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少爷在车外坐着,道:“娘,现在咱们上哪儿去?”

刚刚陆朝阳可是说了,那块地都是他们的,看起来。他们也确实是在盖围墙,可是要到陆展瑜现在住的地方去,就得从那路过…

陆太太想到这事儿,还生气,气那自己儿媳妇嘴里不干不净。惹了这乡下的地头蛇。可是又疑着那女娃子和陆展瑜到底是什么关系,想到这一层,就觉得那女娃低贱了一层。更恨陆展瑜不知廉耻,招惹上的这些人都是下贱的。

但虽然生气,她也知道自个儿现在该怎么做,于是让马车先把自个儿送到陆元宝家,然后让人去请陆展瑜过来。

而陆朝阳则和赵牧父子解释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早先过来帮着喂豹子的,可是不曾想倒遇上了这些婆娘,可不是我先胡说的。我都还没看见她们人,就听见她们嘴里不干不净的了。”

赵牧蹙眉,道:“这事儿是他们不占理,你也不用害怕。”

说完,就瞪了赵宝儿一眼。

显然,他是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的。而赵宝儿明显是知道的。

赵宝儿缩了缩脑袋。就开始想着,是否要把陆展瑜家里的事情也告诉赵牧。但是这个念头一过,他就觉得不妥,毕竟那是人家的私密事儿。只决定点到即止。

赵牧又嘱咐了陆朝阳几句,就带着赵宝儿匆匆进城去了。看来这一趟,除了得把自个儿的事儿办了,还得去打听一下,那府城陆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陆朝阳回去看了那花豹,见它趴在地上闭目养神,便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仔细把门锁好了,才出门。

回到赵家大院,林氏已经下了床,在院子里俯身收拾那些花花草草,见了陆朝阳,就道:“咋把你给叫来了?”

陆朝阳笑道:“我爹说不放心您一人在这儿,让我来陪陪您。”

说着,就去接下了林氏手里的花剪,笑道:“您可别动这些东西了,不是听说有身子的妇人不能动这些东西吗?”

林氏只好蹲下来用小铲子去侍弄那盆子月桂,道:“没那么娇贵。”

陆朝阳就蹲在她身边帮忙,并絮絮叨叨的说了郊区那边砌围墙的进度,再说些话来哄林氏高兴。

林氏笑着点着头。

等忙完了院子里的事儿,陆朝阳扶着林氏去屋里坐了,并给林氏倒了一杯水,道:“娘,您这胎,刚好是在开春的时候生呢。”

林氏听她说了,算了算时辰,也觉得差不多,道:“就是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女儿了。”

“我爹说了,儿子女儿都好。”

这边是一片祥和,陆元宝家却是剑拔弩张。

陆展瑜本来去出诊的,陆大少爷亲自来叫,他只得又赶去陆元宝家见陆太太。只是没想到,陆太太会亲自过来…

陆大少爷长期被强母悍妻压制着,性格难免就有些懦弱,但是兄弟之间,他也没像他母亲那样极端,始终认为名分压不过血亲。在母亲和妻子看不到的时候,他也愿意帮衬兄弟一把。可惜,大多数时间,他都被陆大奶奶管得死死的。

这次他亲自出来叫,路上就劝着陆展瑜,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上次你把你嫂子气着了,你嫂子回去在娘跟前儿说了两句不好听的,娘这就气得自个儿跑了过来。你也别再顶撞娘,顺着娘的话说两句好听的,娘的气也就消了。”

他顿了顿,道:“那方家的姑娘,听说,品貌也是好的,只是大家之女,虽说难免倨傲一些,可也习了琴棋书画,到时候红袖添香,也是一件美事不是?好过你在这乡下呆着,难有出头之日。凭你师父的名气,和你的本事,到时候要谋个好出路,也是容易的。”

陆展瑜心下不耐,道:“这改名换姓的事儿,若真是好事儿,大娘就该留给他的亲生儿子了。”

陆大少爷忙道:“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娘今儿在乡下正受了一个乡下泼妇的气,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可不能再说这些话来叫他伤心。不管好歹,先顺着她回去,若是实在不愿意,回去以后再说也不急。”

陆展瑜脚下猛的一顿,道:“乡下泼妇?”

