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嘘,如今她在城里,小心她对春生不利。”

老太太忙低下嗓子:“你说得对,你放心,她要是敢,我必定饶不了她。”

宜悠摊手:“穆大哥,说话莫要说一半。二叔奶奶,此事由你来说比较妥当。”

老太太精神更足:“什么事?莫不是我家福海要回来了?我早就说过,小妇养得不成气候,还不快把祖宅腾出来。等福海回来,我定会好生劝他,不要对你们做重处罚。”

王氏脸上的笑已经完全僵住,二叔奶奶也终于开口。

“大嫂,福海没能到京城。”

“没到京城?那好,离得咱们云林村近,回来得也早。”

程氏尚存一丝清醒,扶着墙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莫非…不可能!”

“就是你想得那般,福海他半路逃跑,已经是去了。这孩子,若是好好跟到京城,肯定能保下一条性命。”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梦幻:“去了,他去哪儿了?”

程氏却嗷的一声嚎出来:“当家的啊!福海啊,你走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这下老太太却是再也无法逃避,从柳姨娘所出长子之后稳定她地位,这些年为她赚来无数荣光的长子,就这样死了?甚至到死,他都要背着死囚逃犯的罪名。

“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全家都好好地。你个搅家精,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爷怎么不把你收了去。”

宜悠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老太太那几欲将她杀死的目光。

若是被旁人这般辱骂,她心中或许会有些难堪。可这些话她从小就听,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年,她早已不会放在心上。她自去骂,骂光祖孙两人间的最后一丝情谊,也就不再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她之所亲自来云林村,不是因为怕被李氏闷在四合院里,而是有自己的考量。英姐方才那番话,李氏和章氏都曾与她说过。当日只图快速摆脱沈家,她的手段着实有些过激。虽她不在乎名声,可李氏做生意、长生入官办蒙学,都少不了世人对品德的考量。

沈福海去世便是一个坎,毕竟同族,沈家自会有所反弹。她本人在场,便可以此见机行事。加上这段时日各种做面子,如今朝廷大赦,她可一举挽回之前损失的名声。

“该死的人是你啊!死的怎么不是你!”

冷不丁面前一道黑影,老太太扑上来,花白的头发下是满是褶子的脸,一双镂下去的眼似乎要瞪出来,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一口黄牙。

“宜悠!”

穆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朝后甩去,自己却结实的挡住这人形柱子。老太太用力极为猛烈,直把他撞得退后几步。不想倒下压倒护在身后的宜悠,他只能强撑着,原本微跛的脚这会更是一瘸一拐的退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中气十足的吼声属于二叔公,在他身后跟着沈家一众男丁,人人挽着裤腿扛着锄头。

“大嫂,你前面那可是朝廷命官!”

“我呸!朝廷命官又怎样!既然他们不给福海活路,那我这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眼见推不动穆然分毫,索性一屁股蹲在地上,扯着花白的头发,变着花的骂起来。

宜悠从穆然侧边走出来,心下却是惊讶。原来先前那些年头,老太太对她却是留了口德。瞧瞧此时她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字句丝毫不重复的污言秽语。怕是朝堂上那些学富五车的御史,遇到也束手无策。

穆然瞧着她神色平静,更是心疼不已。女儿家面皮薄,她能如此淡然面对,必定是平日早已听惯。

当即他皱眉看向后面来的沈家男丁,欲言又止。

二叔公挽起袖子走上前,胳膊一扔,铁锹插到老太太前面的泥土中。

“大嫂,如此对待朝廷命官,你是想让沈家全族为你陪葬?”

