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怀瑾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方回过神来,忙忙会内宅去吩咐人准备迎接,午后怀瑾回来了,一脸倦容,进了屋倒头就睡,嫦曦看着他酣眠的容颜,进宫一趟,竟比领兵数月还要累人吗?

怀瑾睡饱后醒来,叫来绿竹问都知道些什么,绿竹一一说了,怀瑾说声很好,掏出一本书递给绿竹,绿竹接过去一看,正是赤云提过的幽明录,一脸欣喜看向怀瑾,怀瑾笑道:“回屋慢慢看吧,那副绣像都快看破了。”

绿竹闻听满脸都羞红,嫦曦看着二人,没有说话。怀瑾又说道:“入夜后皇上要来,都准备着吧。”

看嫦曦也要去忙碌,捉住她手说道:“绿竹安排就是。”

绿竹答应着走了,怀瑾看着嫦曦:“本想再等两日,这样也好,早决早了。”

嫦曦也不追问,怀瑾拉她坐在身旁:“陪我说说话就好,你若是不愿,我就等,这五个多月不也过来了?”

嫦曦半天明白过来,不由失笑:“你这几个月都没近女身吗?”

怀瑾略略有些窘迫,没有说话。

“那,今夜你去绿竹房里吧。”嫦曦脱口说道。

怀瑾脸色有些不愉,沉默片刻,轻轻放开她手,起身出屋门走了。

嫦曦看着晃动的门帘,心想,这也太急色了吧?连夜里都等不了,忽略心里那丝不自在,看向书桌上,我会看账本了,我会珠算,怎么没告诉他,对了,我还绣了香囊给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夜里,嫦曦被请到前厅,一干人等都在,都低头跪着,皇上瞧也不瞧一眼,只抱了麒儿在膝头逗哄,麒儿如今口齿伶俐,甜甜叫着皇祖父,皇上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直到麒儿不耐,扭动着要下来,方唤人来抱他回去,两位奶娘刚要动,绿竹给青梅使个眼色,青梅牵了麒儿小手,自回去歇息。

嫦曦一一扫过厅中众人,舜英若漪绿竹,舜英原来屋里的伺候的,如今屋里伺候的,悉数都在,怀瑾站在皇上身后,脸藏在灯影里,看不清楚神色。

麒儿刚走,又进来三个人,分别是两位太医,一位是给嫦曦请过脉的,另一位嫦曦不认识,最后一位是许慎行。

嫦曦又望向阴影中的怀瑾,自己一激之下,他竟要仓促动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了,改个名,表说俺伪更啊,明早十点左右一定更新:)

一击不中

嫦曦心中有淡淡悔意,却也明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怀瑾他没有留下任何回转余地。

她双手缩回衣袖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在了肉里,也不觉得疼,大厅中只有她被赐了座,孤零零坐在窗下,秋风透过窗棂吹在后背上,直凉入心底。

她几欲打颤,咬牙克制着,听到皇上吩咐道,那就说说吧,朕只坐一会儿。

怀瑾唤声绿竹,绿竹站起身来,朝皇上施一礼,目光灼灼扫过全场,口齿伶俐将四个多月前,安王府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嫦曦随着她的叙说,思绪回到落胎之时,愤怒升腾出来,忘了紧张担忧,看向舜英。

舜英低着头,绿竹说完,唤一声小翠,小翠将嫦曦和绿竹醉酒,舜英召来太医之事一说,绿竹看向嫦曦不认识的那位太医,笑问道:“何太医,可有此事?”

何太医乃皇后跟前得力的人,沉吟着说道:“确实为王妃诊过脉,当时王妃只是醉酒,并无身孕。”

绿竹也没再问,笑看向许慎行,许慎行将那日诊脉之事一一叙说,青梅也将药方拿了过来,皇上听到许慎行大名,抬了抬眼皮道:“许慎行,就是多次固辞太医令一职的许慎行吗?”

许慎行忙躬身道:“在下才疏学浅,太医令一职实不敢当。”

皇上眼皮又耷拉下去,再不理许慎行,摆摆手道:“接着问。”

何太医悄悄拭了拭汗,唯今之计,只能硬扛过去,连夜带一家老小远走高飞。

绿竹已唤出麒儿乳母,这位乳母早就被眼前架势吓得两腿发软,亏得她的好姐妹扶着,才勉强站直,结结巴巴将石阶上抹油之事说了一遍,绿竹让她指认那位小丫鬟,她逐个看过,终于指向舜英跟前叫做春红的一个丫鬟。

青梅又揪来那日煮红糖水的小丫鬟,小丫鬟哭着说那日煮好红糖水,要端过来的时候,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红糖水洒了一地,正哭的时候,那人笑说,可巧了,我这罐子里也是红糖水,分你一碗不就好了?绿竹让小丫鬟指认,也是舜英院子里的一个婆子。

绿竹点点头,又问另一位太医:“请问施太医,那日例行为王妃诊脉,是何脉象?”

