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倒是忘了这个,也是一愣,对啊,她现在慌什么,晚上再洗,时间也充裕嘛。把柴全搬进厨房,帮着小夏晒了会儿胡豆,三人说着话,小春才发现小夏在她和刘婆婆面前要善谈一点,和小米都不怎么说话,小米有时候问些问题他不回答,只是笑笑。小米也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算着时间,该是过了约一个时辰了,两人往厨房去。

小米说:“小春,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弟,我觉得那些小姐都没有小夏好看呢。”

小春以前见惯了自己倾城姿色,不觉得小夏有什么,现在想来,眉头一皱,小夏似乎确实是过于好看了一些。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都未必是好事,何况是对一个男孩来说。小春便说:“你嘴巴不牢靠,别在外面说这话。”

小米笑:“我知道,你说过多次了!”

小春忙了下午的差事,天色减黑时,才洗完碗筷。仆人们都散了,刘婆婆擦完灶台,两人一起回了小院子,小春这才发现,她们没有晚饭吃,季府竟然只给她们两顿饭。刘婆婆在路上说起让小夏也来厨房帮忙,她们虽然月钱不多,只有两贯,但好歹是有钱的。

小春想了想小夏那张脸,虽然才七岁,那绝色风姿可已经初见端倪了。果断摇头拒绝,刘婆婆叹了口气:“小春,你总不能一辈子护着他吧,他是个男娃,也不能一直呆在小院子里啊。”

小春说:“让我再想想。”

以前小春接触的人大富大贵者不少,有钱人那些变态行径她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么美丽的小男孩,说不定正是什么有钱老爷的爱好。

既然小春已经占了小女孩的身体,她想,小女孩想做的事,她也该帮她做下去,要做的更好才行,包括保护她的弟弟。

第四章:原来是身不由己

小春用一块黑炭,在院子角落的青石板上添下第六个正字的最后一笔。她抓了抓脑袋,有点痒啊,不会长虱子了吧。她看到小米的脑袋上就有虱子。小春暗自决定离小米远一点,这惹上虱子可就麻烦了。

她来到这儿已经一个月了。原来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可以这么好啊,她现在可以烧火揉面蒸馒头煮米饭炒小白菜,她现在可一一辨认出菜地里的菜种,她也可以面不改色捉菜上的虫。

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白菜上的青虫吓得大叫,小夏和刘婆婆立刻冲出来看,以为她怎么了。看到那条菜叶上小身体一拱一拱的肉虫,不由得笑了。小夏立刻捉起那条虫扔得老远,他说:“姐姐怎么了,胆子变得这么小。”

小春只能笑笑。

小春现在养了一只鸟,鸟儿的窝从树上掉下来,她和小米一起看到,小米很高兴,捡着小鸟就对她说可以烤来吃,小春说这么个小不点儿能有多少肉。她把鸟儿捧在手心,鸟儿浑身长满灰扑扑的绒毛,张着嘴叫个不停。

小春决定饲养它,也没啥目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做,反正它的饲料是充足的。白菜叶上的小青虫,这小鸟吃得可欢了。不多久肥壮起来,小家伙扑着翅膀想从自己柜子上窝里飞下来,身体太壮,翅膀太短,竟然摔了。鸟儿叽叽叫个不停,小春只得把它捡起来,说:“大灰,别挣扎了,你已经没办法飞了。”

大灰竟然像听得懂她说什么似的拿绿豆小眼瞪她。

小春露馅的时候也多,有个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小春看着月亮,想起这便是思家之景,也有点愁肠百结。她最想念的还是乡下老迈的外婆,她不肯跟他们来城里居住,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过得好不好,她年事已高,恐怕逝世的时候自己不能在旁边了。

小春感叹了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啊。”小夏听到了就问她:“姐姐,你说的是什么啊?”

