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阳喂她吃完这些东西,就扶她躺下休息,自己出去了。

陆展瑜一直站在门口,看她出来,面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道:“等你们忙完了,我再来瞧瞧婶子。记住,可别让婶子再累着了。”

陆朝阳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只目送了他出门去。

第一百零三章家人

因为是白事,又请了和尚,所以是吃素的。院子有的一点点品种已经都摘了下来。其中达子娘还出去叫了这几家的男人去自家院子里拉些这里没有的来。

陆朝阳提着两大篮子的鸡蛋出来。这不算荤,却是非常好的东西了。当然,和尚们没得吃。

紧赶慢赶,终于操持出了七桌酒菜。

陆朝阳毕竟是个姑娘家,就是达子媳妇她们出去张罗了吃喝。自己就端了一个蒸豆腐蛋,一碗辣子,一碗凉菜,进去和林氏吃。一边回答着林氏的问题。

“…前院有陆家大嫂子带着达子婶她们几个帮忙,外面都已经吃喝上了。村里的老人说,这天热,停尸就停三天,到时候就下葬。但是守灵堂,还得守七天。头七的时候,再请和尚来念经。”

林氏听了,道:“也好,幸好你几个婶子帮衬着。”

赵家在陆家村是独门独院,没有什么亲戚,有的,也是热情的乡里乡亲。可是能主动挑起事情来的,就是难得的。赵奶奶走得突然,这时候,有那几个佃户家来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不得不说,赵宝儿的眼光独到,这选下的佃户,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都是不错的人家。而且他自己管理得当,和佃户的关系不远也不过分亲近,保持在刚刚好的距离。因此,佃户心里不会因为太疏远而冷淡,也不会因为太亲近而产生些摩擦和疙瘩。主家的地位,在佃户心里才高,佃户才愿意主动来帮忙帮手啥的。

后来选在陆朝阳身边的达子娘。她是个好强的。就因为这样,干活才不会偷懒,也不会想着占人家的便宜。更难得的事她是个有主意的,很多事儿也不用多吩咐。

等林氏母女吃过了。外面的席也差不多散了。

陆朝阳就端了东西出去,和达子娘她们一块儿收拾着满地狼藉。

赵牧今夜守灵。

陆朝阳因为是孙女儿,又不是亲生的。倒不用守。等收拾完院子里的那些,天都黑了。陆朝阳坚持要回郊外去,赵宝儿就驾车送了她过去。

回来之前,达子娘就悄悄说过了,过来之前,她就带着几个佃户妇娘子去把猪圈打扫过一次,也留下了足够的食。让陆朝阳不用担心。

事实上,赵奶奶去世的消息传来,陆朝阳也无心理会那些猪了。她也不是个冷血的人,不至于为了钱,连亲情都不要了。

虽然。这奶奶也不是亲生的。

回到郊区,点了火把,赵宝儿帮着她整理猪圈。主要是把猪屎清理一下。怕猪长时间在这么脏的地方拱要生病。

赵宝儿道:“明儿我守灵。早上我收拾着吃点。你中午早点过来做饭。你知道,爹是指望不上的。还有娘,她的东西得你来收拾。我怕到时候娘又像奶一样,心里放心不下,身子不行,还下地折腾。”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陆朝阳道:“嗯,你让爹劝着娘。我娘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如今既然是双身子的人了,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肚子里的那个想一想。”

赵宝儿答应了。

等收拾完这边,彼此对望了一眼。火光里,都觉得对方的面容有些模糊。

陆朝阳自打跟进了赵家,和原来好像也没什么两样。这下。突然就去给赵奶奶扶灵哭丧,母亲也再度怀孕了。她才恍惚明白过来。

一个家,不仅仅是一桌子饭菜,几双筷子。真正要在一起经历的,远比这些多。生老病死,一切变故,还有一切喜乐。只有一家人,才能紧紧的团聚在一起,彼此扶持着去经历这些。

赵宝儿道:“早点睡。”

