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赵信良轻轻地呢喃道,他深情而认真地直视着任氏,“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受苦伤心的,一定不会。”

“我相信。”任氏点头,眼里饱含激动与热情。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再这么激动深情过了,此时此刻的她,方察觉得到自己是活着的,真正有血有肉地活着。

两人之后没说话,只坦然真诚地看着彼此,没看多久就会相视一笑,或者干脆哈哈大笑。

彼此之间因为心墙的倒塌而拉近了距离,互相站在对方的面前,是那么真实美好。

离开天然居之后,二人径直去了赵家小院,任氏早已让阿平备好了见面礼,虽然平素也经常与方氏见面,可这次的意义显然不同。

临近小院门前,任氏的心里是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其余人是不是也像赵信良那样喜欢自己,接受自己,万一方氏或者孩子们对自己有异议,那届时该怎么办?

昨天想了一夜,光是考虑到自己与赵信良之间的问题了,却还没考虑到其余人的头上,这个棘手的问题却正正被她忽略了。

“放轻松,别紧张,我娘你见过,是个很贤惠又很善良的女人,你那么优秀,她一定喜欢。两个孩子的话,你就更别担心了,相宜跟你十分亲热,弘林那孩子的性子虽然冷些,可到底也是明事理的,他早先就对我说过,称不会干涉我的终身大事,但凡是我中意的,然后不十分差劲的,他都能接受。”察觉到任氏的紧张与敏感,赵信良立马细细地安慰着她,希望她能够表现得自然些,不要有过多的压力。

不过,等他们叩了门,见到大家之后,赵相宜还是大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任氏与自己父亲的事,可竟没想到会这么快速!按她的推算,父亲起码要再过一阵子才能俘获任氏的芳心呢!

方氏也很讶异,不过看任氏的神情还有眼下的排场,大致也猜到了她今天来是干嘛的,吃惊之余连连把人给迎了进来,然后热情地去厨房张罗茶水待客。

赵弘林今天赶巧休沐,见状暗暗捅了捅赵相宜的背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声对她说:“好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赵相宜格外开心地点了点头,咯咯笑道:“真好,这样多圆满呐,咱们家以后又添新成员了!”

“那倒是。”赵弘林笑着笑着忽然又凝起了眉,“其实,我这样做,有一半也是为了你。”

“哦,为什么?”赵相宜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大哥。

“算了算了,你还小,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赵弘林忽然一扫阴云,挥挥手不再说话。

“喂喂喂,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说话说一半的习惯呀!”赵相宜忽然拧起眉头来指着大哥道。

“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这种大小不分的习惯呢?我是你哥哥,好歹也算个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赵弘林反将了她一军。

赵相宜憋闷,没多久只得来软的,立马软了口气,扯着赵弘林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哎呀好嘛好嘛,我的好哥哥,把话给说完吧,你这样,总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为了能让我安生些,你可得行行好呀!”

赵弘林突然别过脸去笑笑:“真是玩不赢你,每次都来这招,还次次有用。”

“那还不快说!”赵相宜见状,立马有了底气,雀跃起来,蹦到赵弘林的面前。

“嗯。”赵弘林看了看堂厅里,几个大人正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与甜蜜之中,随后又爱怜地注视着自己的小妹,“你看,他们多高兴,有了娘亲,以后咱们家才会更加温馨些,对你的成长也有帮助。”

“仅是为了这个?”赵相宜不可置信地问了句,“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呀。”

依她对赵弘林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个会为了这种原因而大费周章的人。这里头,想必还有更深层的缘故吧?

“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似的。”赵弘林轻点了一下赵相宜的额头,随后又慢慢敛了笑,准备缓缓道来,“你现在还小,所以暂时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但我不得不告诉你,等你长到十五六,到了嫁龄之时,如果咱们家还没个女主人的话,日后你处对象则会被人瞧不起,并因此而使你嫁得不好。”

是啊,这个问题,赵相宜自己倒是一直忽略了。

如今听哥哥细细分析起,还真觉得是个有待考虑的问题…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还小,离出嫁总还有十几年的样子,远着呢,所以她也没有过多地去为这样的事情打算,总想着,自己以后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生活安稳,丈夫待自己真心就好。

可乍一听哥哥所言,家里的现状还真是对自己日后谈婚论嫁不利!

