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笑着说:“莫担心,你现在恢复了一些灵力,取个茶叶花露还是无碍的。这雷翼兽毕竟难得,我也不会为难它,只是与它戏耍罢了。”

小春踏上了山崖上的悬梯,仰头往上看,只觉得这悬崖高削入云,崖壁上还攀长着苍劲青松,雾气之间若隐若现。她一路用轻身术沿着山谷间小路来到这里,早晨的草木都还是湿漉漉的,空气清新潮湿,幽静的山崖峡谷之间只有鸟儿啁啾声,幽深之中只觉得清幽宁静。等她越来越接近悬崖,却发现轻身术失去了效应。

这悬崖很古怪,越往上重力就逐渐增加,小春只觉得自己如身负千斤重量难以向上,她提起自己能用的全部灵力也无法再飞起,只能沿着悬梯慢慢攀岩。

只有灵力不再的时候修仙者才能感觉到自己肉体的薄弱,即使经历过灵力的千锤百炼,肉体也是修士的脆弱所在,小春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爬到一半,她浑身的肌肉都僵硬绷紧。

“这倒是不错的训练肉体力量的方法,那小魔说起来是在耍你,其实这也是对你有好处的。”莲大人告诉她。她早上才用灵力将青莲玉的通道打开,莲大人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了,“修士之中有几种很特别,一便是剑修,二便是苦修。这两类修士战斗力都非常强,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强大法宝,而是他们有强大的肉体力量,依靠外物的方法只是旁道,依靠自身的力量方为正道。”

小春咬牙坚持上爬了几步,又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才问莲大人:“剑修我知道,但是苦修有什么特殊,行仙门之中也有许多苦修,他们的肉体之力无法与剑修相提并论啊。”

莲大人说:“你门派中那些也算是苦修?真正的苦修之士不慕世俗,不贪图灵宝,随心独行,苦修于世。以后你若是踏入真正的修仙界,眼界开阔了,便能见到这些修士了。”

“何为仙道?何为修道?你现在所处的修仙界,又有几人知晓?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枉顾了天道大义,这样的人如何能证道成仙。”

小春慢慢爬着悬梯,莲大人就静静与她讲道义。小春认真听着,坚毅往上爬。她渐渐也不说话了,牙关紧咬,每向上一步就是无比的艰难,越来越接近顶部,山岚的雾气微凉,太阳升起,日光薄透,穿透雾岚,小春目之所见,一片绿影中日光摇曳。

“凡人之道是道。修士之道也是道,修行并非逆天而行,修仙者顺应修士之道。道家修行。顺应本心,自然而为。存心幽深而明澈,交游共处谐和相亲…”

光影虚幻,小春眼前已是阵阵的昏黑,手紧紧抓着悬梯的绳索。莲大人的话传入识海之中却愈发清晰。她将灵力运到身体各处,抵抗身重万斤,一步一步接近悬崖顶峰。

终于爬到悬崖之上,她拉住绳子最后一跃,感觉到身体骤然轻盈,压力已经全然没有了。才舒了口气瘫倒在碎石草丛之上。盖天刚才乖乖没有打扰他们,现在也终于忍不住撒欢跳着说:“小春快放我出来!我要出来看看上面的景色!”

小春挥手将盖天放出来,小黑狗好像在青莲玉中好吃好喝长大了不少。由两掌长长到三掌长了,修为竟然也增加到了兽期一阶,算是正式踏入妖兽的行列。摇了摇尾巴,盖天跳到小春身上凑近她的眼睛。“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玩玩!”

小黑狗黑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充满柔光。身体还是瘦巴巴的样子。小春无力地看它一眼,它在青莲玉里面和莲大人呆久了。好像变得有点不正常了。她一手把它挥到一边,坐起身来,小黑狗蹲到她身边去,尾巴还在摇动。

“你在看什么?”盖天问她。

小春说:“凡世。”

这片山崖之外,山势渐渐平缓,不远处就是一个凡人的村落。大地在阳光下起伏,村落里的生活很宁静,集镇上的摆摊的开始了,赤脚走在石板路挑着担子的汉子络绎不绝,老人卖菜都放在小篮子里,细细的拢在一起,年轻人卖菜大把大把菜叶,淋了水,很新鲜。姑娘交谈声音细细的。

