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的事实!聂小川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个所谓的预言,所以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她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孩子,那是小时候的穆桔吧,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被父亲厌恶,被众人嫌恶的事实,只是母亲为了完成自己的爱情愿望所采用的小伎俩,一定会很伤心吧。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刀若木始终紧紧握着聂小川的手,僵站在一旁的魏岭在这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他的手中多了一柄长剑。

“好啊,好啊,”他用剑尖缓缓移过屋内的众人,脸上虽然带着笑,眼泪却慢慢滑下来。

穆枫皇帝与红棉见他拿出剑,立刻暂时放下心内的纠结,同时挡在魏岭的面前。

“你不能伤害桔儿了,预言是假的…”他们同时说,但这句话还没说完,鲜血溅了他们一身。

坐在床边的刀若木惊讶的站了起来,看着魏岭的胸前犹如鲜花盛开,长剑穿透身体,他张开双手,目光越过穆枫皇帝,落在强挣着坐起来的聂小川身上,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缓缓闭上眼倒下了,血很快蔓延开来与他的黑袍融为一体。

聂小川只觉得气息一滞,再一次晕了过去。

123相处

聂小川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辆马车上,马车空间不大,但布置十分细心,铺着基层厚厚的垫子,最大限度的减少了颠簸对她身体的损害。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聂小川皱起眉头,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心内有些黯然,世上再也没有这个让她一见就心惊胆战的人了。

她的面前再次回放魏岭那决然的自残,“对不起。”那是他最后说给你自己的话,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车帘子被掀开了,聂小川一时没认出面前的人是谁,这个人穿着一身青色的文士服,戴着一顶帽子,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还留着两撇可笑的胡子。

“娘子,你醒了?”他惊喜得问。

难道又灵魂伏身他人了?聂小川被这突然的称呼吓出一身冷汗,随即看到那汉子与面相不符的眼睛溢满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这才认出是谁。

“连你也瞒过了?可见你二哥的化妆手法不错。”刀若木转身吆喝声马,再次看向她说。

“我二哥?”聂小川重复一遍,才领会他指的是穆栋。

刀若木从一旁垫子下拿出一张纸,“诺,那时你还昏迷着,他就留了封信。”

聂小川接过,一面看一面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耳中听得刀若木答道五天了,看那穆栋在信中对她表示的关怀以及感谢,玉春死了,自然没有人再敢困住他,穆栋已经在三天前带着二娥离开天鸿,前往河南境内。

或许戏曲艺术会比她所知地历史提前几百年出现呢。聂小川忍不住一笑。一阵风吹来。带着稻香味。她刚要往外看。车帘子被刀若木放下了些。

“你身子很虚。见不得风。”刀若木解释道。一面扬鞭催马。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聂小川也是知道爱惜身子。慢慢往里挪了挪。觉得浑身乏力。这一次果真伤地不轻。只怕这身功夫要废了。

她并不想称呼红棉为娘。但可以想象自己对于天鸿地穆栋皇帝以及红棉来说。那是十分珍贵。怎么会允许刀若木带她走?

“那个地方风水不好。过于阴暗。不利于你养身子。我自然要带你走。”刀若木淡然说道。“至于那两个人。他们有什么资格拦我?”

这样也好。聂小川本来就没打算留在那里。因为不是真正地穆桔。对红棉所说地真相也没什么切肤之痛。也没有什么见到娘亲地欢喜。就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对于那样地女人。她也没什么好感。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爱情不是让人可以放下责任而一意孤行。

她很快抛开了那些人和事,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刀若木的背影,他的面容化了妆,那么肯定是强行带自己走地,为了躲避天鸿的追捕才如此吧,但他的身形不能掩盖,怎么看都是个美男子。聂小川摸摸自己的脸,想来也是变了模样的吧。

一路上二人的话并不多,偶尔说上一两句,不过是关于身体是否不适的问答,以及对四周风景的评述,相处起来倒也十分融洽。

行程十分悠闲,好像是在游山玩水,天明就走,天黑就住宿,丝毫不慌张。聂小川还没有力气行走。每到下车时,都是刀若木抱来抱去。他们以夫妻相称,不知道是否已经出了天鸿的境内。从来就没看到盘查的人。

又走了半个月后,换乘了大船,沿着水路一路南下而去,时节已经到了晚秋,聂小川这时已经好了很多,能够自己走动了,于是也开始考虑自己地目的地了。

“我打算去益州。”晚上挤在狭小的客舱里,聂小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上了船之后,他们已经洗掉妆扮,恢复自己的原本相貌,此时的刀若木正认真的对这镜子端详自己,听了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行。”

聂小川笑嘻嘻的看着他,揉着腿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刀若木转过身,坐了过来,与聂小川面对着面,夜晚的船舱里点着一盏黄豆大的油灯,距离这么近他们依旧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刀若木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犹如天上的星辰。

“我截止到目前做过地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就是那时没有将你从北周带走,这一次,不管你恼也好恨也好,我是不会再放你离开我半步。”刀若木一字一顿的说。

他每说一个字,都让聂小川紧张一分,这些日子以来,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刀若木对她的情意,但是,是真的吗?