在现代,单亲家庭的孩子尚且都被人议论纷纷,更何况是在保守封建的古代?!而且,吕氏不是身亡,更不是被丈夫遗弃,只要留心些稍稍打听便知,吕氏是跟了别的男人跑了!

有了这样的生母,她日后可还怎么处对象,怎么嫁人?

“虽然任老板娘进了咱们家门以后,也依旧改变不了之前的那个事实,但…总会好点的。”赵弘林看着发愣忧心的妹妹,此刻有些后悔早早地把这个事实告诉了她,毕竟她还不到操心的年龄,所以,事已至此,他只好尽力安慰她。

“我更讨厌那个女人了。”赵相宜忽然抬起头来,冷冷一句。

她在这个时空里求什么?

不就是求全家健康安稳,开心美满,他日再嫁个待自己真心实意的丈夫,平平淡淡,幸幸福福地过一生?

可吕氏还真是做得绝啊,一个人的自私,却把自己的计划给全部打乱了!

“别想太多。”赵弘林将手搭在小妹的肩上,“糟糕的现状总会改变一些的,首先咱们家以后是有女主人的,尽管是后母,却也是个厉害能干的后母,外人不敢小瞧了去的。其次,生母的那一块,就用咱们家将来的财力去抵消罢,丰厚的嫁妆总是很诱人的。”

“生母”二字,赵弘林咬得极为用力。

赵相宜内心咯噔一跳,立马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安慰赵弘林道:“我没事,真的没关系,我刚才也只是顺着你的话往深了想罢了,这会子已经没关系了。”

“那就好。”赵弘林宽慰地笑笑,随后又从眼里逼出几分冰冷来,“你放心,那些无耻自私的人,总有一日会得到报应的,我不等天来收他们,只等我有能力亲自把他们打倒。”

赵弘林这样丝毫不掩藏自己内心怨恨的样子,已不是一次两次地呈现在她面前了,可赵相宜每回见到,却还是格外地心疼与担忧。

这厢,任氏坐在堂厅里笑着陪方氏说话。

方氏过了这么久,才终是从二人牵手的事实中缓过劲来。但见她笑眯眯地看着任氏不可思议道:“真没想到啊,最后你竟选择跟信良走在一起…其实,不怕你笑话,我原也有过这个念头,只是,顾虑到身份背景等等,最终还是没敢往那方面想…现在看看,还真是觉得跟做梦一样的,我都不敢去相信。”

“您能满意我,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任氏笑着柔声一句。

“那,那你们的日子定了没有?”方氏忽然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任氏则尴尬害羞地垂下了头去,方氏没注意到任氏的羞怯,只着急地看着赵信良,“信良啊,你有没有跟任老板娘说算命先生的话呀?”

“伯母,唤我碧莹就好了…”任氏忽然抬起头来温声道。

赵信良立马给方氏使了个眼色:“娘,要不您再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干脆去准备午饭好了。”

“伯母,我跟您一起去吧,我正好也可以学学怎么打理家务。以后得我给你们做饭的吧?”任氏忽然兴奋地站起身子来,她正体味着跟自己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赵信良连忙阻止道:“不急不急,再说了,你从来都没做过这些,哪里能习惯?”

“是的是的,你坐这跟信良聊,我就不干扰你们了!”方氏笑眯眯一句,扭身就出了门,看见赵相宜的时候,赶紧拉着她问了一句,“怎么样,满意不?对了,我刚才吩咐你让人捎消息回村,你给我办了没有?”