修仙者目光犀利,她可以看清远处的一切,却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梦境之外,这个梦境很宁和,很平淡,像是避世而隐,闲居村林。小春站起来试着向村落走去,却在山坡的尽头遇到强大阻力,难以寸进,她叹了一声。

其实小春也不是很急着离开这里,她经脉中的电丝还没有彻底清除,伤也没有彻底好,反正难得出门派一次,她就现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等能够离开了,她还想回季府看看刘婆婆和小米,算来,她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她们了。

盖天看了看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它不太感兴趣。跳到了小春的怀里,狗脸很人性化地咧了咧嘴:“不好看不好看,走吧。”

小春抱着它往回走,笑着说:“你是不是给关得野了不少,闷坏了吧。”

“青莲玉里面没有什么动物,莲大人才不会整天陪我呢,就只有你养的那些蜜蜂好玩。”盖天很高兴地说,“上次我爬上去捣了一个它们的巢,里面的蜂蜜好甜啊…它们急得团团乱飞,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盖天还没说完,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一寒,它身体一抖,看到了小春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你…你居然毁了我的蜂巢…”盖天身姿灵敏,趁小春的手还没有拧上它的耳朵瞬间跳下她的怀抱,它现在已经兽期一阶了,只相当于炼气一二阶的修为,怎么跑得过季小春,被抓住后打了一顿屁股。

两人走在采集清渊雾茶的小径上,盖天还在不满地抱怨:“你干什么嘛,你现在这么有钱我吃点蜂蜜怎么了,不要这么小气啊。”

这条小径的雾气又渐渐浓了,她目之所见,皆如仙境飘渺,她手指掐动魔头给的法决,打开防护法阵,眼前浓雾散去,只见一个小小的木屋立在草地上,清渊雾茶就种在木屋旁边,枝干粗黑,枝形却极为灵秀,碧绿的茶叶上透着淡淡的微光,如玉片一般缀在枝头。小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灵气浓度非常强,达到了玄级上品。

她细细观察着这棵清渊雾茶树,拿出一个玉瓶,用灵气采集了茶叶放进玉瓶里,才对盖天说:“我再有钱也不能让你败家吧,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打打杀杀多辛苦啊。”她当杂役弟子的时候生活穷苦,养成了节约的好习惯。

盖天说:“你不就是小气嘛,莲大人都这么说的。”

它从小春身边跑开,到小木屋前面停住了,它问小春:“小春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快走了,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了,我还要去给流魔头采集花露呢。”小春把玉瓶盖起来。盖天在门口转了几圈,小爪子趴在木门上刨了刨,趴出一个小小的缝隙,狗脑袋凑到缝隙上仔细看。他说:“小春,快来看看嘛,里面好像有一张床,有人在这儿住过。”

PS:

你们还是果断让我裸奔了…

求这个月不裸奔~

最后虽然今天只有一更,但是字数很足的哦。

第八十四章 桃花杀阵

她会被这只好奇心重的狗害死的。小春无奈地走到它旁边想把它抱起来,但是盖天爪子一用力,已经将门给推开了。吱呀一声响,扑面而来是一股尘封的味道。

小春与盖天对视一眼,盖天无辜说:“不关我的事,门锁坏了…不过,既然已经打开了…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连禁制都没有设,就证明那个什么流魔头不是很在意嘛。”

盖天短腿一抬,跨过了门槛。小春往里面一看,也跟着跨进了小木屋,屋子左侧放着一个竹床,上面盖着的棉絮早就发黄腐烂,木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烛台,几本看不清字的旧书,小木屋开着窗户,窗外是一片竹林,枯黄的竹叶皆从窗中飘进,落在地上。

盖天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被遗弃的小屋,觉得无趣了,看到小春站在床头边,它朝她走过去,问她:“你在看什么啊?”

