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一直和小春说着话，福禄走在她们身后。穿过树林到了集市后，他备了草鱼和几节灌肠。还打了一壶酒。小米的家离季府也不远，转了两条巷子就到了，小院子的门户半拢着，传来狗吠声，小米把门一推开，小春就看到一只大狗，不停地对着她狂吠，小春暗暗放出一丝威压，那狗立刻被吓得夹着尾巴躲回了窝中。
刚进门的福禄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和转过头的小春对上眼睛，小春对他笑了笑，福禄看她的眼神不正常，心里恐怕存在算计，用条狗威慑他也不错。可惜盖天就没有如此乖巧，吓可吓不住它。
小米也怔了一下，忙拉过小春让她坐，说刘婆婆正在房中，她去扶她出来。
小春坐在椅子上看小米进了门，院子里种着丝瓜藤，角落摆着的笼子里关着鸡，他们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福禄进了厨房中备酒菜，热情邀请小春在他家吃一顿，小春也没有拒绝，过不一会儿，小春就看到小米扶着刘婆婆出来了，她忙起身迎了上去。
刘婆婆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袄，头发也白了许多，身体也佝偻了，还要小米扶着才走得稳当。小春接过刘婆婆的手，她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春叫了她一声，她才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不好了，看不太清楚小春长成什么样子了。颤抖的手慢慢伸起来，贴在了小春的脸颊上，眼泪漫出了她的眼眶：“小春，你…你回来了…”
小春顿时觉得自己心如刀绞，这个老人陪伴自己长这么大，她和晨山却扔她一人在这里终老，也不知道小米对她好不好，不过她看起来气色还是不错的。
小米去了厨房帮忙，把她和刘婆婆留在堂中，小春扶着刘婆婆坐在椅子上，她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头埋在她怀里，小春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如果祖母在现代孤零零一个人没人陪她终老，她也一定会责备自己的。刘婆婆摸着她的头发，老人慈祥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刘婆婆待她真诚，不贪图她什么，只是老人宠爱一个孩子，孩子不论在外面经受了什么，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对她来说，小春就是那个小春，是那个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她带大的孩子现在回到她身边，她觉得自己最后一个愿望也达成了。
“婆婆。”小春拉起她温暖干燥的手，仰着头看她，刘婆婆还是笑着的，“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你说实话给我听。”
刘婆婆说：“是好的，小米她人善，照顾我周道，只是有的时候总会想你和小夏，那孩子现在还好吗？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小春想了想，说：“他在那里忙事情，我就来看看你。”小春暗自用神识扫了一遍里屋，刘婆婆的屋子挺不错的，至少不潮湿阴冷。小米和福禄在厨房低声说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内容，最多只是猜测。小春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告诉季家家主了又如何，她现在也是炼气八层的修士了，他一个凡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小春陪刘婆婆吃了顿晚饭，也看到了小米的孩子，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平时就养在邻居家，要是厨房忙碌小米没有按时回来，邻居也会帮衬刘婆婆的生活，这是福禄告诉她的。小春有意想送那胖娃娃什么，在储物袋里看了看也没有什么适合的，只能作罢。
她最后伺候刘婆婆洗漱休息，暗自观察了一番，福禄虽然心有点变了，但是对刘婆婆还是很好的，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后她将小米叫到一边，想了想，只给了她五十两金子，没有全给，五十两金子也是小米从没见过的，她瞪着那些金子，半响才推辞不要。