陆大少爷就把今天在他家门口的事儿说了。

“…也怪你大嫂说话不往心里过过,平白得罪了那人。三弟那家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陆展瑜听了又惊又怒,绝没想到这事儿怎么又牵扯到了陆朝阳头上。而且自家大嫂那种话怎么就说得出口?人家还是个十二岁的姑娘家!难道不知道姑娘家的名节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吗!

当下和陆大少爷二人匆匆忙忙赶到陆元宝家。陆元宝父子都不在家,只有连氏母女还在。那陆太太鸠占鹊巢地和连氏一块儿坐着,陆大奶奶和陆玉梅站在一边。陆大奶奶垂头丧气的。

一见陆展瑜,陆大奶奶还是不改本性,忍不住高声道:“三弟,你瞧瞧你到这乡下地方,招惹了什么人!看把咱们娘给气的!”

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展瑜一向是懒得理她的,这会儿竟然回敬了一句,道:“听说可是大嫂你招惹上的人!”

陆太太对着外人不敢凶狠,对着自己家的几个可就无所顾忌了。尤其是这个老三,又不是自己的种,隔了一层肚皮,是他老爹那个老不要脸的和乡下女人生下来的,那就更没什么顾忌了。何况,这大儿媳妇又是自己一起宠着的,比起陆展瑜,其中的分量,孰轻孰重,那就不用说了。

此时,她就沉下了脸,道:“怎么对你大嫂说话哪?”

陆展瑜这才拱了拱手,道:“大娘。”

陆太太转向连氏,道:“倒是叫你看笑话了。这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当年我能不记着他爹做下的那龌龊事儿,还把他带回来,就是想把他当我亲生的了!养了他那么多年,未料到他现在大了会这么对我!这果然就是养不家啊!临到我年纪大了,还要受这种罪!”

连氏能说什么,只好赔笑,又站了起来,道:“您的家务事儿,我就不管了。”

说着,带着不甘不愿的陆玉梅走了。

陆太太这才对陆展瑜道:“你去,把东西给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府城去。”

俨然就是一副不用再商量的样子!

陆展瑜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道:“多谢大娘费心,但这事儿我自有主张。回府城的事儿不用再提,年后我要进京,侍奉师父养老。大娘多年教导我一定不能忘了一个孝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自然不敢忘了师父的大恩。”

陆太太沉下脸,道:“你师父的大恩是恩,我养你那么多年,那恩就不是恩了?你家里的爹娘都在,你倒好,巴巴的要去给别人养老!”

陆展瑜索性也挑明了话头,道:“此事我心意已决,还有大娘安排的那门亲事…请恕我不能从命。”

“大娘也不用再劳师动众到这乡下人,若是开罪了什么人,还倒惹了大娘你自个儿不痛快。”

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陆太太啊!

眼看陷入僵局。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招人待见

“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我们陆家,你爹还是这乡下穷疙瘩角里的一个泥腿子,跟你娘生了你,你就是个小泥腿子!哪有你念书学医的机会?还有那位名动天下的神医,又怎么可能会收你那样的人为徒!”

陆太太自然也知道,若是陆展瑜不愿意,她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这小子实在是颗茅坑里的石头,简直又臭又硬!当年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答应了把这祸害带回来,还让他入了族谱。当年名师收徒,还让他抢了自个儿儿子的机会。

可是事已至今,她也不指望陆展瑜和自个儿一条心,但是和方家联姻的利益,她也不想放弃,谁叫陆展瑜抢去了当年她的儿子拜师的机会,那就该还她儿子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这挟恩相协,陆展瑜还真就是无可奈何。

陆展瑜只好道:“按理说,大娘的养育之恩,我不能不报。可是师父之恩,我却也不敢忘。若是那方家小姐等得,那不如等我服侍师父终老以后,再进方家的大门,从此改名换姓,给方家做牛做马,助二哥和四弟平步青云,以报大娘养育之恩。”

陆太太勃然大怒:“你当那方家小姐是什么人?能等你那么多年!神医一日不死,难道你就一日不娶妻!”

陆展瑜陡然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

陆太太反应过来自己诅咒了神医。有些懊恼,但是也不打算道歉,只是道:“神医若是知道了,也会以你的终生大事为重的!”

陆展瑜抿了抿嘴唇,道:“那待今年我师卸职归来,我去请示了师父,再做主张。”

陆太太立刻道:“那神医若是答应了呢?”

陆展瑜斩钉截铁地道:“只要师父一句话。一切但凭大娘做主!”