床头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有一些烂布头还有生锈的剪刀,烂布头上面放着一个孩子玩的布老虎,小春捉起那只小老虎看,毛茸茸的耳朵,眉心绣着一个王字,只是时光流逝,布老虎已经破旧退色,小春把布老虎放回去,说:“没有什么,我们走吧。”

小春抱起盖天离开小木屋,最后回头看一眼,深深蹙眉。

“真是奇怪的阵法。”小春轻声喃喃。

“什么阵法?”盖天偏过脑袋回头看,被小春按进怀里。

“别想了,要是给他的茶迟了,他还不知道要如何整治我呢。”小春说,带着盖天离开这个地方。那个小房子里的阵法和储物袋中的阵法很像,可以使时间静止。不过这样的阵法又有什么意义呢?小春想不明白,这些实力强悍的人她都搞不太明白。或许这个地方对于魔头来说有特殊意义吧。

小春不顾盖天的反对把它扔进了灵兽袋中,下了悬崖。等她到了采集花露的地方,才发现这不就是昨天晚上罗姑娘带她来的地方吗。

山谷之间,一株桃花树长在水潭边,它很苍老了,树皮枯干粗糙,满树的花却依旧柔软轻盈,潭水碧绿幽深,落了一层花瓣,白天看去。在柔和的阳光中这里的桃花更加明媚。桃花明明没有味道,小春却闻到了暖融融的香味。

风吹过,花落缤纷。小春眼睛一眯,形意决瞬间运起,躲开向她射来的花瓣,没射中她的花瓣又恢复了柔软。桃树的寿命一般是二三十年,这株桃树被罗姑娘施法活了四百年。早成精了。她稍稍站定,又是一阵风起,地上的花瓣也被刮起来,一大片花瓣向她飞袭而来。

形意决,形意随心,小春的身形化作残影。接近桃花树。

柔弱花瓣也能成阵,风向变化,花瓣的攻势也随之变化。一片粉嫩的花瓣擦过她的手。带出一丝血痕,小春一皱眉,步法随即变化。她将护身佩激发,一个黄色的光罩出现,花瓣攻击更见犀利。银光一闪,穿透护身佩的光罩竟然只是稍微凝滞。速度依然惊人。

她与林涧打一场损失惨重,冰焰刀符、血蕊杀针、土墙符都没有了,现在唯一的护身物品也只是下品法器护身佩。见护身佩基本没用,她又将光罩收起,纵身跃上树去。昨晚她与罗姑娘前来没有受到攻击,今天她一个人前来,这桃树却像要取她性命般攻击凌厉。

风起即攻,桃花如刃。

小春一边辛苦躲避桃花,一边采集花瓣上的露水,这些露水也有淡淡灵光,她将它们采到新鲜的竹筒里,魔头的灵光中说,花露不能脱离生机之物,不然将灵力消散,故不能用玉瓶装盛。等采集了半罐竹筒,小春身上的衣服已经多番破损。身上也多了些细小的伤口,她飞身下树,将采集好的花露装进储物袋中。

等她将茶端到魔头面前时,小翼已经被放下来了,正和天问还有奇儿吃午饭。

魔头说:“小春啊,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下次记得早一点…”白瓷茶杯被放到他身边的茶几上,魔头朝房间内走去。

“明天继续。”

小春回头看到天问和两只动物都仰着头看她,她说:“看着我干什么,快吃饭吧。”

天问说:“小春你别急啊,慢慢练着速度就快了。”

小春说:“谢谢了。”她也转身回房间去了。天问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奇儿的碗里,笑着对它说,“先生又找到好玩的东西了。”

奇儿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小翼看着天问和奇儿,想了一会儿,它问奇儿:“奇儿,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我怎么没有看见?”

奇儿把自己碗里的鱼衔到小翼的碗里,对它喵了一声,小翼若有所思地点点松鼠脑袋。

“…原来是这样。”

小春回房之后拿出一根针,心里叹息,作为一名富有的修士,她过得实在穷困,原来买的布衣秦怀天毁了一套,和林涧打的时候又毁了一套,现在就剩下身上这一身了,她还得补补继续穿。她盘坐在床沿上将外衣脱下来,慢慢补好后再穿上。伤口倒是不碍事,这些伤口不像小春脸上的伤口是刺金荆棘兽所伤,难以去除,这些伤口只要用灵力温养就会很快好。

等她离开这里后就去买一些修士所穿的宝衣,宝衣具有防御能力,相当于法器法宝,穿个几百年不换都不会破损。

小春第二天起得稍微早了些,爬山崖摘茶叶。昨天与莲大人讨论的是道义,今天莲大人给她讲佛法。“佛法与道也有相通之处,均讲究无我、合道。二者却又有所不同,佛法讲究忍,淡泊,超脱。道法讲究自然,随心…”