小春说：“这些钱就当是谢谢你照顾刘婆婆的，不要担心，你继续好好照顾她，我也还会回来的。对了，这些金子，你拿一部分藏起来，不要全部交给福禄。”
“为什么？”小米有点不明白。
小春叹了声：“傻姑娘，听我的就好，可千万别把自己的生路拴在别人身上。”她把金子交给小米后，说，“我这就要走了，你莫留我，记住我的话。”
“小春…”小米没有说完，看着小春跳上围墙，纵身几下就没了身影。季小春已经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小米看着她消失，心里茫然想到。
PS：
街市场景取自清明上河图。
…好吧，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
第一百零三章 莲的苏醒
从济顺离开后，小春才加快速度往昆虚赶。不过她也不急，反正都失踪快一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进入了昆虚仙境的地界后，偶尔她还停下来，带着盖天进森林里，找点妖兽给它练手，她也走昆虚仙境中别的门派的地界，遇到剑乾门外的流动集市，她就降落下来。
她在凡人界呆了那么久，身上都沾染了凡俗气息。现在置身修仙界，还有点不习惯，随着人流看了一会摊位，小春想到自己储物袋中也有很多不用的中下品法器，不如就在这里把它们卖掉。于是她找到剑乾门的商盟花三块灵石租了个摊位，小春把自己易容成三十出头的瘦弱男修模样，在流动摊位里摆了一会儿摊。
她身上还有些魔修的法器，也拿出来放在一边。昆虚仙境的修士也有喜欢研究魔修法器的，小春刚才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卖魔修法器的，多半是上次与魔修大战抢夺来的，价格卖得很低，正派修士买魔修法器能用的很少，不过图个新鲜，研究一番。
她卖东西也不求价格多高，只是想早早卖完，所以价格压得低，卖得也快。东西卖完，流动摊位基本也就收摊了，她带着盖天和小翼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小翼把翅膀收起来，看上去也就不打眼，像松鼠的妖兽也不是没有，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这是一只罕见的雷翼兽。
卖完那些东西，小春基本赚了三千灵石，加上原来的两千，她现在可真是富足了。不过要不是那转送阵消耗了她四千灵石，她现在一定很有钱。小春慢慢溜达到了卖符箓阵盘的店铺，挑选了一个防护洞府用的十二惊变阵，又自己买了符纸和符笔。打算学习炼制符箓，她也没有买太好的，反正是初学，符笔只用了银狼毫笔。付了四百灵石，小春出了店铺。
她又去了修士们常去的宝衣阁。这里面的衣服多半是用有灵力的材料炼制的，拥有防护能力，而且不染尘埃，穿个几百年也不会烂。
她带着小黑狗跳进门里还挺显眼，卖衣服的炼气二层修士迎上来，问她：“这位道友。可是要宝衣的？”
小春点点头，看到店里女修众多，多为面容清秀、风姿绰约之人。男修很少，女修们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可是男修装扮，咳了一声，小春用粗哑的声音说：“是卖宝衣送人的。可有颜色素雅的女修宝衣。”
修士很理解，说：“道友是要送给心仪的仙子吧，这边来。”修士领着她上了二楼，为了节约空间，宝衣都只缩到两个手掌的长度，整齐放在锦盒中。排列在架子上，宝衣倒是不存在尺寸问题，它能自由控制大小。小春一看灵石价格。不由咋舌，太奢侈了，一件根本没什么防御力的宝衣开口就是三百灵石，她的十二惊变阵也才三百五十块灵石。
达到下品法器级别的宝衣更贵，动辄数千灵石。小春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外门弟子不喜欢穿宝衣，它真的好贵好奢侈。穿着法器级别的宝衣出去一定会被抢的吧。
卖宝衣的修士热情介绍了半天，发现这名男修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才觉得恐怕又是一个穷鬼吧，有些男修明明就穷却还爱摆款，其实出手小气得要命。这名修士也不再热络了，又介绍了几件时下受女修欢迎的宝衣，才问小春：“道友可有看上的？”
小春咬咬牙，以后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穿着普通衣服确实不方便，总得备一套结实的，她指了指最先看见的那件三百灵石的淡蓝色宝衣，说：“就那件吧，灵石我现在给你吗？”
“灵石道友便在楼下交付吧。我帮您把宝衣包起来。”修士说。
