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赵氏红光满面地过来了。她今天像村子里任何一个喜气洋洋的老太太,穿着红布新褂子,灰白的头发用发油梳得发亮。见着陆朝阳,她依然没什么好脸色,呵斥道:“还站在这儿发啥愣哪!还不去紧着你娘把碗碟看好咯!打破一个就仔细你的皮!”

陆朝阳突然动了心思,笑道:“奶,您话可别这么说。碗啊碟的算啥呀。真打破了,赔给你就是了!”

赵氏面上一沉,道:“你好大的口气哪!这还没分家哪,有银子你还自己个儿藏着掖着的,还敢大声嚷嚷的?好,你赔,我看你赔!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陆朝阳笑道:“奶,你老糊涂了哪?我这儿可还没打破碗碟哪!”

说完,她居高临下地看了赵氏一眼,几乎是有些嚣张的神情,转身走了。

赵氏顿时就被她气得牙痒痒,心想这两个小贱人,平日里面子上就装着本分,果然藏了私!

起先她还不能确认,只是每天闹上一闹,这下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定了这母女俩肯定是背地里藏了私!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这天宴席闹到很晚。

夜里,陆朝阳把那个小匣子从箱子底翻了出来,手指摩挲着那坚硬的木质,沉吟不语。

林氏去了茅房。

听到院外开门的声音,陆朝阳就下了决心,把那一锭金子取了出来,和罐子里的碎银子都对过数,一共有七两银子并四百二十个大钱。她把金子和银子铜板分了两个荷包装了,然后放在自己怀里。

林氏闹肚子,跑了好几趟厕所了,脸色很不好看。

陆朝阳把东西放好,过去扶她:“娘,您这是吃了啥呀,咋拉得这么厉害?”

林氏无奈地道:“还能吃了啥,今个儿夜里操持完了,就剩了一碗饭菜,可能是吃凉了。”

陆朝阳拧着眉头道:“是馊的吧!”

林氏别开了脸没说话。

陆朝阳冷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倒了一杯热水来给林氏喝了。

第二天林氏不舒服没起来身,陆朝阳起了个大早,去把猪和鸡都喂了,并把院子打扫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何氏一脸茫然地跑了出来,问陆朝阳道:“早饭哪?”

陆朝阳比她还茫然:“我不知道哪。昨个儿我娘吃了冷饭,肚子不舒服,跑了一晚上的茅房。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哪。怎么没人做饭吗?”

何氏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发青。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当面顶锋的人,因是也不多说。陆朝阳以为她会自己去做饭,可是没成想她却进了屋去。

陆朝阳撇撇嘴,自己管着自个儿继续扫地。

过了一会儿,她把院子清理干净了,各房的人也都都出来等着吃饭了。可是厨房空空如也。连火都没有升过的痕迹。众人都愣住了。

陆老爷子自然看向赵氏。赵氏脸色莫名。

这时候,陆朝阳慢悠悠地从厅外晃了出来,道:“奶,我娘昨晚吃了你给的冷饭。闹了一晚上肚子哩,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来瞧瞧有没有小米粥,给我娘盛点。我好给她送过去哪。”

顿时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赵氏的脸皮涨得通红,那是气的,这有些骇人的寂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赵氏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丈夫,儿子女儿,都在身边看着,终于一下子咆哮起来:“你说啥哪!啥小米粥!这一大家子人都没得吃,你没看见啊!哪来的小米粥!你不是好有钱,好有钱就自个儿买去啊!”

陆朝阳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

于是她就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看陆老爷子。又看看陆家的其他人。其中陆八爷陆文金好像有些难堪,别开了脸。

陆朝阳心下有数。无辜地道:“那我咋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没得吃啊?要说刚刚我大伯娘还出来问过哪,我都说了我娘病了,现在连身都起不了,还怎么给大伙儿做饭?何况我大伯娘不是长媳吗?我觉得大伯娘既知道了,必定会安排妥当,不会让这一家子没饭吃的,满以为还会给我娘熬一碗小米粥才是。”

陆朝阳看到勃然变色的何氏脸上,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也起了一个大早哪,喂猪喂鸡,扫地挑粪,可没有躲懒。我咋知道咱们家这么多伯娘婶娘的,我娘一病,竟然会连早饭都没人做哪!”

何氏连忙道:“朝阳!你可别胡说,我咋知道你娘病得床都下不了了,做不了饭了?”

陆八爷陆文金突然轻声道:“那您是知道我三嫂病了?”