老太太稍稍平静,而后理所当然的说道:“福海都已经死了,我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

一向能做到心中有数的二叔公,听闻此言直接愣在那。

宜悠也被惊住了,她知道老太太拿沈福海当命根子,却从没想象过她竟想要沈家全族都拿沈福海当命根子。怪不得上个月衙门过堂前,她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所有积蓄打点,只为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她已为沈福海疯魔,如今没了顾忌,她定会孤注一掷。

他们三人住在四合院,孤儿寡母的,沾上这么一条拼命地毒蛇,那真得日日不得安寝。

不行,此人不能再留。前世她入陈府后,过年时老太太突发中风。这辈子让她早几个月,也权当让沈家过个好年。

**

坚定了决心,她从穆然身后走出去。

原本的篱笆墙柴门,已经换成土墙木门。老太太打滚的地方正是木门之前,走过去随意往院子里一扫,她却大吃一惊。

原先沈福祥劈柴的柳树下,如今堆满了白石。左边一堆是几乎透明的白色,正是她划分出来的最高级白石。右边那些稍稍有些发黄,用惯白石的她很清楚,这正是高级白石烧水后所变的颜色。

两堆加起来,差不多已是所有高级白石的一半!按这速度,不等过完年,高级白石便会被消耗一空。

这一刻,什么报复老太太、恢复名誉全都被她抛到脑后。高级白石,可是她日后赚钱的最大依仗。此事她从未声张,除却李氏长生穆宇,剩下唯一知道的便是沈福祥。

原先她曾想过一家和乐,调包子馅时毫无保留,沈福祥有心定是能学去。他不会乱说,可程家女人却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人人都知道,那她还怎么卖包子赚钱。一朝断了财路,他们三人如何在县城过活?

“谁动了我的石头堆?”

老太太依旧再骂,她走到门前推一把程氏:“你给我起开。”

冲到院中,她随意的扒拉下石头堆,果然两堆全是高级白石。望着那被糟蹋的一堆,她整颗心都在滴血。

“是谁?谁允许你们用我的石头,说啊!”

沈家男丁陆续往这边赶着,最后一人正是沈福祥。见到宜悠,他目露惊喜。这些时日虽奉养娘,但他也想念两个孩子。

“二丫,你回家啦?”

宜悠摇摇手中的石头,忍住怒气平声问他:“是你取出来的?”

沈福祥应得痛快:“恩,你奶奶她身体不好,吃不下饭。我添了点这个,她每顿能多吃点。”

顿了顿,他见闺女神色不对,摸摸头声音中透着尴尬:“我想过跟你们说一声,可你娘她肯定不想看到我,我就没敢回去。”

宜悠眉头皱成个疙瘩,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她已经决定无视此人,可沈福祥每次都有办法让她恨的更深。

没等她问罪,老太太却是火了。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早死,竟然在我的饭里掺石头。福海啊,你看看这世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瞧瞧你这杀千刀的弟弟,他就这么对你娘和媳妇。春生!我的乖孙孙也吃了这石头。”

爬起来她目眦尽裂:“老四,要是春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长生那贱|种百倍偿还!”

沈福祥里外不是人,终于怒发冲冠:“娘,这可是好东西,你没看二丫都为它跟我红脸了!”

“呵呵。”

宜悠直接被气笑了,她费尽心思藏着掖着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在全村人面前。沈福祥他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同时她又纳闷,她走之前已经雇人在白石头周围筑高墙,沈福祥是如何拿到石头。等等,当时她把一把钥匙交给相熟的周屠夫,以备不时之需。周屠夫为人耿直,虎子没坏心眼,她自是信得过。

最近一次赶集时,莲莲那仇恨的目光映入眼帘。如果是她,拿到钥匙应该不难。千算万算,终归是百密一疏。

“几块石头罢了,山上多的是,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沈家族人怀疑的目光投来,穆然忙挪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宜悠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与其让沈福祥进一步揭穿,不如她做个顺水人情。

“顾忌着大家的习惯,我也没好意思开口。那石头煮水时放进去一点,水开了会带点甜味。不过如果放多了,锅没三天快就会起垢。而且我找郎中看过,放太多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喝多了骨头会松。”

她一派坦然,自是没人怀疑,众人点头应下,老太太这边却是戳了马蜂窝。

一巴掌扇向沈福祥的脸,她一口浓痰直接涂上去:“我就知道,老四你没了媳妇心里不舒坦,所以就变着法的报复在我这老婆子身上。”

