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日子是真真好了,有种苦尽甘来的味道在里面,可每每到了这样幸福圆满的时刻,赵相宜的心里总会莫名地拉扯出一丝恐慌,不敢相信这些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不敢相信它真的可以一直长长久久地属于自己,生怕下一刻,这样美好的日子就会远离自己而去,再也不复返。

届时,自己该如何是好?

正入神地想着,花园里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为庆祝乔迁之喜而放的,倒是惊了赵相宜一下,把她从思绪中拉回。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歆羡而欣慰的神情,赵相宜在观察众人神色之际,视线却无意间落到了月洞门处,那是花园的唯一入口,有一个着暗纹绸缎宽袖长衫的男人信步朝这里走来,他浑身的气息与此时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瞧着倒像是来挑事的一般。

赵相宜如是想,并非因为那男子真的是来势汹汹,而是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带着一群恶汉前往如意绣庄门口闹事的叶常年,那一次,爹爹还被这个狗东西命人打伤了

他来干什么?

思及此,赵相宜也闲不住了,立马站起了身子来,提起裙角速速下了楼。

穿过水榭外的那条抄手走廊,赵相宜一路来到了宾客席间,此时,叶常年已经带着下人走到了赵信良面前。

叶常年不在受邀人之列,故而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很显然地带给了赵信良几分讶异,也同时打断了宾客之间的那种高涨的气氛。

“赵老板,恭贺你们举家乔迁之喜呀。”叶常年开口便是这句,并顺势让身后的家丁将礼品给呈了上来。

丫鬟子正要接,可碍于赵信良脸上的神色不对,亦没发令,便踟蹰了好一会,弄得场面好生尴尬。

赵信良以为叶常年此厢过来同上次的目的一样,故而看他的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全然填满戒备。

赵弘林多少知道上回的那件事,故而此时此刻也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跟正在与自己交谈的长辈赔了个礼,尔后站起身子朝二人这边走来。

他习惯性地把赵相宜往自己身后拉,示意让她不要管这档子事。赵相宜则满头黑线很是郁闷地站在他身后,心想着自己还是得快快长大,成了大姑娘才好

身后,也不知是谁,突然拍了拍她的肩,等她回头再看时,才发现是裴子君。

“赵小姐,有兴趣与我一同泛舟湖上么?”裴子君勾唇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他好像又长大了不少,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跟赵弘林呆一起的时间长了,他的言行举止渐渐的也有些偏向赵弘林,被同化了么?

“走吧。”赵相宜没有拒绝,只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父亲与叶常年两个,不过那么多重要人士都在场,且这里是他们家的地盘,想必叶常年也不敢乱来什么。

这厢,叶常年与赵信良僵持了一会儿,叶常年忽然笑了,他亲手拿起了那盒礼物,往前一递:“赵老板好记仇的性子,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亲自上门来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满意?”

“是谁让他进来的?”赵信良没理会叶常年的话语,只拔高了声音怒问四周正在忙碌的下人们。

月洞门外忽然匆匆进来一名小厮,言语间带着些惧怕:“回老爷的话,是小的无能,拦不住,又怕此人真是老爷的朋友,不敢轻易冒犯。”

“从今天起,你调去厨房劈柴吧。”赵弘林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

赵信良没有异议。

那个下人十分委屈,可也不敢辩解什么,只得悻悻地下去了。

面对父子俩完全无视,甚至仇视自己的态度,叶常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继续笑得一脸和气:“赵老板这是作甚?谁不犯点糊涂错事?关键是要有承认错误,知错就改的心呐。以前那些事的确是我做得过分了,这不,我看赵夫人很识大体,主动关闭了如意绣庄,心里颇为震撼,故而前来给你们赔不是了,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成好朋友,生意上也可以继续往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任氏关了绣坊,那么叶常年绣坊的生意在清河镇便可恢复到之前独揽的局面,所以,不管怎么说,任氏于他而言,再构不成任何威胁。与其继续与赵家为敌,不若舔着脸来巴结巴结,毕竟赵信良的生意不可小觑,且他还在江宁县的商业协会里,更是轻视不得。

“我夫人的绣坊关门,并非因为惧怕你的势力。”赵信良冷冷道,后又命丫鬟子上前来收下了叶常年的礼品,“叶老板向来事忙,我并不知道你有这个闲情来我这小地方凑热闹,所以事先并没准备你的桌椅碗筷,招待不周,还请叶老板见谅。”

很直白明显的逐客令,叶常年听后,嘴角微抽,不过还是笑了笑,与赵信良说了声:“赵老板说得对极了,我这会还真有事在身,实在是脱不开身,改天我再亲自登门拜访你跟赵夫人。”