施太医回答:“王妃刚刚落胎,不过临行前皇后娘娘派人嘱咐,怕刺激王妃,是以不提。”

绿竹点点头,转向舜英,突然大声喝问:“二夫人,这些事,你可认吗?”

舜英抬起头尚未张口,皇上轻描淡写说道:“朕只想听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满门抄斩。”

舜英身子颤了颤看向嫦曦,急急说道:“这些事,王妃都是知道的。”

嫦曦未说话,怀瑾已沉声道:“说出你知道的就是,不要胡乱攀咬,也可免受插针之痛。”

舜英闻言双眸一黯,挺直肩背笑了一声:“横竖不过是死,死之前也要王爷明白,这一切王妃明明知情,却借着上次大病一场装疯卖傻,嫁祸给妾,以图王爷欢心。”

绿竹问道:“王妃知道什么?”

舜英看着绿竹:“她上次借着罚我收买你,你也不过是她的棋子,我一直疑心她是狐妖附体,上次她责打于我,我才又看到以前的王妃,冰冷而没有人性。她敢说她不知道吗?因太子无嗣,她一直在服用避孕的药,她讨厌王爷每一房妾室,不想我们任何一个生下王爷的孩子,就让我们也日日服药。”

绿竹笑笑:“我并没有日日服药,三夫人有吗?”

若漪抬头道:“并没有。”

皇上看着若漪,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失神,舜英冷笑一声:“让你们知道,你们肯吃吗?都是加在每日的膳食中,不信可找厨娘来问。”

绿竹道:“厨娘稍后再问,只想问二夫人,王妃为何要服药,她是受谁的指使?还有,这避孕之药从何而来?”

舜英低下头,再抬头时安王站在她面前,缓缓蹲□来,看着她和气说道:“王妃有天大的不是,有本王担着,舜英莫要事事推在她身上,本王问你最后一次,此事是何人指使?”

舜英低低说道:“妾乃皇后的人,自然唯皇后之命是从。”

安王一笑:“因太子无嗣,皇后让王妃服药,又为安抚王妃,命舜英看住这些妾室,不可先于王妃生下安王子嗣,是也不是?”

舜英看着安王,心绪起伏,想起宫中初见的悸动,想起为他妾室的满足,也想起皇后的拉拢逼迫,明明在意着他,却害他失去了两个孩子,害他至今无嗣,想起他那句话,王妃有天大的不是,有本王担着,心中凄苦难言,讷讷道:“王爷的心里,可曾有过妾?”

安王摇摇头:“不过,本王一直信任舜英,舜英,却辜负了本王的信任。”

舜英咬住唇终是点了点头:“一切确实如王爷的推测。”

安王站起身叫声父皇,皇上点点头:“事涉之人,都交由宗人府,严加审问。何太医,如今为太子妃请脉的,可是你吗?”

何太医慌忙摇头:“为太子妃请脉的,乃是一位姓王的太医。”

皇上点点头:“传朕的旨意,接太子妃到安王府来。”

传旨之人未接回仪蓁,却带来一个好消息,太子妃提前临盆,诞下皇太孙,嫦曦暗暗为仪蓁松一口气,总算没有连累到她。

皇上闻言看不出喜怒,揉揉额角站起身:“还真是乏了,也该回宫去了。”

嫦曦看向怀瑾,他却只看着皇上,温和说道:“儿臣恭送皇上。”

怀瑾送了出去,舜英等人早已被宗人府拿走,其余人都退了下去,嫦曦看着绿竹:“绿竹,这是……”

绿竹叹口气:“早就料到会有后招,只怕她早已备了一个男婴充数,谁又敢说不是太子妃所生。”

嫦曦疑惑道:“皇上,就忍了吗?”