陆朝阳点点头,送了他出去,自己去休息了。

然而那一晚却是辗转反侧,恍惚老是梦到赵奶奶的音容笑貌。

第二天倒又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照例去喂过猪。也没什么胃口,就用骨头汤煮了一碗面,丢了个鸡蛋下去囫囵吃过了。

大早,达子娘带着佃户媳妇们来送猪草,收猪粪。

见陆朝阳神色怏怏,纷纷出言安慰。

达子娘道:“说到底,东家老太太也是有福气的。早听说,小陆大夫诊出来,也就只有一个月的功夫了,可是自打咱们东家太太过了门,好好的伺候着,这都三个月光景了吧?东家太太贤惠,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老太太临到老了,也算享了儿孙福。”

山子媳妇也道:“啥,这老太太也刚走,东家太太有了身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听见了,黄泉路上都得笑着走。”

搬好了猪草,和达子娘送来的豆渣,众人来到了猪棚。竹子娘笑道:“咱们东家太太,那可是没话说。就是从前…罢了,咱也不提那丧气话。叫那些福薄的人好好睁大眼睛瞧着,这好人啊,终究是有好报的。”

说到这个,几个妇娘子见陆朝阳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便索性当面拉开了话茬子。

山子媳妇就道:“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家的婆婆恶。这秀才老爷的功名,说的好听,其实哪,还不是医保塞糠的枕头。这女人嫁进他们家,就是倒了霉的。原都还好,还有百来亩地,也算是吃穿不愁。可是架不住儿孙多啊。这么些年,半点产业也没置办下,还是守着那点祖产。儿孙一分,一人才十几亩地,竟然还要佃人去种,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达子娘一边打扫猪圈,一边道:“十几亩地,别说大老爷们儿了,就是我一个婆娘家,随便抽点空子,也就收拾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着那陆家人的坏话。陆朝阳只管自己埋头干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并不往心里去。直到她们开始讨论何氏。

山子媳妇道:“…自打进了城,开了个铺子,三天里倒有一天不在家的,又把自个儿的小儿子送进城去了。说是赚了点钱。可是妇道人家,这么抛头露面的,家里的男人一口茶都伺候不上。陆家成日的闹着,陆家的老太太那骂人的声响,隔了几条街都听得见。”

竹子娘道:“这妇道人家,赚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家里的男人,婆婆都顶着,等着她伺候。这赚把银子他们花,还要端茶倒水。听说城里的生意也差点做不下去。现在倒好了,说是肯给陆家的大爷收个房,替她做那伺候相公的活计,好专心顾着城里的生意呢。”

陆朝阳一怔,这是要给陆文友纳妾啊?

达子娘就嗤笑了一声,道:“这饭都要穿不上了,还想收个房哪?这时候了,还摆那秀才老爷的谱,坐在家里等着女人喂饭,还嫌弃人家伺候得不周到。要是我达子爹这样,早就给我一脚蹬出去了。这家里穷,女人当男人使,田里的灶上的,啥活不干?就说咱们东家,东家太太没过门,这烧饭啥的,还不是咱们东家做的?这又当爹又当妈的,这才守得住日子啊。照陆家这样去折腾,没几年,肯定就得败了。”

又冲陆朝阳道:“东家小姐,您别往心上去。我这可不是拿那老陆家和赵家比。他们可比不了!”