“叶老板,慢走,请恕不送。”赵弘林的一句话,让刚抬脚上前欲送客人的丫鬟子僵住了身子。

叶常年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领着家丁离去。

“弘林,你暂时在这招呼一下客人,我去良园跟你母亲说几句话。”赵信良凝眉叮嘱道。

现在两个孩子都已习惯直接称任氏为“娘亲”了。

“大家继续吃着喝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赵信良临走前,拔高了声音招呼了一句。裴贺年与莫向群不禁面面相觑,叶常年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怕此时赵信良有麻烦。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想让他们介入此事。

良园里,任氏正忙着招待今天前来恭贺的女眷们,见赵信良突然来了,高兴之余不禁透着些微担忧:“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发生什么事了么?可是我安排下去的事情出了纰漏让你丢脸了?”

赵信良摇摇头,客套地对女眷们笑了笑,随后示意任氏跟她进屋去聊。

任氏冲女眷们笑了笑,示意失礼了,随后尾随赵信良进了屋。女眷们纷纷掩袖含笑,各自心里都以为二人是新婚燕尔,难免忍不住寂寞。

“到底怎么了?”一进了屋,任氏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句。

“叶常年那厮来了。”赵信良倒不卖关子。

“什么?他来干什么”任氏显然很惊讶,今天这样的场合,叶常年出现的话,还能有什么好事

“倒没惹事。”赵信良挨着椅子坐下,“可能是因为你关了绣坊的关系,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又想着我如今在商业协会的现状,所以想上门来跟我们重新修好关系吧。”

“我们跟他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和善过?”任氏讽刺一笑,“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东西”

“我想着做人不能把路给断死了,就好比他曾经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一样,所以,最终还是收下了他的贺礼,不过我倒没表现得很热情,因为我并不想跟这种人深交。”赵信良将结果告知任氏。

任氏寻思了会,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对,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们不能学他那样把话说满了,把事做绝了。”

“再者,没多久弘林就要秋试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影响他的心情。”赵信良扯到了赵弘林这边。

“我也这么想,不管我们大人做了什么事,都别牵扯到孩子。”

“哦,对了。”任氏忽然似想起来什么,抬头对赵信良道,“说起弘林,我突然想起,前几日弘林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我倒觉得挺不错的。”

“哦?”

“如意绣庄是我的心血,如今虽关门歇业了,可铺子还在,那铺子是我花钱买下来的,横竖空着也是浪费了,租售出去也着实划不来,进项太少太慢,不若再重开一家店来得实在。”任氏言简意赅道。

“你打算再开起来?”赵信良眼眸一暗。

任氏却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是家里的两个小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赵信良听得一头雾水。

“弘林说,这几年来,相宜跟着村里的赵大夫学得了不少医理,且对那些花草中药很是感兴趣。他建议我拿那间铺子出来开一家药铺,请一个可靠的掌柜的代为打理,然后放手让相宜去凑凑热闹,锻炼锻炼她的能力。”

“不行,那样太累了,她又是个女孩子,哪里承受得了那些艰辛?她喜欢那些东西是不错,可真要她规规矩矩做起生意来,她肯定坚持不下去的。再说了,你是没看见子君打理染翠斋的情形,那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挺开朗的,实际上心里很累,我总觉得他心里压着太多的东西了,可惜裴大哥是个铁血严厉的,就算我为他说几句话劝劝,想来也无用。”赵信良反对儿子与任氏的提议。

“我又没让她真的去打理铺子,做生意。”任氏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要是感兴趣,就去铺子里转转,多学学医理也有好处。而且,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除了琴棋书画女红之外,还得学学傍身的东西,否则以后要是遇上了难题,父母不在身边,可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觉得很勉强…非得开药铺么?一说到药铺,不禁让我想起年世友那畜生…”赵信良沉闷许久,突然呐呐地说了一句。

任氏微愕:“所以,到头来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这个在犹豫?”她将右手轻柔地搭在赵信良的肩上,“不是说好了都过去了么,怎么还在为那些不值得的事伤神?”