“都办妥啦,奶奶。”赵相宜乐滋滋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哈哈…奶奶,这个娘亲相宜可喜欢啦!”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方氏嘴里喜滋滋地念叨着,往厨房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正是如此。

堂厅里,赵信良埋头紧皱着眉头,思虑良久,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随后紧张兮兮地看着任氏道:“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向你坦白,免得日后你若是知道了,对我产生误会。”

“嗯?你说。”

“是这样的,我事先声明啊,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起来要向你表明心意的…”赵信良的语气都是虚的,他很怕很怕,万一自己把算命术士的事情一说,任氏生气转身就走怎么办?

可不说的话,若她日后不小心知道了真相,对自己产生误会岂不更糟糕?

思及此,赵信良便鼓起了勇气,把算命先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任氏。一口气说完所有,见任氏缄默不言,赵信良心里则更为紧张焦虑,嘴上直解释道:“真的,你要相信我,在那之前,我就对你有心了…如若不是,我大可以随便找一个女子成亲,或者干脆听从我娘的意思,让她给我安排对象。”

“没有别的了?”任氏忽然抬眸这么问。

“还,还能有什么别的?”赵信良紧张兮兮地看着任氏。

任氏却扑哧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她佯装薄怒盯着赵信良看,“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啊?喂,赵信良,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你,你不生气?”赵信良诧异地看着满脸笑意的任氏。

任氏摇摇头:“这算不得是什么事,而且你也向我坦白了,我怎会生气?”

“那真是太好了…”赵信良暗暗地舒了一大口气。

那日正式拜见过方氏之后,次日老赵头等人就兴冲冲地赶来清河镇了,本来理应是二人亲自去赵家村正式拜见各位亲眷的,可因为次日千禧楼和如意绣庄都格外地忙,二人实在是脱不开身。

再加上,任氏与赵信良早已商定,八月初三要启程去川平镇正式拜访任氏的父母,所以得提前把各自店铺里的大小事宜给交代清楚,这样一来,最近几日则更忙了。

不过即便如此,老赵头等人也十分满意任氏,听闻二人将会在中秋节前把大事给办了,大家更是纷纷惊喜兴奋。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大家七嘴八舌地给二人规划参考,尽管他们是二婚,不宜大肆操办,可经过大家的讨论与总结,最终还是给他们策划出了一个正式而不铺张的婚宴。

川平镇离清河镇有一段距离,乘马车的话也得要两天的行程,任氏与赵信良还有两个孩子是八月初三那日出发的,抵达川平镇时,已到了八月初五。

任氏二老早早地就接到了任氏发出的消息,这几日都坐立不安地期盼着,一则为女儿高兴,二则又担心女人遇人不淑,遭遇前几年的波折。

总归各种因由细细分析,可是急坏了二老,非得要见到赵信良本人才肯安心。

任氏的家境在时下算是中上层次,家底还算丰厚。任氏的祖父原是家境殷实的商户,母亲在家排行最小,深得祖父喜爱,故而嫁妆十分丰厚,为当年任家撑了底子。

父亲任长郢是秀才,年轻的时候风光多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人才,现为书院里头的教书夫子。母亲白氏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碧凌的眉眼像极了白氏,性子也跟白氏一样很是讨喜。而任氏自己,性子则传承自父亲,冷硬执着,这样的性子放在女子身上,确实不好。

二老毕生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如今只剩下了任氏一个,加之任氏的性子,所以二老愈发担忧任氏。

任家的府邸在川平镇的镇口上,是一座两进的宅子,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如今只有二老和几个丫鬟婆子住,倒也不会显得特别空荡。

知道任氏和赵信良还有孩子们约莫是今天抵达,二老横竖无事,所以便早早地呆在大门口等候。任长郢为了今天的见面会,还特地向学堂里告了一天的假。

等马车缓缓驶入川平镇之后,任府便彻底热闹了起来,有丫鬟子眼尖看清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阿平,立马兴奋地冲白氏叫道:“夫人,来了来了!您看他们到了!那是阿平,那是他们的车呢!”

