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年点点头,并投以信任的眼神:“我觉得你可以,现在你们千禧楼不也是请了可靠的掌柜了么?这样一来,你的时间多得绰绰有余,所以,请你务必答应,在空余的时间里,去当那间胭脂铺子的掌柜,好好地帮我辅佐一下子君,让他渐渐地掌握生意上的门道,日后好快些熟稔,继承裴家的家业。”

“大哥…我,我不行的…”赵信良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鼓来,“我只是一介农夫,粗人一个。不是我不愿意带子君,而是我实在没那个能力高攀呀,再说了,子君这么聪明伶俐的,让我去教引,只怕会把人给教愚笨了呢。”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裴贺年抚着自己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勾唇笑道,“尽管去教他就是,我裴贺年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凡是我挑中的人,绝对错不了。行商几十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这…”赵信良还是有些退缩,毕竟裴子君不是其他的小子,他是高高在上的裴家少爷,嫡长子,这万一要是在自己的手里出了差错,他可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如果不是心里不愿意的话,就请别再推辞了。”裴贺年望向赵信良,“而且,老弟啊,我不会让你白教子君的,一个掌柜的每个月该得的月例银子,我会发双倍给你,此外,你们千禧楼的生意,我在江宁县可以利用势力帮你照顾些个。”

“大哥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考虑那些好处…我只是有些害怕自己教不好,届时子君要是…”

“哪里来的这么多担忧?”裴贺年见赵信良松了口,心情也渐渐好转起来,只摇手笑道,“把这些统统放下,以后子君在你面前不再是裴家少爷,你只管把他当学徒,当小子来看,该打就打,该骂则骂,千万不能惯坏了他!”

“子君这么乖巧的一个人,我哪里舍得轻易责骂呢,而且他做事谨慎周全,也没这个机会呀。”赵信良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开了个小玩笑。

“哈哈。”裴贺年忽然仰头笑了几声,又兴高采烈地看着赵信良,“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谢谢,谢谢老弟啊!”

“承蒙大哥和莫大哥多年关照,我才能有今日,该说谢谢的也是我。”赵信良再次起身给裴贺年作了一揖。

既然答应下来了,赵信良便不再畏缩,只挺直了身板很是认真郑重道:“大哥请放宽心,我既然答应下来了,就一定会做好做圆满!子君在清河镇的这段日子,就请您放心罢!我会好好教导照顾他的!”

“老弟的性子就是好!”裴贺年也起身,随后寻思了一会,终是开口道,“有件事,我本来打算以后再告诉你的,现在干脆一并说了罢,你听了准高兴!”

“哦?是什么样的好事呢?”

“我们江宁县的商会,也就是这一带县镇之间最大的一个商会,你是知道的。”裴贺年埋头抚着自己的扳指,尔后又抬眸冲赵信良笑道,“恭喜老弟啊,这个月的月底,你将获得加入商会的资格!”

“这,这是真的么?!”赵信良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后,心跳忽然怦怦地加速,说话都有些打结,尔后又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个不是要有足够的资格才可以加入的么?我才刚刚在清河镇起步,论起身份地位,钱财势力,都是远远不够的呀!”

“当然,有时候也有特例。”裴贺年伸手重重地在赵信良的肩上一拍,“被身为商会会长的我看中赏识后,也是可以破例提早加入的,怎么样,愿意加入这个大家庭么?”

第一卷 赵家村 第144章他靠什么支撑

第144章他靠什么支撑

今天也只能一更了,明天尽量保证两更。订阅成绩在下滑,最近本身也实在忙碌,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写文,望大家谅解。

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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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信良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给砸中了,脑子有些晕乎。

裴贺年见他这副神情,不禁又笑:“看你的样子,心里应是极乐意的,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月末的时候你来趟江宁县,我们商会的人刚好要聚聚,届时我会郑重欢迎你加入咱们商会的。”

“谢…谢谢大哥!”直至此刻,赵信良的意识都有些飘忽,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的人生那般。千禧楼的老板,商会的成员,裴子君的教引人…这些身份,真的都是自己的么?两三年前的自己,还陷在沉痛与耻辱当中不可自拔,总觉得人生就这么完了,不会再有更好的了。

