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锡尚难得开父亲玩笑,可着实让叶锦然捏了把冷汗,幸好姚雅在一旁忙碌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搞不好要出事的。”

叶锡尚手握虚拳抵唇掩藏住笑意。“怎么你这次竟是来真的?”

叶锦然以杯盖轻拨杯中漂浮的茶叶。“不奇怪,只是碰上了该认真的人。”

若有一天你遇到那么一个人,请千万诚实面对你的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们的前世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这一世命中注定的相遇。

余金金出院,正好薛辰结束业务学习回来。叶锡尚直接开车把他送到医院,顾淮南正提着东西扶着余金金小心的下台阶。

车还没停稳薛辰就已经心急的冲到她面前,却只看着她,连碰都不敢碰她。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竟像个傻-子似的不知要笑还是要哭的表情,指着她尚平坦的小腹激动得竟口吃。“你、你……”

余金金和他一样,想笑,又觉得眼睛发酸得想哭。“你如果不想要,我就去打掉算了。”

“你敢!”薛辰顿时就黑了脸。余金金被他一吼,委屈的撅嘴。“不打掉?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嫁我!”

已是凉意阵阵的深秋,他额上竟渗出汗珠。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单膝跪地,双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女人的小腹,眼圈泛红,微微哽咽。“儿子,跟你-妈一起嫁到咱们薛家来。”

余金金眼里闪着泪花,跟着他一块儿犯傻。“儿子,得先跟你爸要聘礼咱才嫁过去。”

顾淮南站在一旁微微的笑,叶锡尚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转身催促薛辰先把余金金送回去,然后径直回到车里。

两个人都故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余金金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得蹙起眉。她知道这两人自打那天起几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不想靠近彼此,只是他在给顾淮南思考的时间。

59

那一年冬,叶锦然正式娶了姚雅过门。婚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些近亲好友以及身边多年的老战友。江邵的父亲江震特意从B市赶过来祝贺,两个默默斗了半辈子的男人,好像今天才能坐在一块儿喝酒言欢。

婚礼没有等叶小安回来只因为叶锦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结婚是为了成全她安心和江邵在一起。

互相爱着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人被牺牲,无论是谁。

有了叶锦然这句话,江邵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从未埋怨过为了叶小安的那长久等待,若非如此,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而他要做的依旧是继续等,等那片在外漂泊的叶子最终回到他身边。

顾淮南和叶锡尚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生活,偶尔在余金金那里碰个面,偶尔他回家去拿东西。即便见了面,也只相视一笑,尽力避免着过多接触,避免着看到对方的眼睛。

因为怕看到彼此眼底深切的渴望而乱了心神,扰了思绪。

元旦那晚,顾淮南回了一次顾家大院。顾铭哲没在,宣蓉逢年过节更忙得不着家,她忘了带钥匙只好在外面等。

顾铭哲的车很晚才回来,他下车看见顾淮南竟惊讶的忘了关车门。

“有必要那么吃惊么?见了我和见了鬼似的。”顾淮南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顾铭哲还站在原地没动,看不出什么表情。“要是不欢迎我,那我就走好了。”

说罢她把公文包塞回他怀里,转身就走。

顾铭哲好像才回过神,眉头一皱。“站住!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顾淮南停是停住了,却没有像以往和他针锋相对,只是裹了裹外套。“那你倒是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啊,没看见我冻着呢?”

顾铭哲显然已经下意识的准备好接招,她忽然顺着他的话,他反倒楞了一下,抿抿嘴角不再言声。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顾铭哲扯扯领带,脱掉常服外套。顾淮南过去接过衣服挂在老地方,回手又接过他的领带,军帽。她动作做的那么自然,竟给了顾铭哲一种错觉,仿佛过去这些年他进家门后换衣服都是顾淮南经手的。

“你吃晚饭了吗?”顾淮南问。

每逢新年元旦顾铭哲都要去基层慰问,自然是吃过了才回来的,想了想,答她:“没吃。”

“我就知道,你老胃病就是这么来的。”顾淮南数落着就进了厨房,翻冰箱找食材,又探头出来。“你冰箱怎么只有几根黄瓜和菜叶?吃面条吧。”

“要炸酱面,肉丁切大点,要多放。”

顾铭哲坐在沙发上翻着带回来的文件,头也不抬的下指示,就听顾淮南在里面抱怨。“打点鸡蛋卤凑合凑合得了,大半夜的还吃什么炸酱面。”

最终端到他面前的还是打卤面而不是炸酱面,但他还是连吃两碗,吃没了还想去捞面,可惜面盆空了。

顾淮南无奈把自己那碗里的面拨出一半给他。“没看过电视有报道,有人吃面条撑死的么?”