绿竹摇头:“我也不知道,等王爷回来,一切自见分晓。”

嫦曦看着窗外明月:“我们看月亮去吧。”

绿竹点点头,嫦曦缓步走着:“看着月亮等王爷回来。”

绿竹一笑,回头吩咐人在花园中摆了月饼瓜果,月下对酌,嫦曦有些心不在焉,绿竹淡淡说笑着,月影西斜,不见怀瑾回来。

嫦曦一叹,说声回去吧,各自回到屋中,嫦曦大睁着双眼,只想要一个答案,拂晓时分不见怀瑾身影,朦胧睡了过去。

醒来时,绿竹正在外屋等着,看着她斟酌良久,笑说道:“王妃该是知道,皇后身后有强大的后族和大臣,这一件事,并不足以扳倒皇后,王爷为的,只是让皇上对皇后起了疑心。”

嫦曦点点头:“绿竹见过怀瑾了?”

绿竹说声没有,看着嫦曦道:“只是担忧王妃,是以前来解劝。”

嫦曦手掌紧抓住桌沿,隐隐有些发颤:“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

绿竹低头沉默,嫦曦低低说道:“不知怀瑾怎么想。”

绿竹察看嫦曦神色:“王妃,可会责怪王爷吗?”

嫦曦没有说话,屋外怀瑾归来,正听到绿竹问话,他顿住脚步苦笑,她怪与不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眼下无能为力,不能给她一个交待。

他想着昨夜皇上说的话:“怀瑾啊,如今有了皇太孙,你母后再也不会拦着彦歆生孩子,你们想要几个要几个,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一向顺从的安王倔强看着皇上:“可是父皇,太子妃若是假孕,这皇太孙的血脉……”

皇上竟笑了笑:“父皇心中有数,此事只是猜测,没有凭据……怀瑾啊,你的王妃受了委屈,回去好好安慰才是,不用再送了。”

安王站着未动,皇上前行几步又转回来,拍拍安王肩头:“怀瑾啊,皇后一族树大根深,单单这一件事,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

安王侧开身子,说声恭送父皇,皇上走后,他一直原地站着,站了一夜,直到天光亮起,方才回来,他知道嫦曦在等他的答案。

他大步走了进去,朝绿竹摆摆手,绿竹一福离去,他手抚上嫦曦肩头:“一切已有打算,可肯再等等吗?”

嫦曦没有抬头,良久方吸吸鼻子说道:“我只是心中烦乱,我会等的。”

怀瑾松一口气,嫦曦又说道:“你怎么打算,可肯告诉我?”

怀瑾点点头,说得简略却明白,嫦曦听完长长吁一口气:“听来倒是不错,只是可能三五年,也可能十年八年。”

怀瑾道:“我也这样想,可昨夜父皇一句话,我判断,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

嫦曦扶上额头:“我这几个月不是在白忙?我做的那些都不过孩子手段。”

怀瑾摇头:“若不是你,舜英做的事怎么会有凭据?”

嫦曦看着他:“我做的,真的有用吗?”

怀瑾点点头:“自然有用,不过只要我在,你不用做这些。”

嫦曦叹口气:“做这些很累。”

怀瑾笑笑:“还是要做,你能自保,我才能放心。”

嫦曦笑了起来,怀瑾看着她的笑容:“总算肯跟我笑笑,就是头发散乱面目浮肿,有些难看。”

嫦曦捋着头发反唇相讥:“安王就好看了吗?两眼都是血丝,下巴上都是胡茬。”

怀瑾一笑挤上榻来,脸贴住她的,硬硬的胡茬扎着她的脸颊:“让我抱着你睡会儿。”

嫦曦嗯一声:“对了,怀瑾去了广阳郡的时候,我的枕头和被子不见了,只得换了新的。”

怀瑾没有说话,只是脸颊浮起淡淡的红色,脸贴在嫦曦背上,假装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插针,用针插手指甲缝,常用于女囚。

贺皇太孙

似乎刚合上眼,青梅进来叫醒嫦曦,说今日都要去太子府,庆贺皇太孙出生,嫦曦起来梳洗换衣,怀瑾倚在榻上看她穿好衣衫,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来递了过来:“正好配你浅紫色的衣裳。”

嫦曦接过去:“是个稀罕物事,哪来的?”

