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妖妃脸色凝重的望向他。

“明日初九,让清音血祭”。一字一语,直直清晰,就连自己说出来时,都忍不住心一慌。

“什么?不行,”妖妃立马拉住了梵祭司的袖子,“不能那样,没有血妃,是不能血祭的”。

“行,”梵祭司回答的笃定,双手扣住了她的肩,“妖,我见过清音的手臂,她,没有守宫砂”。

妖妃一怔,并未反应过来,“那又怎样?”

“明日,只要我以祭司的身份向全朝宣称几天,以全朝的力量抑制住冥帝。我会给清音点上守宫砂,倒是,冥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任由她几天,要么,便是自己死。他已经受了重创,况且明日又是初九之日,只要他拦下了清音,我们就算赢了”。梵祭司娓娓道来,一脸从容。

“可,他要是不拦呢?”妖妃担忧的望向梵祭司,“清音怎么办?”

“他一定会阻拦的,”梵祭司一脸坚定,双眸之中,更是满含胜算,“没有找到血妃之前,清音还不能死,除非他身上的血咒不想解了”。

“那,要是拦下之后,冥帝不碰清音怎么办,毕竟还没有找到血妃,这咒解不了”。

“点上守宫砂,只有行了房,方能褪去,我以冥朝的安危相挟,到时候,冥帝也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救下清音,而全朝历代相传,只有成了天子的女人,才能幸免血祭,消除劫难”。梵祭司慢悠起身,一手撑在桌沿之上,“冥帝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在明日初九之时,将清音的守宫砂消退,而她,又并非纯净之身,妖,到时候,我们便都解脱了,清音…也可不用受那血咒缠身了”。

妖妃靠在床柱上,并未启音,似是还在担忧着什么,“我总觉得,这样不妥”。

“妖,”梵祭司走回身侧,“一切都交给我吧,没事的”。

妖妃却始终紧皱这小脸,她怎能不担心,一醒来,便是这么多的是非。

她难受的双手捧住脑袋,第一次不知所措。

“妖,怎么了?”梵祭司将她的双手拉下,“不要想了,你才醒,快点休息一下”。

妖妃顺着他的力向下躺去,一手还轻拽着他的衣摆,似是有话要说。

梵祭司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的手抽回,塞入了被窝之中。

妖妃一抬头便望见了他眸中的坚毅,想了想,还是闭上眼将身子朝着里侧窝去,自己等的这一刻,不是来了么?既然有机会,自己又怎能放弃。

梵祭司以为她睡着了,便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妖妃将锦被望上提了提,便将整个身子钻了进去。喜欢那般的黑暗,虽然连呼吸,都略显沉闷。

清音并未走远,就呆在离圣心殿不远的园子里,见梵祭司出来,便疾步上前,“梵祭司,妖妃没事了吧?”

“没事了”,梵祭司见她小脸满是紧张,便越过她的身子,向前走去,“休息几天,便无碍了”。

“那就好。”清音释然浅笑,跟在了后头。

她只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让她看得见别人的快乐。

“清音,”梵祭司走了几步,便站住了脚,只是并未转身,就这么背对着问出了口。

她脚步跟着一顿,便疑惑回答,“梵祭司有何吩咐?”

“还记得我那日同你说的话吗?”他走到长廊的雕栏旁,侧目睬了清音一眼,见她冥思,便提醒了一句,“血咒”。

清音半张着小嘴,呆愣的点了点头,隐约的,只觉他今日特意提起,总该是有什么目的。

梵祭司认真的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你那日的回答,是真的吗?”

清音一下便想起了,冥帝身上的那团红色,“皇上,真的是被下了血咒?”

“对,”梵祭司丝毫不加以隐瞒,“皇上的这次病发,使得全朝人心惶惶,能解着血咒,也只有你”。

梵祭司的一句话,要在旁人看来,多少有点牵强,可清音并未多想,她深信不疑,甚至,就连害怕都忘了,“那皇上,是不是就能没事了?”