她们家先前也在陆家佃过地的,可是陆家人不厚道,虽说租子便宜一些,可竟不把佃户当人看。大半夜的,就叫人去做事。按说这佃户也不是他们家卖身的奴才,何况达子娘自家也有些地,只是劳力多,所以再佃上二十亩来种的。这乡亲街坊的,帮个忙也是常事儿。可是陆家的态度,俨然就是把佃户当奴才了啊。这街坊间互相帮忙,就算人家有事儿的时候不去还工,懂事的人也要好好的送些东西上门去,算是谢礼。可是陆家,向来都是把佃户跟块抹布似的叫来就得来叫走就得走的。

达子娘好强,有心不租他们家的地。这好好的日子,家里劳力多,多佃二十亩地,能多一份收成,本来也是轻省的。可是佃了这老陆家的地,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庄户人家勤俭,这地租便宜,家里人又舍不得。好在后来陆家闹了分家,这些佃户也分散了去。他们家财不再做陆家的佃户。

新东家赵家从来也不会这样叫自个儿家人过去做牛做马的。真要帮忙,也是算工钱的。这比起从前,也没有少收入。而且还轻省,主要是自个儿心里轻快。

陆朝阳听了她的话,笑道:“大家随便唠嗑唠嗑,我也随便听听。”

收拾过猪棚,达子娘带着大伙儿都出去了。陆朝阳就提了水来清洗猪棚,开始了一整天的劳作。算着时辰差不多,就在自家院子里摘了点菜,在院子里把鸡蛋捡了。赵家的攒下来的鸡蛋,昨天招呼客人用完了。

然后就提着篮子,到达子家去买些豆腐来,打算先对付了这一顿。

赵家还是一片素净的样子,堂屋里静悄悄的,赵奶奶的棺樽停在正中间,立着牌位,焚着香炉。

赵宝儿听见动静,跑了出来,道:“就知道是你,快来。”

第一百零四章八卦

陆朝阳倒是被他这一阵仗吓得一怔,连忙提了东西跟进去,道:“咋了?”

赵宝儿道:“你要是再不来,咱娘又该下地去做饭了。今儿一早展瑜来过,说三个月之前,咱娘得静养。一会儿展瑜也要来吃饭。”

陆朝阳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其实,村子里的男人们白天下地,非常劳累,所以回家基本上就不沾厨房的事儿了。但若是劳力有富,男人进厨房也是常事儿。

陆朝阳已经系上了围裙,利索的把手里的菜分门别类,打算先洗菜。而赵宝儿则先坐在灶台下烧火。赵牧在屋子里陪着林氏。

赵宝儿道:“本来想给娘宰只鸡…但是娘胃口不好,说是自个儿吃不下。爹是想下午杀鸡,熬汤给娘喝。”

陆朝阳道:“成,那下午我过来煲汤。”

赵宝儿正想说你行吗。就看见她刀法好得出奇,不由得就闭上了嘴。

她利索地洗了豆腐,切成指甲盖大小,放在一边。然后把辣椒,葱蒜都切成丁,把林氏前些日子熬的肉酱拿出来一些。还打了个鸡蛋和了水面。

烧热了油,就把葱蒜等香料丢下去爆香,并加入肉酱。然后捞起来,把鸡蛋和水面倒了下去,并把豆腐丁拌在一块儿。下了油锅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就盛了出来,装在碟子里,豆腐还是白嫩嫩整整齐齐的,肉末酱料加了鸡蛋水面,很是粘稠。色泽诱人,香气更是扑鼻。甚至超过了上次陆展瑜做的红烧豆腐。

赵宝儿傻了眼,道:“你…”

陆朝阳淡淡地道:“我不是不会做,就是不想做。”

她笑了一笑。道:“行了,咱们快点,爹娘还等着吃饭呢。”

赵宝儿服气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挥汗如雨地帮她烧火。

陆朝阳前世也是自己做饭的,只不过手艺不算好。来来去去只会做那么几道菜。今生有了林氏,她也是常常坐在底下帮忙烧火打下手的。手艺是有,手也快,力气也大,这铲豆腐的活计,她换了大锅灶。也是能够得心应手的。