小春说:“唉,小米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戏词,给我说的呢。”她表面看甚是镇定,内心深处是擦了把汗的。

小夏歪头想想,缓缓一笑:“虽然听不懂,但真是好。”他睫毛又密又长,柔黑的瞳,眼角细长,粉色的嘴唇柔薄。好像春日的花团锦簇全在他身后暖暖盛放,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小春想,这孩子长大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男女女呢。

不过这娃都七岁了,再不进行教育恐怕会误了他一生啊。小春又转念一想,唉,这个环境里,大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她总是拿现代那套人生观来衡量他们,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啊。他们对未来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小春其实已经在思考未来这个问题了,她以后会怎么样呢?长大,找个家丁还是护院嫁了,给他生个娃,再把娃拉扯大。这个推测立刻被小春扼杀。还是离开这里季府,带着小夏和刘婆婆出去闯荡,先不说她根本不了解古代,出去后她靠什么营生啊,卖馒头?古代的生意有这么好做吗?

小春想想自己会什么技术。制盐?制臭豆腐?制化妆品?开拓石油工业?小春眉一皱,无力地瘫软在石板上,中国五千年文明,季小春对不起你们啊!她学的是工商管理,不是轻工业也不是食品制造,工商管理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小春,小春!”刘婆婆在喊她。

小春从石板上起身,看见刘婆婆挎着个包裹。“刘婆婆,我在这儿呢。”

刘婆婆说:“小春,许管事要去采买,这次轮到我陪着去,小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桂花糖还是花生酥?”

采买?小春眼睛一亮:“刘婆婆,我想去,可以吗?”

刘婆婆笑着摇头:“总共就六个人去,大家都轮着来,你人小,啥都买不来,可不能去。”

“那好吧。”小春摇头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了,您快去吧。”

“那我可就先走了!”

刘婆婆走了。小春从地上站起来,日头没这么毒了,她走出树荫,小夏正在房间里午睡。大灰在屋檐下眼睛一眯一眯也似乎想睡,这鸟儿又懒又馋,小春现在看到这儿鸟儿就觉得可恶,它那小豆子眼睛一翻就像是嘲笑,完全没有小时候可爱。

小春恨不得从那儿钻出只野猫吃了它才好。

大灰可能是嫌日光太亮了,把脑袋藏到了翅膀下,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一团球了。

到了上工的时间了,小春慢慢向厨房走去。

今晚事忙完时许管事还没有回来,小春希望刘婆婆能回来给她讲讲外面是怎么样的,一直望着门口。小米见她心不在焉,用手肘碰了碰她。

小春才回过神来般,说:“怎么了?”

小米说:“诶,你别看着了,她们买厨房这么多仆人用的东西,总要天黑了才能回来。你洗完这些碗,回家也就见到刘婆婆了。”

小春有点失望,她来这儿一个月,确实给憋坏了。便也不再看着门口,低头洗碗,手中的瓷碟,薄又透光,这个时代的陶瓷工艺已经很精湛了。但是换句话说,要是损坏了她也是赔不起的,赔钱都是小事,被打一顿可就惨了。小春不是没见过,曾有一个小少年摔坏了一只碗,被打得几天没起得来床。因为他摔坏的碗是六少爷最喜欢的碗。

小米接过她递过来的盘子放进清水中,突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莲蓬长好了,明天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去采一些,我都看好位置了!”小米很高兴的样子。

小春点头笑笑说好。小米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其实比她大了三岁,大概是缺乏营养的缘故,她们这种被卖进来的人是没有月钱的,也没有独自的小院子可以补贴一下肚子,平时送菜的任务也轮不到她们,吃不上肉。她蹲在那里这么小小的一团,小春似乎都看得见她凸出的脊骨柱。

这样再一想到那只营养过剩的鸟儿,就觉得更加可恶。

洗完碗收工回家,见院子里亮着少见的烛火,小春更是加快了步伐。不出其然,刘婆婆和小夏在厨房里。刘婆婆的那个包裹摊开着,东西摆满了小桌子,看上去也是刚回来不久的样子。两人见到她,招呼她也过来看看。