白氏闻言也格外激动,紧紧地攥着任长郢的手臂道:“老爷,他们到了,他们到了呢!”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任府大门口,早有婆子恭敬地上前去给主子们垫了脚凳,阿平起先自行下了马车,随后把任氏给慢慢地扶了下来。

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到女儿了,二老一看见任氏便忍不住泪眼婆娑,任长郢还能忍着些,只站在原地欣慰地冲任氏招手,可白氏却早已快步上前,一把拥住了任氏:“我的心头肉啊,一别就这么些时日,在外想必受了不少苦罢?”

“我没事的,都这么大了,娘总是这样,也不害臊的。”任氏娇气地说了一句。

呆在马车里头正欲下来的赵信良却忽然一怔,转而又勾起唇角来笑了,他从未见过这样会撒娇的任氏,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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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赵家村 第174章准备喜事

第174章准备喜事

赵相宜和哥哥两个呆在马车里也准备出去,听见外头的动静,二人不禁面面相觑,都被此刻的温情给感动了。

二老高兴了好一阵,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客人来。

顿时不好意思地上前冲赵信良打了招呼:“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们这些个,一看见久未碰面的女儿就忘记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了!真是失礼失礼!”

赵信良轻松地跳下了马车,直笑得爽朗:“没关系的,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对方任长郢是秀才的缘故,所以在今日之前,赵信良内心都格外忐忑,他对读书人总十分敬重,所以连带着这会子对他们说起话来,都刻意弄得文质彬彬的,生怕自己粗俗了,惹他们厌弃…

赵相宜从马车里头探出了个脑袋来,赵信良连忙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任氏二老见到赵相宜,好一阵欢喜,白氏觉得赵相宜长得可亲,立马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蛋,很是怜爱道:“哎呀,真水灵的女孩,你们说是不是呢?”

任长郢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等赵弘林也跟着下了马车过后,任氏便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赵信良适时递上了见面礼:“初次见面,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丫鬟子们恭敬地上前收了礼品,赵相宜埋头暗笑父亲那刻意弄得文绉绉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

大家一路进了任府,穿廊过门的,不多时终是抵达任府会客的堂厅。

这间大厅宽敞而气派,是任家的中心地带,一般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到访时,都在这里进行会客。

任氏果真是回了家的人,这会子表情神态等等都显得格外随意,赵相宜等人还从未见过这样悠闲的任氏,总觉得在印象里,人前的任氏,多半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大家按照身份辈分入座,赵相宜挨着哥哥坐着,这会子她没空理会大人们的谈话,横竖也就是两位的婚期等等,再就是考究考究自己爹爹性子之类的话…比起这些尘埃落定的事,赵相宜更好奇那些古色古香的摆设。

很多都是她说不出名字来的,只觉得搭配得格外好看气势,这些东西,放到以后那些年代中,可都是件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呀!

“赵老板…”任长郢很是客气地称呼了赵信良一句。

赵信良立马腾地站起,冲任长郢挥挥手笑道:“伯父直接叫我信良即可,我哪里是什么老板呢,呵呵。”

白氏见状,不禁冲自己老伴轻点了点头,眼里皆是满意之色,看来,闺女所言的确不假,此人是个实诚本分的。

任长郢心里也对赵信良的表现分外满意,不过他性子沉着,这会子并不会像白氏那样表现在脸上,只继续笑着冲赵信良道:“那好,我就直呼其名了,你别光站着呀,坐坐,几上的点心是咱们川平镇的特产,你多吃些。”说完,又看着正在暗暗观察这间堂厅的赵相宜,与正在发呆的赵弘林,“孩子们也是,多吃些呢。”

“谢谢爷爷。”赵弘林稳重一句,随后暗暗地推了推还在打量四处的赵相宜,并悄声地嘱咐了一句,“别再东张西望了,不礼貌。”

赵相宜心里咯噔一跳,是啊…她最近是春风得意过头了,好日子过多了,居然又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特性。

经哥哥一提醒,赵相宜立马又坐端正了,只学着哥哥刚才的样子,分外有礼地给任长郢道了谢。

任长郢底下并无儿孙,所以乍一听见两个孩子直呼自己为“爷爷”,心里一时也有些激动,直高兴地叫来了丫鬟子,拿出了三份礼物递给他们。

丫鬟子会意,将其中一份礼物呈给了赵信良,那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赵信良受宠若惊,推说了几句,最后高兴地收下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二老接受了他…本以为会很难,心里也很紧张害怕,没成想这么容易就被接受了!