可不曾想,他的人生自那时起,却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这一步步慢慢走来太圆满,以至于他有时候真的不敢相信,经历那些的人就是自己。

“哦,对了。”裴贺年似想起一事,添言道,“我看你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如果不妨碍什么的话,你们一家人就搬到我在清河镇上的别院里去住吧,届时子君也住那,你们相处起来也方便。我看子君那孩子跟你们家两个孩子处得不错,那两个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让他们三个时常处处有好处。”

“这个我就心领了,谢过大哥,您对我们一家的照拂已经够多的了。”赵信良委婉地回绝了裴贺年,虽然裴贺年的邀请是诚挚的并非客套,但赵信良还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清河镇置办房产,给一家人营造美好富足的生活,他不想一味地靠别人,欠别人人情。

裴贺年是知道赵信良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点头不再强迫:“也好,相信不出一两年,信良老弟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清河镇买一座大宅了。”

“承大哥吉言!”这回赵信良倒是没谦虚什么,只摸摸头傻笑了几声,“其实我们家现在住的那小院子挺不错的,家里人和和睦睦的,很温馨的。”

这厢,赵相宜正往回家的路上走,刚才裴贺年和赵信良在账房里的谈话她多少听到了一些,本来她中途进去也没关系,但他们谈的内容毕竟是大事,她想了想,还是中途偷偷地溜走了。

一想到裴子君接下来的经历,赵相宜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只把裴子君当个孩子看待。脸上永远都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有着跟赵弘林一样稳重沉着的性子,为人处事彬彬有礼,算是个很有前途的好孩子。

可当裴贺年跟自己父亲说了那些之后,赵相宜忽然心疼起裴子君来。

哥哥赵弘林自有儿时吕氏带给他的痛苦与仇恨支撑,所以凡事他都能忍,他愿意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哪怕心里真的极其厌恶,他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因为在他心里,浓烈的恨意化作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无论在何时,都提醒着他再苦也要硬忍下去。

可裴子君呢?

他过着几乎跟赵弘林一样压抑的生活,不,甚至于比赵弘林过得还要累…可他是靠什么支撑过来的?

他没有仇人,也没有爱人,在感情那一面,他的世界等同于是空白的纸张。没有这么浓烈的感情支撑着他,他是凭借着什么力量,从小到大一直撑到现在的?

一面过着压力巨大的日子,一面可以做到在人前温文儒雅,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十岁,十岁的孩子,马上就要开始管理家族提供给他的胭脂铺子,这是个什么概念?赵相宜根本无法想象。

据她所知,裴子君心底里最喜欢做的事还是读书写字,琴棋诗赋。可偏偏,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恰恰是与他无任何瓜葛的,他的人生,最不需要的,就是风花雪月。

所以都已经十岁了,还没有去正规的学堂里念书吧?

因为他是裴家的继承人,所以从小到大,只在族里专门提供的学堂里念书认字,学的内容与科举诗赋毫无关系,净是些生意上的门道与经验,为的就是能够从小培养他成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接班人。

这样的日子,真的好累好无奈。

还记得有一次,她跟裴子君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到科举的问题,那时她就在好奇着,裴家这么富有,按理说应该不会吝啬于培养裴子君读书的。

可裴子君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我也不想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一步步地走完我的人生,可我毕竟是裴家的嫡长子,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他的意思大致是,裴家就他一个儿子,他日必定要他去继承裴家偌大的家业,所以他不能像赵弘林那样去读书考科举。而且他们裴家有条铁硬的祖训,主事人和血亲们一辈子都不能为官,否则,裴家偌大的家业将会毁于一旦。因为官场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且还听他提起过,裴贺年在裴子君很小的时候,就悉心叮嘱过他,只能将心思全数投入家族教予他的学识里,若是把心思全数花在那些风花雪月事上,分了精力,届时则会耽误他学习如何管理家族门道的。

