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盼的瞪着冥耀伸出手去,他却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白皙的俊脸,满是不解。

清音憋着笑,将他一手拉起,伸直,她穿过冥耀身前,将他另一只手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抬起头,”见他仍在犹豫,清音便走到他身后,小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抬起来吗。”

直到他无奈的乖乖照做,她才将两手托在冥耀的手肘处,慢慢抬起,“有没有感觉,很暖?”

她只想他同正常人一样,这只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放松动作,而冥耀,却是对它那么的陌生,甚至,是害怕的排斥。

“耀,”她的声音,近在耳畔,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记住,不要总是逼着自己,我们需要放松,需要温暖,需要这世上一切的美好,也需要接受所有的不平等,但我们不需要认命!”

清音的语气,坚定而有力,只见,冥耀逼着的双眼一颤,似是听进了去。

浓黑的睫毛,在眼廊上打上一层细密的阴影,她慢慢的松开手,冥耀还是维持着那拥抱的姿势,脸上的阴郁,逐渐散去。

清音知道,自闭的人,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走的出来的,但是,她又这个信心,因为清音让她有这个信心。

殿内的意嬷嬷魂不守舍的起身,她一手撑在门沿上,现在的冥耀,才是自己陌生的。

那嘴角漾起的,是笑吧?

她苦涩的咬着唇,涂满丹寇的五指,紧紧抓着殿门,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前方。

过了许久,冥耀才睁开眼睛,许是被阳光闪了一下,他酸涩的眨了眨,便放下双手。

脸颊,泛上一点正常的红润,额头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清音并未急着发问,她侧着脑袋,望着冥耀的双眼。

“清音,我听你的,但是,你答应了药经常过来的。”冥耀打着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看懂的手语,眸中,带着想要确认的迫切。

清音眼睛一酸,她掩饰的揉着眼睛,“阳光好烈啊。”

直到将眼角差点溢出的泪渍擦去,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会的,我会的。”

清音暗自下着决心,她不会抛下冥耀,绝不会。

天,逐渐晴朗开来。

以后的每天,清音都会抽上时间去冥耀的寝宫,他们一起打着手语,一起在园中将花卉重新栽种,一起,在四方的天空下,痛虚无缥缈的阳光拥抱。

日子,慢慢充实起来。

除了,每晚的专宠,她还是没有记忆外。

清音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却怎么也吃不下去筷,她望着坐在对面的冥帝,手上的银筷握了握,“皇上,我不想吃。”

一手,轻敲着桌面,冥帝神色暧昧的落在她的小脸上,“不行,累坏了当然得补补。”

清音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清晨醒来时,见着自己满身的欢愉痕迹便明白了,她放下筷子,心有疑虑的开口道,“可我为什么…”

最后几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殿外的福公公给打断了,“皇上,御医来了。”

冥帝手一抬,邪肆的嘴角望向清音,轻勾道,“进来。”

她早便习惯了,隔上十天半月,御医便会来给自己把上一次脉,清音乖乖的伸出手去,早先的期盼,化作了如今的顺其自然。

那御医似乎比清音还要紧张,他自始至终不敢望冥帝一眼,接到令,便颤抖着,将手把在了清音的腕上。

把了许久,刚要松开的手再度落下,清音不解的望向那名御医,只见原先忐忑的脸上,逐渐被小心翼翼所代替,慢慢的,一张老脸抑制不住的笑开。

难道…

“回皇上,回皇上,”那御医一松开清音的手,便跪到地上,连磕几个响头,说出的话,都连贯不上了,“音姑娘她…有了。”

像是一声惊雷,如今,真真切切的落在了两人心头。

清音小嘴微张,她手肘弯下,将那碗碟都带到了地上,发出低微的碰撞声,她也不去顾及,便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有了…

自己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了,揉夷在腹上轻轻的摩挲着,哪里,竟已经孕育了,她的孩子,她,同冥帝的孩子。

