宫”。

“凉妃?”离妃拧眉想了想,“可是本宫从未见过”。

“妖妃即使知道了皇上的秘密也不会告诉娘娘您的,而那名叫清音的丫鬟,又是她的心腹,唯今之计,只有见到凉妃,娘娘,奴婢还是那句话,不可贸然侍寝啊”。

一旁的幽阳听了,倒是同意的点了点头,“颜姐姐说的对,这倒是一个万全之策”。

离妃走到软椅前坐了下来,一手拨弄着手上的指套,望向二人,“那,本宫怎样才能见到凉妃?”

“娘娘,凉妃住在冷宫,皇上平日里不让人进,可这看守冷宫的,不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小太监么,只要有银子,还怕见不到?”颂颜弯下身俯在她耳际,“明日,奴婢便去一趟”。

“娘娘,奴婢认为,还是找个眼生的丫鬟去较为妥当,”幽阳垂目走至二人身侧,“万一被认出来,至少能保得娘娘脱身”。

离妃默认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

“是”,两人应允,各自的脸上,表情无异,内心里却是暗自忖度。

冷宫的萧条,只有见了,才会明白那一屋子的遗世而独立。

深深的,一墙之隔,晚风凛冽,刮得那虚掩的殿门来回晃动,门板凌乱的吱吱声,在静谧中划开一道口子,刺痛人的耳膜。

周侧的守夜太监已经被打发走了,冷宫的娘娘,更是没有丫鬟嬷嬷伺候着。

颂颜同幽阳一人一边搀扶着离妃,推开破败的殿门,里面倒是整洁干净,简单的摆设,床榻上,坐着一名消瘦的女子,背对众人。

几人小声的跨了进去,离妃站在那人三步开外,试探的唤出了口,“凉妃…”。

女子背对着的身躯抖了一下,慢慢转过了身。

离妃原先紧绷的一颗心缓了下来,凉妃长的算是美艳,只不过长期与这内苑相伴,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双眼更是无神的瞅向几人,“你们是谁?”

“这是离妃娘娘,”幽阳先着上前一步,将一旁的凳子擦拭干净,铺上锦帕。

离妃随即坐下身子,双目含笑的望向前方的凉妃,“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呢”。

凉妃起身,淡淡的笑意之中,带着几分释然的凄凉,“这冷宫之内,也是你第一个进呢”。

侧目望向外头,“看来,是皇上的宠妃吧,能不动声色的将外头看守的太监侍卫支开,”凉妃一手放在桌上,人在离妃身旁坐了下来,“说吧,你们来的目的”。

[祭之卷:第五十八章离妃侍寝]

一双美目中遮掩不住她的惊讶,离妃换作一份神态自若,慢悠开口,“凉妃果然聪明,本宫今日,只为求你一句话”。

“什么话?”轻挑起一边纤细的眉眼,毫不畏惧的对上。

“本宫,可否为皇上侍寝?”

凉妃听完,神情冷峻的望向她,“冥帝?”

离妃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她慢慢将嘴角的笑意加染。

“给冥帝侍寝,你来见本宫,便是因为本宫没有命丧于他身下吧?”

离妃见她自称本宫,眸中便是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隐了下来。

“对”。

“呵呵…”,凉妃轻笑,“本宫凭什么告诉你?”

“那你想要什么?”离妃不自觉的将声线提高,耐性已然被磨平。

“要自由,你能给么?”凉妃硬生生的将视线定在她身上,慢慢灼热起来。

“可以,只要,本宫受了宠,便是你自由之日”。

凉妃的双眸中多了一份探究,似是在思量着她话中的真伪。

过了许久,她才放开心,点了点头,“好”。

凉妃说完,便站起了身,走了一步,最终在她身后站定,一手搭上了她的肩。

“能抵御的住皇上的,自然是…”,她笑着顿住,拉起了离妃的袖子,猛地往上捋去。

“你做什么?”一旁的颂颜惊喝,随着凉妃的视线,落在了离妃臂间的守宫砂上。

“哼,自然是处子之身了”。冷眼一笑,将下半句话给吐了出来。

离妃心惊的将袖子拉下,转身望向女子,“处子之身?”

“对,所以,你当然可以侍寝”。

离妃心下一喜,却仍有犹疑,“可是,给皇上侍寝的,不都是处子么?”

那一夜间死在身下的,难道仅是因为,不是完壁之身?

“宫里的管事嬷嬷,便同本宫外头的奴才一般,有了银子,便有了瞒天过海的本事,殊不知,还是过不得皇上那一关,”凉妃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你不信也罢,皇上并无异常,而且,床技好的很”。

突来的一句话,让三人均红了脸,离妃见多呆下去也无用,便拉起披风的领子,走了出去。

“慢着,”凉妃将她叫住,“别忘了,你对本宫的承诺”。

离妃顿下的步子快速跨了出去,“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颂颜见外头风又大了,忙的上前扶住她,身后,幽阳回眸望向凉妃,眼神间的交流,两人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脚步外移,在一侧,她搀扶住离妃。

回到火离殿,颂颜拿起掸子,轻轻的将离妃脱下来的披风掸了掸,挂在了一处。

双手紧紧的交握,女子的脸上难抑欣喜,“你们说,凉妃的话可信么?”

颂颜仔细斟酌之后,小心的开口,“娘娘还记得么?妖妃侍寝过后,便再未被皇上招过寝,那名丫鬟也是。况且,皇上那日病发,据说,那名女子之所以惨死,还连累了亚嬷嬷以及其她待寝秀女,便是因为,她不是处子之身。看来,凉妃所说的话不假”。

离妃原先悬着的心,便是彻底放了下来,虽是有些牵强,至少,坚定了自己侍寝的决心。

“娘娘,机会只有一次”,幽阳将手中的热茶递到她手中,“成,则是同妖妃一般,受尽恩宠,败,则是同那名丫鬟无异,顶多换来一些繁芜的荣华罢了”。

她的一句话,点醒了离妃原先雀跃的心,“对,本宫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颂颜垂下脑袋,敛下的目不着痕迹的望向幽阳,只见她一脸平静,什么时候,离妃的心腹已不止自己一人了。她想起了冥帝那日给离妃的选择,长此以往下去,若再来一次的话,她真是不敢想象。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离妃也不敢贸然侍寝,只待一个绝好的机会。

清音无力的端着托盘走了出去,又是不吃。

妖妃的身子越来越弱,她正愁的不知该怎样了。回到御膳房,只得再端上一碗白粥,希望她能够喝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