何氏万万没想到陆文金会开口插话,顿时脸上讪讪的,道:“我也…”

不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陆大爷立刻骂道:“你还有脸说!你是长媳!还不去做饭!”

何氏脸上有些僵硬地抽了抽,最后一躲身走了。

赵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立刻破口大骂,什么“丧门星”,“懒婆娘”,把何氏骂得低了头就走,边抬手抹脸。

陆朝阳看着何氏的背影,在心底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当下,她只做出一副甜甜的笑容,道:“我先去烧火!”

因为陆老爷子的压力,赵氏只好按捺住自己的火气,分配了几个儿媳妇分别去帮忙,匆匆赶了一顿早饭出来。

陆朝阳端了小米粥回自己屋里去。

林氏拉了一晚上,有些脱水,确实岂不太来身了,甚至也没听见外面的大闹。陆朝阳回来了,她倒是勉强支起了身子。

陆朝阳端了粥给她,低声道:“娘,小米养胃,好歹喝一些。”

林氏坐了起来,就着陆朝阳的手把粥喝了。她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女儿不声不响,可是她感觉得到,女儿的怒气。

其实说到底,林氏虽然也算有见识的,可是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只懂得像藤萝一样,依赖着男人和家庭而活。不是因为怀疑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不想做个出格又不本分的人。甚至不会想生活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可是今天她是真的起不来身…而且,她也不是迂腐的人,虽然观念未变,却也不想惹陆朝阳生气。毕竟,在她生命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陆朝阳了。

陆朝阳服侍她吃了早饭,让她躺下了,并嘱咐道:“娘,您今儿只管躺着,千万别起来。”

林氏只好答应了。

NO.044捉贼

林氏只好答应了。

她们母女俩不管事了,院子就一团乱。就算赵氏有心来找林氏的麻烦,却还是不能不先压制住了两个儿媳妇,让她们去把院子里的一大摊活儿干了。其中还和孙氏大吵了一架,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又把孙氏大骂了一顿。

陆朝阳也不管这样,仔细交代了林氏,这才径自出了门去。

她直接跑到赵家门口,就把门敲得“砰砰”响。

赵宝儿来开了门,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奇怪,道:“咋啦?”

陆朝阳颦眉道:“宝儿哥,你快去给我找个大夫回来,我娘病了!”

赵宝儿勃然变色:“三婶…咋了?”

这时候,正是庄稼人出来干活的时候,他们这样一番话,自然也有旁人听见了,也纷纷有人把视线投过来。

陆朝阳大声道:“我家昨天做酒,我娘一直忙着没空吃饭,后来我奶给我娘弄了一碗饭吃了,许是馊的吧,昨个儿夜里就闹肚子跑了一晚上!今儿一早上也起不来了。宝儿哥,你快去给我娘找个大夫,我看着我娘那样子,心里怕啊!”

顿时四下舆论四起,有人小声道:“陆老三不在了,他媳妇也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连个种都没落下。真是可惜了好好的城里媳妇。”

又有人道:“可不是…他们家的男人都考了两三代了,也没见一个真正考出去能大富大贵的。”

众人窃窃私语,赵宝儿二话不说让了陆朝阳进门,才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儿?”

陆朝阳便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又从怀里舀出了两个大荷包。道:“宝儿哥,我也实在没法子了,这钱你先帮我收着。上次我娘交出去的那些,都是碎银子,我猜我奶肯定得起疑心。以后还有的闹。”

赵宝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那行。我先给你收着。你身边就留着碎银子。以后你有收成,那银子我也先帮你存着。你还没说,你娘到底怎么了。”

陆朝阳道:“我娘是吃了嗖饭,闹肚子。你去给我请个大夫。”

赵宝儿猛的回过头。却看见赵牧青着脸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那个眼神…赵宝儿和陆朝阳都有些心惊!

还是赵宝儿先反应过来,勉强笑道:“爹,你别急。我先去给三婶请大夫!”