“没有,只是一想到开药铺的话,万一以后真要跟他碰面打交道,岂不很揪心。”赵信良紧捏着拳头说道。

任氏伸手轻轻地抚平了他紧皱着的眉:“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那些事以后再说吧,咱们家现在暂时还不缺钱,没那么拮据紧迫的。好了,我们出去吧,别让客人们等久了,显得我们招待不周。”赵信良抓住任氏的手,起了身。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清河镇的医馆不少,可正儿八紧的药铺却少得可怜,那些医馆的大夫们多半是从外县或者隔壁的几个镇上进的药材,或者就靠着自己的人手自制一些药材。如果我们家在这个时候利用那间空着的铺子开一家大药铺的话,想必会有很多医馆,百姓们乐意上我们这里来买药,省他们不少路程人力,而且价钱也实惠。”任氏依旧坚持,有的时候,她显得比较固执,“而且,我听弘林说,相宜打小悟性好,懂不少药理,如果我们家开药铺的话,有很多原料是可以通过相宜去周边的山上采来自制的,届时,我们还降低了成本,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赵信良的步子迟疑了。

他在深思,到底是自己的性子太小气计较了,还是真心舍不得女儿劳累…她今年才七岁啊。

“相宜约莫也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反对,反而乐意这么做。”见赵信良心有迟疑,任氏又补了一句。

“等客人们都散了咱们再讨论。”赵信良做了让步,任氏见状,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肯听我的意见。”

“咱们俩还谈什么谢不谢的。”赵信良紧抓住了任氏的手,两人行至门口又松开了手,神色恢复正常之后,出了门招呼起客人来。

这厢,赵相宜本来跟裴子君两个在湖上玩得好好的,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久未出现的莫雅茹今天也跟着家里来了,好容易寻到了裴子君之后,却是发现裴子君正十分开心地陪着赵相宜在游湖,莫雅茹气得当场发抖。

等船靠岸之后,赵相宜走近了看见了莫雅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有些人的存在,好像就是天生让人不痛快的。

“赵小姐现在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莫雅茹轻启朱唇,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嘲讽的口气,“赵小姐”跟“麻雀”这几个字,咬得极为用力。

“雅茹,说话别太过分了。”裴子君皱眉,很是不悦道。

莫雅茹的眼里立马闪现出几分委屈与愤然,结果就是她更为愤怒地看着赵相宜,恨不得能用目光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赵相宜是个心理成熟的大人,本无意于这群孩子的你争我夺,可她着实不喜刚才莫雅茹的那句话,为了气气她,便顺水推舟,侧过脸来对裴子君道:“子君哥哥,咱们别理她,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哥珍藏的那些书么,我现在带你去看,有喜欢的就挑些去。”说完,又靠近了他轻声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裴伯父的,尽管放胆去看那些书。”

“你刚才叫我什么?”裴子君此时的脑袋有些晕乎,面对赵相宜突然的热情,他显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傻子也看得出他这是十分高兴的语气。

莫雅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也是立马瞧出端倪来了,她有些妒忌地看着赵相宜:“子君哥哥是你可以随便叫的么?你们家不过是一介贫农出身罢了,与裴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怎比得上我们莫家跟裴家的亲厚你有什么脸面表现得跟子君哥哥这么亲昵。还有,你刚才跟他靠得这么近究竟在嘀咕什么?小小年纪就弄得像个狐媚子一样,真不要脸”

“雅茹,你闭嘴。”裴子君是真的生气了,他很少生气,故而发起火来的神态还真的蛮吓人的,虽说没有冲莫雅茹大吼大叫,可他那冰冷的语气,以及瞪向莫雅茹的眼神,着实让莫雅茹大惊,从小到大,他好像还从没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

只是为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如杂草般的粗鲁女?

莫雅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越来越委屈,眼泪突然就簌簌地掉了下来。

赵相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像莫雅茹这样自以为是从不顾虑他人感受的千金大小姐,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之所以叫裴子君为“子君哥哥”,也是为了激一激她,因为莫雅茹就是这么称呼裴子君的。

“我们走。”裴子君伸手轻拍了拍赵相宜的肩,动作之轻柔,让莫雅茹嫉妒怨恨不已。

“刚才她没吓着你吧?”裴子君与赵相宜的对话在徐徐地传来,莫雅茹拼命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撒气也似地往反方向跑去。

赵府的宴席圆满结束,除开叶常年的突然到访,与莫大小姐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之外。

不几日,赵信良终于同意了任氏开药铺的建议,原因是赵弘林亲自找他谈,声称如若他不同意的话,会影响自己考秋试的心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开药铺也的确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赵信良再怎么犹豫最终也还是同意了。

不过同意之余,不禁唏嘘,任氏才进门多久,居然就把两个小的给收拢了…他是既高兴又嫉妒的。

不过药铺开张的日子却定在了赵弘林秋试之后,一则怕影响了赵弘林念书考试,二则赵信良想取双喜临门之意,届时赵弘林若考上了功名,家里又新开药铺,那彩头是极好的。

方氏得知,不禁笑自个儿子:“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弘林一定能考上?”说完之后,方氏立马察觉出不对劲,又“呸呸呸”了好一阵。

