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正在回消息，刚发完，觉得有谁在看自己。
他总被人看，所以对目光还算敏感，这明显不是很善意的那种感觉。
而且身上的人滑坐到他的膝盖上，突然就僵住不动了。
他疑惑抬头，一下子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眼周的皮肤因为年老而松弛，眼神和整个人的气势却能窥见年轻时的面貌。
苏临也和膝盖上的人一样僵住。
这不是——
耳边传来另一道女声，是刚开场的时候他听过的声音，“你站这儿干啥，走了走了。”
老人没动。
“园园，”他的眼睛盯着苏临，说的话却不是：“......你怎么在这。”
鹿园园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学谈恋爱被抓包会这么刺激。
爷爷奶奶是打车来的，电影散场已经九点多，也是打车回去。
她想跟他们俩一起回去，让苏临先走的时候，爷爷发话说要苏临也跟着去。
鹿园园想替他说点什么，就找了个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先回学校了的理由。
没想到爷爷黑着脸：“一个大男人还怕晚？！”
......于是，两个老人打一辆车，他们俩另打一辆，紧跟其后。
不光她紧张，苏临的手一直在出汗。
他问：“你爷爷...是不是不准你谈恋爱？”
“我不知道。”鹿园园实话实说。
苏临揉了揉鼻梁，就听见小姑娘忧心忡忡的声音，“学长，我爷爷叫你去，肯定会找你说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反正他要是说不同意我们的话，你别听。”
“......”苏临一愣：“为什么不同意？”
“你刚刚不是说——”
“对对，”鹿园园点点头，“我是不知道他让不让我谈恋爱，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爷爷他......”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小心翼翼，“他好像喜欢对门李爷爷家的孙子，暑假还一直让我和他玩儿来着。”
苏临：“.........”
哦，李爷爷的孙子。
合着已经有理想型了。
鹿老中医觉得除去上个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住院这个消息以外，自己挺久没动气的了。
最近一直都挺顺挺好，老伴嚷嚷着要去看电影，一开始老太太想去看凌晨的首映，给他吓了一跳，好劝歹劝才让她改了时间。
看完，没多大感觉，但是老伴开心就行。
没想到，居然......被他看见自己向来听话乖巧样样都好的外孙女......坐在一个男性的膝盖上。
而且这男生还来过他家——当时就被他嗅出了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儿！
果然有问题！！！
鹿老中医家里没什么类似书房这种正经谈话的地方，他老了，差不多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中医那些东西已经像刻在骨子里，记忆都淡了，那些都不会淡。
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书都背烂了，需要翻的不超五本，所以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书房。
他把这小兔崽子带到曾经给他针灸的那间屋子。
关上了门。
他只有一个儿子，上学的时候也没少操心，但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该怎么教育孩子。
或者......该怎么开这个头。
鹿园园和奶奶坐在沙发上，奶奶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刚才那对儿荧幕情侣多么般配，这个电影多么好看，鹿园园一声声应下，偶尔敷衍着附和两句，眼睛总往那个小屋门上飘。
想想在那个小屋发生过的事。
她实在憋不住了，打断了奶奶的感慨，“奶奶，爷爷不会要扎针吧......”
老太太愣住一瞬，接着开始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最后笑完，边抹眼角边说：“哎呦呦，怎么会呢，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鹿园园松了一口气。
也是，她怎么能这么想爷爷——
“你爷爷没带针，我看了。”奶奶补充道。
鹿园园：“......”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
就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进去的时候，两人出来了。
他们的脸色......她是没观察出来和进去之前有什么变化。
苏临径直走到她身边，突然坐下。
鹿园园左边坐着男朋友，右边坐着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爷爷走到了茶几的前方——正面对着沙发上的三个人。
“咳，”他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讲话：“今天第一个有错的就是鹿园园。”
被点到大名的鹿园园：“啊......”
“不用你’啊’，”爷爷手指头往她这儿一指，“连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和你奶奶！怎么着啊，还怕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拆散你俩？”
鹿园园觉得自己像是被训的学生，默默红了脸：“不是呀......”
“哼，”鹿老中医后背挺得蹦直，训起人来很有气势，“你说你都上大学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哪能说什么，还不得帮你把把关吗！要不是今天被撞见，还打算啥时候说啊？”
“......”