看着小春拎着锦盒走出宝衣阁，修士在她身后想她刚才数灵石的小心样，暗暗想着这男修人又长得不高壮，修为也一般，出手还这么小气，哪家仙子看得上他啊，甩甩袖子，修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小春离开剑乾门集市之后就进了青莲玉中，她不习惯晚上赶路，还是等早上再出来吧。青莲玉里面天也黑了，只是天空之中没有星星，这里面的天地法则还不够完整。她炖了只鸡，又炒了些小菜，就坐在莲大人的竹亭里，和两妖兽边吃饭边吹风边聊天。
夜深了，小春弹手出一点火光将竹亭中的镂空灯笼点燃，这灯笼的镂空图案层层叠叠，很好看。她又点燃了桌子下的小火炉，煨着鸡汤不至于冷了，自己又从储物袋里拿出前不久买的糯米酒，就着小火炉烧着的热水把酒烫热，倒给两只妖兽喝。
小翼乖乖坐在小春旁边，爪子捧着酒杯，用舌头舔了舔，糯米酒不辣，还甜甜的，它觉得好喝才继续舔起来，小小松鼠脸都快全埋进杯子里了。盖天坐在莲大人常坐的位置上啃鸡爪，它喜欢鸡爪，小春有次收集了许多香料还做了一次卤鸡爪给它吃，现在卤鸡爪已经变成了它最喜欢的食物之一，盖天闻了闻她端给它的东西，告诉她：“我看到莲大人也做过这个，他埋在那片花树下了。”
一人两兽便扔下未吃完的鸡肉跑去挖莲大人埋的酒。莲大人酿造的酒用黑色的坛子封着埋在土里，几人几下子就把酒坛刨出来，打开一闻才知道是忆春花酿造的酒。抱着酒坛子回到竹亭，一人两兽喝上了莲大人酿造的酒。
酒味清淡，还带着一丝花香，盖天感叹说：“莲大人真好，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连酿的酒都这么好喝，谁要是娶了他…啊不，嫁给他就有福了。”
小春说：“你就趁着莲大人不在说他坏话吧，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武侠小说你别看了行不行，什么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你是妖兽好不好。”
她突然眉心一皱，然后笑了，盖天正奇怪呢，就看到小春按向眉心，一道光芒射出。莲大人的声音出现了：“偷喝我的酒就算了，不过…你刚才说什么？”
盖天眼珠子一转，转身就想跑，瞬间被莲大人提住了尾巴，莲大人垂头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对小春说：“帮我也倒一杯酒。”他提着汪汪乱叫的盖天就出了竹亭。
小翼喝得有点醉醺醺的，它的小身体靠在小春的身上问她：“莲大人和盖天干什么去了。”
小春低声说：“别理那两个疯子，我们再多喝一点。”
莲大人回来的时候盖天不见了，它被拴在竹子枝头迎风招展。莲大人坐下来拿过酒杯，看了一眼小春示意她给他倒酒。快要冬至了，秋夜岑寂，喝了一会儿，莲大人说：“你这次回去，恐怕会不复往日的宁静。”
小春点点头说：“我知道，那次遭遇魔修，活着的不过是林涧和林溪，我这一生还，必然受到行仙门某些人的注意。”
莲大人接着说：“他们两回去之后恐怕也被重视了，你要是继续做外门弟子，与他们为敌占不着什么好处，要是季家有意想培养你，你也不要拒绝。”
小春想说什么，被莲大人按住手，说：“也不用再掩饰你的修为，人善被人欺，修仙本就是顺从心意的。在他们看来，你以五灵根的资质用四年修炼到炼气八层，这个速度何其惊人，他们不会亏待你的。小春你要知道，你本来就是天纵之姿，不比季晨山的水系天灵根差。”
小春眼神清明，她一向都是低调的，突然将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多少有些不习惯。只是现在也由不得她选，再说用四年修到炼气八层，这个速度虽然惊人但也在正常的范畴内。天平大陆有记载中，修到炼气八层用时最短的应该是一个叫吴峰的剑乾门修士，他只用了两年，一度被称作旷世奇才，可惜他用了八年才成功筑基，又立刻泯然众矣了。
炼气期进阶并不难，真正难的是筑基，筑基需要的筑基丹原料非常难得，而且服用筑基丹后筑基成功的概率也不高，十个炼气期大圆满能筑基的不过一个。她要是继续做自己的外门弟子，这筑基的机缘还很难得到呢。资源有限，门派定肯要先供应筑基丹给容易筑基的弟子。
小春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说起来我也是有这个考虑的。”她进入昆虚仙境之后便打听过筑基丹的事情，筑基丹的原材料基本被几大修仙门派垄断，外面很难流传出筑基丹，即使有那也是在拍卖场上，而且价格高得她只能捏着储物袋叹气。
莲大人放开她的手，不自觉曲了一下手指，说：“反正我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仙元全靠你的混沌灵力提供，修为被限制在你的修为同等位置上，也没有什么大能的架子拿捏…”他神色冷清，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天面对火珠，我的估计也失误了，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小春笑笑说：“这有什么，没有你我也早死了。”