为此,她还歉疚了好些日子,直至任氏赵相宜赵月琴等出动劝解,才是让她舒了心。

现在,赵府上下唯一紧张的事情,就是赵弘林考科举的事了。不过大家再着急,也还是要看赵弘林自己,他们的焦虑只会给赵弘林增添压力罢了。

不过,自从家里决定了要开药铺之后,赵相宜小盆友却是真正地忙碌了起来。过了一段安逸懒散日子,倒是让她玩过了兴,险些收不回来了。先前脑海里仅存的那一点知识也差点没给忘光,好在及时收回,又有这个时代医书杂书的帮忙,才让她没能完全丢下那些本领。

在药铺还没开起来之前,她就已经忙着要开始为药铺培育药材原料了。

原先赵家村家里种植的那些野菜野草,有些也是可以入药的,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赵相宜决定再去周边的山上瞅瞅,有合适的就移下来自己种植,这样可省不少成本,借此降低自家药铺货品的价钱,达到薄利多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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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赵家村 第184章赵弘林的意外

第184章赵弘林的意外

一直晴好的天气在九月十七这日突然发生巨变,气温骤降,逼得赵相宜一大早出院门后,又立马折回去换了件厚实的秋裳。

碧纹一面伺候着赵相宜更衣,一面笑着温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天气变冷了而已,何以要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巴?”

“今天可是大日子呢,哥哥努力了这么久,可不就是等着今天放榜的结果了,也不知哥哥考得怎么样,回来之后不管我们怎么问他,他都没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赵相宜凝眉,“所以,今天天气突然变成这样,总让我有些惴惴不安的。”

“那是小姐多虑了。”碧纹给赵相宜系好腰间的络子,随后宽慰道,“像少爷这样聪明的人,一准能考上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

“哎哟,小姐可别折煞奴婢了。”碧纹立马低头惊慌道。

赵相宜拍拍她的肩,示意没事。

这些天与碧纹相处下来,赵相宜倒是觉得她是个可靠的,只是奴性太强,难以成为自己的人。不过,她倒是挺稳重能耐的,兴许以后可以帮到自己一些忙。

“眼看着像是要落雨,还是带把伞出去吧。”碧纹提议道,不过她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走进了屋,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走吧,想必大家现在都齐聚在大厅里等消息了。”赵相宜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真是的,前些日子一直大晴的,怎偏生今天阴沉沉的…”

“小姐,现在是深秋了,马上就要入冬,落几场雨是正常的,今年都冷得晚了呢。”碧纹笑着道。

主仆二人小小的身影一路穿廊过桥来到了赵府的大厅,果见家中大人都齐聚在了大厅里,或聊着天,或喝着茶,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透露着焦急期待的神色,唯赵弘林一人十分安逸闲适地坐在那里,手执一本杂书在细细品读。

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已知道结果似的。

赵相宜朝他走来,坐定之后小声问了句:“嘿,你悄悄告诉我得了,是不是早有把握拿个第一回来?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啊,居然还有闲情看起杂书来了,你以前不是最不能看这种书的么?说是耽误功课,浪费时间来着,怎么,现在松一口气了是不是?”

“怎么越大越啰嗦了?”赵弘林抬眸,唇角微微勾起。

“我更想问你来着,越大嘴皮子越利了,每回都钻我的空子。”赵相宜佯装生气道。

赵弘林咧嘴一笑,又埋头继续看书去了。

“你们兄妹俩在那嘀咕什么呢?”赵信良好奇地问道,今晨起来以后他就没去千禧楼,想着今儿是儿子的大日子,怎么着也得空出时间来陪陪他才好。

“弘林,你是不是非常有把握考上呀?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似的。”赵老爷子正闲闲地吐出了一口烟圈来,他顺势敲了敲烟杆子,问了孙子一句。

赵弘林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看着赵老爷子回答道:“爷爷,这些事也不是我担心就能改变什么的,横竖我努力考了,至于考成个什么样子,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哎哟,你抽你的烟去吧你越是这样说,弘林心里就越是紧张嘞”方氏推了赵老爷子一把。

就在大家闲聊之时,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小厮,大家为之一振,不过小厮身后紧接着跟来的不是通报成绩的使者,反是裴子君带着小厮元书来了。元书好久没来清河镇了,这阵子才派到了裴子君身边。

“裴少爷来了呀。”方氏眼前一亮。

任氏也笑盈盈起身:“裴少爷请坐,来人,再添些茶点来。”