煮了一道豆腐,清炒了豆芽,蒸了蛋羹,然后蒸了个肘子,并调理了一道蘸料。正打算摆桌。陆展瑜就来了。

陆朝阳把饭菜拨出来一份,送到屋子里去。

陆展瑜和赵宝儿已经在厨房里摆了桌子,正在摆饭菜。

等落座吃饭,陆展瑜道:“我刚去了趟陆家,给老太太看诊。”

这个话题,让陆朝阳和赵宝儿都对望了一眼。

陆展瑜道:“老太太这回是真的病了。不,也不能说是病了。听说是自个儿从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我瞧着那伤也是挺重。这陆家原本说是要抬人进门,办喜事。现在只能搁置着。老太太非要把大房的太太拘在自个儿跟前,说是侍疾。”

赵宝儿显然是听说过陆文友要纳妾的事儿的,便道:“这陆八,不是还没娶上媳妇儿吗,这就先给陆大纳妾了。”

陆朝阳道:“只怕…八爷以后更难说人家了。”

陆八刚考中秀才,却因为家里老母的凶名。让很多人都对这件亲事退避三舍。而且陆家的榜样效果实在是…他们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明了嫁给一个秀才,一样是福祸难料。

而秀才纳妾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在庄户人家比较不兴这个,大家一年到头都操劳忙碌着,那正经的人家,都是想方设法的想把日子过起来,从来没听说多收了三斗米就要去纳妾的。要真有,人家也会说这人,不厚道,不本分。

而陆家已经开了纳妾的先河,难免令人想到,其他兄弟会不会纳妾哪?说白了,他们家除了那点功名,财产啥的,还真没啥让人可图的。老太太眼界又高,指望着陆八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那高门大户,咋会愿意自己的姑娘跑去和人共事一夫?

大房这么一闹,陆八的处境,就艰难起来了。

那边,赵宝儿还在问陆展瑜关于赵氏受伤的事儿:“这老太太平日里能不挪窝就不挪窝,巴不得就长在那炕上了,你要说她喝水塞着牙缝了还差不多,就这懒婆娘,咋就从楼上摔下来了?”

陆展瑜看了陆朝阳一眼,道:“听说是气的。”

外面村子里,这件事都传开了。听说林氏怀孕了,有不少人就在看陆家的笑话。当年林氏在陆家吃了多少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吃的还是馊饭,吃了以后躺在床上起不来。虽说也可怜,可是女人无所出,就是要下贱一些,碰上那刻薄的婆婆,被人拿捏作践,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是林氏不是不能生啊。这才再嫁多久,就怀上了身子了?那就是陆家自个儿福薄了。林氏的贤惠是有目共睹的,身世又可怜。如今村子里有些人,就又把上次林氏吃了馊饭的事儿拿出来说,就说这老太婆不要脸,自己家里福薄,白耽误了人家一个好闺女。人家闺女养到这么大,嫁到陆家这样的人家,不但给做牛做马。陆家福薄,考了两代都没考出个名堂来,要不然就是短命的。害人家闺女儿年纪轻轻守寡,还一个种都没落下。

这陆三的死,和林氏的不育,就从一开始的赵氏嘴里说着的,是林氏命硬,林氏不会生,转而都成了是陆家的责任,说是陆家人福薄,连累了林氏。那自个儿家里有闺女儿的,就想着千万不能把闺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自己捧在手里跟眼珠子似的养着嫁到他家没的被他家拖累了。

还有人说,陆家这福运,再考三代,都不见得考得出一个像样的来。如今这点产业也败的差不多,到时候不定怎么苦。俨然是认为陆家要败了。

庄户人家,平日里怎么唠嗑,也是有的。就像当时大家都爱在背后议论林氏不会生,是不是命硬克死了陆三一样,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看陆家的笑话。

陆家还有一个职业唠嗑婆娘,就是孙氏。这阵子她出去找人唠嗑,人家见了她就绕道走。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气啊,回去就打骂孩子,故意作大声,就是要让上房的人听见,还说要把自己养的陆五郎送进城去做卖货郎。

