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只是个孩子罢了…看着她这些天坐立不安的模样,陆展瑜又焉能不心疼?他本不该这样的。

陆展瑜不禁深深抱住她,轻声道:“你放心,朝阳,我不走。”

他俯身,轻轻吻去她梦中的泪水。

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她的不安,弥补对她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两人正相对无言地吃着早饭。陆朝阳是想不通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说生气又怕等会儿闹大了把他弄跑了怎么办。就算是以后要和离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总得让她先嫁给他。只要嫁过了人,那就不用在乎贞操这种东西了嘛。要她和颜悦色的,她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陆展瑜突然道:“我要下山一趟。”

陆朝阳一怔:“你去哪儿?”

“进京。”

陆展瑜耐心地道:“我等不了了,现在就想进京去,求见我师父,明年出了年,我就要来求娶的。”

陆朝阳凝眉:“你…”

事到如今,陆展瑜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他道:“我身上背着检病军医的官衔,是六品文职。这次我是擅离职守。我虽多次救过五皇子的性命,但五皇子其人却不是个会知恩的,他一心想要招揽,若是拿这次的事大做文章,逼我就范,也不是不能。我只好先去求我师,想个万全之策,也免得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他握着她的手,无比真挚地道:“我想你欢喜的是这平淡的日子,到时候咱们就在镇上开个医馆。我坐坐堂,你就相夫教子,你说可好?”

陆朝阳张了张嘴,道:“一定要我和你一块儿去京城吗?”

陆展瑜道:“若是你不想去,便作罢,我自己去。只是你在这儿等着我,可会心中不安?”

陆朝阳当然不会承认,愤愤地别开了脸。

陆展瑜道:“最多年后,我就会回来的。”

事实上他后来想过,也并不想她跟着去,因为老头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虽说没有坏心,可是捉弄却是少不了的。这种冰天雪地的,还要陆朝阳遭罪,陆展瑜也舍不得。

陆朝阳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无论如何,要先嫁了再说,绝不能让他再跑了。因此,她鼓了半天的劲儿,终于软下了身段,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展瑜哥。”

“嗯?”看她这副模样,陆展瑜有些惊讶。

陆朝阳抿了抿唇,道:“我,我等着你。”

陆展瑜再怎么聪明,也绝想不到她是想等着秋后算账,听她这样说,脑子就一热,就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下去。

陆朝阳本能的想推,可是后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索性就放任自己搂住了他的脖子,被他压在了被褥上。

可是陆展瑜伸手去解她的衣领的时候,她还是抓住了他。陆展瑜也不勉强,缩回了手,只是又用力亲了她一下,笑道:“不急。”

陆朝阳有点挫败,道:“等成亲了再说吧。”

她本就不是那种婉转的,会玩心眼的人。说出这句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哪有大姑娘老把这话挂最边上的?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却又无可奈何。

陆展瑜却是喜欢她这样的,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娇艳的红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又亲了好几下,笑道:“好,我等着。”

顿时陆朝阳嫩脸爆红。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动力,或者该说陆展瑜从来就是一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就早早出发下山了。

陆朝阳知道自己不擅长演戏,也懒得起来十八相送,自己收拾齐整了,坐在桌子边熬粥喝。

过了一会儿,黄婆婆来敲门。

陆朝阳想了想,一个老人家,冰天雪地的,别冻出毛病来才好,因此也就起来去开了门。

黄婆婆用手里端着一个碗,用盘子盖着,并一直捂着,倒也还见热气,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您又吃白粥?虽说早上吃清淡些好,不过也不能太淡了。这平日里啊,都见您忙,藏冬的时候,就该好好补补。婆婆给你煮了两个鸡蛋,你趁着热乎赶紧吃了。”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对方还是老人家。

陆朝阳无奈,只好让她在自己屋里坐了,也不多说什么,只管自己吃。

黄婆婆顺手就拿了她做了一半的针线来,翻捡着瞧瞧并剪了两个多余的线头,就自己把绣活接上了。

那本是陆朝阳随手绣的鞋面,因为林氏说她不能自己一点儿都不动,所以就打算自己缝两针意思意思。

NO.236:退亲又定亲

“四少爷来陆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了,那时候性子独得厉害,跟谁都不能多说两句话。大太太心不好,我那时候脚上正长脓疮,就非让我去伺候他。没想到四少爷不但不嫌弃,还偷偷看医书,把我的疮子给挑了,还自己去弄了药来,把我那毛病给治好了。我就知道,四少爷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大太太对他不好,他也从来不在老爷跟前儿说啥。几个兄弟,能跟他说两句话的,都要在大太太跟前儿吃挂落,说是不让和他一处。不过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又都是大太太生的,并不怕大太太,又是男孩子,哪能那么胆小?虽说兄弟间也胡闹,不过也像是兄弟的样子。要说大少爷心里挂念着谁,我想就是那几个小兄弟了。”