小春细看那些东西,一小瓷瓶盐巴,一块清洁用的胰子,巴掌大的肥肉是用草绳拴着放在一边的,还有个像汤勺一样的东西,不过是用竹节做成的。一些做针线活用的麻线、棉线之类的东西,还有用油纸包起来的东西,小春拿手指挑开一角看,像是什么糕点。

最后小桌子靠墙的一边放着些叠在一起的看起来像是衣服的东西。

刘婆婆正好伸手拿过衣服,一人一间递给小春和小夏,小春把衣服展开看,样式也就那样,是件窄袖对襟的棉麻衣。纯棉的衣服太贵,纯麻又太不舒服,棉麻掺杂在下人中很流行。小春记得宋代服饰应该是大袖上衣,还有就是短衣下穿长裙。但是在这里看到下人女子都是这样窄袖长衣和宽松裤子,虽然像似宋朝样式,却又和传统不同。她猜想应该是便于劳作而做的更改。当然她也不能妄下定论,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呢。

刘婆婆笑着说:“再过半个月便是你们的生辰,这便是送你们的礼。我攒了许久的钱本还是不够的,今天在街上凑巧,遇到一家制衣坊开不下去,货物价格比平时低了不少,便给你们买了。你们换上新衣,也好好拾掇自己。特别是小春,你今年虚岁十一了,过不了几年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到时候老婆子拜见一下五小姐,将你指一个护院做妻可好?”

小春心里暗道,这么快?她勉强笑道:“我可不愿意嫁人,陪着婆婆和弟弟就好。”

刘婆婆又是一笑,手抓住她的手,刘婆婆的手便是常年做粗活的样子,黑黄,粗糙,也因为年老而满是褶皱。“看你还不乐意的样子,护院可比家丁好,一个月能拿六贯铜钱呢,你可是害羞了?还是有看得上眼的人了?我最近见你和福禄倒是常说话…”

小夏这时候突然说:“姐姐不喜欢福禄,喜欢福禄的是小米姐姐。”

刘婆婆瞪他一眼:“你才七岁,懂什么,真是人小鬼大。”

小夏好像有点不高兴,翻来翻去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小春的。刘婆婆又和小春说这哪个哪个护院人又好,长得又壮实,让她着意留心着,别让那些丫鬟给抢去了。小春听得直想擦汗。听刘婆婆这个意思,她嫁给护院似乎还有高攀的意味,她可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啊。

刘婆婆见她只低着头,又温言道:“小春,你虽然是季家小姐,但是老爷不认,也从来没人在乎,你就和我们这些外请来的下人地位差不多,你知不知道?”

小春仔细思量刘婆婆的话,才反应过来,她是以为她心有不甘,明明是季家正经血脉却要落得连丫鬟都不如的命运。小春苦笑:“刘婆婆,不是这样的。我…”她抿了抿嘴唇,“我早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女子便非得这样处置自己吗?我偏不想嫁。我…我情愿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要委屈自己。”

“怎么能算是委屈呢?”刘婆婆叹了一声,“你就是作小孩子般想,等你长大了你才知道,有个男子能让你依靠有多重要。婆婆早年没了丈夫,最是明白这没男子孤身一人的滋味苦楚。”

小夏听到这里又插话了:“等我长大了,我给姐姐依靠,陪着她不让她孤身一人。”

刘婆婆说:“你这孩子,怎么懂得,你长大也是要娶妻的。你妻子可容得你姐姐。你妻子即便容得,她娘家呢?以后你们的孩子呢?你可不要再插话了!”

