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了衣摆跪下:“臣荀绍听宣。”

“南康王起兵北上,扰乱天威,周丰容罔顾圣恩,通敌叛君,已被革除大将军一职。令荀绍接掌大将军,率军平叛,匡正超纲。”

荀绍愕然抬头。

专使低头看她:“荀将军不接旨吗?”

“是…臣接旨。”

专使将圣旨放到她手中,急匆匆地上马就要走,她追上去问:“不知专使可知宁都侯如今情形。”

他摇摇头:“无人知晓,荀将军…不,该改口叫大将军了,总之陛下的意思是请大将军做好准备,若有万一…”他没说完,抱拳道了声“告辞”就带着人走了。

荀绍捏紧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卡的我肝肠寸断,总算是写出来了,没有细看,可能有些瑕疵,下章更新前再修改吧,有劳大家久等了,虎摸~~~_(:з」∠)_

第五十章

晋兴、襄庸、淮南、武昌四郡沦陷南康军手中后,形成了对南康王极其有利的一条向北中纵行而上的路线,若要对付南康王,不能前后夹击,只能左右包抄。

明朔二年秋,荀绍下令徐州、充州、荆州、巴东四郡共计四十万兵马向豫州推进。

重兵推进,南康王紧闭豫州四处城门,拒不出降。荀绍碍于其手中扣着应璟,不能轻举妄动,一时便形成了对峙之势。

荀绍在营中与众人商议对策,此次手下将领多为腹地军队将领,对荀绍的信服力自然也比不上西北军。加上她取代了周丰容的位置,有的甚至还心存不满,商议时多有分歧。

磕磕绊绊了许久,荀绍不耐地解散了众人,独留下了军师霍江城。

霍江城此次是主动要求跟来的,他方才就在观察诸位将领,此时忍不住对荀绍道:“我有些话不吐不快,还请少主莫要见怪。”

荀绍道:“我正要问问你的意见,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霍江城道:“说来奇怪,少主是女子虽然已被许多人接受,但要做大将军肯定还是有不少人眼红,何况如今少主与宁都侯又定了婚事,此战难免有为情所惑之时。虽然少主在对魏作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朝中还有不少资历深厚的老将,太后对少主又颇有几分不满,怎么会选择少主来取代大将军出战呢?如今眼下将领不服,朝中该有所预料才是啊。”

荀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是抱着‘哀兵必胜’的心思?”说完这话她又觉得很不吉利,摆了摆手,“应璟那么狡诈的人,我才不信他会束手就擒,何况大将军居然会反,本身也很奇怪。”

霍江城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少主想想,南康王在南康郡中口碑极佳,是个出了名的痴情人。可常人若想要报仇,为何不暗杀,何必大张旗鼓的发兵,落个反叛的罪名?而且以他如今的行径来看,分明是早有准备,也就是说反是势在必行的。”

“你是说他找应璟麻烦只是借口?”

“没错,南康王是迟早要反的,我猜是有些事情让他提前了而已。”

荀绍忽然想到公主,皱了皱眉。公主若是有心鱼死网破,南康王也许会顺水而上,届时若是失败,就说是被公主唆使,不甘心送妹妹远嫁。

好一个君子端方的南康王,真是连后路都算计好了,连自己亲妹妹也利用在内,何况是个死去的旧情人。

荀绍想了想,又道:“且不管南康王,也不管朝中有何打算,目前我倒是有个了计划,刚好也能测一测哪些将领真心服我。”

霍江城眼神一亮:“少主快说。”

“我明日便下令派你去豫州城中游说,在将领中挑选二人乔装与你同行,让他们借机接近大将军或者应璟任何一人,只要有他们确切消息,我这里便可以做出应对了。”

霍江城点头:“少主说的是,豫州不是西北,人口稠密,物产丰饶,开战之后损失太过惨重,对国对民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南康王能收回野心,兵不血刃退兵,那再好不过了。”

荀绍听了他这番分析,心中也就安定下来,因为既然如此,南康王是绝对不会拿应璟怎么样的,他本就是想借机发兵,不想应璟竟然亲自送上门来让他没了理由,如今若是真杀了他,那岂不是给了朝廷大举剿灭他的绝佳机会?