听了这话,陆太太也放了心。陆展瑜那个师父,是什么德行,自己可清楚。不外乎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之辈,本事是有的,不然当时她当年也不会想着要自己的儿子拜师。就是拜了这个跟自己隔了一层肚皮的,为了面上好看,还被他讹去了整千两银子。

只要有银子,也不怕那老头子不肯点头。

陆太太心里有了计较,认为这是陆展瑜的推托之词。

于是她也试着缓和了颜色。道:“既然如此,你就先随我回府城去吧。老在这乡下地方呆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陆展瑜闭上眼睛,拒绝道:“我就在这陆家村住着。也算是瞧瞧当年我娘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陆太太心里顿时又堵得慌。

陆大奶奶就嘀咕道:“好好的富贵不知道享。倒要在这乡下吃点苦头才好。听说你跟神医学了那么多年,不但学会了给人瞧病,还学会了给畜生瞧病哪。真不知道那神医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然。怎么练这下贱的东西也看…”

这时候,陆玉梅端着茶走了出来,听见这一声。就笑道:“陆大奶奶,您怕是不知道。这乡下人,有的就指着一头猪过日子的,家里的大畜生,可都金贵着。表哥这本事,也是到了村子里以后才学会的。能治好那些畜生们,可不就是救了乡亲们的命?”

陆大奶奶脸上便有些轻蔑之色。

陆玉梅把茶放下了,道:“我娘看茶烧好了,让我来给太太,大奶奶,和大少爷再上一壶热茶。”

陆太太点点头,道:“你娘费心了。”

其实陆大奶奶却在想,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连个丫鬟也没有,这给客人上茶,竟然是提着一整壶水放在桌上让人自己泡茶的…真是粗野。

陆玉梅转了个身就对连氏道:“娘,展瑜哥是咱们的亲戚没错。他们算什么哪?又算我们的哪门子亲戚?干嘛非赖在咱们家不走?你没看刚才那陆大奶奶瞧我的德行,倒好像我是他们家的丫头似的!”

连氏无奈地道:“咱们也就是给他们腾个地方,你表哥的事儿,让自个儿去处理。”

陆玉梅还是心里不舒坦,道:“那也是咱们的地方,咱们好心借给他们,还要让他们挑剔哪。下次他们来了,咱们就不借给他们了!”

连氏看着气嘟嘟的女儿,笑道:“行,那下次他们来了,咱们就说家里屋子不够用,就不借屋子给他们了。”

陆玉梅这才满意了。

前厅,陆太太说要陆展瑜回府城去,原来是为了方家的婚事。可是如果让她摸着良心说,她当然不愿意陆展瑜回府城去的。平心而论,她生了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陆展瑜。当初也是为了不让陆展瑜抢走自个儿儿子的风头,才把他挤兑到乡下来的。既然那方家的婚事已经十拿九稳,她也不想要陆展瑜再回去。

刚才说要陆展瑜回去,也不过是客气两句罢了。其实她也知道,陆展瑜是不会答应的。这小子,一颗心可乡着呢。因此,陆展瑜拒绝了两次,她就不再提了。

听见他们说要走了,连氏才站起来,和陆展瑜一块儿送了他们出去。

转个身,陆展瑜就往郊区陆朝阳那宅子去了。结果看到独自忙活的达子娘,也顾不得她惊讶的神情,就匆匆往赵家去。

林氏正坐在炕上绣花,陆朝阳听见敲门声,就去开了门。结果看到陆展瑜,倒是有些惊讶。怎奈屋子里都是女人,这又是在村子的中心地段,实在是不方便请他进去坐。他又两手空空的,连说上门看病都不行。

因此,她只得有些歉意地道:“展瑜哥,今儿就我和我娘在家,怕是不方便请你进来坐。”

陆展瑜道:“没事儿,在门口站着说两句话就成。”

他在她面上仔细打量了一圈,倒觉得不像是受了气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道:“今儿,我大娘和大哥大嫂都来了,说是遇上你们了…”

陆朝阳目光闪烁,显然也不想把自个儿的光辉事迹说出来,只道:“恩,遇上了,他们本想去你屋里寻你的。但是我没让他们进屋。”

“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没有?”