莲大人抿了一下嘴唇：“总是落魄的时候才能体会更多，你莫在意。”
小春可没有在意过，即使莲大人现在一点都不厉害，但是他的身份曾如此尊贵，她一直都保持着必要的尊敬。况且，实力也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全部标准，莲大人是一个值得她尊敬的人，他这种从容就够她学了，从神探跌落，有几人能做到如此风轻云淡。
莲大人终于感叹完了，他又点了点自己的酒杯，指示小春：“行了，倒酒吧。
PS：
今天全天课，泪啊。
第一百零四章 祖师收徒
天气寒冷了许多，行仙门身处高山之上，寒冷的时候会更加厉害。守门的修士将手揣在怀里，眼看着山下一片落木凋零，前些天红灿灿燃满了山坡的枫叶也落光了。
“怕是要下雪了。”他对另一个人说。“郑师兄不是说来替你的班吗，怎么还没来。”
另一个修士说：“你一个修士，还怕冷不成。郑师兄今天忙着呢，估计是来不了了，你也知道祖师收徒嘛，排场总是小不了的。”
先前说话的修士说：“倒是不冷，就是这天看着觉得冷。”他又艳羡说道：“什么时候咱们哥俩也能有那机遇，被化神祖师收为弟子，那季师祖以后的修行之路可顺畅多了。说来也是好笑，那孩子今年不过十二三，我们却要叫他师祖。”
另一个修士冷哼一声：“人家用四年修行到炼气十层，你我哥俩用了十年才修到炼气八层，天资不如人，以后还有得我们低三下四的时候…”正说到这儿，突然感觉到上头飞过一个人影，那人影撞在护罩上一时没有防备，给弹出老远。
“那谁，是哪派人物，怎么闯我行仙门来了。”另一个修士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守门两修士顿时戒备起来，拿出自己的长刀法器走向那个摔下了的人。
摔下来的是个姑娘，穿着一身淡青色布衣，模样也算是清秀，正好奇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牌。
小春正奇怪自己的行符令怎么失效了，就看到两名穿着门派服饰的炼气八层的修士向她走过来。她忙从地上起来，说：“两位师兄好，我是行仙门的外门弟子，这是我的行符令。”她把自己的玉牌递出去，修士接过她的玉牌一看，确实是行符令。神识扫进去里面的各种信息就出现了。行符令失效这种事一般是不会发生的，修士觉得奇怪，最开始说话的修士说：“师妹这行符令古怪，可不能随意放你进去，你和我一起去执事堂找周师叔问问吧。”
小春点点头，随着那名修士进了行仙门中。各处景致到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热闹了许多，修士们走在路上，飞在空中，御兽的。驾着法宝的，来来往往。
她问那名修士：“师兄，门内可是有什么喜事。难道又有师祖找双修道侣了？”
修士说：“今天我们祖师收徒，你知道季晨山季师祖吗？他转拜入祖师门下，今天要举行收徒仪式的，你要是赶得上，还可以见见祖师的真容。”
季晨山不是拜在子虚道人名下吗。怎么突然就转拜入化神祖师名下了？小春这些年也没怎么听说这祖师的事情，行为处事极其低调，长什么样子外界也不得知，他为什么突然收晨山为徒？小春说：“听师兄一说，我肯定要去看看了。”
晨山能拜入化神祖师名下对他来说肯定是更好的，虽然祖师的意图令人难以揣测。这转拜师父岂能说拜就拜，晨山才炼气期，子虚道人作为他的师父也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执事堂中。修士带着她进了执事堂一堂，直直朝着里屋走去，里屋坐着一个白胖的中年筑基修士，修士将小春的行符令递过去，说：“请师叔看一番。这位师妹的行符令不知为何突然就失效了。”
周师叔把行符令接过来，看一眼。就嵌到桌子上的小凹槽中，不过一瞬间，周师叔面前浮出一面光幕，他看着光幕中的字，眼神变得严肃，又定定看了许久，才转向季小春问她：“你一年前是不是参加过万魔黑山的战斗？”
小春点点头，说：“是的。那时候师妹与队友留在万魔黑山清剿残余魔修，谁知道遇上一队实力极强的魔修，队友们丧命者众多，我也是侥幸逃脱，却陷在一个山谷中出不来，用了大半年才逃出来。”
周师叔说：“这事情我也知道，当时是李师弟带着你们这队人，最后回来的却只有林家两兄弟，他们说别的人均已丧命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周师叔打量了她的修为，嘴角挑出一抹笑容，“看来你还因此修为长进，今年不过十四五岁，修为已是炼气八层，在外门弟子中算是佼佼者了。”
小春暗自咬牙，那两兄弟真是当她死了。当时她被打入魔头的地盘中，要是没有佛心珠的保护必然会死，她还曾一度当林涧是好友，是她太嫩了。小春笑笑：“弟子不过是气运好而已，山谷生活艰难，弟子受到的磨练颇多。”