抵抗山崖压力的过程中,小春肉体的力量也增强了。渐渐的,小春就完全不用灵力抵抗压力了,她攀爬悬崖所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至于莲大人抽空给她讲的各种道义她倒是没有领悟多少,莲大人是有意想要提升她的境界,等把全身的电丝转化过后,他希望小春就能够冲到炼气十层,以后回去面对林涧林溪之流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修为提升境界可不能拉后腿。

至于那株桃花古树,它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攻击她,小春的形意决就在这种攻击中练到了第二层,好不容易能躲避桃花的攻击了。谁知这棵颇通灵智的桃花古树还自动给她提升了等级。小春第一次遭遇加强版的桃花古树还有点不适应,通灵的桃花树和她熟了就不伤她了,只是又把她的布衣割得破破烂烂,搞得她对着桃花古树骂了句:“你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树枝摇了摇,又是一大片花瓣飘落,向她疾速飞来。

流青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小春做菜挺好吃的,他就以为她泡茶的手艺也会不错,谁知道她手艺竟然这么烂。浪费了他的千年灵茶,他正站在山头一棵青竹的枝桠上,山谷中的小春正在一片桃花瓣的旋风之中。

小春的衣服颜色一般就是灰色、蓝色,她正穿着的是灰色的,还打着不少补丁,少女脸色沉静,手中有一团灵力漩涡,花瓣被风卷起缠绕在她身边,她身上满是补丁的灰衣纷飞风中,布阵完成,花瓣聚成多把长剑向她攻去,她身姿优美,步法如云,手中的灵力团不断甩出,将花剑打散。

这本来该是一个多么唯美的画面,可惜她那身衣裳完全破坏了画面的美感。流青阳感叹着想。灵尊他们打什么算盘,他怎么会全然不知呢,他们有他们的计划,他和罗吟也有他们自己的计划。那帮家伙老谋深算,却漏了季小春这么个变数。

流青阳手中灵光一弹,将另一套攻击阵法发到桃花古树的识海中。

第八十五章 山羊胡子

小春抱着一大捆竹笋走进盖天新盖好的厨房中,盖天看她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新痕,说道:“小春,要不要我去和竹爷爷说一声,让他不要再打你了。”

“不用了。”小春把竹笋放在篮子里,拿过一旁的菜刀,走到门外去削竹笋,天问放下手中的柴火跟着她走出来,坐到她身边去。小春简直是把菜刀当法器用,灵力灌注入菜刀中,手中竹笋的外衣刷刷刷被剥下,而且不伤及笋肉分毫。

前不久,魔头说要吃竹笋,于是给了小春一把柴刀让她去砍,那片竹林的竹子大多有了灵智,怎么能容忍她砍它们的下一代,于是它们群竹乱舞,疯狂地抽她。小春刚开始还会被它们抽出老远,后来被抽着抽着也就习惯了,她不在意地摸了摸脸,好像又给伤着了,没关系,她现在皮糙肉厚,过不了几天就会好了。

魔头说:“不准用法器,也不准用法术符箓,要是让我发现你偷用了…”魔头悠悠补充,“小春,你知道的。”她唯一的战斗工具就是手中一把砍柴铁斧,一把斧头就算灌注了灵力也只是一把斧头,怎么干的过这么多妖竹,她被抽也正常。

今天的菜是竹笋烧鹿肉,鹿是小春昨天打的,她把鹿扛回来之后天问还很不忍心将它剥皮,他粗糙的大手摸着鹿的毛发好久,直到鹿真正咽气。天问对毛茸茸的动物特别有同情感,就说他那一窝锦鼠吧,早就长得如家猫大小能够喷火伤人了,魔头几次想把他到处喷火的锦鼠杀了,都被天问及时发现。

魔头对天问很好,天问拿忧伤的眼睛一看魔头,魔头就温柔地笑着放下手中正被他掐着脖子的锦鼠。还摸了摸锦鼠的头。吓得那家伙浑身发抖。

小春把他赶到一边,还是自己亲手剥皮吧。

鹿肉味道很美,小春他们围着小桌子啃鹿肉不亦乐乎。鹿皮铺在魔头椅子上,晒在太阳下,暖和得很。天问看了一会儿鹿皮,又看一会儿正吃饭的小春和两只动物。魔头从屋子里走出来,也坐到小春的桌子边,拿过筷子夹鹿肉吃,他顺便问:“天问怎么了,怎么不过来吃饭。”

小春说:“他生闷气呢。”这家伙也是个有脾气的。还不肯吃饭,不吃算了,他一个炼气修士。几天不吃也饿不死。

魔头回过头看天问:“天问啊,你真不吃?”