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主场，奶奶已经开始玩手机，只有他们俩沉默地听着老人滔滔不绝往外冒的话。
说着说着，好像就有点儿跑偏。
“...啊，现在这些孩子，谈恋爱咋就这么早？啊？园园你才多大，十八岁生日不还是我和你奶奶给你过的？一个小姑娘还没长大，还没认识多少人，看着好看的小男孩儿说两句好话，就谈上恋爱了？”
眼看着他越说越不对劲，鹿园园觉得爷爷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怪圈儿。
谁说也不好使，只能等他自己出来。
“她奶奶，跟他们说说！”老爷子激动地唾沫星子都在飞：“咱们那时候，那个年代，咱俩啥时候谈上的恋爱！跟他们说说那时候你多大！！”
奶奶没吭声。
过了几秒。
“你搁那儿干啥那？说啊！”老爷子着急了：“告诉告诉他们！咱们都是到了多大岁数谈的恋爱！！！”
奶奶“咔嚓”一声锁了手机屏幕，悠悠叹了口气：“......十六。”
“.....................”
？
作者有话要说：鹿爷爷：？？？？老伴儿我不要面子的吗？
鹿OO，一个被雪忽悠走的傻女鹅。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60红包呀～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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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可爱
鹿老中医生气是有原因的。
当时在电影院的时候, 两个人的姿势简直亲密得不得了。
小姑娘高三毕业来了他家也是过了一个月才不那么拘谨, 两三个月才完全放开。
她刚上大学这才多久，就跟个外人这么亲？
而且说到谈恋爱这回事儿。
当初暑假的时候, 老李家的孩子那么好，又有礼貌性格也温顺，长得也不赖, 虽然......这小兔崽子长得更好。
但是一想他就心里不得劲。
园园这是什么眼光！
男人长得好能当饭吃吗！
鹿老中医那火儿，一看他们那样儿就冒上来了。
不过虽然有火, 他也知道孩子谈恋爱这件事不该管太紧，在他们眼里再小的孩子现在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学生恋个爱他再去挡着, 老古董都不这么干，不合适。
老爷子半辈子都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 真生气的时候反而不搞这些有的没的, 不怎么生气的时候骂得最凶。
他的火气本来都发出来了，想着问完年龄之后再说两句孙女就结束。
没想到......
他一句“你是不是记错了”就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因为他也想起来了, 谈恋爱的时候她奶奶的确十六。
“十六”落音之后，客厅里突然间极为安静。
苏临看着鹿老中医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样子, 不光说的话, 表情也是夸张地不行。
一安静下来, 他就有点走神，脑海里闪过老爷子刚在在里间说的话。
......
他跟着进去之后，本来以为会直接挨训, 毕竟他拐了人家的孙女，还被看到电影院那幕。
没想到老人先是叹了口气。
“...你们应该在一起时间不长吧。”他说，“能有两个月？”
“啊。”苏临有点愣地点头：“差不多，两个半了。”
鹿老中医点点头，表情有点沉重，“我知道......可能你会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我说这些不太合适。”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是园园的爷爷，我看得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孩子很喜欢你。”
“......”
“不知道她跟没跟你说她家里的事。”
苏临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一点。”关于她爸爸的，但她从来没提过她妈妈。
“她看起来是个软性子，但其实因为她家乌七八糟的事，这么多年，心里有堵墙。”
“我看得出来她愿意跟你亲近，所以有些话我更要说。”
苏临点头：“您说。”
“嗯...我其实作为爷爷，这些年也有很多失职或者是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以前她过得不好现在我把她接过来，就想趁我活着的时候把好的都给她，包括感情这方面也帮她把关，所以——”
老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清明锐利：“你要是真心要和她在一块儿，我也不可能拦着。但你跟园园假如只是年轻人之间玩玩的那种恋爱，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谈了比较好，趁时间短赶紧分开，省得夜长梦多。”
“......”
......