小夏也是一笑:“那小夏便不娶妻了,就和姐姐在一起!”他真是童言童语,小春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乌黑的眼珠看着自己,眼睛澄澈极了,面带微笑,甚至是讨她喜欢的味道,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可什么都不懂。

刘婆婆看那两姐弟都是固执不出声的模样,仅是笑。也知道小春这孩子是极其固执的。当初她想把小夏带来和她们一起住就是如此,她们那时候可只管得着自己的肚子。

“算了,这事儿我也只是一提。”她摆摆手说,暗想来日方长,不怕说不服小春。

三人继续收拾小桌上的东西,那小包糕点是桂花糕,刘婆婆收着,只给了他们一人一小块,说想吃可以找她拿。小春知道这东西精贵,刘婆婆估计怕自己拿给厨房要好的人吃了,她也没说什么。

其实贫困和富贵都会让人自私。小春觉得很正常。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辈,暗想如果以后能帮小米什么也一定会帮她,只要在她的能力之内。现在如果拿刘婆婆辛辛苦苦弄到的东西接济小米的话,总觉得对不起刘婆婆。

小春这时候突然想望向门外,看到那轮明月,就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宽慰的,可惜今夜无星无月。明天说不定会下雨呢。

第五章:修真一说

这雨一下便是两天,淅淅沥沥,她和小米本来说好去采莲蓬也没去。小春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雨,房檐滴下一串串晶莹,一帘雨帘,雨外面的世界好像是水润开的江南风景。开在花坛里浅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小春没见过这种花,它们是层层叠叠的,浅绿色的花蕊几乎看不见了。池塘的水呈浅碧色,泛起层层涟漪,有些花瓣落在池塘里,鱼儿们在花瓣边游来游去,还会吞食一些。

她可没见过鱼儿吃花瓣,小春坐直了身体,细看着这一幕。

“这花叫蜜琼罗,花瓣有丝丝清甜,鱼儿喜食。”身后有人说话。小春听着这耳熟的声音,皱了皱眉。以前她姿容绝色,到哪儿都被人追捧,有些死缠烂打之人还要特意与她‘偶遇’,她不喜欢这类自诩风流之人。

不过现在她这张脸,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那还真是偶遇了?一个尊贵的少爷,这下雨天走到后院孤僻之处他想干什么?

“你这小丫头,这般不懂规矩,别人与你说话你都不回头。”三少爷声音听起来慢慢的,有种气度,但没有生气的感觉。他也坐到她旁边,他穿着宽袖广身的白衫,并没有束腰带,很随性。他不到加冠之年,头发也是随意绾着。小春也侧头淡淡看他,面如冠玉,真是个美男子。当然,这样穿着出现在后院,更可能是疯子。这和他那天华贵的打扮可是完全不同的。

三少爷又说:“你不行礼也就罢了,连话也不说,可是口齿不便?”

小春当他无聊,她可没心思跟他说话,要坐便坐,她只看她的雨。三少爷手一伸,突然,一幕让小春惊讶的景象出现了,一朵蜜琼罗竟脱离枝干,飞到他手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小春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

看着小春的脸色,他有些得意,又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卖弄个什么劲儿。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花伸向她:“你吃吃看,是不是甜的。”

小春看他一眼,这是什么功夫?有这样的功夫吗?难道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其实内功深厚?她取过那朵花,内心闪过很多念头,花沾着雨水,颜色还是粉嫩的,她扯下一瓣花瓣,放进嘴巴里细嚼,确实是有一点甜味,但不明显。更多的是花本身一种清香。

小春点点头:“是甜的…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三少爷拿过她手里的花,扯下花瓣放进嘴里,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想到这人可真是有点小气,小春又耐心说:“三少爷,请问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少爷我现在心情不好了,不想说。”

他的笑容懒洋洋的,真是说不出的无赖。小春忍气吞声,又想我何必知道,知道了难道我还能学习不成。也不再问他,赌气一样转过去对着小径的方向。

“这次你穿的衣服倒是整洁了些,少爷我上次见你穿的那个补丁装,可真是逗。”三少爷说:“小春,你是被卖进府里吗?还是这里家奴的孩子?”