“不想吃…”闷闷回答,天问把自己的大脑袋埋到手臂里。

魔头的筷子扣了扣碗沿,他说:“我还说下午我们去看小小呢,你要是不吃。就算了吧。”

小小又是何方神圣?小春心里想着,听上去不怎么霸气啊,不太像强者的名字。她眼光一扫小翼,小翼心领神会,在奇儿的耳边吱吱说了一通,奇儿又喵喵回复了它几句。“奇儿说小小长得小小的。比你矮一个头,有一个小辫子。”

小翼告诉她,小春静默良久。她忘了,妖兽们的描述能力都有失偏颇。

“真的?”天问的脑袋抬起来,眼睛一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魔头无辜说,“像我这种从不撒谎的人已经很少了好不好。”

天问终于肯磨蹭过来吃饭,等他们吃完饭。魔头就带着天问和奇儿还有小翼准备出去,他要走的时候才对小春说:“小春。你也一起去吧。”小春正准备继续去和那群老不死的竹妖搏斗呢,一听魔头也准许她去,稍微怔了怔。虽然她猜得到魔头好像是有意在历练她,但是小春实在不喜欢这个和她八字不合的魔头,魔头看起来也不太喜欢她。

“走吧,准你休息一下午。”魔头宽宏大量,手一挥,将三人连同两动物笼罩在灵光中,他法决掐动,灵光散去。小春睁开眼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村落外面,就是那天她爬上悬崖顶看到的那个村落。

奇儿跳到小春怀里,小春发现它已经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猫,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恶,只要把尾巴伪装好了,就是一只普通的家猫,不喜欢逮耗子只爱晒太阳的那种。小翼自动钻进了小春的袖子里,天问身上可不舒服,魔头身上它又不敢跳上去,还是藏在小春身上好。

流青阳带着小春和天问走进了村落里。小路不宽不窄,路边种着的橘子树已经结了黄橙橙的果子,来往的人还会与魔头打招呼。

“青阳先生回来了啊!”

“您可回来了,您母亲的病还好吗?”

流青阳会笑眯眯地说:“还好。”

秋天的村落,一垄一垄的田里种着谷子成熟了,蔬菜也长得很好。天高云淡,远处就是微黛的山丘,村子里的小房子散落田野中,富一些的小房子用土砖青瓦,穷一些的小房子就用茅草木板,篱笆圈着小院子,种着枣树橘树,黑狗绕着他们走过去,也不咬人。小春看了看那条黑狗,她总觉得盖天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的,又黑又瘦,看起来病怏怏的懒兮兮的。

不会的,小春安慰自己盖天好歹是妖兽,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穿过一条小路,迎面走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一个蓝布蒙着的竹篮子,笑眯眯地塞到流青阳的怀里,魔头于是停下来与老婆婆说了一会儿话,他们说的话应该是小地方的方言,小春反正没听懂。老婆婆走过天问的身边,还踮起脚摸了摸天问的脑袋,天问微弯下身体让老婆婆摸着方便些。

小路尽头种着几棵松树,一个院子,木头门,门上还刻着书香斋三字。流青阳带着他们跨进院子里,遂闻一阵书声琅琅。小春往屋子里一看,里面不都是些小萝卜头,摇头晃脑稚嫩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念着书。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先生正站在他们之中,他读一句,萝卜头们跟着读一句。

小春有点明白了,这可能就是天问与魔头常提及的那个私塾。

萝卜头和山羊胡子都很陶醉,等一篇文章读完了,山羊胡子才发现流青阳来了。他不慌不忙让萝卜头们自己读,才慢悠悠走出来,山羊胡子笑着说:“青阳,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眼睛瞟到小春,山羊胡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说:“想不到,你的口味这么独特…”

魔头叹了一口气:“吕休,说什么呢你。”

吕休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老夫不过跟你玩笑,小姑娘小小年纪,修为竟有炼气八层,年少有为啊。老夫记得青阳在这个年纪也是如此修为吧。”小春现在已经消除了经脉中小半的电丝,修为顺理成章涨到了炼气八层。知道这位也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小春只是说:“前辈谬赞,晚辈不过是机缘好些罢了。”