“可惜,哎…”

陆朝阳默默地把蛋吃了,又装了一碗粥出来,就着腌菜吃。

黄婆婆倒是无所谓她爱理不理的,继续一边做针线一边絮叨着:“四少爷是个重信诺的,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从小啊,心也静,但就是能把自个儿的事儿全都做好。”

陆朝阳不置可否。

今年过年是在山上,黄婆婆和袁宝柱媳妇把攒下来的食材操持了一顿好的。陆朝阳带着大丫她们几个一块儿放了鞭炮,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

袁宝柱一家也没什么亲戚走的,因此,初二就让他们留在山上,陆朝阳自下了山去。

原本以为正月里朱家就会让人来退婚,可是陆朝阳从新年等到元宵。又从元宵等到出了正月,竟然还没有等到朱家来退婚。而且自己的月事竟然足足推后了七天!整个正月陆朝阳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幸而一出正月陆展瑜就滚了回来,当时陆朝阳正在赵家的猪圈里喂那十几头母猪,就没赶上那种村民夹道欢迎的盛况。

陆展瑜年纪虽然轻。但是也称得上是仁心仁术。陆家村,甚至大半个村子都受过他的恩惠。村民们还给他立了衣冠冢,此时听说他未死的消息。还衣锦还乡了,自然是像炸开了锅那般,全都迎了出来。

赵宝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好友未死,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忧的是朝阳才算从那段前尘往事里出来,这都已经订了亲,他竟就回来了,实在…就连赵宝儿这种一向不信命的。不禁也要感叹造化弄人。

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好。陆展瑜站在赵家门口,一一谢过了热情的乡亲,直耗了大半晌的功夫,才算是进了赵家大门。

赵宝儿惴惴,四下看不见陆朝阳,心里估摸着这丫头莫非是一个人躲起来哭了?

正想着,就看见陆朝阳提着一簸箕猪草,晃悠悠地过来了,见着他们俩,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陆展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朝阳妹妹。”

陆朝阳抖了抖,也笑道:“展瑜哥。你回来了啊。”

说完,掉转头就走了。

倒留下赵宝儿一头雾水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有心想问,但是两人已经进了屋,林氏看到陆展瑜,也是非常激动。

陆展瑜分别把赵书耀和赵玉都抱了抱。笑道:“真没想到我这刚回来,宝儿就成亲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林氏忙让他坐,并一叠声的问起他的遭遇。

陆展瑜耐心的回答了,自己是怎样随陆家被一块儿押赴进京,怎样遇到贵人相助幸免于难,又是怎样有了际遇,投效军中。他显然是个师奶杀手,众妇人听了他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全都唏嘘不已,跟着低头抹眼泪。

林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的意思是,不要再为陆家的事情伤心了。

陆展瑜神色好像也有些黯然,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在这儿建陵,让父亲和几位兄长,落叶归根。”

林氏又直说好,并一叠声的吩咐下去,要做几样他爱吃的菜,也不等他表态,就一定要他留下来住些日子。

“在陆家村,不如就在这儿落脚了,就宝儿那楼收拾出一屋来给你,也是便宜的。”

陆展瑜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趁着他们摆饭的功夫,陆朝阳朝陆展瑜招招手,陆展瑜瞥了一眼赵宝儿忙碌的背影,挪到了她跟前儿。

“朱家还没来退婚,我又不好上门去说。”陆朝阳道。

陆展瑜笑道:“急啦?”

陆朝阳瞪了他一眼。

朱家为什么还没有来退亲?当然是因为朱庆堂心里不大舒坦的缘故,恐怕还是在等着陆展瑜上门去求他。

对着陆朝阳,陆展瑜只道:“正月里,怎么好提退亲的事儿?”

陆朝阳想了想也是,于是也就不闹心了,道:“好。”

说完竟然就转身走了!