清音单手掩面,双肩止不住的抖动起来,这样的感觉,她怎么也说不清,忙的将两手都按在自己的腹上,拼命想要感受着,哪里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但她已经感受到了,一个小生命,在慢慢的成长。

“你先出去吧,”冥帝的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冷静,根本听不出有丝毫的波动,那御医见状,慌忙起身,倒退出殿外。

“是,老臣告退。”

直到那御医跨出大殿,冥帝才起身,他的步子跨的很小,来到清音面前。

那尊王的双膝,竟屈了下来,修长的指,放到了清音的腿上。

她抬眸,泪眼婆娑的望向冥帝,却见男子剑眉忽的皱了一下,便朝着殿外吩咐道,“福公公,将殿门带上…还有,方才的御医,赏。”

“是。”福公公忙的将门掩上,只留下二人。

清音‘扑哧’一下笑出口,这情不自禁显露的出的动作,还怕别人看去么?

复杂的情绪,本该是想要笑出口的,一下禁不住,竟是喜极而泣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她双手猛地楼上冥帝的脖子,上半身向前靠去,“帝…”

没有再喊皇上,因为,现在有的,只是作为人母,最真实的悸动。

她是母亲,他,是父亲,如此而已。

冥帝双手弯起,他紧抱着清音的腰,却不敢讲一丝力气落在她的小腹上。

“清音…”冥帝在她耳畔低喃,“我可以看看他吗?”

话,问的汗小心,清音推开身子,她并未觉得冥帝所提的有何不可,两手小心的放在腰际,点了点头。

男子的脸上,涌现出一股雀跃,慢慢的,将脸枕了上去。

清音一手自然的落在冥帝颈后,“帝,你知道么?在我们那里,是真的能与肚中孩子见面的。”

他深邃的眸子并未抬起,双手环住她的腰,“是么?”

“恩。”清音笑着点了点头,“在他很小的时候,你就能知道,他长得好不好,乖不乖,还能,时不时同他见面…”

冥帝也觉得几分新奇,他一手缩回,放在了清音的小腹上,“那,可以同他讲话吗?”

“当然可以,”脸上洋溢着舒心的笑意,“等到他大一点的时候,”清音的揉夷覆在冥帝的大手上,一同感受着,“你就能握着他的小手,小脚…”

说完,自己编笑了出来,她一手搭上冥帝的肩,“帝…是真的么?”双目垂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我一直不知道呢,笑儿,你要原谅娘哦…”

冥帝的眼眸中闪过异样,他双目紧闭,不愿泄露分毫,埋下的脑袋紧紧的贴着清音的小腹。

她完全没有往别处想,听着清音一遍遍的唤着孩子的名,冥帝喉间紧致,孩子的感觉是那么模糊,如今却异常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他仿佛真见到了一个孩子在朝着自己走来,哽在喉咙里的名字怎么也唤不出来,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蹒跚走进,他才抑制不住,在心里轻唤,笑儿…

只有冥帝直到,这个孩子的来的不宜,也只有,冥帝直到,这个孩子的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

胸口涌上撕裂般的疼痛,他双眸咻的睁开,略显狼狈的从清音身前退开。

她以为是冥帝一时难以接受,初为人父,想必是还未从那震惊中反应过来把。

“帝,”清音站起身,双手落在他的肩上,“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的么?”

冥帝望到她眼眸深处的担虑,忙的伸出一手,拨开她前额散下的发,“朕,一时高兴坏了。”

他,怎会不期盼,怎会不想要呢…

那取名为冥笑的孩子不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的,在清音的腹中慢慢长大,清音说,自己可以同他讲话,还能,握着他的小手,小脚…

他落在女子发上的手一僵,仿佛觉得,被一只小手给牵着,肉呼呼的,软绵绵的,小的不可思议,他不敢用力,一点都不敢。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掌心,胖嘟嘟的,把手,还没自己的手指头长呢。

胸口猛的一沉,只见清音栓手环在他身后,将脑袋紧紧靠在冥帝额心房处,“让我听听,你的心里,是不是也在想着笑儿呢?”