第二日一早,所有将领齐聚大帐,荀绍将计划说了,在场的人神态各异。有的觉得太过儿戏,这种事都有专门的斥候可以去做,犯不着让军官假扮,若是出了差错被认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荀绍也说了理由,只有军官前去才能让大将军和宁都侯信服,随便一个陌生人去,他们可能以为有诈,反而遮遮掩掩不会说真话。

将领们有些迟疑,荀绍讥讽道:“大概中原腹地安宁太久,诸位将军都只知道书本上那些打仗的策略,一点也不知道变通了。若是怕死也没关系,本将可以从调西北守将过来。”

许多人都面露不服之色,有个年轻军官出列道:“末将张骁,愿主动请往。”

荀绍点点头:“张将军,襄庸郡被攻打时你是第一个率军抵抗,也是最早看清情势决定率军退入巴东郡的将领,本将觉得你能屈能伸,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张骁有些诧异:“大将军如何会知晓…”

荀绍笑了一下:“本将新官上任,对诸位将军情况都不了解,少不得要下些功夫。同理,你们也可以打听打听本将为人,若是因为本将作战贪生怕死,胡乱指挥而不服,本将绝无二话,若是因为本将是女子而不服,那诸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下论断吧!”

这话说到后面分外严厉,众人竟不自觉地有些畏缩,原先看她生的秀气端雅,虽有英气却并不凌厉,此刻见她身披戎装,眉眼间肃杀一片,才意识到之前不过是假象。

后来又有个叫黎尊的将领主动请缨,两个都是年轻人,这样也好,行动敏捷些,成功几率也大一些。

荀绍留下几人嘱咐了些事情,便吩咐送三人出营。

之后她自己便在帐中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只有送饭送水的小兵能见上她一面。

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想弄清楚南康王的为人,他此举的目的显然不单纯,也不知还有没有后招。

晋国出了这么大事,是纸包不住火的。原本兴高采烈举国准备欢迎上邦公主的曹国通过往来商旅,已经知道了晋国的事。

曹敦来了几次信函,都是给应璟的,但他现在人在南康军中,自然也就石沉大海。

很快他又听说了荀绍出任了大将军,忙又派人专门送来了信件。

荀绍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此时紧要关头,收到他的信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拆看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哪知看了没几句就移不开视线了。

“来人!”

外面小跑进来一个士兵:“大将军有何吩咐?”

荀绍将写好的信函密封好递给他:“快马送入宫…”她话音一顿,忽然道:“还是不要送入宫了,送去丞相府。”

“是。”

士兵匆匆出去了,荀绍这才坐下,像是脱了力一般。

若是曹敦所言属实,那天下真的是要烽烟四起了。

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有急促的脚步声接近,荀绍抬头看去,霍江城并张骁、黎尊二将一起走了进来,皆作文士打扮。

荀绍免了几人行礼,直接问:“事情办得如何?”

霍江城道:“南康王也有顾虑,说要考虑一下。至于周大将军和宁都侯,却是十分奇怪。”

荀绍有些不耐烦:“究竟怎么了,直接说。”

张骁拱手,接过话道:“大将军好好的在营中,并不知道自己被定罪一事,十分惊诧,而宁都侯,根本不在营中。”

“什么?”

第五一章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如果周丰容没有反,那为什么至今还留在南康军中?

如果应璟不在营中,那现在人又在何处?

荀绍和应璟的关系如今天下皆知,张骁看荀绍神色就知道她是担心,忙又补充道:“大将军千万别误会,末将说宁都侯不在营中是因为末将没亲眼见着他人,后来伺机打探了一番,也询问了大…周丰容,他也说并未见过宁都侯,看来不像说谎,所以才有了这结论。”

霍江城也道:“时间紧迫,在南康王眼皮子底下也有诸多不便,所以有关宁都侯的下落可能不准确,少主不必太过担心。依我看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当时南康王根本没有捉到宁都侯,但宁都侯一直没有现身,他为了虚张声势就故意声称已经捉到了人;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宁都侯被捉到了,他是南康王的筹码,有可能会被关押在十分严密的场所,无法被我们得知,周丰容也被南康王防范,自然也不知晓。”

荀绍抿紧唇,许久才点了点头:“军师说的有道理,那周丰容又是怎么回事?”