“机缘好些?你觉得这是自谦吧,老夫可要告诉你,这机缘啊,可比那资质重要得多,不然以你五灵根的资质,耗费十数年也修不到这地步。老夫告诉你,你若是与那流魔头在一起,机缘必定还要更好些…”吕休一本正经地说,山羊胡子还一颤一颤。

小春只是听着,只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前辈都是难伺候的啊。

魔头稍稍沉吟,与吕休说:“不要逗她了,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我得与你细说。”

山羊胡子面色一肃,手虚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进了房中。

第八十六章 魔头教书

这两人合计什么去了?小春看那房门轻轻合上,她可不敢伸出神识去查探。

没了先生,很多萝卜头跑了出来,大一点的孩子要懂事一点,还呆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书。萝卜头们都认识天问,和他说话,让他把他们抱起来骑马玩。有个孩子喜欢小春怀里的奇儿,拿着一个松塔接近小春,想逗一逗猫儿。

身为一只喜食肉食的懒猫,奇儿怎么会对松塔这种小玩意儿感兴趣,松塔倒是把小春袖子里的小翼逗出来了,它小脑袋刚刚探出来就被小春眼疾手快按了回去,它毕竟是妖兽,和山中那种小动物的区别还挺大的,不要被这些孩子看到比较好。

天问和那些孩子玩了一会儿,朝小春走过来说要带她去看小小,他说:“小小家里交不起上私塾的钱了,他已经没有读书了,宋柯会带我们去找小小。”他说的宋柯是一个长得黑黑的十二三岁小孩,正跟在天问身后看着陌生的小春。

小春从地上站起来,看见旁边拿松塔的孩子还看着奇儿,就抱着奇儿对他说:“想抱抱吗?”小孩飞快点头,小春将奇儿放进他手里,奇儿这懒货也不介意,躺在哪儿不是躺。

小春与天问还有那个宋柯出了私塾,她刚学会了传音之术,便传音问天问:“这个私塾不是流前辈和吕前辈开的吗,怎么还要收钱?”魔头们拿钱来做什么?

天问说:“先生就靠教书赚钱呢,我们的衣服、油盐什么的都是用私塾赚的钱买的,不收钱怎么行。”

小春的嘴角抽了抽,魔头的趣味常人不能理解啊。

宋柯一路走走跳跳,还蹿上路边的枣树摘了不少枣子,他把枣子分给小春和天问,枣子是脆脆甜甜的沙枣。小春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递了几个给袖子里的小翼。

天问对小春说:“小小是村里最穷的孩子,他没有爹,相依为命的娘前不久也病了,家里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在干。”小春点点头,他们要来见的小小原来是穷苦的农家孩子。

田间小路狭窄,谷子垂下来,细长的叶子擦到小腿上,只觉得痒酥酥的。谷子地走过了便看到一片草地,好几户农家小院都在草地上。小春还看到篱笆里一群毛茸茸的暖黄色小鸡在啄石子。几间茅草盖的房子立在一片竹林外面,竹篱笆都变成了灰色,早被岁月侵蚀。正有一个瘦小的孩子蹲在篱笆里晒谷子,黑黄的草席上黄澄澄的谷子散发着太阳的香味。

“小小!”天问喊他,小孩子抬起头,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因为脸瘦。所以看上去眼睛大的出奇。他看到天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起来,打开竹篱笆向天问冲过来,天问把小小抱起来,两人特别的亲密。

小小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坐。又去拿了些橘子过来,这里橘子树到处都是,不值钱。小春尝了一个。她在现代的时候吃到的都是蜜桔。真正乡下产的橘子是很酸的,也不能说不好吃,酸和甜的味道都很重,吃多了牙齿会受不了,她只吃了一半。将剩下的放在桌上。细细一看,这房子里只有几条胳膊腿儿残缺的凳子。真可算是家徒四壁了。

天问和宋柯帮小小晒好麦子,三人进屋来,天问说帮小小看看他娘的病能不能治好,拉着小春一起进了旁边的小屋子。

即使外面出着太阳,屋里也很阴冷,潮气太重了对人的身体不好,容易造成风湿病。屋里光线也不太好,幸得小春和天问都是修仙者,也不会看不清楚。小小的娘躺在被褥里,已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样,露出来的手瘦得能见着骨头,嘴唇都快和她的皮肤一个颜色了。