她有模有样的摸索了几下,便将脑袋抬起,与冥帝的视线相接,“我听到了…”

她满目含笑,将殿内的阳光都逼到了一旁,一颗小脑袋,用力的点着,“你在想,你和我一样,在叫着他的名字,我没有听错…”

她雀跃的,忍不住踮着脚蹦了几下,像个孩子般,掩藏不住那席卷而来的喜悦。明亮清澈的眸子,闪动着熠熠的光芒,承载不住,便从眼角泄了出来,让冥帝的世界,也暖了起来。

清音放开手,脸上带着一抹绯红,许是为方才童稚的行为而感到不适,她掩饰的咬着唇,心里的欢喜还是一波一波袭上来。

冥帝心有不舍的望向她,这一日,自己终于等到了,可真正来临之际,他又有了几分退缩,看向清音的眸子,更是多了闪躲之意。

他双手一览,便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几欲说出口的话,在她颈间徘徊挣扎,“清音…”

“嗯?”她一声呢喃,等着冥帝说下去。

“过了今夜,朕…便分你一座单独的寝殿。”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吐出,他明显感觉到了怀中的人儿猛的身子僵直,就连那呼吸,都开始消弱。冥帝双手紧紧的勒住,让她觉得,连喘上一口气都奢侈。

他怕了。怕他的话,将他们俩人拉远了。

清音睁大眼睛,她伏在冥帝肩上的脑袋一摆,语气酸涩,“好啊。”那两字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带着她灼热的气息,以及,甘愿的接受。

“清音,”他退开身子,“我…”

话到口边,就自动说不下去了。

清音原先以为,冥帝会编出一个理由,哪怕是能说服自己的就好,她抬头,心里的雀跃,早就被那莫名的酸楚给取代。她以为,冥帝会同自己一起,等着他们的孩子出世,她以为,冥帝会同自己一起,每日每夜的能陪着孩子。

“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她将脸蛋再度埋入他胸前,只是,为了不被他瞧见,“你想要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

不管冥帝怎样,她都不会有埋怨,至少,他对肚中的孩子是有所期盼的。

清音努力的展颜,有了孩子,自己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好,就好了。

冥帝更是无言以对,这名女子,究竟抱着怎样的心在爱着自己?他只觉漾在自己胸口的呼吸,烫的想要将他的心灼穿般,狭长的眸子深深闭起,大掌在她头上轻轻滑过。

直到夜幕来临,两人虽是相拥躺在榻上,却彼此缄默,谁也不曾开口。

冥帝前胸贴在清音的后背上,两人交颈而卧,十指相缠,落在了身前的小腹上。

静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清音只觉得两人相缠的指尖,湿漉漉的滑腻,却谁也不肯先松开手,空气中,有的只是沉寂。

冥帝伸出另一手,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板过来与自己正面相视,鼻尖相抵,清音抬眸,望入他深邃的潭底…

一天,她徘徊在喜极、失望的焦虑中,没多久,眼睛便经受不住的慢慢闭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睡着了。

冥帝退开一点,他怜惜的,甚至是贪婪的望着熟睡中的清音,也只有等到她睡着了,他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将心中的情绪一股脑的释放出来。

他望向自己放在清音小腹上的手,嘴角在不觉间勾起,掌心下的小生命好笑,他薄唇轻启,“清音,对不起…笑儿…,对不起…”

嗓音颤抖的说完,冥帝猛的收回手,在自己身前,紧紧的握起。他终是没有那个勇气,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也有心了…

薄凉性感的唇,轻点在她光洁的前额上,久久,不肯退开。也许,这是最后一晚,属于他和清音的详宁了。

感受着身下女子那起伏的呼吸声,冥帝望着痴迷,从明日起,这寝殿内,将不再有清音的气息,那阳光般的女子,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让她留住那样的笑。