霍江城便将他们当时见到周丰容的场景细细说了一遍。

其实周丰容一切如常。他当时为示诚意,去见南康王时如旧友会面一般,并没有带多少随从。

南康王对他也以礼相待,但每到他劝降时便找托词拖延时间。这样一来,周丰容只好继续留下劝说他,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封锁了消息。

他和荀绍一样,还以为南康王是正人君子,念在往日相交一场,一心希望能拉他回头,如何想得到他会这样阴自己。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是朝中反应,竟然二话不说就革了他的职,将他定成了个叛逆。

霍江城说到此处甚为感慨,周家军权强盛,底下将领也曾仗着周丰容大将军的职位作威作福,甚至屡次发生越俎代庖,侵吞别家兵权的事,大有一家独大的意思。他有时甚至希望周丰容真被拉下马了才好。

但周丰容本人又的确耿直,是周家之中难得一见的正派人物,如今落得这般处境,实在叫人唏嘘。

荀绍先叫张骁和黎尊去休息,帐中只剩下霍江城后,才将曹敦寄来信函上的事情说了。

霍江城叹息道:“早知如此,倒该留着段宗青一命,兴许还能问出些事情来。”

荀绍听得一声冷哼,说起这个她便不忿,段宗青虽然在与魏国和谈之后就被斩了首,但这结果与当初荀鸣所经受的想比简直是挠痒痒一般轻巧。

“段氏鲜卑的首领不是由朝廷扶持坐回原位了吗?我马上便修书送回都城,让朝廷出面询问他。”

霍江城道:“少主能不惊动太后就不要惊动太后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此次启用少主可能另有深意。”

“这倒不用你提醒,我先前的信函便是寄去给了丞相府,老丞相是明白人,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另外我也嘱咐了龙亭,让他代我部署西北防御,免得魏国有机可趁。”

霍江城听的连连点头。

等全部商议完毕,霍江城出了大帐,荀绍一个人待着,才开始显露担心。

应璟究竟在不在营中,此时究竟是何处境?

两方大军对峙,最紧张的还是百姓。豫州虽然封了城,还是不断有百姓从其中逃出来。

为了命,多的是办法。

南康王迟迟没有派来特使回复,荀绍知道他又在拖延时间,每日在营中来回踱步,有好几次都忘了用饭。等士兵进来收拾碗筷时,发现桌上的饭菜根本就没动过。

霍江城的话她一向都会认真听取,但这次他劝了好几次,她也好好答应了,回头还是照范。

在此之前,荀绍从未这般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应璟的牵挂。上一次还是他遇刺之时,大约真的非要到这种生死关头她才会意识到彼此的存在有多珍贵,哪怕在一起时只是不断的拌嘴和斗气。

两日后的深夜,斥候忽然送来消息——豫州西城门刚刚开了一次,有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城,直往北去,似乎押送着什么人。

荀绍一听,立即下了命令,点拨轻骑,自己亲自披甲前去追截。

月明星稀,南康王选在这种日子送人出城有些不明智,因为并不好隐藏。

荀绍以前还没能做上将军时,做的最多的便是夜奔偷袭或者驰援求救,总之都是轻马快行,此时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她对豫州地形不熟悉,但好在这些日子地图已经研究的滚瓜烂熟。眼看时间过去许久,她抱着搏一搏的心情,下令所有人抄近道,也不确定便领着后面的人朝官道左边的小道冲了过去。

有些地方人来的少,有许多杂草,快马踏过刚好掩盖了不少声响。

越往前越安静,荀绍握紧缰绳,只怕是走错路了。

刚懊恼完,忽然前方有斥候快马调头,压着声音禀报她说发现了南康军踪迹。

荀绍精神大振,策马扬鞭,迅速冲了过去。

“大家听着,武器都拿稳了,所有敌军,一个不留。”

众人齐声称是,惊动了周围栖息的群鸟,呼啦啦自山林中飞起,朝高空掠去。

南康军的速度并不算快,荀绍很快就追了上去,所有人刚接近就挥动了武器。

这是偷袭,能不留痕迹最好,否则只会给南康王警醒,甚至给了他拿乔的条件。

敌方人数要多些,但因为毫无防备,当下就手忙脚乱一片,抵抗地也杂乱无章,很快就被悉数斩杀。

荀绍策马到当中的马车边,手中长枪一下挑起帘子,高喊了声:“出来!”

里面的人缓缓探出头来,她愣了一下,刚要唤他,却见他缩了一下脖子,明亮的月色下能清楚的看见他慌张的神情。

荀绍凑近些,再三看了看他的脸,忽然怒道:“你不是应璟!你是谁?!”

那人似乎直到此时才看清她穿的是晋军服饰,神情松懈下来,又端起架子:“荀将军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认得了吗?”

他这话说得很是温和,很有应璟身在朝中的架势,但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反而马脚更加明显。应璟在外人面前才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着她哪会用这种语气。荀绍冷哼:“是南康王让你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