她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被当成下人招进来的,只能是被卖进来的。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暴露身份吗?小春自然不说话。三少爷也不再问。小春在这儿呆着已经不自在了,她跳下栏杆想回厨房去。三少爷跟在她身后穿过走廊,小春走得快,左拐右拐想甩掉他,他却只是闲适地跟在她身后,鬼魅般若即若即,小春更是肯定这人是有功夫在身。

雨像身后的人一样不紧不慢,却湿润了她的头发和肩。眼看着就快到了厨房,这样带着三少爷进去可是引人注目了。

小春停下来,转身无奈说:“三少爷,我错了。我还有活要干,你让我回去吧。”

三少爷这时候好像心情突然‘好了’。抱着肩笑盈盈地说:“少爷我想大发慈悲,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他瞬间就靠近了她,一把提起她衣服的后颈,凌空飞起。

小春吓住了,这衣服可不够结实,她会摔下去的,她慌忙抱住三少爷腿,大喊:“少爷我真的错了,下次看到您一定行礼好不好,放我下去吧,我有点恐高啊!喂!”

三少爷看那小姑娘抱自己的大腿紧紧的,有点不舒服,把她提起来抱在怀里,可没有别的心思,她还这么小点。小春却大为不安:“你你…你干什么?”她有瞬间忘了自己是个平凡又瘦小的丫头了。

“怕你摔下去!你这小姑娘,少爷我品味还没到那个地步,紧张什么。”三少爷离她近,说话便是刚才那种花瓣清香的气味。他又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姑娘一直都这么冷淡,想不到这样一整她还是挺有趣的嘛。

小春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心跳没这么快了,虽然腿还是软的,她还是不敢往下看。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她才发现三少爷的衣服是干的,雨停了吗?她没有感觉到雨点落下来了。小春终于把她的脑袋抬出来,一眼就看到三少爷丰神俊逸的脸,她以前也算是看各类帅哥美女看到审美观麻木的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心动、羞臊之类。再说,这位往深了说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呢。小春便移开视线,是在下雨啊。

只是,雨淋不到他们身上。

小春怪异地看了三少爷一眼。鼓足勇气,往下望去,刚才飞起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什么轻功,现在才发现他们离地都有五六楼高了,哪家轻功有这么恐怖?而且下面的景色早不是园林,而是山林,一片绿色的波浪,树梢起伏绵延向远方。这个世界如此清新,自然。小春被这种美丽所震慑,第一次,她觉得那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如此丑陋,科技的进步,竟然毁灭了这美丽的一切。

“不怕了吧?”三少爷轻声说。

“小春,世间传说,有一种人,可以腾云驾雾,移山填海,长生不老。世人称这些人为神仙。”

“你是神仙?”小春看着这个雅痞十足的少爷。不太像啊。

三少爷哼一声:“世间没有神仙。但是却有一类和神仙相似的人,他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飞翔云端,可以延年益寿,这类人便是修真者。我便是一位修真者。”

小春心中一跳,修真?她模糊有点印象啊。对了,她中学时代同桌那男胖子,不就是爱看这类小说吗,还借过几本给她看。小春是一个实际的人,看了几本这种幻想意味浓重的小说也就腻了。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修真!她心里转过很多念头,要是她也能修真,也能拥有出神入化的手段,那她就可以带着小夏和刘婆婆离开季府,靠她的能力生活。她甚至可以在这儿环球旅游,做她以前一直向往的事情。

风从下面吹来,三少爷带着她下降了。他们来到一处山谷,湖泊的水倒映着四周的灌木花草,隐隐绰绰。这时候雨停了,夏天的雨本来如此,说停了也就停了,天迅速放晴,浅蓝色的天际很纯净,像是上面真的住着神灵。小春仰头看,她似乎有点明白苍穹浩淼的意味了。三少爷等她看着天。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想什么,这个丫头有点奇怪,那种平淡的眼神不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小春看着天空,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三少爷见那小女孩突然转头,紧盯着他,脸上绽开讨好的微笑:“三少爷,我也想修真,你教教我好不好?”

