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她闭眼,一个深呼吸,取出相片,每晚都会看一次的相片。晶莹剔透皓如水晶的美目,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张宛如毒药一般深深渗入自己骨髓和灵魂的俊美容颜,渐渐地,秋眸蒙上一片迷离与茫然之色,瞳孔一寸寸地缩小,直至最后,全部隐藏在长长的睫毛内…

翌日,冷君柔很早就起床,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最迟的那个。赵玉果真勤快,老早就起来扫地,小虎也跟在一边抹桌擦凳,忙得不亦乐乎,至于鹰,身处厨房,弄早点去了。

“夏雪阿姨早!”见到冷君柔,小虎嘴巴甜甜地打起了招呼。冷君柔立即回他一个宠溺怜爱的笑,摸着他的小头颅,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这些活儿,不用你做的。”

“娘亲说做人要自小就勤快,既然我们进来是帮阿姨干活的,那就更不能偷懒喽。再说,这样也可以锻炼身体呢。”小虎却是无比谦逊,其实,这些话是娘亲早上教他的,他正睡得香甜,就被娘亲叫醒,又像昨晚那样说自己要是不起来帮她干活,以后便不能继续好吃好住,否则他才舍不得离开舒舒服服的床铺。

听着小虎聪明乖巧的回答,冷君柔大感欣慰,对赵玉的教导方式不觉又是钦佩一番,便顺势转为劝赵玉,“小玉你刚来,应该先休息两天,不用这么快干活,反正屋子挺干净的。”

赵玉摇头,憨笑道,“夏姐姐哪里话,我既然是来帮忙的,就该履行基本的义务,何况这些活儿很轻松,比起我以前的日子,好多了。”

如她所料,冷君柔被感动得心酸,不再多说,加入他们的行列。搬来这儿已有几天,冷君柔压根没理会过屋里的东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鹰一直在收拾整理。

赵玉见状,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阻止冷君柔,可是冷君柔固执得很,坚持要一起干,故她只能作罢。不过,由于她之前已经弄得七七八八,因而无需多久,整个屋子便被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刚巧,早膳准备好了。

鹰做了很多早点,有粥,有粉,有面条,有包子,当然,还另外做了两杯鲜奶,本是打算给冷君柔一杯,小虎一杯,奈何,他料到冷君柔会疼小虎,却料不到,她连那个叫赵玉的女人也眷顾了。

“小玉你试试喝一杯鲜奶,很有营养的。”冷君柔在二十一世纪那段时间,得知牛奶对小孩子非常重要,想也不想便拿了一杯给小虎,自己那杯,稍作考虑后,决定给赵玉。她想,自己这辈子虽然也经历过清贫生活,但后期在皇宫,在二十一世纪,可谓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了,反观赵玉,吃了这么多苦,应该进补。

赵玉又是一副感动流涕状,慌忙拒绝,“呃,不用了,谢谢夏姐姐,我吃其他的就行。”

她知道,这杯矜贵的鲜奶,是这个男人专门为夏雪而备,小虎之所以能吃,是由于这个男人担心夏雪会把自己的那份转让给小虎,才多弄一杯。而小虎,已留意到鹰那骤然沉下的眼眸,眼珠子溜溜打转,忽然也把自己的让出来,“夏雪阿姨,您自己吃吧,我可以分一半给娘亲。”

冷君柔听罢,阻止小虎,自己分了一半给赵玉。

不过,赵玉还是推来推去,不肯接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后来,是鹰开口,他清楚,自己必须得开口,结果,也总算停止这场令他非常不爽的“鲜奶让吃”插曲。

“那我分一半给叔叔吧。”小虎再次做声,小脸尽显真诚,再也不像昨日那样做鬼脸了。

鹰当然不会接受,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膳食。早有计划的小虎,锲而不舍,转为拿其他点心“服侍”鹰,甜甜的小嘴巴更是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个不停,结果是冷君柔出面,对鹰又是白眼又是斥责,还有轻微的警告意味,终于让鹰勉强接受了小虎的好意。一顿早膳,就这样在插曲不断但仍算相安无事中度过。冷君柔准备进宫,她交代赵玉和小虎好生休息,然后坐上专属轿子出发了。鹰临走前,则对赵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偌大的屋子里,忽地清冷下来,眼见只剩自己和娘亲,小虎迫不及待地跟娘亲献宝邀功,“娘,我今天的表现怎样?还可以吧?”今天的表现怎样?岂止可以!才四五岁的孩童,却懂得如何讨好人心,这大概是那与生俱来的帝王家的优良基因在起作用吧。赵玉若有所思地望着小虎,稍后,笑着表扬出来,“嗯,小虎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那小虎知道以后怎么做了吧?”