苏临收回思绪，奶奶和鹿园园已经在旁边憋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鹿园园似乎是不自觉地，笑着笑着过来抱着他胳膊，上身也有点往这边靠，她笑过那一阵，抬头看他，两人一下子对上视线。
她的表情明显一愣。
然后坐直了，看了眼爷爷奶奶没注意他们，小声问了句：“学长，你怎么啦？”
她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语气有点担心：“我爷爷...说你了吗？”
“......”沉默了几秒。
他抬起空着手很快地摸了下她的头发。
安抚一样，“没有，没说我。”
爷爷只是担心你。
苏临看着小姑娘瞬间笑开的样子，在心里补充。
鹿爷爷讲完所有之后，他有些惊讶，但对于老人的问题也没犹豫，只给了三个字。
您放心。
十二月初忙到十二月底，过了圣诞节之后，有那么几天的喘气时间，紧接着来的就是期末复习。
考试周的安排已经公布在校园网，一月十五号开始第一科考试，是公共课程，所有人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从一月七号开始就已经没有课了。
鹿园园就是在一月七号回了一趟家。
她怕爷爷奶奶担心，只说自己跟舍友出去玩周末两天，其他时候还是在学校里住。
等收拾好行李，跟二老道别，换了鞋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鞋带开了，她就直接蹲在玄关处系。
没关门，爷爷奶奶可能是以为她走了，声音没有丝毫压低，清晰传入她的耳朵里。
爷爷：“就她那小脸儿红的，还跟舍友？把我当老年痴呆了这是。哼。”
奶奶：“你说你这糟老头子，孙女谈个恋爱，一天天醋得这个厉害，园园和男朋友去玩两天怎么了？”
爷爷：“......哼。”
奶奶：“可别哼唧哼唧了，赶紧过来把菜洗了。”
鹿园园：“.........”
她想起来刚才爷爷的表情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奶奶听了之后是笑成花儿一样，一直说出去玩玩好，多照点照片这类的话。
而爷爷没说什么，就笑了一下，脸上笑肌扯得很僵硬。
鹿园园坐在车里，两只手捂着脸，突然觉得有点纳闷。
这么明显的吗......
“学长，机场的人好像没我想象中的多诶。”
飞机是下午两点的，两人十二点到了S市机场。
这个时候是淡季，从头等舱机票价格就能看出来。
先不说学生会不会都赶在这个周回家，就算会，也有一大部分是坐动车的，人肯定不会多。
所以其实苏临不想这么早来机场干等，但是他唠唠叨叨忧心忡忡的小女朋友不相信他这个坐过无数次飞机的人而选择相信百度知道上的回答。
非要一定在起飞前两小时之前到机场。
办完自助取票，他听见小姑娘的感慨，一本正经发问：“知道为什么吗？”
鹿园园转头：“为什么呀？”
苏临一手拖着她的小行李箱，一手拉着她，说：“因为这世界上，还是愿意学习的人多。”
“......”
这是说她出来玩，不学习嘛。
“可是你说的我们去了也可以复习嘛。”从小刻苦努力到大的学霸鹿园园很不服气：“我也愿意学习的，我上课都有好好听。”
闻言，他笑了声：“对，鹿园园最棒。”
苏临说完，带着她去头等舱安检口，出示机票之后，五分钟不到就过完。
S市机场是全国甚至国际数一数二的大机场，大理石地镜面一样滑，刚才一直被他拉着，火速办完了一系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鹿园园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店，
正想去看，却被苏临的力道一把带到另一个方向。
“十二点了，”他看着小姑娘懵懂的眼神：“不饿？”
“不饿呀。”她迅速摇头。
没注意到苏临有些无语的表情，鹿园园跟在他身边，依然开心，走路就有些跳跃，“但是学长你饿了我陪你一起吃呀。”
看了一圈餐厅，鹿园园才发现其实不是人不多。
只是这个点儿，大家不在外面晃，都在餐厅里吃饭呢。
最后饶了大半个机场，苏临带着她找到了一家为数不多的有座位的，吃小笼包的店。
熟悉的蒸笼上桌时，鹿园园突然想到他生日的那天早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小包子，咬一口好多汁，皮很薄却也不那么容易破，肉馅特别细，味道鲜美。
那次的记忆涌上来，味蕾仿佛也有记忆一样。
口水一下子在嘴里变得丰富。
鹿园园偷偷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苏临。
他在往小碗里面倒蘸的调料，对于浓郁的香气仿佛无动于衷，小包子刚出锅，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往上飘，就像是某种特效，看着有种特别不真切的好看。
他表情一丝变化都没，反而是她这个刚才说了不饿的人现在口水在嘴里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