三少爷眉一挑:“你以为这么简单,那天下便都是修真之人了。”

小春做出女孩的神情,拉住三少爷的袖子:“三少爷,刚才我真的错了,你教我修真好不好?”了她又忘了,她现在是个平凡瘦小的小丫头。三少爷看着她的神态虽然觉得不适合她,也只是微扯嘴角,以表示嘲笑。

“少爷邀请你在这里看风景你便好好看,别再多说话,不然少爷把你就扔在这荒岭中自个儿回去了。”三少爷恐吓她,他那样子倒不像是说笑。

小春想,这也不该这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人早就说过了。

两人在湖边坐下来,虽然草地仍然没干,雨水侵湿她的裤子,屁股凉凉的。她也没觉得什么,自从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后,她也就没那么讲究了。三少爷躺在了草地上,反正他的衣裳是不会湿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真是让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来这儿看风景,跟她显摆手段,而且这个小丫头长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讨喜。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真的。”三少爷闭着眼睛,慢慢说:“修真需要天赋,我们称之为灵根。灵根出现的几率并不大,普通人中大概千人才能出现一个有灵根的人,而且大都是四灵根、五灵根。这类灵根虽然也能修炼,但是很难有所成就。宋国有约五万修真者,修为上乘者却少之又少。”三少爷侧过头,他的眼眸幽深如潭水,半垂着睫毛,小春什么也看不清。

“你也算是幸运的,竟然拥有灵根。虽然是五灵根,但是聊胜于无…”

说到后面,三少爷自己就停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少爷兴致过了,从草地上起来,顺便把她也拎起来。

“算时辰申时都要过了,走,少爷带你回去了。”

小春说:“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她有点急:“三少爷,你飞快点,我上工都迟到了,许管事肯定骂我。”

三少爷仍是慢慢的说:“慌什么,有少爷在谁会骂你。”

小春暗恨,她可没想三少爷陪她去,这不是招惹事端吗?三少爷抱着她慢悠悠飞回去,比来的时候还要慢。等停在里厨房不远处的小路上,小春也平静了,迟到一个小时也是骂,迟到两个小时也是骂,她索性也不慌了。

三少爷说:“进去吧,要少爷陪你去不?”

“谢谢您,不用了。”小春说,路上飞得这么慢,怎么催促他都没用,现在他还想干什么。三少爷抬头看看日头,弱弱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由于积雨和潮湿,小春看着这个世界竟然透着光芒,这人也如神祗一样光芒浅浅,他那宽袖广身的白衫,白得也像是要亮起来。

“少爷要走了,不用送。”他一笑,慢慢朝走廊的方向走去。远远的,还有声音传来,“私下传授功法是违背师门戒律的,你若有仙缘,总会踏上修仙之路的,不用着急。”

小春被骂了,她很平静地低着头,等许管事骂完。骂她还不算,他还罚她留下来劈柴。所有人都走了,刘婆婆也不敢留下来帮她。

小春坐在小凳子上,拿着斧头有气无力地砍着木头。四周很静,唯有蟋蟀青蛙的声音,她抬头看天,那月的影子淡淡的,像是没有一样。她要劈的柴就一小堆,可她哪儿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斧头下去只是一个缺口,还总是没个准头,砍得木头渣子乱飞。

小春又累又饿。给主子做饭的厨房门锁着,给下人做饭的厨房门却只是虚掩着。她放下斧头,摸着扁平的肚子,打算行窃,反正这儿又没有监视器,她偷吃了也没人知道。

她摸进黑漆漆的厨房,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揭开蒸笼,果然还剩了些白面馒头。她却不敢乱吃,这里的馒头一般是被数过个数的,偷吃了可是会被发现的。她抱开第一层笼屉,第二层笼屉里用碗装着些米饭。她迫不及待用手拿了些米饭就塞到嘴巴里,觉得滋味无比好。想起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嚼着米饭是有甜味的,可那时候无论怎么吃都没觉得有甜味,现在才发现,原来米饭真的有甜味,而且很好吃。