这算是赵相宜在古代,第一次见到有人竟有这样的意识,为了保全偌大的家业,放弃仕途之路。

在这个朝代,商人们的家中无论多么富贵,地位却也还是低那些当官的一等。

裴家不求高官厚禄,但求家业生生不息,越来越盛大,这样的想法,不知该说他们知足常乐,还是有远见只求家人富贵平安才好。

抵达家门口,如今小院子里的紫薇花开得可旺盛了,紫红色的小花朵儿聚集在一起,一簇一簇的,煞是亮眼动人。

赵弘林和裴子君正坐在院子里聊天,裴子君先发现了赵相宜,赶忙招手道:“弘林妹妹,你快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的,时至今日,因为赵弘林曾经的一时情绪失控,裴子君现在都还是称赵相宜为“弘林妹妹”的。

一开始赵相宜听得别扭,现在却也是习惯了,如果哪天裴子君改叫“相宜”了,她才是真真的不习惯。

“什么好消息啊?”因为刚才在路上的分析,赵相宜此时此刻对裴子君多少有些心疼与钦佩,至少在她十岁的时候,她可做不了这么多事,那时的她被逼着学一些东西,嘴里还时常抱怨的,见人也不给好脸色看。可裴子君却截然相反,相信他早已知道裴贺年眼下的安排了吧,可他却依旧可以这样一脸笑意地跟他们讲话,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

“哦,你知道么?我很快就要来清河镇住了,这次会住很长时间呢,以后咱们几个可以经常见面了!”

第一卷 赵家村 第145章隐花裙

第145章隐花裙

晕,忙成这样,我居然忘记了昨天是情人节,好囧。感谢朋友们给我送的玫瑰花,意义非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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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为了这样的事,他高兴成这个样子。

不是应该愁眉不展,为自己将来那似被囚禁压制的生活感到悲哀痛苦么?

“弘林妹妹,你不乐意我来清河镇么,为什么脸上是这副表情?”裴子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相宜旋即笑了,摇摇头:“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赵弘林正仰着头,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开:“咱们进去说话吧,尽管在树荫下却依旧觉得暑气很重,热得有点让人受不了。”

话毕,大家便听从了赵弘林的,去了赵弘林的房间,他的房间冬暖夏凉,真真是块宝地。

“弘林妹妹,我这次来带了样东西给你,已经放你房间里了,现在没事的话,你去看看吧。”裴子君进门前忽然抿唇笑道。

“哦,那我去看看。”赵相宜也没多想什么,转身又出了门往自己房间走去。

裴子君回头看着赵相宜的背影,不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往里走去:“刚才说到哪儿了,这些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你妹妹知道的好,嗯…咱们去你书房里说吧,免得给大人们听见了,又生出担忧的心思来,届时出乱子。”

赵弘林点点头,自行进了书房。

这厢,赵相宜怀着好奇的心情来到了自己的闺房,四下巡视了一遍,果见自己的床上搁着一样东西,盛放在托盘里,上面盖着轻纱布。

只略瞧了一眼,赵相宜就勾唇自语了一句:“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送个礼物还要用这么名贵的布料子包装好,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呢?”

移着步子行至床头,挨着床沿坐下,她随手揭开了那层纱布,但见里头盛放着的,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赵相宜更加莫名,游移着拿起来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嗯…是清凉单薄又名贵罕见的缂丝料子,淡紫色为底,绣有白色小团花纹样,苏绣针法,边角用滚针绣出了茉莉花的纹样打底,穿上正好合当下的时节,清爽又大方的。

跟在任氏身边学女红的这段日子,赵相宜算是长进了不少,尽管自己的绣艺依旧还是半桶水,并时常掉链子,但对于那些布料的认识,以及针法纹样的识别,赵相宜如今还算是通透的,能够做到一拿起衣裳,便能立即分辨纹样料子,是何种绣艺搭配。

可是,裴子君送衣裳给自己干嘛?看他们家太穷了么?