怀瑾笑笑:“在山中挖的。”

嫦曦戴上:“我挺喜欢。”

怀瑾点头说声好看,略略嘱咐嫦曦几句:“昨夜之事,皇后受了惊,见着她只要客套礼数,不可多言。”

嫦曦答应着走了,怀瑾仰倒在榻上,其上有她的余香,刚刚抱着她,心猿意马的怎么也睡不着,却不想造次,生怕再惊着她,她是喜爱闺房之乐的,就等着她愿意的时候吧。

嫦曦到了太子府,见着了卧床的仪蓁,又黄又瘦眼窝深陷,嫦曦心中叹了一声,初见时她端庄明艳身形丰腴,如今竟成了这般摸样,仪蓁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嫦曦问候几句也就出来,和众人正寒暄着,帝后到了。

皇后穿了大红,一脸喜色,抱皇太孙在臂弯中,皇上也过来逗弄,有太监抬进一箱箱的赏赐,皇后亲自安抚过太子妃,受了众人庆贺,一眼瞧见人群中的安王妃,含笑唤过来拉着手笑道:“气色越发的好了,呀,这紫玉不错,此种臻品宫中都难得一见,这紫玉呢,能驱避邪魔招来祥瑞,而且治病安神。”

旁边围着的命妇都笑着凑趣,有的说只有安王妃这样的美人,方能配得上这美玉,有的说瞧皇后娘娘对安王妃多好,亲生的母女也不过如此亲昵,嫦曦听了莞尔一笑,盈盈站起到皇后身后,手搭在她肩头。

不想看到皇后的脸,真想趁着现在手下使劲,将她勒死,嫦曦心中翻滚着,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姑侄亲近画面。

皇后先是一愣,自从她让彦歆服药,彦歆再没有和她如此亲昵过,因膝下没有公主,彦歆小时候一直视她如亲生,深宫寂寥,她若解语花一般让自己开怀,接她常住在宫中,舍不得让她走。

其时皇上心思不明,一面独宠兰妃,一面加封广阳王,她看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与彦歆亲昵,也就放任着不管,太子要与大族王家结亲,以拉拢士人,而彦歆,是许给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她一直没有定夺。

一次宫宴,皇上多喝了些,看着兰妃说道,真象啊,气韵象极。皇后看着兰妃,心中一阵冷笑,皇上说的,是燕贵妃燕昭月,那夜皇上如她所料,去了兰妃寝宫,有内侍听到皇上尽兴时,连喊了几声昭月。

是以,她决意将彦歆许给怀瑾,她知道怀玉哭着去找彦歆,知道彦歆和他来往频繁,心中略略有些愧疚,问起彦歆时,彦歆红着脸说了心思,原来只当怀玉是弟弟,只是怜其境遇,心里一直都是怀瑾,她才放下心来,能一举两得最好不过。

后来太子无嗣,她嘱咐彦歆用药,为安抚她,又将舜英给了安王,严命她看好安王妾室,哪个也不许先于彦歆有孕,包括舜英自己。

她知道彦歆委屈,可是她不能让步,皇上膝下皇子公主众多,只有太子是她亲生,太子资质平常心地又仁厚,皇上并不是很喜爱,皇上反而更欣赏怀瑾和怀玉,怀玉母妃出身低微,身后也无人支持,不足为虑,而怀瑾,母妃身份高贵,又有广阳王这样的舅父,为防皇上改变心意,她能做的只有两个,一是让太子妃尽快诞下皇太孙,二是不停壮大后族,拉拢朝中士族。

再喜爱彦歆,也只能让她暂受委屈,有朝一日太子即位,仪蓁又和她亲如姐妹,只要怀瑾安心做闲散王爷,她自然能远离宫廷争斗,安享荣华富贵,多子多福,自己小女儿时的心愿也是如此,可叹进入深宫身不由己,如今只能让彦歆替自己得偿了。

皇后的思绪飘出很远,良久方收了回来,拍拍彦歆的手,转过头去冲嫦曦笑着,这一刻她的笑容果真是慈爱的,嫦曦看着她的眼睛,心底下微微一酸,历经千年,母亲的样子早已淡去,此时嫦曦却觉得,母亲的眼神定然和皇后一样。

屋中传出婴儿嘹亮的啼哭,嫦曦想起自己失去的胖娃娃,手下一顿,皇后笑道:“你身子弱,坐下歇会儿,我该回宫去了。”

众人恭送了皇后,陆续离去,嫦曦要走时,被人拦下了,说是太子妃正候着。

仪蓁独坐屋中,看嫦曦进来浮起笑容,招呼嫦曦坐下,未语泪先流,嫦曦也不安慰,淡淡说道:“折腾一场,仪蓁姐姐得了一个孩子,我却失去一个孩子,该哭的好象是我。”