周师叔说：“你的行符令没有问题，不过是那次前去的人都是被标注死亡了的，当时魔修余孽未清，为了宗门安全，死亡修士的行符令都是被防护罩隔除的。”他手指挑了几下，把灵光打入小春的行符令中，再把行符令还给她：“这便好了，宋师侄你带她出去吧。”
修士恭敬答应了，带小春出了里屋。
“师妹我要去继续守门了，你要是想去看收徒仪式，就在凌云峰上，午时就要开始了。”修士人不错，说完之后才向小春告别，运起御风术走了。小春微一想，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去看看那收徒仪式吧，便运起御风术朝凌云峰去。
等她落在凌云峰上，才发现今天这里人真多，比她当时看门内大比的时候人多多了，仔细一看还有别的门派前来观礼的，她一个小小炼气修士，只能淹没在炼气修士的人海中，凌云峰周围种着不少树，很多修士飞到了树上看，小春觉得那位置也不错，选了一棵松树飞上去，落在其中一个枝桠上，掏出在凡人界买的一袋炒松子开始吃。
石台高有一丈，三丈见方，周围安排着许多座位，坐着的多半是金丹修士，筑基修士站得还要远一些，炼气修士就多半是来凑热闹的，小春都扫到好几张熟脸，只是她在树上也不方便和他们打招呼。不多一会儿，本门的三个元婴修士降落在石台上，元婴女子与元婴汉子袖袍一挥，坐到了台下，原本坐着的金丹修士纷纷起身，对二人恭维一番才再次坐下。
子虚道人慢慢说道：“今我行仙门弟子季晨山，钟敏灵秀，天资出众，修行刻苦，拜入我行仙门化神祖师名下…”手虚虚一伸，季晨山飞身上台，他落在子虚道人身边，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不仅淡，而且冰冷。
小春仔细看着晨山，只觉得他好像清瘦了很多一般，小时候他还是包子脸呢，季府的下人看到他都喜欢捏几把，现在瘦削下来，下巴都尖起来了，头发随意束着。秋阳凉薄，只见到一点光辉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他的睫毛半垂着，一道好看的弧度，嘴唇抿着，这个孩子越来越冷淡了。
小春突然觉得心中一疼，晨山原来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行仙门中呆久了，单纯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他渐渐成长，自己却不认识了。小春倒还觉得晨山是季府的那个发烧的孩子，那个换牙的孩子，全心全意依赖她的孩子。
她很想冲上去告诉晨山她没死，她好好活着，但是小春只是半蹲在树上没有动。
晨山抬起头，朝周围看了一眼，眼光没有停顿。这孩子的长相确实出众极了，眼神也变得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子虚道人说完祝词，才用灵力把声音放大，隐含出一丝威压：“诸位肃静，恭迎祖师。”
这声音在行仙门众山之间绵延，恐怕传到了行仙门以外，化神期祖师，正是因为这个化神期祖师，行仙门才能稳坐天平第一大派的位置，也是化神祖师，保天平大陆的修士几千年的昌盛，行仙门说到这位化神修士，不可谓不自豪。
晨山跪了下去，底下的修士们坐着的也纷纷起身低头表示尊重。只有那些站在坐在树上的修士犯难，这样飘下去也不太好，厚着脸皮把自己缩进树冠里吧。小春把闹着要看真正大能的盖天放出来，低声警告它：“一会儿你可别发出声音…”
盖天很兴奋说：“我知道！”它在小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小春搂着它，准备它一干出出格的事就把它扔进灵兽袋中。
“吾徒儿，起来吧。”远处传来话音，声音绵长，却极为清朗，听上去像是少年的声线。
一个泛着白光的法阵出现在晨山的头顶，晨山闭上眼，法阵隐入了他的眉心之中，过了许久，晨山才起身。子虚道人含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晨山，以后，我可得叫你师弟了…”
“太恶心了，他一个糟老头，好意思做人家师兄啊。”盖天感叹，立刻被小春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叫你别说话！”
盖天不服气：“我说的是灵兽语，除了莲大人那个变态谁会去学灵兽语啊，他们都听不懂的！”小春一把捂住盖天的嘴，它汪汪汪叫的声音真烦人。等两人争辩完再朝台上看去，晨山和子虚道人早就不见了，金丹筑基修士御着法宝离开，炼气期的小修士就抬着自己的小马扎走在下山的路上。看着人流慢慢散去，盖天呆了一下，挣脱开小春的手，它说：“大能呢？我要看的大能呢？”
小春说：“大能总要保持神秘感，你看不到也不奇怪。”她抱着盖天飞下树，混入了修士的队伍中，听修士们谈论，对这次没出现化神祖师也感到很惋惜。谁知道收徒仪式是这样的，人家大能面都没有露就完了。