赵相宜失笑,拿起了那套浅紫色的夏衫,又细细地端详了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居然很是合身,而且,全数提起来之后,赵相宜才是发现,这是一套夏裙,下身并非是自己时常穿的裤子,反是一条月白色的隐花裙,同样是缂丝料子,轻盈无比,与那名贵稀少的烟罗料子相比,也自是差不到哪儿去。

“要不,你换上给我瞧瞧吧。”裴子君倚在门边双手环胸,赵相宜听后双手一顿,回头看他的时候,正好对上他脸上那明朗的笑意。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人前无论何时都能这么阳光,照他这样的经历遭遇,应该是腹黑型或以阴冷型啊?

可是,他不是扑克脸,反而是太阳花!

赵相宜再次转头看他,随后只得埋下头去,随意含糊了一句:“穿裤子干活挺方便的,穿裙子多麻烦,走路也走不远,下台阶还要提起裙角来。”

“你们家现在富足些了,不需要你再做那么多活计了吧?而且现在住的地方无需像赵家村新房那样要爬楼梯,穿裙子也不麻烦啊。况且你现在是任老板娘的弟子,成天穿条裤子去绣坊,可不要被别人议论的?你瞅瞅人家女儿家家的,哪不是打小就穿裙子的?就连闵柔这么贪玩好动性子的人,早几年也开始穿裙子了。”裴子君开始跟赵相宜较真,大道理是一条一条地被他搬出来。

赵相宜嘴角微抽,忽然变得哑口无言。

最后极其纠结地将裙子往床上一放,喃喃出声:“真是败给你了,男孩子家家的,竟比我奶奶还唠叨。”

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暗暗发笑的裴子君:“那你等着,我换上就出来。诶等等!这衣裳送来之前肯定没洗过吧?我都习惯把新衣裳先洗两三遍放干净了再穿的。”

“我记得你这个怪习惯,所以送来之前特地让丫鬟给洗了两遍的,还熏了暖香,你闻闻,不错吧。”裴子君就料到赵相宜会这么说,他也是奇怪,这个从来不挑食不挑什么的丫头,为什么独独对这件事很是执着。

“什么叫‘怪习惯’啊。”赵相宜白了裴子君一眼,随后又拿起衣裳来闻了闻,“闻着香是香,但我不喜欢往衣服上熏什么劳什子香料的,把好好的衣服都给糟蹋了。”

“嗯,我下次会记得这点的。”

赵相宜的手忽然一顿,抬头看裴子君,尔后又尴尬地别过脸去:“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你别放心上就是,要被奶奶知道了,肯定又得骂我,说你送东西给我,我还挑三拣四的不像样…总归,谢谢你送的衣服,我现在就换。”说完,便放下了裙子,起身行至门边阖门。

裴子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门缝变得越来越细,最后赵相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穿的是一件绛色的碎花小衣与单薄裤子,不知待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穿隐花裙的她,会不会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清爽美丽。

不一会,门被重新打开了。

借着强烈的日光,裴子君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淡紫色的团花小衣配月白色的隐花裙,清澈的杏目习惯性的微微眯起,挺翘的鼻梁,嫣红湿润的嘴唇,微微勾起的时候最是好看动人…

穿上裙子的她并非自己先前脑海里想象的那个样子,而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让人惊艳一些!

等再过上几年,眉眼全都长开了以后,容颜只会更加出众的吧。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站在我面前?”失神之下,裴子君忽然勾唇故意调侃了一句。

赵相宜白了他一眼:“如今人长大了,嘴皮子也练得愈发厉害了。”

第一卷 赵家村 第146章叶常年

第146章叶常年

今天确定有三更!!!章章3000字以上!!!最近更新的确不给力,成绩下滑也很严重,可能是很多读者看我这样就弃文了,我心里挺难过的,希望留下来继续支持我的朋友们可以体谅我一下,我最近白天都在学校里实习,实在是没空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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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那日,赵信良早早地安排好了千禧楼这几天的相关要务,又仔细地嘱咐了一双儿女要听话,等所有琐细打点完毕过后,才是安安心心地踏上了前往江宁县的路。

从清河镇去江宁县,乘马车也得一天的路程,为了赶得及三十那日的商会活动,赵信良选择在二十八这日提前往江宁县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去这么远的地方,以前在赵家村的时候,了不起就是来清河镇逛逛,江宁县从前倒是听说过,但是还从来没机会去见识见识。

据说那是个遍地金银的地方,但凡你有头脑,做哪一行都赚钱!