“知道!反正呀,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都要吃好,睡好,穿新衣服!”小虎肯定地点头,小小的身体,自然流露出自信的气质,他使劲蹦跳着,以此显示他是多么高兴,多么快乐。

赵玉也樱唇上扬,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杏形水眸看似温柔慈祥,实则隐藏着某种诡异而难懂的暗机,可惜,年纪还小的小虎,一直都不知道…

冷君柔进宫后,先是找夏宇杰,为正事商讨和研究,结束后,去看采璇,还带采璇拜访岚妃。

不像以往的喜形于色,整个殿里混乱一片,宫奴太监都忙成一团,岚妃更是惊慌失措地走来走去。原来,夏宇杰送给她的一条水晶项链,不小心被永泰给弄断,散了一地,宫奴们刚刚拣起,如今想着怎样窜回来。皇帝赏赐的东西,须得加倍重视和保护,这是众所周知,冷君柔曾经深居后宫,对此更是非常了解,便也连忙加入操心,然而,当她看到玉盘上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时,内心莫名地颤了一下,特别是,后来整条水晶连窜起来,恢复原状后,更是重重地震住!

不,不可能,一定是错觉,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冷君柔呆若木鸡,不断在心里自个安慰,然而,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水晶项链,她无法镇定,无法说服自己。若不是担心招致没必要的意外,她真想立即解下自己脖颈上的水晶项链做个详细的比较和鉴定。

其实,根本无需比较,无需鉴定,自己脖颈上的水晶项链,娘亲留给自己的遗物,也是外公送给娘亲的生日礼物,自己早就看过无数遍,在脑海已牢牢记住。

细心的岚妃,觉察到了冷君柔的异状,连忙关切问出,“夏雪,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冷君柔略微回神,沉吟了一下,迟疑道,“皇上对娘娘真好,如此贵重的礼物,难怪娘娘刚才那么紧张。”

岚妃怔了怔,把水晶项链拿到手中,俏脸渐渐露出感恩和欣然,“其实,这条项链的贵重,不仅是它的材质,而是它的象征意叉,曾经,皇爷爷给所有的儿女都订做了一条水晶项链,本宫这条,正是皇上的父亲留给他,他则转送给我。”

冷君柔听罢,顿时再次僵住,忍不住打了一个踉跄。“夏雪,你没事吧。”岚妃及时扶住她,困惑再起。冷君柔站稳脚步,对她讷讷一笑,不作答。

刚好,夏宇杰来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他的身上,对冷君柔的异状,便也渐渐忽略。

只是,冷君柔的心再也无法安定下来,她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午饭过后,更是刻不容缓地跟夏宇杰提出想去探望一下老国王,用想给老国王诊断一下,看能否有啥新发现的借口。

夏宇杰略觉纳闷,但也没多想,毫不耽搁地带她出发,前往皇爷爷居住的别苑。

有别于第一次的冷静淡然,冷君柔走得甚快,不料,去到那里的时候,老国王沉睡中。

看着一副焦急的冷君柔,夏宇杰困惑不已,奈何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故只能静静陪她等候,幸亏,一炷香工夫后,老国王醒来了。冷君柔不顾失态,直接奔上前,刻意将自己脖颈上的水晶项链呈现给老国王看,像上次那样,老国王激动异常,身体哆嗦搐动,双目暴瞪,紧盯着冷君柔的脖子,确切来说,盯着她的水晶项链。

顷刻间,冷君柔脑海轰隆作响,忽觉被一股凌厉的雷电打中,快速的光芒聚集而来,炸得她面容刷白,浑身硬化。

原来,老国王突然产生这样的反应,并非由于仇视自己,也非帝王与生俱来的防备之心,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脖颈上的水晶项链,那件他曾经送给他“女儿”的贵重礼物!

娘亲说过,满天星是她家乡的国花,而北夏国,到处可见这种花,原来,娘亲的家乡真的是北夏国,娘亲的家,在北夏国的皇宫,娘亲的爹爹,那个为了面子而把娘亲逐出家门的冷血无情的外公,是眼前这个老人,夏宇杰的爷爷,北夏国的老国王!

【浴火重生】 025 他就是古煊!!