顾铭哲瞪她一眼。“咒我死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活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没差别。”顾淮南吸溜着面条,说着大不敬的话,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今天却比以往有些不一样。

准确的说,从顾铭哲送她那串珍珠项链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有了变化。

顾铭哲也感觉到了,下意识的往她脖子上看,见她今天带的是条铂金细链,没说话继续吃。顾淮南偷偷摸-摸脖子。“你那个珍珠那么大,被人抢了你还不骂死我,我放起来了。”

顾铭哲又一轻哼。“我以为你转手就卖了。”

“想过,万一不值钱被人看出来我嫌丢人。”

父女俩隔着饭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呛着,时不时为某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争论不休,就这样以一顿打卤面过了元旦。

她和叶锡尚的事顾铭哲多少也是有所察觉的,忍不住询问。“你和叶锡尚的婚姻出问题了?”

“没有。”顾淮南摇头。“我只是要想清楚一些事。”

她给出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顾铭哲当然不满,刚想发作,顾淮南头也不抬的补上一句。“爸,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你就……相信我一次,我会处理好的。”

若是以往,顾淮南对顾铭哲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他不要插手不要干涉。顾铭哲一怔,捏了捏筷子按捺下心中充斥的不明情绪,闷头吃面。过了片刻,他抬头。“如果处理不好,回来找我,不许一声不响的跑掉。”

顾淮南眼睛一酸,“知道了。”

杨德的调令终于下来,提职晋升到A师去了。

叶锡尚给她发了短信息,欢送杨德聚餐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明天。顾淮南摩挲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这里的那一年,天上也如今天一样飘着雪。

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顾淮南翻身坐起去找床头柜里的结婚证,打开一看眼圈顿时就红了。

明天正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受顾淮南之约,江邵飞来S市,一下飞机就来到约定的地点——海苑大道。

顾淮南穿着大衣坐在护栏边方便游人观赏江景的椅子上,雪花落满了她的帽子和肩头。她一个人沉浸在回忆中,江邵没有打扰她,直等她自己开口。

“你们那儿的冬天,每年都会下很大的雪么?”

“差不多,这里呢?”

“S市的冬天很少下雪,所以我很喜欢下雪的时候,因为难得。”顾淮南望着雪中的茫茫江面,问江邵。“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江邵略微惊讶,“你想起来了?”

“原本不记得,刚才坐在这里时忽然想起似乎见过,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和陈南承还好着。那一年,也下了很大的雪。”

江邵点头承认,“和陈南承有关的事,你都会记得吗?”

“我说都忘了,你会信吗?”

江邵一笑,“不信。”

顾淮南也笑了笑,“我也不信,尤其是那个冬天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爱着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人被牺牲,无论是谁。

感情的事很难用一个公式去套在所有人身上,我们认为该如何如何的,在别人那里又会是另一番样子~这是最没有太多道理可言的东西~陈南承那样做有他认为的道理~虽然不被大多数人认同~也确实给彼此造成了伤害。他是渣男,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良心?)让他无法坦然的面对余永龙的惨死与托付~放弃顾淮南难,承受这样的折磨更难,就像他说的,两者相较取其轻~~他不是上帝视角的人~因为他“身在其中”~而我们是局外人~我们觉得他这样做不对,但恰恰是他觉得最减轻负担的做法~

所有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或者意料之中而情理之外的都是人性,而人性各不相同,因为自私的程度各不相同,每个人的价值观也不同~

在爱情和欲-望面前,余安娜是个可耻又可怜的人,她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生活换来和她爱的人相伴一生,得到陈南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执着,否则她整个人都会是黑暗的,这一点陈南承非常清楚…~~我们不喜欢她,觉得她心里扭曲,得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爱情并非是人生的全部,这是已经得到爱情的人才说的话,而得不到爱情的人,人生的全部都是为了爱情。