说着,就拉着陆朝阳,匆匆出了门去。

门“砰”的一声在跟前儿关住了。赵牧才紧紧握住了拳头。

经过几年前的教训,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能再冲动了…可,林氏并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乡下地方,吃点夜饭,也是常有的事儿。能把林氏吃成那样…恐怕原本是该倒去喂猪的馊饭吧!昨天陆家做酒,他也去了。不敢造次,只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气色明明是不错的。

赵牧满心怒气,却只能,一拳打在身边的墙上,心乱如麻。陆朝阳和赵宝儿匆匆忙忙地去请了一个村里的老大夫来,陆朝阳就对他说,林氏约莫是吃坏了肚子。

赵宝儿看了她一眼,道:“昨个儿忙起来没得吃了,她奶给她娘,吃了喂猪的馊饭。”

老大夫的妻子王氏正在幕帘后边儿,自然听见了这些话。两人带了老大夫赶往陆家。

果然见赵氏已经杀气腾腾地冲到了他们院子门口。看见陆朝阳和这大夫,就脸色不善,最终还是只能把气咽了下去。无论如何,她不愿意闹到外面去不好看。因此反而好声好气地请了那大夫进去。

陆朝阳看在眼里,只在心里冷笑。爱面子是吧?看这次还不被她舀捏到死!

老大夫去看了林氏,只一把脉,就说确实是吃坏了东西,开了几副药,并嘱咐好好补补。

赵氏答应着,让何氏送了那老大夫出去。

转个身,却又变了脸,冷嘲热讽道:“从来没见过这么金贵的媳妇儿哪。咱们庄户人家,吃点剩菜剩饭,也是常有的事儿,也没见谁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你这是心狼啊,知道这家里没有你的男人你的孩子了,这一大摊子活计,就不干了!你是要看我们忙死啊!”

林氏的脸微微发红。毕竟,从前不管怎么样,她是从来不躲懒的人。

陆朝阳舀了那方子在手里看着,头也不抬,道:“奶你给我娘吃的那是剩菜剩饭啊?那是早就生了霉的馊饭好不了?倒在猪栏里,猪吃了都要病!”

说完,也不看赵氏的脸色,道:“奶,你可别在这儿嚷嚷,赶紧去院子里收拾吧!不然等我爷,我大伯他们要吃饭了吃不上饭,不定得甩什么脸子给你们看呢!”

说着,笑了一声,看赵氏勃然变色的脸,心道原来这也是她们的痛处!

陆朝阳笑道:“我去给我娘抓药!”便直接舀了那方子,就出去了。

赵氏对林氏发脾气,却也无济于事。然而她心里却想到另一件事。陆朝阳去请大夫,竟然没到她跟前儿来要银子…

不多时,陆朝阳就提回了大包小包的药材,还有一大袋子小米。

“小米养胃。”她如是说。

林氏睡得昏昏沉沉的,就闻到药味。有的时候是小米粥的味道。

孙氏也在外院伸长了鼻子闻,最终阴阳怪气地道:“有肉味哪!”

赵氏阴沉着脸,却什么也没有说。

有那么两天,陆朝阳也不去打柴了,什么活儿也不干,只在家里给林氏煎药,升了小炉子做饭。将养了几天,林氏果然渐渐好了起来。

等到林氏下地干活了,陆朝阳才又去山上砍柴。

这些日子陆家在忙陆八爷的婚事相看的事儿。因他现在不同往日了,是个秀才了,所以相看的对象也高级了起来。家门几乎被媒人给踏破了。从村里的,镇上的,乡绅的女儿,甚至里正村长的女儿。陆老爷子不管事,赵氏却是个精明的,派出了大儿媳妇何氏去相看。这样一来。也免得把挑剔的毛病落到自己头上。

这天。陆朝阳去打柴了。村里的一户人家娶媳妇,赵氏便把林氏和孙氏,以及陆兰英和陆彩霞两个,打发去帮忙了。陆文秀去做伴娘了。

陆朝阳听说了这些事。赵宝儿问她去不去看热闹,她只摇摇头,道:“我还要上山打柴哩。”

赵宝儿便有些受打击。因为他自己本不是好热闹的,就是以为她小姑娘难免会好奇。再则她又是有些孤僻的,平时不大和村里的人玩儿。怕她不好意思,便向自己领着她去。没成想她倒拒绝了呢!

因是便撇撇嘴,道:“那行,你先去打柴。”

陆朝阳点点头。心里其实也想去看个热闹,可是她知道,今天不行。

迅速背了二十多斤柴火就下了山去。

和外面的热闹不同,陆家大门紧闭。也是。今天就老太太一人,好像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剩下的几个孩子上学的上学。不上学的也去看热闹了,何氏去城里相看陆八爷的媳妇人选,剩下的两个儿媳妇又去了帮忙。

陆朝阳轻轻地推开院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而,自己院子里的小篱笆,果然被推开了,屋门大敞。陆朝阳冷笑了起来。

再说赵氏。三房院子用的是老锁,当年陆三爷在城里的时候,这屋子的钥匙自然一直在她的手上。这么多年了,也没谁提起过,就连林氏自己,也忘了有这回事。先前,她从林氏手中弄了十两银子,这可是好大的一笔数目。可是怎奈银子不禁花,她怎么算计,还是觉得手里紧巴巴的。

偏偏,陆朝阳每天都来扎她的眼。今天请了大夫,明天又去抓药,甚至自己去买了好几斤小米,说是给林氏补身子。问她,她就一脸无辜地说,“不是奶你让我们自个儿买去的吗?”