结果陆五郎哭着跑出来了。

那是一大早的,赵氏本来就有个头疼脑热的,在屋子里休息,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要从楼上扑下来打那孙氏,也是火气上了头,骂骂咧咧的一路,结果滚了下来。好在没磕着脑子,就摔断了腿。

毕竟分了家,一院子的啥人都有,也不知道咋的,这事儿就没藏住,让村子里的人又看了一回笑话。

陆七郎来请陆展瑜去给赵氏看病,陆展瑜本不愿意去,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去了。毕竟医者父母心,他还打好了主意若是赵氏装病,这次就不给赵氏留半点脸面,直接拂袖而去。

可是没想到赵氏这回竟然是真病了。他稍微留心一些,就打听清楚了原委,然后回来当笑话说给赵宝儿陆朝阳兄妹听。

可怜他本不是一个八卦的人,说起来也是平平无趣。但是赵宝儿却也听说了一些,立刻做了补充,串联起来,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或许还有纰漏,却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

陆朝阳想到林氏算是出了气,心里是高兴的。但是家里刚有丧事,也不能哈哈大笑。因此她只是低下头,嘴角有一丝笑意。

陆展瑜一直观察她的神色,此时见了,便松了一口气。

赵宝儿反而更没忌讳一些,听说了,就呵呵笑起来,道:“我倒是觉得那话说得对,老陆家,迟早得败。”

这一代就出了陆三一个能算是汉子,结果早亡。那陆家还能指望谁?

陆朝阳低低地道:“他们家败不败,跟我没关系。展瑜哥,下午得空么?”

陆展瑜刚吃着人家的,自然嘴短,连忙道:“得空。”

陆朝阳道:“这边院子里还有四只母鸡,我想是都抓过那边去我来喂。你下午来帮我杀一只,我要炖了,给我娘补身子呗。”

顿时赵宝儿满头黑线,忙道:“叫爹来杀!”

陆朝阳就道:“那可不行,爹还得看着娘,这家里佃户的事儿,你这些天都得帮忙操持起来。而这院子里的事儿,自然都落到了爹头上。而且你出去了,这灵堂日里总不能没人守着,总不能没人守着。”

赵宝儿就觑了陆展瑜一眼,不说话了。

陆展瑜却是温和一笑,道:“好啊。”

杀鸡这种活儿,当然应该男人做。

吃过饭洗了碗,陆朝阳去陪林氏说了一会儿话,林氏的精神状态挺好,一直抱怨着:“又不是病了,哪就这么娇贵了,要在床上养着。这一大家子,一摊子事儿呢,我咋就成了个闲人了。”

陆朝阳不禁暗道果然得让赵牧盯紧了她,不然她还真的会不老实。这不,就想着要干活了。

第一百零五章杀鸡

她就道:“娘,您的年纪可已经不小了,这一胎来的又不容易,当然得仔细将养着。这可是人家展瑜哥说的。眼下啥也比不得你肚子里这个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哩。再说了院子里那点儿事儿,外头那点事儿,有我和宝儿哥,还有我爹,咋就忙不过来了,还不用您操心呢。”

林氏道:“话是这么说,你爹给我端茶倒水的,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哪能叫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活计。”

她毕竟在陆家呆了十几年,有些观念本来就根深蒂固,在陆家又被熏陶一下,便觉得男人天生便不该做那些事儿的。

陆朝阳就道:“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哪儿讲究那么多啊?您要是真为赵家考虑,就得先紧着你肚子里这个小祖宗,真要折腾出啥事儿来了,您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赵牧正进门,听见了,就道:“朝阳,别在你娘跟前儿胡说。”