“娘,我没…肉,争不系那压识。”

沈福祥刚鼓起的勇气再次偃旗息鼓,颓废的进门,他洗把脸,坐在门框上愣愣的看着宜悠出神。他这幅模样,不仅宜悠看着难受,沈家众男丁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孝顺是一回事,新族长这不就做得很好。可要是孝顺的连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都忘了,那可就真不是一回事。

“嫂子,你先冷静下,咱们人都在这,也商量商量福海的事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沈福江也站出来:“娘,一笔写不出两个沈,我不会不管二弟。”

老太太还想开口,程氏却拉住她。境况已是这般,春生还小,程家她又回不去,如今她却是不得不低头。

“二叔公,我们娘仨可都指望你。”

沈福江明白,他活得越好,嫡母越寝食难安,爹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死者为大,庶子继承族长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儿孙他也得做到滴水不漏。

“二弟原先不是选好了祖坟,我走一趟,把他埋在那里吧。”

二叔公心下满意,嘴上却不答应:“祖坟怎么埋,都有族规定制。原先那块坟地已是不合适,我看在西边另择一块,给他好好修葺。”

老太太还想再跳,却被程氏死死抓住,在她耳边小声念叨:春生。

云林村就春生一个人书念得好,忍几年没关系。只要春生有了功名,沈家的一切还轮不到那庶子生的!

眼见众人要达成一致,一直默不作声的穆然清清嗓子,看向满脸肉疼的抓着白石的宜悠。

“小老儿还未恭喜穆大人升官。”

“二叔公言重了,都是熟人,大家只做平常便好。”

“那我便不客气,然哥可是有话要说。”

穆然拱手拜向越京方向:“圣上隆恩,免除死囚一劫,此乃天下之福。然沈福海中途逃跑,并未曾抵京,州官已将其逃犯之事报于吏部。往年此类逃犯,有出关入北夷,做那叛国之贼者。”

沈家之人大惊,沈福江站出来问道:“穆大人的意思是?”

“此类逃犯,均以叛国处置。若有心之人追究起来,可株连九族。”

“福海啊!”

哭天抢地的声音属于老太太,在一声高亢的哀嚎后,她整个人口吐白沫,哆嗦着躺在了地上。

“娘。”

“孝子”沈福祥跑过来接住她,打横将她抱进房内。程氏却是整个人愣住,春生的爹是叛国逆贼,那春生还有前程吗?

不行,她不能毁了儿子!心下一合计,此刻她主动表态,定能为春生赢得族人好感。

宜悠见老太太那模样,忙吩咐旁边的春妈妈去请郎中,此举又为她赢得不少印象分。回头见程氏一脸决绝,哪能不明白她说什么。

揉揉眼立于穆然身侧,她略带忧愁的开口:“二叔公,我虽是一外人,但沈家养我十五年,此恩不能忘。如此我便插嘴多说几句,县丞大人曾言,叛国之罪乃大越第一重罪。沈家如此兴盛大族,却不能冒此风险。“

“此言甚是,福海本已被逐出宗祠,便再不算沈家人。他的一切,与我沈家无关。福海媳妇,事关全族,你且与春生忍几年。”

在躺椅上歇息的老太太听到此言,面部一阵抽搐,一双眼斜了起来。身子不住的抖着,一口血喷出来,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穆小哥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挥起大棒来毫不手软,腹黑点赞!