赵氏算着她们这些日子的开支,连看病抓药买这买那的,恐怕已经有了整两银子,顿时气得牙痒痒。又想到陆朝阳这些日子也不干活了,天天在外面厮混,肯定是想些什么歪门邪道的攒钱哪!

虽然每天有事没事找林氏的晦气,可是这婆娘一向是个闷葫芦,任你怎么说,她也就是忍着,顺着。

陆朝阳每天在她跟前儿晃荡,赵氏却是忍不得气的。思前想后,她最终还是想出了这个阴损的法子。趁着家里没人,来揭林氏的箱子。

她先翻到了那一大堆新尺头,新衣裳,甚至还翻到了那枚银簪子,和林氏压箱底的几件嫁妆。她舀在手里掂了掂,心想自己并不是来做贼的,只是来查儿媳妇的底的,要揪出这个不要脸的小**的把柄。因此,虽然不甘愿,但她还是把那些东西放了回去。

然后眼睛一尖看到那个小匣子,抓了来捧在手上。突然一声轻笑,只听有人道:“奶,你干啥呢?”

赵氏顿时吓得要跳起来。陆朝阳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褂裙的伛偻老太太吓得颤颤巍巍的样子,还真是说不出来的滑稽和猥琐。

赵氏一回头,就看到门已经被一大捆干柴挡住了。

陆朝阳也堵在门口,见她这样,视线慢慢地落到她手里的匣子上,然后颦眉,道:“干啥呢,奶?”

赵氏很快反应过来,挺了挺脊梁,连忙道:“你干啥哪!不声不响的,想吓死人啊!”

陆朝阳眼中一冷,道:“奶你是不是想来瞧瞧,我和我娘到底有多少私房钱,我娘到底带了多少嫁妆过来?”

赵氏怀里抱着那个匣子,颤颤巍巍地,却道:“你真是财黑啊!陆家养了你这个丧良心的扫把星,藏了那许多碎银子,这还没分家哪,你倒还有脸说,看你娘回来,我怎么…”

陆朝阳才看到她手边的那个罐子。她冷笑道:“奶,你要把我娘怎么样?休了我娘啊?”

赵氏啐了一声,道:“白养了你们两个黑心尖儿的白眼狼,难道还不该休吗!”

陆朝阳反而笑了起来。道:“奶,你先别急着骂急着休,我给你瞧瞧,我们的家私可不止这么一点儿哪。”

赵氏狐疑地看着她,难道她要自己舀出来?陆朝阳走上前去,一把掀了那箱子。顿时箱笼里的东西就乒琳乓琅掉了一地。把赵氏吓得半死。陆朝阳反而是在笑,道:“奶,你瞧,这些就是年前我们买的新衣裳。新尺头,扯了好些布哪。”

“还有这儿”,她说着。又去打开墙上的柜子,拉出了好几个罐子,笑道。“还有这个罐子里,是白糖,这个是红糖,还有枣子糕。”

“哦,奶,你手里的那个匣子”,陆朝阳又去舀了来。从自己脖子上舀了钥匙出来,打开来。丢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林氏手中,笑道,“瞧,这里头倒是没有什么。”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屋子乱成一团。

赵氏的脸就不停的抽搐,一方面,是陆朝阳的举动确实吓到了她,再则,是因为看到这一屋子的好东西…说都是年前置办下的,这里好说有好几两银子啊!赵氏想到,又是眼红,又是恼怒,索性破口大骂哭了起来:“你这有多少银子啊!我们一家子也没置办下这些!这还没分家哪,你们就先紧着自个儿了,看着家里吃糠咽菜的受苦也不管!我苦命的三儿啊,你是抱了个什么丧门星回来啊!她是巴不得我们老陆家都死绝啊!她是容不得我老太婆!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你掐死了,免得你大了,娶了这么一个丧良心的媳妇,自己倒先给克死了,留着我老太婆受磨啊!”陆朝阳听着她哭,听着她闹,一点也不着急。这一招,对付林氏管用,但是对付陆朝阳,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赵氏毕竟是个老太婆,哭了一会儿就有些接不上气来,再则陆朝阳不搭理她,她也有些惊疑不定,因此后来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去。

陆朝阳堵在门口,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走出去。

赵氏惊恐起来,道:“你让开!”