乘了一天的马车,终于在二十九的清晨抵达江宁县。赵信良此刻非但没有觉得舟车劳顿很辛苦,反而神采奕奕的,一会看看这儿,一会看看那儿,尽管此刻天未大亮,可街市两边早有好几家店铺开了门,摆摊的小贩成堆成堆地站在街市上吆喝,好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想着时间还早,并不急着去拜访裴贺年与莫老板莫向群,赵信良便想自行逛逛江宁县的街市,顺道还可以给孩子们还有方氏带点小礼物回去。

赵相宜如今跟着赵弘林练得一手好字,上回还嚷嚷着说想看些游记,解说植物之类的书籍,可惜赵弘林学堂里的藏书有限,赵信良一直在寻着出远门的机会给赵相宜带几本回去,好让她解闷,这回来江宁县正好是个良机。

一面想着事,转眼间就来到了一家书斋门前,赵信良不识字,不过看里头摆满了书籍,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便知这里头是卖书纸笔的,多年来,他给赵弘林置办这些物事,对这种地方早已熟悉。

“嗳!请问您想要点什么?今天您可是我们店的第一位客人,买得多,我还可以让你便宜点!”掌柜的见了赵信良的穿着打扮,立马乐滋滋地迎了上来,一双眼睛不住地往赵信良的丝绸衣裳上瞟。

赵信良有些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头,今天这身打扮多半是为了不在商会上丢裴贺年和莫向群的脸才特意打点的,他平素穿得可随便了。

这个掌柜的这么热情想必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穿戴,思及此,赵信良有些恍神,想起自己从前去书斋给赵弘林买东西的场景…那时候,书斋的掌柜的或者伙计总以一种嫌弃他的态度来招待他,即便最后他买了那里头的物品,临走前也少不得受里头的人小声议论一番。

“请问?您是想买书呢,还是想看看其他物事?”掌柜的话语再次响在赵信良的耳旁,赵信良回了神,没有表现得过于热情,只淡淡地走到了文房四宝的面前,指着其中一套稍精致些的询问道:

“这个卖多少钱一套的?”

“嗳!您眼光真好,这是咱们店里头比较高档上乘的货色,五两银子一套!”掌柜的立马迎了上来,侯在赵信良的身旁,“您要的话我马上就给您包起来!”

“嗯,帮我包两份。”赵信良深吸一口气,随后点点头。

“嗳!您真爽快!我这就去帮您好好地包起来,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掌柜的本以为凭着赵信良这样不言不语的性格,想来是不会在他们店里做生意了,没成想这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的货品,真真是爽快性子!

赵信良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却在一个劲地抽气,这东西真贵!抵得上以前他们家一年的花销了。

若不是看在它着实精致的份上,他是不会花这个虚钱的,他历来只买物超所值的东西。现在家里虽然挣了一些钱,可赵信良却从不浪费分毫,钱要花在刀刃上,这是赵信良一直秉持的原则。再者,这是在给家里两个孩子买东西,他也舍得!

想来两个孩子看到这一套东西,会十分开心的吧。弘林也快秋试了,给他买套新的文房四宝也能让他心里舒坦些,届时发挥得好些。

“再给我介绍几本游记,几本解说草本植物等等的书籍吧。”赵信良照着女儿从前跟自己解释的话语向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因为赵信良给他做了那么大的生意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立马屁颠颠地快步走到了书架前,抽了好几本蓝皮书出来,递到赵信良的面前:“您自个挑挑,有没有合您心意的?”

赵信良眉头拧得紧,最后摆摆手道:“都是按我刚才说的选的么?我自己不识字。”

“哦,您是给您儿子挑书来的吧?”掌柜的并没有拿赵信良没文化这点来说道什么,只笑着向赵信良推荐道,“这几本都是按您的要求来挑选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就都买了吧。”

“一本多少钱?”