陆朝阳就道:“你家那个大嫂,倒是个嘴上不把门的。我还没和他们打个照面,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了。后来我爹和我哥来了,才算是把他们给治了。”

陆展瑜想再问清楚一点儿,可是想想自家那个大嫂那张嘴…不由得皱眉,心想着,没吃亏就好了。真说得太难听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也说不出口。

因是,他郑重其事地朝陆朝阳拱手鞠躬,把陆朝阳吓了一跳。

“展瑜哥,你这是干啥…”

陆展瑜道:“朝阳,这次的事儿是我拖累了你。府城那边,确实是一团乱。若是这事儿对你的声誉造成了影响,我会负责的。”

陆朝阳的脸皮蓦然通红,道:“啥,什么,什么负责啊…”

陆展瑜也反应过来她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她这样,自己白净的面皮也迅速涨个通红!

两人都傻了眼,顿时就站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村人路过,好奇地看着他们,才让站得高背对门的陆朝阳猛的反应过来,压下了心头狂跳,勉强道:“这事儿,不能怪展瑜哥你…那婆娘嘴巴坏,我一早看出来了。平见了我,也说不出几句好话来,那哪能算到你头上呢。”

陆展瑜心下还有些歉疚,但是眼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朝陆朝阳拱了拱手,算是抱歉。

陆朝阳笑道:“好了,展瑜哥,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咱们谁也别提了。”

料那几个婆娘以后也不敢往陆家村来。她可是说了,以后要见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的。

陆展瑜看着她,道:“成,那这事儿咱们就都不提了。”

陆朝阳又道:“展瑜哥,等我爹和我哥从城里回来了,到我们家来吃饭啊。”

她现在巧笑倩兮的模样,绝想不到她之前对着陆太太和陆大奶奶是怎样一个泼横的模样。她的样子就像是一抹清风,缓缓的拂开了陆展瑜心中的阴霾。

他笑着答应了。

然后又和陆朝阳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陆朝阳就带着笑回到了屋子里,迎面碰上了林氏走出来。

林氏看她满脸的笑容,不由得也笑了,道:“咋了,听了啥好事儿呢。”

陆朝阳道:“惩了恶人,心里高兴。”

林氏一头雾水,道:“咋了,你又在外头和人打起来了?”

说着,就有些担心起来了。

陆朝阳笑道:“哪儿能呢,没打呢。”

她扶着林氏到里屋,笑道:“展瑜哥今天和咱们一块儿吃饭,娘,您说咱们做点什么菜好?”

林氏道:“小陆大夫也不挑食,咱用点心思就行了。”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后院的小庄稼地上开始拨弄那些小庄家,母女俩嬉笑着,商量着要摘什么下午下菜来招呼客人。

林氏的身孕是四个月不久,因为年纪不小了,所以平时也很注意保养,不让自己过于疲惫。因此,蹲了一会儿,觉得腿酸,她就站了起来,笑着对陆朝阳说了让她自己看着办,就回去休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如今的陆家

陆文秀回了陆家,却是另一番情景。

一直埋头苦读的老爹好像突然放弃了,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大白天的,就坐在院子里抽旱烟晒太阳,瞧着那伛偻的身形,比从前更显老态了。

而院子里,上上下下忙活的正是陆兰英,孙氏站在她身边高声骂着:“连猪棚都不会扫,看看你这德行!真当自己是哪家的大小姐哪。以后嫁个泥腿子,还不就是做这些糙活的命!哟,还敢瞪我哪!要怨,就怨你娘太有本事,把我们老陆家折腾成这个模样!要不然你也没今天!”

孙氏扭着屁股,回头看到了陆文秀,顿时脸上就换上了一脸的笑容,道:“哟,是老姑回来了啊!瞧瞧这身打扮,倒真像是个城里的官家太太了哪。”

说着,就亲热的去挽陆文秀的手。

陆文秀无奈地道:“七嫂,我相公他只是个捕快,我哪儿像什么官太太啊。你这么说了,担心出去了要叫人笑话哪。”

孙氏就开始抹眼睛,道:“咱们家落到眼下这步田地,还怕别人笑话啥。要说,都怪这个赔钱货,就是她跑去向外人告状,才让咱们家落到眼下这步田地!”

说着,就想起来事情闹出来之前,自己手里一下子有了从陆文友那里弄来的整七十两银子,算是封口费,那还不算,连何氏的首饰她都得了不少。那阵子,简直是做梦都会笑醒。想着就靠这些银子,也能在镇上自个儿开个铺子哪。结果一夜之间。陆云英冲出去撞上了陆朝阳,然后何氏的事情被揭了出来,陆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那不要脸的贱妾竟然把她的银子全偷走了逃了!不但那七十两,连她攒了那么多年的三两碎银子也捞走了!