小春运上灵力一看,就知道小小的娘活不久了,五脏六腑都有衰败之象。天问上前倒是仔细一番把脉查探,脸色凝重。小小轻声说:“家里没钱,请不到大夫…娘的病就一直这样拖着…”

小春心里想,他母亲这般模样,就是请大夫来那也是没用的,大夫医病,那总得有病可医吧。这人却是早年丧夫,又常年操劳成疾,是油尽灯枯之兆啊。

天问扯了扯小春的衣袖,问她:“小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他知道小春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他问:“那个什么…愈灵丹,你还有么?”

小春苦笑:“愈灵丹是治疗外伤的丹药,消淤生肤接骨没有问题,可是小小的娘没有受伤,怎么能用愈灵丹呢。” 再说,愈灵丹所含有的灵气岂是一个凡人承受得起的,恐怕丹药一下肚,小小的娘亲就得撒手西归。

小春微一思索,又接着说道,“我那里倒是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炖着肉给她吃,好歹能让她气血足一些。”她以前挖药材的时候种了一些人参在青莲玉中,人参生长不需要灵气,所以在青莲玉中长得很好。小春让正在花树下睡觉的盖天去挖一些人参,盖天站起身抖落了满身的花瓣,帮她刨了几块扔在地上,又扭转屁股回去睡觉了。小春瞬间将人参取出,只装作从袖中掏出。天问知道她有个储物袋,倒是不惊奇,小孩子们则根本不在意她取的药材像是新挖出来的。

天问又掏出一些铜钱递给小小,要他去买一些肉。小春想起自己储物袋倒还有一些上次买东西补的散碎银两,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不敢多拿,只给了一二两给小小,可别小瞧这一二两,这是很多穷苦人家半年的收入了。

天问特地嘱咐了宋柯不要告诉旁人,宋柯点了点头,他平日和小小要好,不会害他。

探望了小小后他们就回了私塾。时值夕阳西下,秋风柔和,松树姿态优美挺拔,柔光缱绻中,流青阳手执书卷,正教萝卜头们念书。她和天问蹲在松树下等魔头。

青阳先生教书温和,语调也不长,一昧的平平淡淡,只听出他声音很好听,读到《诗经》中的一段: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萝卜头们不懂诗歌深层涵义,发出一阵笑声。

孩子们天性纯良,不懂世间疾厄。小春看着那个孩子中间的魔头,她从心里觉得流青阳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所作的一切没有目的的事,好像,都是朝着一个莫名的方向去的,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猜不到那到底是个什么方向。

莲大人说过,修仙者悟道后与天道相接,修为高深的修仙者能以演算推导别人的性命走向或者事物发展。而有些修仙者虽然修为不高,却也能预知灾厄,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小春心中就隐隐有这种感觉。

松树上掉下来一个松塔,差点砸到小春脑袋上,小春只是微晃过身形抓住松塔,摸着手中椭圆的松塔,她若有所思。小翼却实在忍受不了松塔的诱惑,飞快从袖子里钻出来,抢了松塔后又钻回了袖子里。

魔头讲完课,还带着他们到街市上逛了一圈,转进了成衣铺,给小春和天问买了两身衣裳。小春那衣裳缝补了很多次,一直都没有换洗过,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小春和天问抱着衣服还有那老婆婆送的一篮子鸡蛋跟在魔头身后,奇儿走在魔头的身边,三人两宠朝着万魔黑山回去。

第八十七章 何方妖孽

秋天的竹林里,枯萎的黄叶要多了些,冷风吹来,竹林飒飒,成千上百的竹子微微摇动,小春则拿着斧头,站在空地上。

掂了掂手中的斧头,小春笑着说:“魔头不想吃笋子了,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子孙…”小春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竹妖们的窃窃私语,虽然不明白竹妖们说的什么,不过总不是什么好话,天问跟着魔头去拜访什么老朋友了,小翼无聊就跟着她出来了,从小春怀里钻出来,小翼说:“那咱们是来干啥的?”