所以不管一个人做何种选择,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陈南承如此,余安娜也如此,世间安得双全法……

文中角色的感情虽激烈偏执,但是并不全无道理~觉得与现实相比“失真”的地方切勿较真~以上文字不是为这谁洗白,不是为谁开脱,就是说这个事儿而已~不管他们是性格缺失还是什么,设定就是这样,没有人一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所有人认同。

我也不喜欢余安娜,不喜欢陈南承,而且总觉得换了叶帅总会有办法两全其美,虽然没想到叶帅会怎么做,就是个感觉罢了~大概就是角色不同命运不同吧。

若有一天你遇到那么一个人,请千万诚实面对你的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们的前世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这一世命中注定的相遇。

☆、【纸书】结尾部分四、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作者有话说,以下内容网络版里有但在纸书里调整顺序后出现在此处,放在这里不花晋江币】

【接上章。】

顾淮南还在念书的那几年,陈南承还是陆特的一员,她在一线城市衣食无忧,他在某个边境城市刀尖舔血。两人聚少离多,电话都不能经常打,可她一直是快乐的。似乎自从生命中有了这样一个男人,她没有悲伤的理由。

所经历过的最长一次分离,她与陈南承失去联络七百天。圣诞前夕学校放假,原本要从另外城市过来陪她一起过圣诞的余金金被陈南浔拦了去,顾淮南一个人在街上溜达,让自己努力融入到旁人喜悦的气氛中。

那天的雪下得异常的大,到晚上时很多路段已经封路,顾淮南回学校的公车被雪困在半路,不能再前行,她和别人一样做好了被困整晚的思想准备。他的号码已经关机七百天,她每天都要拨一遍,听那边冷冰冰的语音提示,或者发一条短信等它石沉大海。

——雪好大,我在回学校的九三七路车上,车子坏了,开不动了,可能要在这里呆一夜,我想象着你在,感觉好多了。

顾淮南头靠在已经被雪覆盖的车窗上,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他,看着手机背景灯熄灭。外面狂风大作,大雪要把整个城市吞没的气势。她又饿又冷,双脚像被浸在了雪水里一样冷。她前面的一对情侣依偎着取暖,男孩低声给女孩讲着笑话,逗她开心,在女孩的轻笑声里,顾淮南偏头抹了抹潮-湿的眼角,打开手机编辑了第二条短信:

——陈南承你个王八蛋,过了今晚你还不出现,我就不要你了!不要你了!追我的人多着呢!比你帅比你好,比你能够陪在我身边!

顾淮南狠狠的按了发送键,却在显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前面的女孩一直小声的笑,她在后面捂着脸不停的流眼泪。

直到即将天亮,公车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司机把车门打开,两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跳上车,拿着手电在车厢内从前到后扫视,引起很多人不满抱怨。

“有吗?”一个男人在问另一个男人,声音略显清冷。

随后一束强光就照到她脸上,移开之际又顿了顿,然后她头顶响起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

第二道强光手电照了过来,顾淮南无法睁开眼,却因这个声音心尖狠狠的抽了下。男人一双大手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抱出来,不由分说上-下-其-手的在她身上摸了摸确认她没事。

顾淮南没反抗,只半眯着眼试图看清他的样子,嘴唇咬得紧紧的,带着哭腔声音负气的指控。“我不是认识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有人以为这两个人是在对小姑娘耍流氓,差点要动起手来。

顾淮南无暇顾及,被那男人厚重的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男人把她抱下车,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她似乎都听不见,更感受不到外面狂躁的风雪,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周身暖烘烘的感觉和他有力的怀抱所吸引。

陈南承把顾淮南带回自己的车里,拉开包着她的大衣,掐着下巴就吻了上去。顾淮南从挣脱出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吻得比他还凶狠,根本不在乎在场还有另一个人。

两个人天雷地火的吻过一番,陈南承不知怎么被她压在车后座上,身上的衣服扣子被她解开了大半,而顾淮南红着眼睛红着嘴唇,揪着他的衣服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天还没亮,南南,你还是我的。”陈南承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眼睛燃着火,扣住她的头拉近,疯狂的亲着吻着,因压抑着思念而变得嘶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不断重复那句……我爱你,南南。

顾淮南哭出声来,对他又捶又打,陈南承攥-住她的小手,指了指自己敞开的衣衫:“现在是谁对谁动手动脚?”