第六十九章

郎中背着药箱,一路急匆匆赶来。若不是家中尚存妻儿老小,他真想搭个茅草房,直接常住云林村。原因无它:自打开春沈家二丫落水后,这一家子便跟中了邪似得,基本隔一日他就得老远赶来治个大病小灾。

老太太尚在昏迷,巴着新换的木大门怎么都不肯撒手。万般无奈,诊脉之地只得换成院中躺椅。

那边郎中凝神倾听,这边二叔公与沈福江上前,诚恳且惶恐的同穆然道歉。

“大嫂她自年轻便是这好强脾气,穆大人切莫见怪。”

比起二叔公,沈福江更为客气:“最近沈家多逢变故,娘她上了年纪,一时受不了刺激。对穆大人不敬之处,便由我这做儿子的承担。”

同胞兄弟沈福瑞打抱不平:“大哥何必如此,有事弟弟服其劳,要怪也是该怪我。”

一长二幼三人,皆是目前沈家最有话语权之人。如此一唱一和,便是脾性大的气也能消三分,更莫要说穆然素来秉性温和。

若是往常他定会一笑置之,可如今他心中有人,便会不由自主的多为此人考虑。

侧头垂眸,他看向旁边的姑娘。纤长的睫毛掩盖住她眼中神色,她平静的站在那,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如此明显的目光,宜悠自是察觉到。扫一眼老太太,嘴歪眼斜身子抽搐,她也大概心中有数。本以为费极大代价才能让她消停些,没曾想事情如此简单。只一个沈福海,便摧垮了她全部神智。

如今她也不用去做那尖酸的恶人,端起来继续修补她的面子便可。

“穆大哥,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对你而言正是重要的时候。先前沈老夫人的确做得有些过,不过此处全是熟人,事关沈家大家定不会随意泄露,你且消消气。”

沈福江压下胞弟,打蛇随棍上:“那是自然,如此事关重大,我们定不回去多说一个字。”

穆然移开目光,皮笑肉不笑的应下,对着宜悠他自是另一番温和:“你照顾长生多日,此事我定当应承。”

宜悠巧笑:“如此,那便多谢穆大哥。”

沈家众人见此,对她的观感再次改变。短短不到半年,她不仅与县丞夫人搭上线,连新上任的穆然都对她不一般。二丫她可真是草窝中飞出的金凤凰,比起她如今杳无音讯的四丫算什么?

先前族里背后那些闲言碎语,是时候该压制了。嘴快一时爽,真结了仇那可就大为不妙。

沈福江瞅一眼二叔公,后者走上前:“如此多谢穆官爷。二丫,你娘和长生最近如何?”

“他们还都是老样子,县丞夫人仁慈,送了我两名丫鬟婆子,有他们帮着干活,娘这些时日没那么辛苦,整个人也富态了些。”

二叔公神色更郑重些:“县丞夫人定是极为慈和的长辈,有她照顾着,我和你大伯他们也都能放心。孩子,虽然你已分了出去,但这么多年二叔公不是白叫的。日后若有什么事,回咱们云林村说一声就行。我们没什么大本事,但能做的也不会推辞。”

果然人善被人欺,只要有本事,谁都会高看一眼。

宜悠笑吟吟的应下,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你给我G!”

“滚”字才喊道一半,声音戛然而止。郎中收回诊脉的手,面带愁容的说道:“老夫人上了年岁,身子本就虚。这些时日连逢大刺激,我早已劝过她要心态平和。可她一直放不下,如今已是中风。”

“娘!”

沈福祥大为哀痛,站在二叔公身后的沈家老三也忙低头掩面。只是宜悠却眼见的看到,他嘴唇微向外凸,竟是长长舒一口气的模样。

“若是年轻人中风,嘴歪眼斜虽难看,开几贴药膏敷上,不出两旬便可药到病除。但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比不得年轻人,如此恐伤寿数。不过若是好生照料着,撑过花甲高寿还不成问题。”

大夫不住的摇头,这家情况他怎会不知。除却面前这位哀嚎的老四,怕是没人想让老太太多活。

“劳烦郎中,请尽量开药。”

郎中并未提笔:“天麻、防风等物,此时用再多也无效。中风者,须得好生将养着,日日补气血之虚,所用最好是大补之物。”

众人沉默,大补之物,意味着高昂的价格。沈家虽人口多,但世代以务农为生。庄稼汉手里能有几个钱?即便有,也不能全族砸锅卖铁去给一个刻薄老太太吊命。

宜悠摸摸自己身上的蓝布衫,李氏给她做过不少新衣裳,可回云林村她从来都是穿旧衣。

如今这样,应该无人会问她出银钱吧?