小春微微无奈说:“他让我帮他做一张竹床。”

把小翼按进怀里,小春运气灵力,手中斧头一动,就朝离她最近竹子砍去,竹林又骚动了,纤长的竹枝弯出一个弧度,用力朝小春抽过来,小春形意决起,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一弯,避过这一抽,又侧身转过,以手为刀,重重砍在竹枝上。

竹妖遭此一击,恼羞成怒,又扬起竹枝朝她打去,别的竹妖也开始帮着这只竹妖群殴季小春。小春将手中斧头挥出,自己则穿梭在竹妖群的攻击中,漫天的黄叶,秋风萧瑟,小春手中的铁斧最后一击,已经砍下一棵竹子,小春暗自思量着做一张竹床怎么着也得要三四根竹子,趁着魔头不在,手指掐动法决,放出一个裂风术攻向群竹根部。

这一片风刃放出,临近的十数根竹子纷纷倒下,竹妖们更加愤怒地抽向小春,小春才不傻,上前抱起四根竹子就飞上了天空,脱离了竹妖的攻击范围。

这些灵物的修行总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就通灵或者有血脉传承,还有一种就是生长在灵力充沛之地。吸收了天地灵气久而久之开启灵智。这些竹妖就属于后者,后者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灵智很高,而且一般到化形之后会比第一种更厉害。

妖兽与灵物的修行都一样,分为兽期和形期,两个大阶层又分了十个小阶层,兽期顶峰的修为相当于修士的金丹,修到形期即可化形为人,也就相当于修士元婴的修为。

说起来,妖兽总是比灵物占便宜。他们未到形期就能走动,而灵物却必须修行到形期才能脱离自己的生长之地。因此受限颇多。

例如现在的竹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春脱离攻击范围而无力阻止,小春就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她熟练地劈掉多余的竹枝,手一翻拿出弦月刀,用弦月刀把竹子劈成竹条,她还捉到一只竹象,扔给小翼玩儿了。

竹妖们看着她。只觉得恨得牙痒痒,想抽她的欲望特别明显,都在那边躁动不安,虽然风已经停了,竹林的飒飒声却没有停歇。

小春处理好了材料,站起身准备抱着竹条回去做竹床。突然,远方传来了一丝奇怪的气息,气息越来越明显。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身后的竹林停止了骚动,小翼把竹象放飞后跳到了小春的怀中,它说:“小春,快走!这儿不能呆下去了!”

“那我能去哪儿?”气息铺天盖地,带着强烈的威压之感。小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回罗姑娘那儿。要是真出事了罗姑娘也不会不护着她。

小春抱着竹条和小翼运气御风术,正想朝罗姑娘的山头飞去。小翼着急说:“你朝哪儿飞呢,气息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快掉头跑啊!”

小春微一迟疑,还是准备听小翼的,竹条一扔带着小翼朝相反的方向疾飞逃走。边跑还边郁闷她这躲得是什么东西啊。小春往下面一看,不管是妖兽还是野兽,都逃出了山林,朝着与她相同的方向不要命狂奔,比她有积极性多了。

万魔黑山震动了!小春看到好多长着翅膀的家伙飞过了自己,还有很多修为都比她高,小春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灵力一催动,她飞行的速度也瞬间加快。

秋天天色本就不明朗,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灰霾,万魔黑山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叫声,悲凄哀绝,萦绕在万魔黑山久久散不去,像是野兽也像人类,小春一听只觉得血气上涌,耳朵一疼,然后就是轰隆隆的耳鸣声。她知道自己的耳朵受伤了,连忙将护身佩激发以防下一次音波攻击。

威严更剧烈的时候,许多妖兽反而不逃了,它们尖叫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起来。只有修为更高的妖兽还在跑着,天色更暗了,小春一头撞上了什么透明的东西,幸好护身佩挡了下来,她这才醒悟,她正被困在流魔头的九幽冥幻阵中呢,怎么逃得出去!别的妖兽也撞在了透明罩子上,焦急地打起转来,不停地嘶鸣,九幽冥幻阵以外的妖兽就幸福多了,它们不要命地奔逃着,只希望离这里更远一点,再远一点!

小春只能降下来,周围都是妖兽,有些她见过有些没有,都凑成一团拼命想将自己藏起来,小春找了个小树林钻进去,激发护身佩后,她问小翼:“你能不能感觉到到底怎么了?”

她怀中的小翼也缩成了一团,它的修为毕竟不高,它颤抖地说:“强大、恐怖、暴虐…最关键的是,我根本起不了抵抗之心,我…我只想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