她塞了两口,正想去拿第三次,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吱呀。有人来了。小春轻轻走到门口掩上门。又想这样不行,要是是许管事来检查她有没有偷懒看到她不在那儿,明天又要被骂,惩罚还会加倍。

可是她现在要是冒险出去不是让人怀疑吗?小春放好蒸笼,躲在窗户下往外看,这一看,才发现来人穿着灰蓝色长衣,俨然是小孩子摸样,他正四处看像在找什么,是小夏…来人是小夏?她松了口气。

打开厨房门走出去。

“小夏,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她站在小夏身后。

小夏回头看到她,小手指不自然背在身后:“姐姐没回来…我睡不着…听刘婆婆说姐姐被罚砍柴,我想过来帮忙…”

小春叹息:“你能帮什么?罢了,过来陪姐姐砍柴吧,砍完我们一起回去。”

“嗯。”他有点高兴,坐到她身边来。

露寒夜深,两人这么靠着,倒也不觉得多冷。

第六章:小夏生病了

大灰叫了两声,那家伙一向醒得早,偏着绿豆小眼看看互相偎依的两个孩子,又闭上眼,抖了抖羽毛,缩回自己的窝里。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但是一到卯时,小春还是醒了。她的生物钟很准时,记得当年高考每天早上都是六点醒,高考完后一个月,她也是一到六点便醒。小春轻轻起身,却发现袖子被一只小手死死抓着,她一笑,想把小夏的手拂开,一触到他的手,才发现他手的温度很高,小春也照顾过妹妹的,知道发烧对小孩儿来说很危险。她想探一下他手心的温度,他却抓得很紧,怎么也不松开。小春探便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

她急忙拍他的脸颊:“小夏,醒醒!你发烧了!小夏!”

她听到小夏的声音:“姐姐,我不舒服…”很模糊,带一点哭腔。小夏可是从来不哭的。小春急了,忙坐下来就这他抓自己的姿势抱住他,俯下头把冰凉的脸颊贴近他滚烫的额头,安慰道:“乖,告诉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胸闷气短,有没有哪里疼?”

“姐姐…不舒服…”他只是喃喃着说,竟是连意识也不太清醒了。他只是努力将自己往低温的地方靠去,缩进小春怀里,那软软的无力的样子,看得小春心都揪起来了。

她有意想起身给小夏倒点热水擦身,却不能动,便大声喊:“刘婆婆,小夏发烧了!刘婆婆!”

“马上来!”声音隔着墙壁很模糊。过了几分钟,刘婆婆打开房门,门外天还没亮透,刘婆婆拿着烛台,急急地走过来。烛光下,小夏那张小脸烧得通红,浓密的睫毛上呷着泪水,不知忍耐着什么痛苦,眉头紧蹙。小春心疼地想:他定是夜里就开始不舒服,却一声不吭。

刘婆婆伸手摸了摸他小夏的额头:“怎烧得这么厉害?小春你照看着他,我先去端盆水给他擦身。”

说罢走出门去,小春也不干等,解开了小夏的外衣,希望能帮助散热。一边温言哄着他,有人和他说话,便不会完全没有意识。刘婆婆进来了,端着木盆,沿上搭着棉布。她润了棉布,上前擦拭小夏的脸,脖子,下腋,手心。又叫小春闭上眼睛,虽是姐弟,可小春快到嫁人的年龄了,也得避嫌。她脱下小夏的裤子,擦拭大腿内侧。又帮他穿上裤子。

小春听刘婆婆说好了,睁开眼睛。小夏看上去似乎脸上的红潮退了些,但仍然闭着眼,呓语不断。

小春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大夫来给小夏看病才是。”

刘婆婆说:“若是以往,我去求五小姐便是,五小姐宅心仁厚,定不会不管这活活一条人命,偏偏几日前五小姐就同徐夫人一起回娘家省亲了,这我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便再也没有了。”

“许管事呢?我去求许管事好不好?”