脑子刚转过来,还没等放下心,沉浸于春生有个叛贼爹的程氏却阴测测的开口。

“燕窝、人参,这些可是能吊命的大补之物?”

郎中点头:“却是用这些药。”

程氏看向宜悠:“这些娘都买的起。可她多年攒下来的银钱,均被二丫骗了去。二叔公,此事我压在心中多日,本不想再提起,可娘已经这般,我却不忍心她多受罪。二丫,你就把奶奶的养老钱还回来吧,她都这样了,你还忍心霸占她那点钱财?”

想着她背后撑腰之人,沈家族人均不敢开口。沈福祥阖动嘴唇,见到闺女皱起的眉头,扔粪鞋那日的情况浮现在脑海,他忙缩到躺椅后面降低存在感。

即便他再缩,宜悠也一眼瞅了过去。当日在场的就几人,老太太自尊心强自不会提起。程氏能得知,多半是从沈福祥这边听闻。

先是白石,而后又是那二百两。这个爹,真是让她无法忽略的存在。

望一眼老太太,她收回原本为他多要几亩养老田的打算。也罢,毕竟父女一场,她便成全此人孝子名声,让他得到心心念念的慈母关怀。

“老夫人拿着五百两银票的私房钱,求我引见县丞,欲将罪名扣到福爱姑姑头上,从而令沈福海脱身。我顾念着沈家,本想拒绝,便与她要二百两,没曾想她竟真不眨眼的拿出。而后她见到县丞,县丞大人公正廉洁,岂会因银钱而贪赃枉法。

连带我的五百两,这些银钱怕是已悉数并入赋税,押送入京。穆大人当时也在场,何种情况他可作证。”

宜悠自然是信口开河,可她开的有理有据。为官者收受贿赂,自会有个明路,而税赋就是最简便易行的方法。她这般说出来,县丞自不会去打脸。至于入越京的税赋究竟几何,寻常人怎会得知。

此言虽百般令人起疑,但实际让人抓不到任何确切把柄。

穆然望着她脸上狡猾的笑意,从善如流的点头:“确实如此,税银由我亲自押送入京。”

宜悠摊手,再次揉揉干涩发红的眼睛,声中带着哀切:“老夫人中风,真乃大不幸之事。可银钱已上交朝廷,我确是没那胆量,去问朝廷要回。”

二叔公早就心里有数,沈福江却不敢惹后台雄厚,且已分宗的侄女。

他忙递台阶:“莫说是你,我也知不该索要。”

其余人忙打哈哈,但他们心中却在滴血。那可是五百两雪花银,一大家子一年嚼用也不过百两,五百两好几辈子都够花。老太太不事生产,那五百两岂不是全族的民脂民膏。

此人不仅贪掉,还那般挥霍。若是买些金银珠宝也罢,这般挥霍却是为去保一叛国贼。甚至为了叛国贼,她今日当场置沈家全族于不顾。

沈家定是风水不好,或祖上有人作孽,才摊上这般狠毒且自私的族长夫人。

“大伯深明大义,不过依我看来,此事也不用犯愁。记得那日处理云泉山下那一块祖产时,老夫人箱笼中却是搜出不少银锭。”

说着她张开双臂比划下:“这么大的箱子,拳头大的银锭,用红布包裹铺了两三层。虽没五百两多,但上百两却是有。郎中,这些银钱可够买那些大补之物?”

郎中捋捋胡子:“够,足够。把山参切成小指大小的片,两三日用一片即可。这般莫说是撑到花甲,便是再撑十年到古稀,一百两纹银省着点也够用。”

宜悠合十手掌满脸庆幸:“爹,这般你也可以照顾老夫人。”

这声“爹”喊得沈福祥晕乎乎的:“自是,二丫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你奶奶,不会再多打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