第一百零五章 掌门逼问
莫绛宅中还是那般景致，倒是没有变，只是夏莹师姐看到她的时候怔怔了好久，隔院的枯叶被风吹过来，小春看到夏莹像是哭了又像是笑了。
“小春师妹，我以为你…”她顿了顿，又笑起来，“能回来就好。”
小春笑着说：“我这不是没事吗。”夏莹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才说，“林涧说你身殒万魔黑山，我可为你伤心了好久。不过看来你倒是因祸得福，修为达到了炼气八层。你可告诉我，你失踪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她牵着小春坐在石凳上，小春抬头看去，发现诸灵心的小宅子房门紧闭，她门口种的一些花草也草木凋零。
小春摇摇头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在那山谷中遇到了众多妖兽，等能逃出来的时候，修为可不是比以前要高不少。”小春把自己在迷失森林的经历改一改，说给夏莹听了。
夏莹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从储物袋中拿出茶具给她泡茶喝，杯盏都被热水烫过，雾气淡淡，小春拿装热茶的杯子烫手，听夏莹说：“那次从万魔黑山回来了后，林涧就拜入了一个筑基修士门下，他成了内门弟子，倒是比以前风光不少…”她抬头看小春，发现季小春的面色有些冰冷，揉了揉她的脸蛋，夏莹笑着说，“你个小姑娘，开心点吧，不要整天拉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
小春说：“我哪里小了，都满十五岁了好不好。”
夏莹柔滑的黑色长发落到石桌上，抬手又给她的茶杯里加满茶，慢慢说：“我也快二十了，满二十之后，我就不在这行仙门中了。”
小春惊异：“师姐不在行仙门中是想去哪儿？”
夏莹偏着头将长发拢到身后，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她说：“二十之后，我就能为夏家做事了啊。他们也许会把我嫁给前辈当妾吧，也许是嫁给什么有为的家族继承人，总之不会浪费了。”她看小春担忧地看着她，摇摇头说，“你莫觉得有什么，我这么一嫁以后可就衣食无忧，要是嫁得好一点，法宝丹药都有人包了，反正我也懒。总是不像你和灵心，可以在外面为自己打拼。至于林涧…”夏莹师姐顿了很久，才说。“不提也罢。”
谈了一会儿，夏莹带小春看自己新养的花，绣的屏风。她说：“你去万魔黑山的时候，我还为你做了一身衣裳没来得及给你，后来以为你不在了。衣裳好歹也是念想，现在把它给你吧。”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红漆的小箱子，把衣服展给小春看，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衫，小春的衣服向来偏冷色调，这衣服丝绸薄衫用得极好。非常好看，袖口领口还有刺绣。只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就不好打架了。
她前世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各种奢侈品牌也都见过，但是朋友为她做衣裳倒是第一次。小春接过夏莹给她做的衣裳，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一道流光向她飞来。
小春把流光捏住，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行仙门弟子季小春。速到凌云峰主殿，掌门有请。”
夏莹说：“你这一回来连掌门都惊动了。小春师妹。你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她语气带着玩笑，小春也说：“肯定不会忘记师姐的。”
“掌门找你你便快去，别赖在我这儿了。”夏莹说，打开房门让门外的阳光透进来，她房间里养着很多精致的花草，墙上挂着书法绘画，她折的百花灯挂在屋顶，夜明石透过薄薄的红色绢纸发出的光也是暖的，屋里点着香碳，味道淡雅，让那些花草不死在昆虚寒冷的秋冬里。
小春回头看的时候，夏莹倚在门上看她，对她笑笑。
行仙门掌门是一个金丹修士，管理许多执事师叔和炼气弟子，这些人往往都不太专心于修炼，倒是对人事之道通畅些。有这些身份的弟子月供会比一般弟子多，能掌管行仙门各种资源，也不是坏事。而掌门之上就是三大老祖，最上面的就是化神祖师，整个天平大陆也只有这么一个化神祖师，地位超然。别的大陆小春了解得不多，天平大陆以外海域宽广，能飞过大洋的非得金丹以上修为了。