冷君柔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但夏宇杰暂时还不觉察,只因他整个心思投注在老国王身上,他的皇爷爷,忽然又像上次那样,起了古怪的反应。

英俊的脸庞布满焦急和慌张,他边用力稳住老国王,边言语上劝阻,“皇爷爷,别激动,别怕,她叫夏雪,是杰儿的谋士,杰儿的朋友,她给杰儿很大的帮助,所以,她也不会加害皇爷爷的,皇爷爷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可惜,老国王几乎对他视若无睹,泛红的双眼依然紧盯着冷君柔,身体还在不停颤抖,努力挣扎着想起身。

“夏雪,不如你先出去,你去外面等。”夏宇杰只好转向冷君柔那边下手。

冷君柔深深震撼当中,并没理会他的话,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动也不动,毫无焦点的眼眸,注视的方向是老国王。

夏宇杰这才发现她的异状,不过也没多余时间去探究和查询,又用上回的办法,给老国王点穴,总算让老国王沉睡过去,然后,命人去传太医。混乱的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夏宇杰深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观察一下老国王,这才扭头看向冷君柔,见她依然一副呆愣状,呼唤道,“夏雪,夏雪…”冷君柔略微回神,看着他满眼困惑的神色,她却一脸茫然。“你…刚才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夏宇杰接着说,脑海忽然灵光乍现,整个人变得恐惧起来,“莫…莫非皇爷爷有意外?夏雪,你是不是诊断到什么?快告诉我,快!”

说着他还一把拽住冷君柔的手臂,大力摇晃。

这下,冷君柔彻底被摇醒,看着心急如焚的他,她欲言又止,踌躇满怀。最后,还是忍住,安抚他道,“没事,老…老国王没什么。”

“没什么?可是你刚才…”夏宇杰不信。“我…我刚才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很抱歉。”冷君柔编了一个谎言。

夏宇杰纳闷不减,狐疑地看着她。

为了避开夏宇杰的探究,冷君柔把话题转回到老国王身上,借给老国王再把脉检查,重新走近床前,握住老国王的手腕,屏息凝神一会,对夏宇杰禀告,“老国王脉象并无异样,你大可放心。”

夏宇杰仍旧陷在对冷君柔刚才的异状中,直至太医赶到。由于老国王的情况与上次一样,太医的检查结果便也如上次,说老国王并无大碍。于是,夏宇杰与冷君柔双双离开。

为了躲避夏宇杰的继续追问,更因为突然发现的某个事实,冷君柔刻不容缓地做出辞别,在夏宇杰满是思绪的目光中,坐上离宫的轿子。身处小小的空间里,她这才解下水晶项链,彻底详看一遍,果然,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与岚妃那串一模一样,娘亲她…真的是老国王的女儿!

一直以来,娘亲从没对自己提过外公家的情况,直至临离世的前一刻,终于打算相告,可惜,只说到几个字:柔儿,其实,其实你外公是…是…

娘亲来不及说完的几个字,应该是“北夏国的皇帝”吧。娘亲身为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北夏国公主,为了爹爹,不惜与外公决裂,付出的代价沉重无比,可惜结果换来的却是,被抛弃,被追杀,被鞭尸,还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冷睿渊,你这个冷血无情的负心汉,你这个是非不分、糊里糊涂,没有人性的匹夫,我冷君柔,一定不会放过你!

上官燕,那个卑鄙阴险、歹毒狠绝的恶妇,同样不会有结果,自己务必要她血债血还,她怎样对娘亲,自己必定加倍追讨!

还有冷若甄,要不是她,娘亲的骨灰不会随风飘散,不会被雨水冲得变为乌有,而自己,也不会错杀汐太后,冉妃也不会为了救自己而牺牲。故此,冷若甄她和上官燕一样,都是罪该万死,不会有好结果!

白皙纤细的手指,牢牢拽住水晶珠子,因为过于用力,手背显出了一道道浅浅的青筋,掌心抓出了一个个淡淡的红印,被悲痛往事逼出来的泪水,从冷君柔眼中哗哗直流,模糊了她的视线,弄湿了她整个脸庞。她掩着嘴,不敢放出声音,边流泪,边回忆曾经的某些画面,直至轿子停下,传来轿夫的呼唤,提醒她到家了。

将水晶链戴回脖子上,她迅速抹去泪水,稍微整理一下,这才出轿,低垂着头,没有跟轿夫们辞别,直接踏进家门。

她边穿过寂静无人的回廊,边继续调整神色,还抬手轻拍脸庞,尽量把哭过的痕迹隐藏起来,然而,当她回到屋里,还是被眼尖的赵玉看到了。赵玉一脸关切,迫不及待地询问,“夏姐姐,你怎么了?”

小虎也跟着表示关心,“夏雪阿姨,你身体不舒服吗?”

看着他们,冷君柔鼻子一酸,但还是极力忍住不让泪水再冲上眸眶,须臾,待心情平复些许后,对他们抿一抿唇,先表示自己没事,继而问道,“你们用过午膳了吗?”