“我不需要你立刻回答我,只要留在我身边,用你的心来看,等我再问你时,你如果回答还是要离开,我绝不拦你。”一眼就看出她的疑虑,刀若木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说罢躺了下来,不忘加上一句,“哦,对了,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油灯燃尽最后一滴灭了,除了哗哗的水声,整个船舱里只有他们地呼吸声。

第二日船停靠在一处码头,天气清清爽爽,不冷不热,正是聂小川最喜欢地,于是她靠在船尾享受着。

“我警告你,你别仗着自己好些了,就打什么鬼主意!小心我把你捆起来。”刀若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又有几分认真。

“捆住了人,捆不住心,有什么用呢?”聂小川顺口说道,自言自语一般。

“不试试怎么知道?”刀若木给她披上一件长袍,似乎是不经意地抱了抱,没等聂小川感觉不适就松开了。

码头上挤满了货船以及客船,喧哗的很,聂小川原本随意地看着四周的风景,但很快就神情凝重起来。

“怎么了?”刀若木发现她的不对,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问道。

“北周对天鸿宣战了。”聂小川皱起眉头,看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歇脚的众人,刀若木顺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些人表情激扬,比手画脚的说的热闹,但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就跟看哑剧一样,什么也听不到。

124渐变

北周如果真的打败了天鸿,那就离天下一统的日子不远了,历史似乎沿着分久必合的规律急速的前进着,聂小川觉得耳中几乎能够听到命运车轮前行滚滚声响,不可阻挡。

船沿着河水继续南下,晚间的时候,刀若木打探消息回来了,顺便带来的二人的晚饭,一只香喷喷的荷叶鸡,聂小川这几日身体虽然看上去好多了,但食欲大减,几乎一天不吃任何东西,这让刀若木忧心忡忡,一路上看了许多大夫,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身子虚要补,药也吃了一大堆,却没什么效果。

“这个消息你听了应该很欣慰。”刀若木细心的将鸡肉撕碎,递给聂小川,一面笑着说。

聂小川摇头示意不吃,好奇的问:“什么消息?”

刀若木坚持将鸡肉递到她的嘴边,“不吃饭就不告诉你。”

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聂小川扯扯嘴角,扭开头,但刀若木依旧不急不恼的坚持着,这样聂小川的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这么哄过她,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被人哄的感觉其实挺好的,于是她迟疑了下张开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配合,刀若木嘴边荡起一丝笑意,喂她吃了半块肉就不再给她了,知道她的确没有胃口。

“这次战事,是你地小兄弟为你报仇来了。”刀若木盘腿坐下。似笑非笑的说,“檄文上就是这么说的,小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川夫人的名义吗?”聂小川立刻问道。

刀若木点点头,但脸上闪过一丝疑虑,“是,至少表面上是。”

关于聂小川的真实身份,直到他们离开天鸿之前。只有皇宫里的少数人知道,所以对于一个昭示天下地皇后的突然失踪,北周有足够的理由前来声讨。

“我都忘了。要想办法告诉小弟我现在平安。”聂小川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刀若木。似乎有些心虚。

刀若木果然咧开嘴笑了。但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好啊。

聂小川低下头。这一晚在焦急担心以及不安中度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身旁地刀若木依旧呼吸平和。睡得十分香甜。

她有太多消息想要知道。从零散地消息中得知李渊被小皇帝亲自奉为将军。掌握军权是个好事。但毕竟是两国交战。远离了都城。难道不会被隋侯杨坚趁机陷害?天鸿毕竟国力强盛。这战事定是凶险无比。会不会在乱军中受伤?关键是。这仗真地非打不可吗?

聂小川在清晨地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最近她睡觉越来越沉。虽然感觉船停了。自己好像被抱起走动。但就是醒不过来。昏睡沉睡交替好几次。终于睁开了眼。

这不是在船上。踏实地触感让她清醒了。猛地坐起来。身上地一条薄被落在地上。视线扫过四周。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一条珠帘隔断了看向外间地视线。聂小川强忍着头晕走出去。这是一间布置地古香古色地居室。扶住月洞窗前地条几。扑面地空气带着南方特有地潮湿。挨着窗地墙边长满葱绿地美人蕉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哪里?刀若木呢?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聂小川的心头,她地手握紧了。

“姐姐,你醒了?”一个童音猛地由窗下传来。

聂小川被这声音惊得后退一步,看到美人蕉下闪出一个小男孩,稚气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歪着头,似乎很高兴,“姐姐,你不认得我了?”

聂小川定神瞧了瞧,才恍然道:“你是那个…。”,她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跟袁无点回益州,走到半路上被李君提议收留地那个小孩子,只是,她早忘了他的名字。

“我叫黄冠,姐姐忘了吧?”他有些失望地说,一面拍拍手,抓着窗棂灵巧的翻进来。

“对不起,姐姐忘了。”聂小川坐下来,看着他抱歉地说,说实话当时只顾着追李君回北周,她早把这件一老一小忘了,也没有问袁无点怎么安置他们的,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明显是个富贵人家,“这是哪里?你奶奶还好吗?”

“我奶奶去年就病死了。”黄冠说着,小脸耷拉下来,“刚到袁爷爷家就病了,没有治好。”

袁爷爷?聂小川被这句话惊得又站起来,“这里是益州?”

黄冠对她的反应很意外,点点头,“是啊,那个大哥哥早上带你来的,你睡得那么沉,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醒。”

“那个大哥哥呢?”聂小川低声的问,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看到黄冠摇摇头,觉得脚下一虚,坐了下来。

他走了吗?丢下自己走了吗?把自己丢给仇恨自己的袁家,换取利益了吗?

“姐姐,你怎么了?”黄冠看到聂小川突然流下眼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抓住她的衣袖惶急的问道。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刀若木带着山野的潮湿空气迈进来,一眼看到聂小川,眼含笑意的问道:“醒了?怎么坐在风口里?”

他说这话人已经走到聂小川的面前,低头看到她脸上泪水,惊讶的道:“怎么哭了?”说着弯下身子按住她的双肩,仔细的瞧着面相,“可是哪里难受了?”

“你去哪里了?”聂小川吸吸鼻子,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尤其是觉脸上的泪水,有些恼恨的用力擦去,一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