他转过身去,不愿望她一眼,更可以说,是不敢,若冥帝真的死了,对清音来说,是否就是真的解脱呢?

但要说的话,却还是狠心逼了出来,“对,皇上就可以同正常人一般”。

清音并未开口,而是极目远眺,世人都道冥帝参保狠戾,她终于明白了,那第一次见面之时,祭台上那些女子们被放血的原委了,血浴,还有那血祭。

正常人…,清音抬起一手擦拭着眼角,他,拥有如此的颠世之权,却无奈到,要成为众矢之的,全朝虽是不敢明言,但从梵祭司、妖妃、冥恤、以及冥燿的眼中都能看出。

她不愿。

清音旋身面对着梵祭司,语气清然,无怨、无悔,碎色的光亮之下,一身坦然,那嘴角漾起的笑意,更是淳朴温暖,“梵祭司,我终于知道你上次所说的意思了,”她将视线抛向蓝天之外,眸中,满含隽永,“唯一换得皇上解脱的,便是…我的死”。

第七十六章侍寝(上)

梵祭司想要说,你不会死,却还是忍住了,他已经退无可退,“清音,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女子一个愣神,便说道,“不用考虑了,只不过,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她想同每一个认识的人,再见上一面。清音望向远处,在心里默念,阅儿…,你会在哪?

像是一根线牵着,让她放心不下,如今,她怕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清音…”,梵祭司一声轻唤,将她的神拉了回来,“走吧,我要为你点上守宫砂”。

清音并未多想,一切便都听从了梵祭司,她静静的跟在身后,长廊间,回荡的只有二人空旷的脚步声。

手一推,她跟着跨了进去,梵祭司的屋子,她还是第一次踏入。

墙上,挂满了奇形怪异的画张,大多数,便是祭司的场景,清音只觉一阵阴寒,不由的缩了缩身子,梵祭司径自走到桌子前,翻开暗格,便取出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打开盖子,他拈起一点朱红,望向清音,“把袖子拉起来”。

清音望了望,便一手卷起袖子,将手臂伸到他身前。

梵祭司修长的指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一沉,便在她的臂上,深按B下去。奇异的,就像是一股内力般,始终不肯吸附,那白皙的手臂之上,依旧无红色。

只见他口中默念,清音只觉得手臂上一凉,便被强行点上了那妖娆之惑。

一点朱砂,逐渐晕染,红的极致魅惑。清音伸手擦了擦,果然,已同自己的肤色融为一体。

“血祭之时,需以这守宫砂昭示天神,”梵祭司将盒子放回原处,俊眸闪烁,他走向了一旁,不再望身后的女子一眼,“我也要准备一下了,你先下去吧”。

“是,”清音将袖子拉下,便转身走了出去,合上门的一刻,她顿足在原地,竟是不知该去哪。

身前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脚步一迈开,便失了方向,清音走上几步,便踌躇徘徊。她本想去找冥燿的,想了想,却还是止住了脚。

好不如不要见,她才这么想着,便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本便不属于这里,又何故累及他人难受呢。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到窗前,将枕头移开,便露出了两件折叠整齐的披风。

清音坐上床沿,将那绣着金龙的披风放在了双膝上,小手细细的摩挲着,感觉着掌下的触感。一如那名男子的气息,冰凉邪魅。

自己从异世来到冥朝也有几个月了,她本想在这深宫中,过着被人遗忘的日子,却不想,竟因为身份的不同而游走在刀尖。

清音躺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紧紧的抱着那件衣袍,像是抓住了一份被遗忘许久的东西,脑袋里面更是一片空白,直到两名嬷嬷来唤她,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清音跟着二人被带到了一件精致的别院,里面,一个巨大的浴桶氤氲着朦胧的水汽。