任氏也欣慰地朝赵信良笑笑,并暗暗舒了一大口气,事情总算圆满了一半。此时此刻,在这个曾是自己伤心地的地方,正进行着这些幸福美满的事,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真的就轮到了她。

另外两份,是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包,给两个孩子的。

赵信良立马推阻,让两个孩子不能要,这是他们乡下人的习俗了,接礼物接钱的时候总要推阻一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会接受…只是这样的举动让他们觉得安心些,也显得对这份礼物与红包很是重视尊重。

其实赵相宜对这样不成文的规定总表示很无奈,最终,她还是含笑接过了那个红包,又说了句“谢谢爷爷奶奶”。

孩子们生母的事,二老多半从任氏的口里了解到了一些,故而此时此刻,看着两个孩子,一个稳重,一个讨喜…白氏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与怜惜,犹是赵相宜那般乖巧可爱的模样,竟让白氏不自觉地想起了死去的碧凌…顿时泪眼婆娑起来。

“娘,好日子里头呢,怎么总爱掉眼泪。”任氏作势起身,来到白氏的身旁劝慰道,眼里也是跟着起了几分雾气。

白氏赶忙擦擦眼泪,指着赵相宜温婉道:“看着孩子这样乖觉可喜的,我心里疼着呢,没事,我这是高兴的。”

大家说笑了一阵,不多时已临近正午,饭厅里早已摆好了饭,正等着大家移步。

在用饭之前,白氏悄悄地拉了女儿到偏间里私话。

任氏深知白氏疼惜珍爱自己,故而此时此刻娘亲想要说什么问什么,她大致也清楚些。

果然,白氏见四下无人,不禁暗舒了一口气,随后温婉地拉着闺女的手缓缓坐下,她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手背,随后哽咽着道:“现在可是好了,你的好日子来了,也让我跟你爹安心不少。”

“是呢娘,您跟爹两个年事已高,就不要再为女儿操心了,女儿在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任氏悉心宽慰道,又问起了白氏,“怎么样呢,他人不错吧?”

白氏一听闺女提及赵信良,脸上也旋即有了笑容,满意地点点头:“我跟你爹都瞧着不错,现在我们俩啊,只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就成,并不非要你选个大富大贵的,一家人过日子,重在开心幸福呢。经刚才那样一看,那孩子老实本分,想是个会过日子的吧。”

“您跟爹满意就行。”任氏欣慰地笑了。

不过白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又凝了,担忧的神色正一点一点地布满脸颊:“碧莹啊,娘并不是喜欢旧事重提,更不是怀疑你的眼光…只是,从前发生的那些你自己心里都清楚的,这一回,对方的人品你可是真的看清楚了?”说到这,白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娘现在都不敢过分相信了…真怕这人啊,现在人前是这样,若是以后你们真的过起日子来,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不会的,娘,您放心。”任氏坚定道,“一则,女儿现在已不是那十七八的小姑娘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女儿看人的本事早已进步不少,很少再有看走眼的时候。二则,我在清河镇跟他相处了也有一阵子了,很多事情都是点点滴滴看在眼里的,他不仅是对我,在生意上,或者对待亲人朋友方面,都做得十分真诚,所以我想,他并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反而是个值得让女儿依靠终身的好男人。”

“那…从前的那些事,他知道不知道?”白氏又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另一个担忧。

任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我还没跟他表明心意之前,我就全数地告诉了他,他没有介意,反而愿意带着我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放下了所有顾虑,决心跟他走到一起的。”