顾淮南边抹着眼泪边害臊,还听见驾驶位上的男人的低笑声。

陈南承只和她相处了不到三个小时就离开了,他只是来这里执行任务无法久留,上面只给了他十个小时的时间,他用了七个小时在这条路上寻找她乘坐的那辆公车,找到她。

其实和他一起去的人正是江邵,只是顾淮南眼里心里只有久别重逢的陈南承,没心思注意他以外的任何人。对顾淮南来说,短短三个小时的耳鬓厮-磨与那句我爱你足以抵消七百天的煎熬,即使两个人不能时刻守在一起,有那三个字她就够了。

只不过,再刻骨的过去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力量,那些曾经的曾经,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不是他的南南,他也不再是她的依靠与全部。

江邵也记得那个雪夜,“那个时候余永龙已经牺牲了,我从陈南承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悲伤,他始终都绷着那根弦,一旦松了或断了,他都会崩溃。他对余永龙的感情,比我们任何一个对余永龙都要深百倍。”他拢着手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其实陈南承会放弃你,我并不意外。你没当过兵,没穿过那身军装,没和战友们出生入死过,恐怕无法理解那种能够以命相抵的情感,那种情感有时连爱情在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可是这一切对你来说确实不公平。”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江邵的话没有,沉默了很久才出声。“我对陈南承,不止是爱情。”

番外:与君初相识

有些人的性情天生薄凉,如宣蓉。

顾夫人宣蓉年轻时就是X军区文工团台柱子,能歌善舞伶俐过人。或许是因那一段事业低迷期,她不得已听从父母的意思趁机定了终身大事。和顾铭哲相亲到结婚,没费多少事。顾铭哲是个事业心极强的军中硬汉,宣蓉是一个为艺术痴狂的骄傲女子,两人打初见起就已从彼此眼里看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而在顾淮南看来,他们的结合确实天作之合,两个工作狂根本不会有婚后被家庭琐事所束缚的顾虑,各忙各的,谁也不会打扰谁,就连怀-孕生子也不过是为交传宗接代这一差。

一腹孪生这大概是顾铭哲和宣蓉谁都没想到的吧。

姐妹两个没吃过母乳,不知是否这个原因,从小身体就比别的孩子差一些,尤其是顾淮西。而自打顾淮南五岁跟陈家兄弟混就奇迹般的很少生病,一天比一天皮实,性格都比之前开朗不少。

顾淮南喜欢陈南承,是陈南浔最早发现的。他告诉余金金,她起初还不相信。“南南怎么能喜欢你哥那种坏孩子?开玩笑。”

当时顾淮南和余金金是他们那个大院数一数二的优秀小孩,而陈家兄弟的父亲原本可以算顾铭哲的部下,转业的早,离异后便下海经商一心在想要在商场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两个儿子顽劣不堪都是他无心管教的结果。陈南承和陈南浔则是人尽皆知的小痞子,顾淮南怎么会喜欢那种男孩子?这怎么可能?

这是余金金的自以为的想法,她问过顾淮南,只不过她从来没给过一个正面的回答。

直到那一天。

记得那天邻居家的姐姐结婚,她们去凑热闹。顾淮南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女人作为新娘子的美丽,虽然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懂得还太少。

“金金,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陈南承。”

别的小孩子们都在外面讨糖果吃时,顾淮南双手轻托着房间里悬挂的那套婚纱拖尾这样告诉她。余金金至今记得顾淮南那时的表情,近乎虔诚。

从那天开始,顾淮南不再叫陈南承为南承哥,她直接叫他的名字。

那一年她仅十岁。

顾淮南对陈南承的感情汹涌如潮水,热情如岩浆,她执着的让余金金一度感到害怕。

“你怕什么?他最多不喜欢我,还能杀了我?”顾淮南笑她想得太多,哪里知道多年后陈南承的所作所为之于她来说如同要了她的命。

背叛,这两个字之前从来没有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是顾淮南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是她最无法承受的毁灭性的伤害。