小春落在凌云峰外，慢慢走进大殿中，殿中座位排列等级森严，最上方的化神祖师的位置常年空缺，接下来是长老位，掌门位，然后是各金丹修士的位置，至于筑基炼气修士，在这大殿之中是没有位置的。
大殿中正守着一个炼气修士，看到小春进来了，抬起下巴问她：“可是季小春季师妹？”
小春点头说：“正是，掌门师祖通知我大殿觐见。”
“你等着，我去通传。”炼气修士正要跨出大门，就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忙作揖行礼，“见过老祖、掌门师祖，各位金丹师祖。”
小春回头一看，来人真不少，也跟着作揖行礼。
“平顺，你先退下。”掌门师祖穿着一件青色长袍，下摆绣着行仙门的图腾，面上留着三髯胡须，皮肤倒是白净，只是眼角有些松弛了。炼气修士应声后退下，关上了大殿的门，季家老祖走到长老位上，掌门师祖才做到掌门位上，金丹师祖有几个小春认识，季清风，季凌风，还有季惊然的父亲季云风，别的她就不知道了。
小春突然觉得不对，这个阵仗对她来说未免大了些。大殿的门关上后，大殿穹顶出现了浩淼的星海图案，小春只觉得自己站在那些高位之下，抬头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无声看着她，她简直卑微弱小如蝼蚁。
“季小春。”掌门慢慢唤了她一声，问道，“当初你与李正德一行人在万魔黑山中究竟遇到了什么？”
小春想了想，说：“回掌门，我与李师叔一行人遇到了魔修的幻阵，我是侥幸逃出了阵法，当时受了重伤…”她顿了顿，小春并没有说林家两兄弟的事情，此事太过荒谬，她又没有证据，说来恐怕大家也不会信，她还会落下一个污蔑同门的罪名。小春想定话，又继续说，“出阵之后我就来到一个山谷，谷中十分奇特，有许多三四阶妖兽，我在谷中与妖兽厮杀，过了大半年才探明路逃出。”
“你既然杀了许多妖兽，内丹何在？”掌门师祖继续问道，小春心里一惊，谎话果然是谎话，这人很快就抓住了她的话发问，小春低声回到，“弟子回来途中遇到剑乾门外摆着流动摊位，就把妖兽内丹卖了…”
“大胆弟子！还不跪下！”掌门师祖突然喝了一声，小春感觉到一阵威压传来，她勉强运起灵力抵抗，看向掌门师祖：“敢问掌门师祖，我有何罪孽？为何要我下跪？”
“你的说法，与林家兄弟的说法有多处不符，有待商榷不说，数量众多的妖兽内丹卖出去并非易事，除非你全部卖给回收材料的店铺，据我所知，剑乾门外的店铺中并没有回收妖兽材料的店铺，你还敢说你不是说谎？”掌门面色极冷，威压继续增大，她不过一个炼气弟子，怎么敌得过金丹修士的威压，被压得跪在地上，小春用手撑住地面，仍然倔强地咬着牙。
“你是否说实话！”掌门冷声问道，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小春头疼欲裂，小春勉强抬起头，周围有许多所谓的她的亲人，同族的人，小宝的师父，季惊然的父亲，晨山的师兄，但是都和她没有关系。
都和她没有关系。
所以她只能跪坐在地上，咬牙抵制威压，她不想说出封印之地的事，她一个炼气八层的弟子，怎么出得了封印之地，她身上秘密重重，是不能曝光的。
“我说…”小春喘息片刻，今天她不说实话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了，她和莲大人都估计有误，也是她的错，谎话编造并不严密，只是这掌门的态度委实奇怪，她意外逃生归来，修为提升眼看着潜力无限，但是他们却对她如同审犯人般刑讯。
“我重伤出来之后，被一个姑娘救了，这姑娘长得很好看…对我也很好，但是她却是一名猫妖妖修。她让我和她进一个地方拿一样东西，并嘱咐我不得告知外人…随后她…她又帮我提升了修为，带我进了那个古怪的地方，我帮她拿了东西之后便回来了…”
小春脸上立刻出现追悔莫及的表情，坚决说道：“没想到掌门师祖明察秋毫，发现了弟子在说谎…只是，弟子被人救了，也总得知恩图报，虽然对方是妖修，但是我修士追求大道，也不能留下这种羁绊啊…望求诸位师祖和老祖原谅。”她深深行了一个拜礼，心里自嘲自己原来也是信奉保命要紧的人，那抹笑容只在她嘴角一现便过，抬起头，她是一个犯了错的可怜正派弟子。
掌门师祖没有说话，小春看到淡淡的冰冷光辉洒在她身边，他们都在暗处，她只看得到黑影，但是小春在明处，她的一丝一毫表情都显露无疑，让这群老成精的人打量，看能不能发现她其实又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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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金丹师父
过了很久，大殿的长老位之上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妖修让你拿了什么？”