早上临走前,她给赵玉一些银子,叫赵玉自行弄午膳和小虎吃。赵玉颌首,“嗯,吃过了。夏姐姐你呢,吃过了没,要不要我为你准备?”

“不用了,谢谢,我也吃了。”冷君柔婉拒,“那你和小虎自便,我先回房。”

说罢,摸摸小虎的头,不慢不急地朝卧室走去。

“娘,夏雪姐姐怎么了?她眼睛为什么红红的?”小虎已经迫不及待地询问。

赵玉不语,目光继续追随着冷君柔的背影,异样的精芒,在她眼中暗涌不断…

整个下午,冷君柔都关在房内,晚膳也一副神思恍惚样,吃的少之又少,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赵玉白天已经表示过关怀,如今便不敢再多问,【鹰】却耐不住,晚上借着给冷君柔弄宵夜,进入她的卧室。

他把宵夜放在桌上,来到床前,静静对她注视了一会,迟疑地问,“你没什么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又或者,其他事困扰?”

冷君柔视若无睹,闻而不听,继续维持着沉思状。鹰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你晚膳吃的很少,我给你煮了一碗甜汤,你记得吃。对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管你想什么,或者做什么,都必须得先吃饱肚子,没有力气,做什么都不行。”

他太了解她,因而话毕后,不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去。出乎意料的,他才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呼唤,她叫他…“鹰”

伟岸的身躯稍微顿了顿,他缓缓回头,回到床前。她终于正眼看他,迷离的水眸呆望着他的鹰形面具,望着他幽邃漆黑的双眼,樱唇轻颤。

“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他开口,嗓音低低的,沉沉的,如炬的黑眸,一瞬不瞬。

“我…我…”冷君柔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刚才,看着他就要离开,她便出声喊住他,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告知他关于今天的身世发现吗,但,他是自己的谁?有何理由知道,凭什么知道如此重要和机密的事!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吗。”鹰已经在床畔坐下,还拉住她的手,对她发出略带恳求的目光。

冷君柔暂且不挣扎,此刻她再也没心思去理会那些所谓的礼教,何况,去过一趟二十一世纪的她,对这样的肌肤之亲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在意,再说,眼前这个男人,连自己的清白都拿走了,自己再保护手,未免多此一举。

“夏雪…”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加低沉,沉得有点沙哑。其实,他想叫的,是另一个字,她真正的名字。

冷君柔也满腹思绪,定睛凝望着他,终于说出整句话,“为什么会爱我,你真的爱我吗?”

鹰倏然一怔,然后,果断应答,“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一个人的嘴巴可以说谎,但眼睛绝对不能,一直以来,她都看不懂这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可现在,她懂了,那里面,装载着满满的情与爱,不错,他真的很爱自己,尽管他没说出理由,尽管那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冷君柔一直目不转睛,忽然,看到他的脸朝自己慢慢靠近,从他鼻里喷洒出来的热气拂过自己的肌肤,不过,在他好看的薄唇即将贴上自己的嘴唇时,她及时伸手阻止,还起身从他腰侧越过,下床,走到他放置宵夜的桌子边。

红薯甜汤!

他知道自己今晚吃的少,煮的宵夜是容易饱肚子的。

他果真是个极品好男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被他爱的女人,何其有幸!

冷君柔想着,内心却无任何该有的庆幸和喜悦,心头反而充斥着一股苍凉和悲酸,全身上下也是,自己整个人就好象是包围在浓浓的伤悲当中。假如,自己能早几年认识他,那该多好;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自己便不会把心交出去,一直保留到现在,那该多好。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假如,自己曾经希望的很多假设,都无法实现,根本无法实现。

自己的心,已经附在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上,遗失在那个冷酷无情、给自己带来无数伤害、名叫古煊的男人身上,且随着他的离世而消失,因此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回报身后这个好男人。

极力忍住直往外冲的哀痛之泪,冷君柔迅速端起玉碗,羹匙装着红薯甜汤,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

可惜,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抑制不止,不断落入碗中,和着甜汤,被她全部吃进肚子里。

她吃得极快,一会便吃光,然后将空碗搁在桌上,转身回床榻,躺下之后,拉高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凝泪的眼,没有再对上他的视线。

鹰皱着眉,抿着嘴,无奈叹着气,这丫头,都好几年过去了,还是不改什么都放在心中自个承受的特性,真是该改的不改,不该变的反而学了不少。也罢,既然她不肯说,那就别勉强她,自己再查,看她的情况,应该与她有切身关系,但也不会给她带来危害,自己不用担心。对着躲在被子里面的她,他留下一个无比深爱的注视,随即拿起空碗朝外走,跨出门槛后,不忘关上房门。