陆展瑜无奈,心想这老避着人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早早的把事情都办下。

等摆好了饭菜,陆展瑜就和黄婆婆,相认了。

主仆重逢的场面让林氏等人又唏嘘了一把,陆朝阳只冷眼在旁瞧着。如果不是自己早就知道了,恐怕也会跟着一块儿唏嘘吧。可笑她从前都认为他不是那种会做戏的人。

和黄婆婆相认以后,陆展瑜就提出自己在县里其实有一处房产,就想接黄婆婆过去,颐养天年。只不过还没收拾出来,还得黄婆婆先过去收拾一下。

林氏等人哪有不放人的道理?连黄婆婆的赎身钱也没要。

说是进城安置,陆展瑜回想今天陆朝阳的神情,觉得她虽然问起婚事,可是却是冷冷淡淡的。他知她有心结,隐隐也觉得不安,怕婚事再出什么变故。因此,回到县城,刚放下行当,他就匆匆忙忙地往府城去了。

朱庆堂自然绝不会放下身段去求人,所以他认为这于陆展瑜也是千难万难的事儿,毕竟陆展瑜也是个有傲骨的人。不过陆展瑜却觉得,不过是给他一点面子,里子还是自个儿的。孰轻孰重,谁难道还闹不明白吗?

于是,没过几天,朱家就派人来退亲了,用的理由的是,合不上八字!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赤果果的耍赖啊!当初定亲的时候,八字可是都已经合过了的,偏偏老朱家说什么从京城来了个大仙,算了两人的八字,说不合,这就赶急赶忙的来退婚了!

朱家财大势大,可是赵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反而是陆朝阳制止了冲动的赵牧和赵宝儿,只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他不愿意,咱们还赶着贴上去干啥?待会儿人家就真要说咱们攀高枝了呢。”

林氏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陆朝阳只在一旁温言安慰着。

这下子,陆朝阳就成了村子里的笑柄了。当初有眼红她和朱家做亲的,这下就全都幸灾乐祸,什么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为这个,陆兰英还在外面和一个妇娘子打了起来,还是陆朝阳赶到,才三两下把那个妇娘子打走了。

陆兰英一路哭着,一边跟着陆朝阳回了家。

陆朝阳把她带回房间,打了水来给她洗脸洗手,并把她的头发梳了下来,给她梳头,无奈地道:“哭啥啊,不是帮你出气了吗?”

陆兰英一手抓了帕子过来,在手里用力拧着,咬牙切齿地道:“当时就瞧见他们上赶子的来巴结,现在倒好了,一个个满嘴说的话比放屁还臭!是吃饱了撑着还是咋的,成日就是唠嗑人家的长短!”

陆朝阳笑道:“你知道她们吃饱了撑得,还和她们计较,那不是你傻啊?我不就是被退了婚啊,有啥大不了的啊。今儿和你打架的,说难听的话的,你都记好了哪几家人没有,咱们啊,以后就都不帮他们卖猪了,让他们知道,图嘴皮子痛快可没用。你看好不好?”

陆兰英想了想,也觉得解气,道:“好,就不卖他们的猪,气死他们!”

陆朝阳笑了起来,觉得她孩子气吧,又有些感动。

当然,陆朝阳不会让他们嘲笑太久。

陆展瑜在县里的宅子刚收拾妥当,就赶紧找了媒婆过来,向赵家提亲。

赵家人正在朱家退亲的打击中恢复不过来,张媒婆此时上门,也是让赵家人精神大震,听说说的是陆展瑜,那就更和喜笑开颜,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尤其是赵宝儿,私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兜兜转转,能绕回去就是最好了。

在他心里,始终觉得妹妹和陆展瑜才是天生一对。

这一下,陆家村的舆论风向又全都改了。要知道,陆展瑜那是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王老五,早先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村子里有不少妇娘子都是把他当成女婿的第一人选的。何况是他现在回来了,听说早在县里置办了房,还买了田地,闺女儿嫁过去就能当家。那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有田有房,没爹没娘”的金牌好女婿?