小春一惊，她抬头看向化神位，却只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坐在那儿，这就是那个化神祖师？她笃定那封印之地中并没有多少人去过，就算是编造也不容易被拆穿，小春想起小翼在那些死人的脖子后抠下的木头，就说：“只是是一截平常的木头，弟子看不出那木头有什么异样…”
“木头…”化神祖师重复了一句，又问道，“既然她已经是可以化神的妖修，为什么要带你去取这东西？”
小春说：“这…弟子也不知道。”
少年沉默了，掌门师祖站起身，恭敬问：“祖师…您看…”
少年说：“她小小年纪，就能从封印之地出来，造化不凡，理应重用。”说完之后，化神祖师的背影淡去，消失。小春却在心里暗想，她有意构造了一个模糊的女子形象，她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是这些老奸巨猾的人自然会联想到妖王身上。至于妖王去的是什么地方，要做什么，凭借她的修为和身份，大家会各有各的联想。
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切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想的。聪明的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只说一点，却会比全部都说更可信，因为他们更相信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她有意将众人的目光引在罗吟身上，她身为妖王，带着她从封印之地出来也不算太难。至于什么木头，让他们胡乱猜去吧，连小春自己也不知道那烂木头有什么作用。他们能相信多少，小春不用管。这些人本来就不太相信她的那套说辞，只要把自己撇清就好了。反正罗吟也不是什么好人，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小春可不会维护她。
“既然如此，小春也是我季家的人，便由我来说吧。”季家老祖此时终于悠悠开口，大殿之中终于亮起明亮的灯光，小春身上的威压也减轻了，季家老祖瞬间来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孩子，以前倒是不曾注意过你，没想到我竟还有这么出色的后辈。”
小春想。这不能怪你，她自己都早忘了自己和行仙门大长老，修仙大族季家流的是一样的血了。她恭从答道：“老祖谬赞，弟子的修为也不过是妖修提起来的…”
“你能从魔修的阵法中逃离，便能说明你天资也是颇高的。可是阵法造诣好？”
小春硬着头皮答了一声：“是…弟子很喜欢阵法，平时钻研得更多一些。”她的阵法天赋是最差的，最好的应该是炼丹天赋，但是也在常人的范围内，并不惊人。这么说也是为了能逃脱出阵法找一个理由，大不了以后让莲大人给她恶补阵法吧。
“好孩子。”老祖的面色更加温和了。全然不是刚才那个看着她被逼问，只字未说的人。“我是你亲人，不必拘束。你能历经艰辛回来。老祖我便赏赐你一样东西可好？”
小春忙说：“能得到老祖的谅解就够了，弟子不奢求什么。”
老祖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温和道：“可不要拒绝，老祖我送你的东西，别说是外门弟子。就是很多内门弟子，也是人人想要的。送你一个金丹师父可好？”小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师父？她要什么师父，莲大人指导她不比金丹修士好很多吗，她也不喜欢束手束脚的感觉，但要是成了金丹修士的弟子，筑基的机会就会大大提升了。
老祖没有等她回答，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清风。”
“徒儿在。”季清风缓缓起身，从头到尾，他其实是最置身事外的一个。什么撒谎什么封印之地，他一点都不关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与周围隔离了一样，听到老祖叫他，才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几年前他见过她，但是没有半点印象了。
“小春就拜入你的门下吧，老祖记得小宝那孩子老吵吵说没人陪他，这下有一个师姐，他可就高兴了。”老祖说。
“是，徒儿知道了。”季清风作了个揖，又坐下了。
“小春…”老祖看向季小春，她还有点浑噩，看到老祖的目光露出不悦，才立刻行了大礼说，“弟子感激万分，多谢老祖。”
“你莫谢我，多谢你师父吧。”老祖摸着长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