“我们随意点就好。”裴子君径直进了大厅,视线落到了赵相宜身上后,方安了安,随后拣了个离赵相宜最近的位置坐下。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呢,我也想跟着来凑凑热闹,虽然我今生是无缘接触科举了。”裴子君满脸歆羡地看着赵弘林。

“你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你总比绝大部分人过得要好。”赵信良喝了一口茶,片刻后笑道。

“我知道,所以我在努力地经营染翠斋,不让父亲失望。”裴子君正面回答赵信良。

众人闲聊了一阵,突然又有一小厮进了二门,来到了大厅前,极其兴奋地向大家禀报道:“老爷,夫人镇上衙门前已经放榜了,咱们可以去看了”

“通报好消息的使者出发了么?”赵信良急得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按照惯例,使者会亲自递送好消息至前五名的书生家里。

“镇上好像已经有动静了,不过…”小厮犹豫了会,终是脱口而出,“看这形势,好像没有哪一个使者是往咱们府上来的…”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今天镇上这么多人,这么乱,岂是你就能分辨的”方氏的语气里透着些微的紧张。

相比之下,任氏倒显得淡定许多,她稳重地宽慰着大家:“没事,兴许是他弄错了,就算是真的,也不打紧,只要高中就好,至少这样还有机会继续往上考。”

听任氏一言,大家的心又安定了不少,各自都开始准备着要亲自出府去看榜。

裴子君见状,神色却不大对劲起来,他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挨近了赵弘林小声担忧道:“你,该不会真的按照原先的计划去做了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赵弘林微皱了皱眉,侧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赵相宜正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俩。

“不想功亏一篑的话,就别坏事。”赵弘林在裴子君身旁匆匆一句,随后便尾随大人们出府看榜去了。

裴子君愣在原地,还是赵相宜叫回了他的魂:“你们刚才嘀嘀咕咕什么呢,最近你们好像走得特别近啊,都在忙什么呢?”

“哦,没啊。”裴子君尴尬地笑了笑,“只是觉得跟你哥谈得来,比较投缘吧,加上两家现在也有些交情,往来密切些是应该的。”

“那我们去看榜吧,不过我相信以哥哥的能力,肯定是进了前五名的,不过奇怪的是,使者怎么还没来,要是我们都走了,那使者来了该怎么办?”赵相宜话到最后,几乎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不是还有下人在么?他们会处理的。”此时,裴子君心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家丁们早已套好了马车,裴子君来时也乘了一辆,大家分了分位置,正好坐了两车人,马车正徐徐往衙门方向驶去。

衙门口此时不是一般般的热闹,那里到处都挤满了人,乌压压的人头不安而焦急地在攒动着,那些捕快们已经维护不了现场的秩序。

一家子下了马车后,面对这样的情形立马就想到了赵有根,他也十分挂心赵弘林科举的成绩,所以想必早已替他们瞧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赵信良立马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起赵有根来。

不过,还不等他们找,赵有根却早已焦急地从后头拍了赵信良一把。赵信良回头见是自己要找的人,立马喜得眉开眼笑的:“有根啊,你在这正好,有没有事先帮我去看看名单?没看也不要紧,你赶紧让你的兄弟几个帮我们看看吧,他们正好离那最近,我们这会子有老有小的在,不好挤进去呢,怕伤着孩子老人。”

赵有根的脸色不大好,不过也没有过分表现出来,只十分委婉地说了句:“这里人太多,这样罢,你们先去我家歇息吧,这儿离我家近,顺道一块把午饭吃了。”

“这可不成,我们府上已经准备好了庆贺的酒菜了呢,届时可得请你来府上一叙,这餐午饭就暂且让你欠着吧。”赵信良此时的心情十分激动,他认定了儿子是必定高中的。

可赵有根却十分为难地搓着手道:“大哥,你先听我说,咱们还是先去我家说话吧,这里太吵了,不方便,我媳妇都备好茶点了呢,宛瑶也在那布置了许久。”

“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赵弘林突然站出来说了一句,随后有要走的意思。

赵信良见状,也就同意了赵有根的提议。于是一家子又焦心地往赵有根家走,整个过程中,各自的心都悬在了赵弘林的名次上头,在不知道答案之前,谁都无法真正地安下心来吃饭喝茶。

到了赵有根家里之后,一家人坐在大厅里,倒显挤了。

赵相宜犹记得第一次来镇上赵有根的家里时,十分羡慕他们能住上这样独门独户的房子,不受极品亲眷邻居的干扰,可现在,他们家已经买了两进的大宅子,过上一段那样的日子后,再重新来到这里,感觉自又是不同了。

曾经羡慕的宅邸,如今再看,却显得拥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