仪蓁停了哭泣,怔怔看着她,嫦曦扯扯嘴角:“不是去年那个,是今年,今年四月的事,先是灌我喝醒酒汤,后又在台阶上抹油,我一摔不成,就在红糖水中做了手脚,竟是防不胜防。”

仪蓁低下头去:“要论源头,都在我身上,若我肚子争气,也不至于害得你……”

嫦曦笑笑:“仪蓁姐姐本是明白人,如今竟糊涂了。”

仪蓁看着她:“我知道你来过我几次,可我先是被关了起来,后来终是屈服,因为母后日日将太子宣进宫去痛斥,太子至孝,又不忍怪我,心里不痛快,就出去纵马打猎,有一次从马上摔下,险些送了命,我只好屈从,母后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每日肚子里塞了东西假装有孕,前些日子,不知从那儿弄来几个孕妇,就关在后园里,昨夜不知为何,突然就派人来为我接生,那个孩子……”

仪蓁捂上了脸,好半天才抽泣着说:“那个孩子,是被人从母腹中硬生生剥出来的,所幸头一个剥出的是男婴,若不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孩子的母亲今日早上死了,听人说眼睛都没闭上,刚刚母后进来,我不过问一句,可曾厚待她的家人,母后痛斥我懦弱,说我难当大任,净给她添堵。”

仪蓁又哭起来,嫦曦听到将孩子剥出来,害死那孩子的母亲,心里更加愤恨,紧紧咬住了嘴唇,仪蓁低泣道:“从小她们就告诉我,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以后的皇后,执掌后宫母仪天下,我的一切都要为了维护皇家,可如今,乱了皇家正统血脉,我心里愧疚不已,日夜难安。”

嫦曦看着她消瘦的容颜,问道:“那太子呢?有何作为?”

仪蓁摇摇头:“太子一度想要将此事禀告父皇,可又怕连累了母后,只能忍耐,因屡受母后逼迫,萌生了退意,说是要将太子之位给怀瑾,带着我和瑶儿隐居去,刚刚午宴时,又过来安慰我,说是给了那位孕妇的家人重金,请我放心,并说要善待这个孩子,视如亲生。”

嫦曦点点头,拉住仪蓁的手,枯瘦干涩,叹气道:“劝仪蓁姐姐几句,万事朝前看,这样悲痛哀叹于事无补,不如放下心思看开一些,若能做些什么就放手去做,若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忍耐。”

仪蓁沉默着长声叹息,嫦曦唤人带瑶儿来,瑶儿如今四岁,穿着粉色宫装,头上梳了双髻插了宫花,脸蛋圆润粉嫩,大眼睛扑闪着,看见嫦曦叫了声二婶婶,爬到她腿上搂住她脖子:“二婶婶好些日子没来看瑶儿了。”

嫦曦笑起来:“瑶儿长大了,更漂亮了,无事时要多陪陪你的母妃,知道吗?”

瑶儿歪歪头:“瑶儿知道,可是皇祖母总让瑶儿进宫。”

嫦曦指指她肚子,瑶儿咯咯笑起来:“瑶儿若不想去,就装肚子疼。”

嫦曦哈哈大笑:“二婶婶可没说啊,是瑶儿自己说的。”

仪蓁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嫦曦将瑶儿放到她怀里,仪蓁贴住瑶儿的脸,母女两个亲热一会儿,嫦曦才叫人带瑶儿离开,对仪蓁说道:“仪蓁姐姐有太子,有瑶儿,为了这些你在意的人,也要想开些,皇后不会永远是皇后,总有一日成为太后,到那时,就是摆设而已。”

仪蓁一把捂上嫦曦的嘴,嫦曦拍开她手:“我说的不过是实话。”

仪蓁点点头,捂嘴笑了,嫦曦凑到她耳边:“我又做了桂花酿,可想喝吗?”

仪蓁犹豫着,低低说了声,想……

二人相视笑起来,想起去岁中秋过后,曾有的欢快时光,仪蓁笑问嫦曦,怀瑾如今和她如何,嫦曦说挺好,指指颈间紫玉,说是怀瑾一早给的,仪蓁拈着紫玉眼眸晶亮:“真好看。”

嫦曦看她露出欢颜,心中一时高兴,摘下紫玉呆在仪蓁颈间:“说是能驱避邪魔带来祥瑞,你带着吧。”

仪蓁摇头:“怀瑾给你的,我怎么能收。”

嫦曦拍拍她手:“我给你就收,别扭扭捏捏的,再跟怀瑾要一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