她虽是不习惯,却还是任由二人给自己沐浴,那点瑰丽的守宫砂,开在女子身上,异样繁华。

床上红色的纺纱衣衫,将湿发披在身后,两人便下去了,“今晚您便在这休息吧,我们就守在门外”。

梵祭司怕途生枝节,万一被鸣笛只消,一切便没用了。

清音应答了一声,便熄灯上了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怎么也不能入睡。

她反复的翻转着身子,心里复杂万分,焦虑的坐了起来,却不知道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清音坐到了床的里侧,将背靠在了墙壁上,那股凉意窜入脊背,狠狠的打了个颤。

一夜间,她压根就没有合上眼,而不远的圣心殿内,梵祭司同妖妃亦然。

清晨,天灰蒙蒙的暗下来,乌云密布,沉得,像是要将天空拉开一道口子。

黑幕,垂得很低,清音早早的便听到了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她拢紧了衣衫的领口,便下了塌。

门也在这一瞬间,打开了。

带头进入的便是梵祭司,还有副祭司风擎燃。身后,那两名嬷嬷上前,拉着清音的手,便将她按在了铜镜前。

发,在身后只是简单的束起,素颜朝天,只是画了眉,点了绛唇。

梵祭司并未多看一眼,脚一顿,便转过了身,“时辰到了,走吧”。

清音点头,便跟了出去。

天,隐隐的还有那惊耳的雷声,春风却是萧瑟,吹着人心头都凉了。

不出一会,便到了祭台。

清音一怔,那跨出的脚步差点都崴了脚。好多人啊,比第一天来带冥朝之时,所见到的人还要多。

祭台下方,满满额围成了一个圆形,众人翘首,一一推搡着。

清音只顾跟着梵祭司走,不远的露台之上,她一眼便望见了妖妃以及公主。

两名侍卫上前,将她绑在了那十字木架之上,下方,干柴堆积,淹没了女子的双膝。

手上的袖子比拉起,那绝美的守宫砂更显一分瑰丽,清音眺向远方,神色坦然,却掩不住那自然的惧意。

梵祭司走到她身前,台下,一片静谧,喧嚣远去,唯一能听见的,便只有那怪异的咒语横生。

火盆,一一燃起,清音只觉热源扑近,呛人的烟火味让她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

火,越来越大,有几棵零落的火星,已经开始掉落在了那干柴之上。

远处,灵茉不解的望向妖妃,“妖姐姐,梵祭司在做什么?”

女子一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梵祭司他…,在进行祭祀呢”。

“祭祀?”灵茉秀美一皱,满是疑惑,“那不是血奴嘛,怎么会用她祭祀?”

侧目见妖妃一语不发,她便越加慌了,“妖姐姐,你去同梵祭司讲,放她下来”。

“茉儿,”妖妃无奈的抓住她的手,却不知该怎样说服她,只得一味的拉住灵茉,“没用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急得跺了跺脚奥,两人就这么拉锯着,知道,一声戏谑的声音,飘了下来。

“祭祀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通知朕?”冥帝一身明黄,夺目的落在了祭台之中。

“臣参见皇上…”,台上,台下,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男子邪魅中略带怒意的视线,与清音撞了个正着,挥掌间,将那些火盆一一熄灭,随着掌风,向四处零乱的砸去。

巨大的撞击之声,让清音别开脸,绑在木架上的身子,瑟瑟发抖。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松懈,冥帝见她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

“梵祭司,谁给你的胆子?”男子旋身,尊王的霸气,傲视天下。

“回皇上,冥朝连年天灾,如今天降神贡,臣才不得不作法”,梵祭司低垂着脑袋,余光望向台下的人群,“今日是百年一遇的吉日,若不祭祀,冥朝将有空前的劫难,请皇上为了全朝安危,容许臣接着完成未完的祭祀”。

冥帝听闻,狭长的凤目眯成危险的弧度,眸子伸出,暗潮汹涌,“梵…,你是诚心同朕作对了?”

“臣不敢,”梵祭司胸有成竹,“请皇上为了全朝百姓着想,答应祭祀”。

他轻抚身上的龙形图纹,嘴角勾勒的弧度,却是残血阴寒,眉眼开,笑靥如花,妖娆致命。“她祭天,朕便要全天下,以血相祭!”