“你竟告诉了他?”白氏讶异道,并对赵信良的态度感到惊喜,“好险呐,没成想他为人竟这般大度,能够体谅你就好,这样一来,爹娘可就真的是放宽心了。”话毕,白氏欣慰地帮闺女捋了捋发丝。

“你性子倔,这么些年了,非要一个人跑到外头去过日子…你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跟你爹两个有多挂心你。”白氏感慨道,不过脸上很快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你有了好归宿,在外头也能有个遮风避雨的依靠,想必日后肯定过得不错…”

“娘,他真的待女儿很好。”任氏忽然柔顺地靠在了白氏的肩上,轻闭着双眼呢喃道,“您知道么,女儿一个人在外头多少有些不便…有一次,因为生意上的一些事,对方竟找人打上了门来,声称要把我的店给砸了…”

“竟有这事?!”还不等任氏将话说完,白氏就立马扶起了闺女,讶异地询问道,“那后来报官了没有?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家里?咱们家虽然不是权贵世家,但你爹好歹也有些人脉在的…傻孩子,你受伤了没有?”说着说着,白氏就又哽咽住了。

任氏赶紧安慰了白氏一番,等白氏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过后,任氏方解释道:“娘,您听我说完嘛。那次的确很是凶险,不过最后却因为信良的缘故,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任氏自己的情绪也很是激动,她笃定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娘,若不是他,女儿早被人动以粗刑了,那天他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将女儿紧紧地护在身后,自己咬着牙受了重伤,保女儿完好之躯。”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真是个出色的孩子!”白氏知道这件事后,对赵信良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与敬佩。

母女二人正私话之时,门外丫鬟子传来了快要开饭的消息,二人旋即起身,准备去饭厅吃团圆饭。

临出门前,白氏忽又紧紧地攥住了女儿的手,迟疑之下,终是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有件事…本来我是决定一直不告诉你的,不过,看你现在安稳了,想来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告诉你也无妨。”

任氏敏感,见母亲言辞闪烁,不禁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故而主动询问道:“可是‘那边’的事?”

“那边”意指任氏的前夫家里。

白氏点点头,眉头皱得很紧:“陈公殁了,就在三个月前。”

陈公就是任氏前夫的亲生父亲,她的公公。他的为人倒是不错,只是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与过错,便是生了那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自碧凌一事发生后,任氏对陈家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不过最终,面对陈公的时候,终是心软了下来,留他一命。

不过,自从家道中落,亲人离散过后,陈公就一直染病在床,精神恍惚,这几年勉强撑着个空壳罢了。

这会子忽听闻陈公过世的消息,任氏有些微的惊讶,不过之后也就觉得很平常了,毕竟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早点安生也好。”末了,任氏平静了一句。

白氏点点头,牵着闺女的手出了门,边走边感慨道:“曾经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孩子小的时候瞧着也还行,没成想,各自长大了,老了以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与下场…世事难料啊。”

来到饭厅里,赵信良与任长郢两个正聊得欢畅,一开始赵信良还勉强保持着文质彬彬的姿态,不过后来自然随意了过后,也就放开了胸怀,恢复了自我。没成想,任长郢反倒更喜欢真实的赵信良。

而两个孩子,赵弘林正端坐在饭厅里微抿着唇,身上无一处不散发着俊逸稳重的气质,任长郢直说赵弘林这孩子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称自己跟他果然有缘!

赵相宜则跟丫鬟子几个在叽叽喳喳地聊天,大家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又活泼可爱的小小姐了。

白氏与闺女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场面,不禁相视一笑,满足而欣慰地走上前来逗了逗赵相宜。

在川平的这两三天里,大家都过得十分开心,赵信良得到了任氏二老的赏识,赵弘林受到了不少长辈同辈乃至于小丫鬟的赞赏与青睐,赵相宜则是更不用说,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养成了自来熟的性子,才在这里没呆几天的,却已跟府上的大小丫鬟管事混了个熟透,到了临走的时候,大家反倒舍不得这个小人精起来。

等一小家子回到了清河镇时,已到了八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