“看您买了两套文房四宝的份儿上,这几本书我就算您便宜点,本来是二百个钱一本的,这里统共四本,我就只算您二百钱了,可以吧!”

“嗯,你这人还算是会做买卖!”赵信良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刚才还在心里觉得那两套文房四宝太贵,现在看见掌柜的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且这里的东西也实在是不错,花这些钱也是值得,便放宽了心。

于是拿了东西,爽快地付了钱,出了书斋。

天渐渐透亮了,赵信良想了想,又一路往北走,进了一间布庄。

尽管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些了,可方氏依旧过得十分节俭,对孩子们倒是舍得,可对她自己而言,总过于苛刻了。

她身上穿的那些衣裳还是从赵家村带来的那些个,偶尔有一两件新衣裳,也都是赵相宜强逼着她买来裁制做成的,否则,她是万万不肯花钱给自己享受的。

想着方氏如今年龄大了,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可得好好孝敬孝敬她,给她买些好吃好穿的来报答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这间布庄很大,里头各色各样的布料都有,赵信良想着家里两个孩子如今都有好几套新衣了,便掐了给他们买布料的念头,只专门拣那些个花色老成些的料子来挑。

“我手里的这种料子是怎么卖的?”赵信良手拿一块丝缎暗纹料子问身后的女伙计,那女人微抬了下头,又立马低了下去,嘴上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一两银子一匹。”

面对她这样冷淡的态度,赵信良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看这家店算是大的了,品种也多,赵信良便耐着性子在这里头继续挑选,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种人置气。

刚才那块藏蓝色的料子赵信良觉得不错,也适合方氏这个年龄段的人穿戴,赵信良便拿在手里细细地观察了一阵。

之前没仔细瞅也就罢了,现在仔细一瞧,赵信良却看出些端倪来了。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最后直接拿着布料走到那个女伙计的面前冷冷道:“我看你们是大店,品种也多,才来这里买东西的。没成想,你们这家店竟然挂羊头卖狗肉,黑心至此!”

“你说话小心点!爱买不买,哪有大早上的在别人店里说晦气话的!”女伙计显然也怒了,立马抬起头来跟赵信良争辩道。

赵信良不怒反笑,紧揪着那块料子讥讽道:“别人也许看不懂,但这个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这明明不是丝缎料子,却按丝缎的价格来卖!别以为在绢布上弄点小花样,就可以把它变成丝缎了,以此来蒙骗我们这些客人!”

“你,你瞎说什么!”女伙计听得赵信良的一席话,立马有些心虚地红了脸,但口气依旧不善,冲赵信良更为大声地嚷道,“不买就出去!买不起还在这瞎嚷嚷的,当心我叫人来赶你出去!”

“如果这是真材实料,我一定买,但你们这样以假乱真的店,真真是不值得我花钱!”赵信良将那料子往柜台上重重一拍,说这句话的时候,外头正好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这家布庄的东家,一个是跟赵信良一样来买东西的客人。

“什么事?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那个东家起先骂了跟客人理论的女伙计,随后又安抚了另外一位客人,“来来,您先请进,看看有什么中意的,实在不好意思,店里出了点小纠纷,不妨碍的。”

赵信良听声音觉得熟悉,回头一瞧,没成想这说话的人还真是自己认识的。

“哟!原来是千禧楼的赵老板呐!哎哟哟,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呐!”那人一见赵信良便激动地笑了起来,又冲那个不懂事的女伙计喝道,“什么眼力见儿,没看见这是位大老板么!先给我下去!”

那个女伙计悻悻地看着赵信良,最后一脸委屈地退下了。

“刚才,是因着什么事呢?”

赵信良看着来人,原本气愤的心情忽然慢慢平复,这人的确是自己认识的,但关系并不熟。

他正是任氏的死对头,清河镇叶氏绣庄的东家叶常年。

“哦,没什么事,原来这间布庄是你的呀?”赵信良是看叶常年跟那个女伙计的对话态度猜测的。

叶常年点点头:“早知道赵老板要来江宁县买东西,我就该提前在店里的,那个伙计是新来的,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哈。得!你看中什么了,我权当是赔礼道歉,免费赠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