“他虽是个主管,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那平日里下人们生病怎么办?就这样等死不成?”小春有点生气,这里对人命也太藐视了。却没想到去推敲话里的破绽。

刘婆婆倒也没发现,说:“平日里下人们少生病,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挨着,要是挨不过,府里也不会请大夫,请大夫花的钱都够再从乡下买几个下人的了。”

刘婆婆看着小夏的摸样,也甚是心疼,她摸着小夏的头发,叹道:“这孩子实在可怜,我今天便不去上工在这里照看他,要是到了晌午这样烧下去,我便来厨房找你,拼着挨一顿打也要去找老爷救救他的儿子!”

小春眉一皱,老爷对小夏的态度冷漠,不救他是一回事儿,她们挨打也没什么。怕就怕老爷救小夏从此就把他当成工具利用,小夏可算是真的毁了。小春微眯眼睛,其实小夏发高烧还不是因为昨晚受了凉,要说罪魁祸首,当属三少爷莫属。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对刘婆婆说:“记得,若晌午烧还没退,便来厨房找我,我想办法!”

眼看上工又要迟到,她匆匆就着棉布擦了擦脸,也不用水漱口了。赶着就朝厨房去。险险赶上上工,向许管事说明了小夏的病情,替刘婆婆请了假。好在大家虽没见过,也知道小春有这么个弟弟,刘婆婆平时为人也很不错,许管事点头应允。

小春这一个上午便没静下心来,给烧火棍烫了下手,才回过神,往灶膛里加了几块柴,让火更旺些。她现在能很好地控制大火小火,不会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了。许管事做的这道菜需要爆炒,火要大些才好。

许管事将菜装盘,唤她过来:“小春,你过来。”

小春放下烧火棍走过去,知道自己又犯错了。许管事却没有责怪她,只是说:“刚才听你叫了一声,被烫着手了吧,我知道你念着弟弟,便不责怪你了。你在这儿也干不好活,就先回去看看吧,我找个婆子来烧火。”

小春顿时觉得,许管事也并不是那么可恶的。忙感激地说:“好,我这就回去,谢谢您了!”她冲出厨房,还一不小心撞倒个婆子。

婆子差点被撞倒,也说了声:“这小春,怎么慌成这样!”院子里另一个婆子说:“还不是她那宝贝弟弟的事,你也别责怪她。”

被撞的婆子说:“没责怪她,小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这么毛毛躁躁,可怎么好嫁人,刘婆子还想将她嫁给护院冯先,冯先那人可眼界高的很,大公子的三等丫鬟指给他他也看不上的。不知要找个什么样的。”

“那冯先有什么好,我觉得福禄才好呢,你说是吧,小米。”另一个婆子打趣刚从厨房里出来抱柴的小米。小米羞红了脸,抱着柴不答话,急匆匆跑进厨房。大家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小米听到这笑声,更是害羞得低下头,又忍不住抬头看自己的心上人,福禄就在她旁边烧火呢,两个人的目光对上,都是一阵羞怯的喜悦。又同时回过头去。

厨房里只听得翻炒声,油爆声,柴烧得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小春,小春又回来了,她跑回来还没喘口气,径直跪到许管事面前。

抓住许管事的裤脚,求道:“许管事,我弟弟的高烧更厉害了!你让我去给三少爷送饭,我去求求他救救我弟弟,好不好?”厨房里大家都愣住了,哪里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小春刚才跑回去,刘婆婆正不住着急,小夏的烧诡异得很,竟怎么样都退不去,还愈演愈烈。整个人烧得是完全都没有意识了,她给他擦凉水降温也不管用。小春知道小孩子高烧的危害有多大,烧成傻子的她也不是没见过,急得忙往厨房跑。

她一个烧火丫头,贸然闯入主子住处只有被轰出来的份儿。她需得借助送饭的机会混进去,能不能救得小夏,全是赌时间的事了。所以她决定以这样震撼的方式直接求许管事,他应允的可能性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