孙氏越想越生气。索性就走上前去,狠狠揪了正在费力的扫猪粪的陆兰英的耳朵,扯开嗓门骂道:“我看你才是丧门星啊!你就是要害得我们一家人都去讨饭你才开心啊!”

陆兰英可不是当年的林氏。被揪得疼了索性就扑上去咬住了孙氏。

顿时孙氏哭爹喊娘起来。

陆七黑着脸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把揪住那陆兰英,抬手要打。

陆文秀看见了,连忙去劝,道:“七哥,你这是干什么!兰英还是个孩子呢!有话好好说!”

见了妹子在这儿,陆七才收了手。可是心里还不顺气。这死丫头把家里的银子都折腾没了,他连门都出不了,这些天,他也憋了一肚子的气!一个大男人,也对自个儿的侄女儿非打即骂。

这时候。陆大郎跑了出来,拦在了陆云英跟前儿,盯着陆七,恶狠狠的道:“你要再打我妹子,我就和你拼命!”

“你这个混小子!”陆七闻言抬手要打,又被陆文秀给劝了下来。

这时候,正房里传来了赵氏的嚎骂声,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青天白日的,做啥孽哪!秀儿。你快进来!别和这些窝囊货一块!免得看了生气!”

陆文秀又拉了拉陆兰英,对孙氏和陆七道:“七哥,七嫂,毕竟是个孩子,这就又是打,又是骂的。我瞧着实在是不落忍。横竖家里都成这样了,打骂孩子也没有用。”

陆七撇撇嘴。

孙氏想到她婆家好歹也算是个衙门里的人,就赔笑道:“秀儿,我们也就是生气,还能真把孩子打成什么样?哎,如今家里这样,你也瞧见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你也不能看着娘家不管了。还是要帮衬帮衬我们才是。”

陆文秀一个新媳妇儿,她也真说得出口!

顿时陆文秀就面露难色。

这时候,赵氏又开骂了。陆文秀只得道:“我先去瞧瞧娘。”

走到陆老头身边,陆文秀轻轻叫了一声:“爹。”

陆老头空洞的双眼一点儿精神也没有,只是挥了挥手,道:“去。”

陆文秀只好就管自个儿进了屋。

赵氏依然和从前一样,盘腿坐在炕上。只是头上的头发,花白的愈发严重了,身上也穿着一件看着就有些寒碜的褂子,瞧着倒是许久没洗了。想想也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孙氏哪里会伺候她这么周到?

陆文秀瞧见了,眼前就一红。

“娘。”

赵氏心疼这个老闺女儿,瞧见了她,也哭了起来,道:“儿啊!娘的命好苦啊!”

陆文秀含泪道:“家里出了事儿,我连忙就赶回来了。咋就闹成这样哪!”

赵氏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大房的那个贱人!好端端的妇道人家,不在家里好好伺候着相公,非要出去抛头露面也就算了。还给家里招了个贼啊!这把家里都掏空了,也就眨眼的功夫。还有那个朝阳,那个小贱蹄子,她就是心肠坏啊!我们算是白养了她那么多年了,竟然一门心思就想着害咱们哪!你瞧瞧,把咱们家现在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只苦了你可怜的八哥,好好的读书人,现在也日日在山里,田里耗着!”

陆文秀倒是听说了一些:“我在县城,也去看了大嫂…那伤得实在是…”

第一次去的时候,她还连话都说不了,遍身的淤青,人也眼见着瘦了一圈,简直就是个皮包骨了。张开嘴,连牙都没了…

赵氏骂道:“她有这个下场,还不是她自找的啊!要不是她,咱们老陆家能折腾成这样!”

陆文秀却颦眉,轻声道:“娘,大哥也太不像话了。若不是他把大嫂打成那样,做出了那等宠妻灭妾的事儿,咱们家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就算外人想害,也无从下手不是。”

她的声音虽轻,却是有些严厉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赵氏少不得又得大骂一顿。可是这人是她的老闺女儿陆文秀,她就没骂,只是道:“那小贱人不是她自己操持着领进家门来的?说到底,祸根还在她身上啊!”

陆文秀不赞成的轻轻抿了抿唇。她道:“娘,您也别怨,也别气,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好好想想法子才是真的。对了,我八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