没想到陆朝阳这边被朱家退了亲事,那边竟然又捞上了陆展瑜。一时之间,羡慕者有之,嫉妒恨者自然也不缺。

NO.237:成亲

赵家人唯恐再出什么变故,和陆展瑜商量了,打算就今年把陆朝阳嫁出去。

陆展瑜也从善如流,只说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整二十的人了,在古代也算是大龄青年了。这样看来,倒是他急,不是赵家急。

林氏就更喜欢这个女婿了,可是想到女儿不久就要出嫁了,又觉得非常舍不得。

赵家给陆朝阳置办嫁妆上,自然是不含糊的。莫说,就是赵牧和赵宝儿,也打算大大操办一番的。撇开别的不说,赵家能有今天,陆朝阳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陆展瑜送过来的聘礼,包括一块一百亩良田的地契,三百九十九两银子,自然是打算让她全部带走的。另外赵家还要陪出去整六百两银子,再加上林氏手里的二十两金子私房钱,和当初赵牧给她做聘礼的一百亩田地。其余布匹衣裳,满满当当的塞了十余当,都是林氏和陆玉梅上了集去,一匹布一匹布的选回来的。

陆朝阳则忙着和陆兰英交接。赵家刚买了山,等她出嫁以后就是要一家迁上山去的。养猪这一块,一直是赵家的重要进项,自然不能因为陆朝阳的出嫁,就荒废了。

幸而有陆兰英是长期跟着陆朝阳负责这一块的,又有赵宝儿上来帮把手,陆朝阳再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和她交接一下,差不多就能丢开手了。

新嫁娘出嫁前一个月不能做活儿,怕做粗了手。

陆朝阳心里不以为然,但是看赵家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又乐得操劳的模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跟着一块儿瞎搞。

每天晚上,她睡觉以前。林氏都要亲自过来,给她双手双脚都擦上厚厚的蜜膏。每天用的洗脸水里也加了花瓣一类的东西。怕女儿不自在,林氏在出嫁前一个月。就会亲自来传授一点点闺房之事,几个妇道人家说话的尺度也大了起来,好像是要让她先适应。

饶是陆朝阳脸皮厚的很,也觉得这样没节操实在是臊得慌!

陆朝阳的嫁衣是交给县里的一家绣庄做的。赵家现在是富户,嫁女儿当然要凤冠霞帔。嫁衣的样子用的是时兴的大衫霞帔款式,绣云霞鸳鸯图纹。意图端庄,倒少了女儿家的柔美和俏皮。不过出嫁之日。是这一辈子的大日子,自然就是端庄为重。

这在整个陆家村,也还是头一份。经过哭嫁,添箱,一系列过程。终于迎来了陆朝阳出嫁的日子。

先前看陆玉梅出嫁,陆朝阳就知道出嫁是个累人的活计。大晚上的,就被拉起来梳洗化妆。那凤冠霞披甚是麻烦,光是穿衣服,上上下下的系带子,整理,就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等她坐下来,媒婆将她乌黑的长发解开了。

林氏上前捧起那一段头发,拿起桃木梳。将那美如云缎的长发爱若珍宝那般,轻轻梳理,嘴里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梳到五子登科来接契…”

梳好吉利头,林氏就和张媒婆一起,把陆朝阳的头发盘成髻,又给她化了个浓浓的妆,并把凤冠给她戴上,拿了红盖头在手里。

陆朝阳不安地道:“娘,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林氏在她手里放了一个苹果,轻声道:“乖囡囡,就忍这一天,若是吃了东西,待会儿要去净房反而麻烦。”

陆朝阳无奈了,也不闹吃了。

真是不知道这大半夜的起来有什么意思,这新郎官又没这么快来。更衣,化妆虽然用了不少时间,外面的天也亮了,不过一屋子的女眷还是枯坐着等了整个时辰,才听到外面传来鞭炮声,说是“姑爷来接亲了!”

林氏把婚鞋给陆朝阳穿上,赵宝儿就过来了,在她跟前儿俯下身,陆朝阳趴上去,就让他把自己背了出去。震天的鞭炮声接近了,大伙儿都兴高采烈的,说着吉利话。陆朝阳头上盖着盖头,也看不清个所以然,就被人塞进了花轿里。

张媒婆高喊了一声:“起轿——”

陆朝阳就感觉轿子被抬了起来,唢呐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坐轿子本不是什么劳累的事儿,可是新娘子坐轿子,时不时就要颠一颠轿子,东摇西晃的,颠得人难受得紧,尤其是头上又顶着那么重的凤冠。更要命的事从乡下走到城里,也还有一段路,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颠,走了整整两个时辰,轿子才停了下来,是到了新郎家了。