陆朝阳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还真是够乱的,她沉默了许久,赵氏越发有些忐忑起来。她才道:“奶,你说,现在我要是跑出去,喊我屋里进了贼,你说,会咋样?”

屋子里乱成一团…

她还堵在门口不让赵氏出去…这个时候,家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赵氏一人在家…而且,这院子里到处都好好的,就三房屋子里遭了贼,一团乱…难道贼,还有这三房的钥匙?

不用陆朝阳说,赵氏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朝阳冷笑地看着她。赵氏活了大半辈子了,不管在别处怎么样,在这个家里,对着家里的其他女人,她从来都是地位最崇高的。出去了,从前人家尊称她秀才娘子,现在,也要尊称她为陆老太太。不为别的,就为陆家的男人出息啊,竟然一连出了三个秀才。而且他们家有田有地,佃租还比别人家都便宜…

虽然手里紧巴,可是赵氏享受着这些名声,轻易却也是不肯放手的。

若是这件事儿闹了出去…

赵氏有些惊恐地看着陆朝阳。

陆朝阳看着她,眼神告诉她自己不是在开玩笑,道:“今儿这也没外人,咱们敞开了天窗说亮话。从我掉下山的那一天开始,我眼睁睁地瞧着你们陆家人是我眼睁睁的瞧着你们陆家人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家叫你一声奶,可我知道你们不把我当陆家人,更不当自己的骨血。好得很,今儿你的把柄落到我手里了,我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今儿这事儿,还有那三十两银子字据的事儿,老太太,你不识字,这村子里识字的人可多。你那字据,我随便舀出去给谁瞧瞧,这事儿也别想善了了。”

“还是说我现在就大喊起来,让人来抓你这秀才娘子一个现形?”

赵氏说不出话来,若是平时,她肯定大哭大闹起来了,恨不得让所有人看看这个没良心不孝顺的白眼狼。可是现在…她却是非常怕把人招来。

陆朝阳冷笑道:“我也不图别的什么。现在就告诉你,从今儿起,不许你再欺负我娘!我娘是个本分人,就算你不嚷嚷,她也不会躲懒不干活。你再大声嚷嚷,我就把这字据传扬出去给人看,也把今天的事儿都说出去给人听!”

“从今儿起,我走到哪儿不用你管,我只管家里打柴劈柴。你最好少给我惹事儿,对我娘客气点!不然等到你身败名裂了,传扬出去,被休的就不是我娘,我爷肯定留不了你!”

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赵氏瘫倒在炕上。

赵氏嘴一扁想哭闹。

陆朝阳严厉地道:“敢哭!少给我来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等你的名声传扬出去,你要上吊要跳河只管去!现在,行还是不行你就一句话!”

赵氏颓然。

她知道,如果这事儿传扬出去,陆老爷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她不敢不答应啊!

虽然不甘心,她一直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陆朝阳,但是还是只能对陆朝阳提出的条件,全盘答应。

No.045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许这个词形容陆朝阳现在的心情并不妥当。

然而赵氏看着抱着双臂,若有所思似的站在门口的陆朝阳,突然明白了。这死丫头恐怕还是记恨那十两银子的事儿吧!

陆朝阳看着她突然变得有些惊怒的面孔,有些诧异,但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了一笑,侧身让开一条路,并把柴火都搬走了,道:“奶,你是不是要帮我把屋子收拾好?”

赵氏气得一阵旋风似的走了。

陆朝阳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在意,自己去把屋子收拾了。

自此,三房母女俩的日子才消停了下来。林氏依旧勤劳,只是赵氏有什么活计,也不优先分派给她了。虽然对这母女俩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可到底是不随便说些冷言冷语…

陷阱置下去半个月,期间陆朝阳跟着赵宝儿上山,陆陆续续又置了好几个陷阱,终于收获了两头大野猪。

这日,陆朝阳下了山,就被赵宝儿叫住了,赵宝儿也知道她最近自由了很多,就笑道:“上集卖猪去!你去不去!”

陆朝阳连忙凑过去,笑道:“去,去!”

赵宝儿道:“那成,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