那不仅仅是一种感情上的背叛,辜负,更是一种残忍的遗弃。打从五岁认识陈南承开始,他就成了顾淮南今后唯一的依靠和希望,对于家人的概念还不如他来的真实,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实实在在的需要以及被需要,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夜之间被颠覆。

细细想来,其实在陈南承娶余安娜之前,顾淮南已经被慢慢疏远,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接到一个分手的通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结婚请柬。

从请柬上陈南承旁边余安娜的名字,再到婚礼现场那身形挺拔的男人轻-撩身旁女子头纱并落下承诺之吻的一幕,顾淮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可怕而真实噩梦。

更可怕的是她在这噩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的人被余金金从婚礼现场拉出来,心却已经碎在陈南承的冷漠面前。

余安娜穿着她给自己设计的婚纱,嫁给她的男人。

顾淮南在那一刻脑子停止运转,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在荆江边。

或许是那年冬季最冷的一天,繁华的海苑大道都人丁稀少。她对着茫茫江水,想起自己曾发过的誓言:这一辈子,一定要做陈南承的妻子,如若不然,她便会去早早的投胎,去下一世里等他,在他遇到任何人之前,去寻他的出现。

顾淮南落入荆江时脑中就是这个念头,冰凉的荆江水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剜着她的身,她的心。顾淮南不会游泳,她不知道自己那时究竟有多爱,才会连求救本能都放弃,甘愿静静的等待冰冷与黑暗一点点带走自己。

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和自己说,之所以会那么疼,那么冷,只因她爱的还不够。

不够,那么加上下一世,够不够……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却带走了她的一切意识。

她再醒来时身在医院,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叶锡尚。那男人逆光而立,环抱双臂站在窗前,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大-片血红夕阳。

她张口第一句就是陈南承的名字,怎奈嗓子被江水浸得沙哑麻痹吐不清字句。

顾淮南看不清他的脸,而由他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却真实的告诉她——她没有死,竟然没有死。

顾淮南怔怔的躺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哭不闹的躺着,被喂了些吃的,直到夜里才恢复了些体力偷偷溜出医院。她跑到两人之前同居过的陈家宅子,碰上本应与娇妻洞房花烛的新郎官。

陈南承不诧异她会来,只惊讶于她死过一样的脸色与眼神。她身上穿着不知道谁的衣服,光着双脚站在他的院子里,看了他一个世纪之久,仅有的勇气却只够她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你不要我了吗?”

陈南承从没那般冷漠决绝的对过她,顾淮南一定是疯了才会不顾一切只想回到过去,才会那样作践自己,在他面前脱掉外衣,仅着薄薄的内衣,双目红得要滴出-血来。

“我知道你没忘,我们说好等我毕业就结婚,我把自己给你,给你生个孩子然后一起到老,我们说好的。”

陈南承面无表情,弯身捡起外套给她披上,错身要走,被她拽住手腕。从不知她有那么大的气力,陈南承低头,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被自己咬掉的光秃秃指甲,血肉模糊的令人心悸。

那一瞬间似乎有所动摇,似乎。

顾淮南投进他怀里,试图汲取到属于他的温暖,却只听他冷冷的嗓音给她致命一击。“我已经结婚了,顾淮南。”

他把她推开一些。“我是爱过你,爱到做出过承诺,但还不到履行承诺的程度。”他的目光终于移到她的眼,说出的话把她眼底最后一抹光扑灭。“这是事实,不是幻觉,你醒一醒,不要对我太过执着,恨过我之后,我和你之间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忘了吧……

顾淮南好笑的呵了声,眼泪悬在眼眶,死死的控制着没流出来。“怎么忘?怎能忘?”

陈南承了解这个女人的一切,把她心底看个通透,包括她淋漓的伤口和撕心裂肺的呼痛。她不惜把尊严都丢弃却只换回他一句:忘了吧。

“你忘了我,就是给我最好的结婚礼物。”陈南承拨开她的手,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出她的世界。

那个他一手为她建造起来的世界。

他会来这里,只为和她做一场道别。

陈南承给了出租车司机足够的钱,把顾淮南送回她来的地方。医院发现顾淮南不见了,通过叶锡尚留下的联络方式联系到他。当叶锡尚赶到医院竟看见这女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大门口,立即脱了外套给她穿上。她光着脚,叶锡尚只好打横抱起,将她送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