陆朝阳心想还好没吃东西,不然真要吐死了。

大红盖头掩去了她的容颜,只有雪白的下颚和嫣红的嘴唇若隐若现。累赘的霞帔遮不住她修长婀娜的身形,长腿跨过火盆,就听人叫了一声好,然后跟着新郎官一起进屋拜天地。

陆展瑜已经没了父母,可是原来陆父入赘之前的长辈亲戚却还有,陆展瑜特地请了二人前来坐高堂。拜过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陆朝阳被送入洞房。

送嫁的人没有很多,只带了陆兰英和大丫,二人陪着她在喜房里坐着,彼此说些俏皮话缓解一下气氛。

陆兰英低声笑道:“朝阳姐,这个新房可比咱们住得那个屋子大得多呢,也收拾得齐整些。瞧着就宽敞,住起来一定舒服。”

大丫也四下看,笑道:“那个梳妆台子可真好看啊。这县上的大户人家的屋子,可都是这样的呢。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前院好像是要开铺子的。到时候姑爷在前头开铺子,大小姐就在后头,啥时候想了,跑几步路就见着了!”

陆朝阳轻轻拧了她一下,低声道:“死丫头,嘴皮子怎么这么坏?没羞没臊的,想成亲了,赶紧让你娘把你嫁出去。到时候就让你天天盯着你男瞧。”

大丫吃痛的叫了一声,安好抿着嘴唇笑了起来,道:“大小姐,这不是您刚成亲吗?少说我,以后你可管不着我了。”

陆朝阳道:“所以你胆子就大了啊?”

陆兰英和大丫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正瞎胡闹,就听见媒婆叫了一声:“新郎回房——”

三人连忙肃容,两个女孩子也站起来躲到了一边去。媒婆带着陆展瑜推了门进来,递了一杆称给陆展瑜。

笑道:“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夫妻和美,称心如意。”

陆朝阳就感觉眼前一亮,缓缓抬起头来,就看到陆展瑜一身喜袍,乌发如瀑,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此时不管心里有什么疙瘩,竟然就是像每一个新嫁娘那样,俏脸一红,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陆展瑜知她是初次上妆,面上遮着厚厚的白粉,把她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涂抹成雪白的颜色,双颊酡红,双目莹莹,红唇似火,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看着自己的新娘,陆展瑜满是欢喜。

张媒婆一把枣子,一把花生的丢了,嘴里说着吉祥话,陆朝阳不自在的动了动。

陆展瑜就把那个沉重的凤冠拿了下来,笑道:“挺沉的,累了吧?”

张媒婆也不是那迂腐的,见状也不阻止,笑眯眯地在一边看着,又让新郎新娘坐在一起,结了衣角,又剪了新人的两簇头发,结在一起,取其结发同心之意。

这些累赘的仪式完了,陆展瑜就出去陪客喝酒。

陆兰英和大丫这才一窝蜂的又涌了上来。她们先前也没见过陆朝阳的妆容,此时就更是好奇,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

陆朝阳笑道:“别忙了,快去帮我打一盆清水来,先把脸洗洗。”

大丫应声去打清水了。这时候,黄婆婆带着几个像是丫鬟的小姑娘,摆了一桌子饭菜,笑道:“太太,这桌子吃食,是专门备下给您垫肚子的。”

说完,就退了出去,怕她不自在,连个丫头也没留下,关上了门,留着她和陆兰英和大丫在屋子里。

陆朝阳便罢了,陆兰英和大丫两个大闺女可当然是害羞的,如今黄婆婆的举动无疑是非常贴心的。等她一出门,几个女孩子前脚赶后脚的,陆朝阳穿着累赘,跑在最后,跑到桌子跟前儿大吃起来。

干馏牛肚,红烧猪手,还有莲子排骨汤,酸辣土豆丝。另外还有两样小点心,是酸枣糕和桂花糕。都是陆朝阳喜欢的。

饿了一天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三个女孩子对着桌子一顿风卷云残,吃相绝对说不上好看。但是个个吃得肚儿圆,非常满足。

陆朝阳撸起袖子,倒了茶水大家喝,道:“呼呼,好饱。”

陆兰英道:“果然还是黄婆婆的手艺好,做的菜就是好吃。”

大丫细心地拧了帕子来让陆朝阳擦擦油嘴,并把手擦干净了。

那对龙凤烛早就点了起来,正在滴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