陆朝阳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了位置。

赵牧就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毕竟是刚失去母亲的人,他的脸色还有些憔悴。

就见他坐在林氏跟前儿,道:“你别听朝阳胡说。如今咱们有了宝儿和朝阳两个,别的都不用操心。重要的是你得将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陆朝阳不禁暗骂自己。林氏吃了那子嗣的亏,也不是第一天了。自己现在还在这儿说什么“千古罪人”,肯定会让林氏更紧张的。

只是没想到赵牧这么体贴…

她想了想,便朝林氏递过去一个目光。

林氏就轻声道:“小孩子懂得什么。你也别…”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昵,又有些尴尬的住了口。

赵牧就有些歉意地对陆朝阳笑一笑。

陆朝阳哪里会生他的气,只是笑道:“娘,我爹说得对。”

又对赵牧和林氏说了要把鸡抓到自己那里去喂的事儿。赵牧和林氏都怕她太辛苦了。但是她摇头说不会。

院子里,赵宝儿就给她找了个篓子,把自家的几只母鸡都装好了。让她带过去。

而这边的牛和马,陆朝阳就表示力不从心了。

回了郊区,不久就迎来了达子娘。

陆朝阳便和她一起清理过了猪栏,然后就两人一块儿坐着挑地龙和说话。陆朝阳已经把养地龙的知识教给了达子娘。

院子里又多了几只鸡,达子娘自然发现了。

“…打算下午宰一直,煲汤给我娘补身子。”

达子娘忙道:“这刚怀上身子,怕是胃口还不太好。这太油腥了。怕吃不下呢。”

“我把油都刮了,就让喝汤,您看成吗?”达子娘是过来人,比陆展瑜还管用。

达子娘道:“我看,你煲汤的时候。也别下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干脆下点米。米吃油呢。到时候那汤就成了粥水,正好把粥给你娘吃,也不油腻,鸡汤也喝了,不是挺好?那鸡啊,捞出来切一切,片一片,油腻都去了。清爽的很,弄点蘸料,是最好不过了,保管你娘也喜欢。不然就弄点辣子炒了你们自个儿吃,味道也好。”

陆朝阳听得笑眯了眼,道:“我正担心我娘不爱喝汤呢。婶子你这主意可真好!”

没多久,挑出来两桶地龙,陆朝阳让达子娘拿去喂鱼。自己则把昨天过好热水风干了的蚯蚓拿来切了末,拌了糠皮去喂鸡。

正喂着,陆展瑜就来了。他还特地换了一身扎袖的短打,准备来杀鸡。

两人在鸡栏子跟前儿兜了一圈,陆朝阳选了一只年纪不大的花母鸡。年纪太大的母鸡老火,油多,怕林氏接受不了。

陆展瑜的架势倒是有的,端着刚才陆朝阳坐着的挑地龙的小凳子来,让陆朝阳先去烧热水,自己是打算来杀鸡了。

陆朝阳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道:“展瑜哥,你杀过鸡?”

陆展瑜道:“没有。”

“…”

陆展瑜道:“来的时候,我问过了我姨父,已经知道该怎么弄了。”

“…”

陆展瑜又道:“你快去烧热水。”

陆朝阳只好去了。

他把鸡抓在手里,拿着刀,比划了两下,已经把鸡头拧在了手里。

到底是没有杀过鸡的,一刀下去也没有个力道,那鸡陡然挣扎起来,陆展瑜也慌了神,就让它跑了出去。

那小母鸡滴着血在地上乱跳的情景非常碜人,陆展瑜虽说有些阅历,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也膛目结舌。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不能让陆朝阳出来瞧见这丑态,手忙脚乱的去抓了那鸡回来。所幸他是个大夫,补了一刀就补准了,这鸡再挣扎,他也没松手。

过了一会儿,那鸡就不动了。

但是院子里的血迹却擦不掉了…

陆展瑜不禁有些发傻。

陆朝阳早就听见了院子里的鸡飞狗跳,刚要出去,见他已经抓住了那鸡再下手,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就又没心没肺的回去烧水了,浑然不知道陆展瑜那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