自己已经几月没有发病了,他知道,那是因为清音的关系,如今,血奴怀上子嗣,便意味着…冥帝的病,将会频繁的发作。

他闭上眼,不愿去想,前额靠在清音的发上,享受着这唯一的宁静,“清音…对不起。”

只有在此时,自己才开的了这个口,他眷恋的望着身下的清音,眸中的苦涩,却只能一人承受。

她,是他的清音,是那个在睡梦中都会呐喊着,想要除去自己身上蛇行的清音。是那个,徒劳的用双手遮住他胸前,强颜欢笑说,那样就不会怕了的清音。是那个,拼命想要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的清音,是那个,让自己坚持下来的清音啊…

如果,没有这血咒…

以前,这样的想法他从未有过,可是今日,却强烈的再他脑中盘旋,如果没有那血咒,自己也能通正常人一样了吧?

正常人…冥帝合上眼,倦怠的叹了一口气,他将清音拉近自己的胸膛,俯视着她不安的睡颜,彻夜未眠。

清音醒来之时,冥帝已经不再了,她掀开锦被双手刚要撑起,便后知的放轻动作,慢慢坐了起来,脸上,打上一层细碎的柔软,她低下脑袋,声音极力的放轻,“笑儿,早安哦。”

清音知道,孩子能听得见,也会记得自己同他说得每一句话。

她穿上衣衫,便同往常一样拉开殿门,福公公早便在门边候着,见到她出来,便弯下身子,“音姑娘…”

清音望向四处,并未发现叶丫头同墨雪的身影,她刚要发问,福公公便率先开了口,“皇上让准备的寝殿,老奴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音姑娘这就随老奴去吧。”

话说完,便弓着身子顺着长廊迈去。

清音脚步僵在原地,她无神的望向殿内,双目,不遗漏一个角落,恨不得将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收入眼帘,压在心间。

“音姑娘?”福公公回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见她收回神,才镜子朝前引着路。

清音跟着他来到一座寝殿前,远远的,便见叶丫头同墨雪忙碌的飞奔在院中,听到脚步声,便急忙迎了过来,“清音你看,这里好大,好漂亮哦。”

语气,极力的想要将她带入这新环境中,叶丫头聪明的什么也没有问,便拉着清音,去熟悉这里的每一处。

殿外,清音又看到了那大红的茶靡,如血,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走啦,”叶丫头拉起清音的手,迤逦的长裙,拖过那古老的青石,走上石阶,在褶皱处,舞出旖旎。

殿内,极尽奢华,每一样用具,小到桌上的茶盏,冥帝都给她最好的。

清音不适的坐在凳子上,她展望四周,这空荡的寝殿,独独 缺了一个人,只留下这座金屋。

墨雪好奇的在每样东西前大量着,福公公将她带到,自己便先退下了。

叶丫头一手拉住清音的揉夷,“看,这里多好,安安静静的,最适合养胎了。”

此话一说出口,她原先黯淡的眸子忽的闪了一下,小手回握住叶丫头的掌心,“对,笑儿说不定喜欢这里呢?”

清音站起身,脸上已恢复成了原先的那般淡然,她一手摸着桌子,唇角含笑,“这,是我们的桌子哦…”

不厌其烦的,将殿内的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个遍,她带着肚中的孩子,将这新环境好好的熟悉了一下。

一天的时间,除了传膳的丫头及太监们,便没有他人再跨入一步。

夜,已经逼近。

春风和煦,叶丫头怕她冻到,还是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夜凉。”

清音将脑袋靠在殿门上,随手将披风的领口拉拢,“叶丫头,你先下去吧。”

她见清音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不放心的守在边上,“我陪着你。”

清音并未再坚持,她仰起脑袋,小巧的下巴正对上头的明月,眼底,终是掩不去那悲凉,看的叶丫头也跟着心口难受的抽紧。

月光,柔媚,却也同样清冷,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隐射成近乎透明的苍白,真是,不同的时候观月,连心情都不一样呢。

清音踏出一步,将身前的影子向前推去。

“清音…”叶丫头焦急的唤住,“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