血雨腥风,在男子的眸子,再怎么狠戾,均化成了唇角的一抹邪佞,笑启,嗜血邪魅。

此话一出,怔住的又岂止是清音。台下,再度喧闹了起来,就连看台上的妖妃同灵茉都是面面相觑。

梵祭司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上却始终不肯松懈,“可今日…”。

冥帝转身望向清音,却见她臂上多了一枚红色的印记,魅惑的眸子一下冷到了几点,“你朕今日,便让她做朕的女人”。

一语砸下,清音第一个慌了神,自己不几天,怎么让他消弭血咒,“不,皇上,奴婢是自愿的”。

冥帝冷冽的眼扫了她一眼,恨不得立马封上她的嘴。

“若是她成了皇上的女人,臣,无话可说”。梵祭司鬼面下的眼,逐渐漾开,只是掩饰的记号。

冥帝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慵懒的朝着下方发话,“冥朝自此,再无血奴,谁若再敢擅自祭祀,那朕…”。

只听得轰隆的倒塌声,清音失去了支柱便往下倒去,冥帝手一捞,便将她束缚在了自己怀里。

“梵祭司,记着朕今日所说的话”。

梵祭司肩一沉,“臣遵旨”。

清音却是认准了死理,双肩扭动抗拒着,“皇上,真的是奴婢自愿的”。

到了此刻,她还在坚持,冥帝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把嘴闭上”。

“可是…”,清音有着太多的不解,却在冥帝凛冽的视线下乖乖闭上了嘴。她不敢多言,更加不敢坚持下去了。

男子抱着她,便走下了祭台,远处,灵茉见状忙的冲了过去。

“哥哥…”,她双手张开挡在两人身前,“您不可以…”。

“茉儿,”冥帝薄唇轻启,“让开”。

灵茉望向他怀里的女子,使劲摇了摇头,“茉儿不让,哥哥,您忘了吗,她是血奴啊?您让她侍了寝,您怎么办,”她睁着一双泪眼,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您是要…”。

“茉儿,”冥帝冷声喝止她接下来的话语,“哥哥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

妖妃见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忙的上前,拉住了灵茉的手,“茉儿,回去”。

“妖接耳机,你也知道,血妃不再…她…”。灵茉急欲阻止,便未发现身侧人的神色。

妖妃慌忙一手掩住了她的嘴,一边将她往边上拖,“茉儿,不要讲了”。

冥帝脚一抬,便跨下了石阶,走过妖妃身侧之时,双眸满含深意的睬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像是看穿了心里所有的想法。

他嘴角一勾,便走了下去,妖妃被她盯得紧低下脑袋,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端倪。

清音一手紧抓住冥帝的前襟,弱弱开口,“皇上,放奴婢下来吧”。

“怎么,方才的胆子不是很大么?”冥帝眼一垂,落在了她臂间的那抹红上。

清音不语,更加不敢将脑袋抬起来,从他的臂弯间向后瞅去,只见梵祭司同妖妃几人正紧盯着自己,她一手轻拉了拉冥帝的前襟,虽是不敢,但还是问出了口,“皇上,您为什么不让奴婢血祭?”

男子手用力,在她腿上掐了一把,唇角兴起一股玩味,“朕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清音吃痛,闷哼一声,小手抓得更紧了,“什么办法?”

冥帝原先邪肆的眸子,黯了几分,他睨视着怀里一脸希翼的女子,“让你祭天…”,唇角再度勾起,“朕怎么舍得”。

清音听闻,脸腾的一下便红了个透,心里,泛上了一阵温馨的甜味,她不知,男子的这句话,却是为将来埋下了隐患,更是因为他此时的不舍,才会将二人,推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梵祭司同副祭司亦跟在了身后,凡是从祭台上拦下的女子,均要确信那守宫砂褪,才能免除天灾,祭奠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