他先是把碗放回厨房,绕着整个屋子走一圈,回到自己的卧室后,还检查一遍整个房间,确定没人能看到房内的情况,且确定没人能够闯进来,这才解去外衣,来到镜子前,拿下面具。

清晰明亮的铜镜里面,映出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他先是沉吟一下,宽厚的大手缓缓抬起,来到耳朵后面,只闻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非常细微的兹兹声,镜子里面,一张薄薄的脸皮,随着他的手指在移动,当整块脸皮都撕下之后,镜面上,辉映出来的,是另一副面容,俊美绝伦,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额头饱满,剑眉英挺,鹰眸深邃有神、蕴藏着锐利的光,鼻梁高挺,削薄轻抿的唇异常自信,说不出的性感迷人。配上那高大挺拔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邪妄,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和霸气,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高雅,此等完美的男人,简直是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佳作。

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呆呆凝望了好一阵子。

接着,他解开里衣,露出精壮健美的胸膛,又闻兹的一声轻响,他在右胸那块肌肤撕下一片约有三寸长宽的薄皮,露出原本隐藏底下的一个小疤痕。

这道小疤痕,是剑伤,当年,在金銮殿上,她用匕首劫持着自己,三皇弟则用利剑狠刺自己的胸膛,经过将近四年的时间,伤疤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不过,为了防止被她发现,他还是用某种特质的薄胶贴在上面,把它遮住。

伤口好了,伤疤淡了,可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依然清晰印刻在脑海,一辈子,都将忘不掉。

【浴火重生】 026章

他对着镜子,沉思了片刻,随即回神,就那样光着胳膊走到床上,盘膝而坐,面朝里,屏息凝神,开始运起功来。

伴随着一股炙热的气流在他体内来回窜走,他的脸庞和身体皆出现一层微红,豆大的汗珠晶莹剔透,布满他饱满的额头、俊美的容颜,还有健壮的体魄。

他眉头深锁,继续运行真气,可惜,不像以往的心平气静,他脑海无法克制地受到干扰,超乎他的忍耐,以致最后,胃里突然起了一阵翻滚,一阵极强的气息直往上冲,漫过喉咙,直奔他的口腔,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吐出,染红了他面前的白色幔帐,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他迅速睁开眼,边吐气,边盯着幔帐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剑眉皱得更紧。

当年那一剑,虽没结束掉自己的性命,但是,剑上的毒已侵入体内,给自己留下了极大的祸根。四年来,自己必须每天坚持运功,用真气一点点地逼出残留的毒液。

另外,此毒有一种荒唐的禁忌,那就是,在毒液尚未完全解除之前,不得近女色,否则,运气排毒的过程中会出现排斥现象,导致口吐鲜血。过去三年,这个荒谬的禁忌对自己来说完全没问题,现如今,确定柔儿还在人世,确定她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便无法自控了。夏纪芙给柔儿下媚药,自己亲自上战,一来是为了阻止夏纪芙的奸计,不允许其他男人玷污柔儿;二来,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把柔儿带回身边;第三个理由,还不是自己那该死的“色性”在作祟!

将近四年,一千多个日夜,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她,以致有机会,便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只想真切感觉她的存在,体会她的美好,重温那多少次萦绕在自己梦境的消魂感觉。

所以,明知那样是个禁忌,明知对自己的身体有极大的影响,自己还是克制不了,就连她喝醉了那天晚上,又一次与她缱绻缠绵,欲海沉沦。

风流消魂的结果便是,一次次地吐血,一次次地承受钻心的痛!

其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真气逼毒的过程中,最基本的条件是必须排除任何杂念!她今晚的转变,令自己精神无法集中,导致吐血的次数,比前几次更频了。

刚才,她忽然对自己呼唤出一声“鹰”!尽管她最后并没说出口,可她已经动了想告诉自己的念头。随着自己对她的一系列爱护,她慢慢被感动了。自己吃自己的醋,算是一种可笑的行为,然而,自己完全笑不出来。自己对她好,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呵护,皆因她是柔儿,是自己一生的挚爱。兴许,潜意识里有想过她会感动,会因此而给予多少回报,但自己要的,不是回报在“鹰”的身上,而是…真切的自己——古煊,她永远深爱和追随的夫君。

记得刚得知她就是柔儿的时候,李浩曾经提议要不要和她相认,自己立即否决了,理由是她太单纯,太善良,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不管她对自己有恨还是有爱,她的反应一定都很强烈,这样的话,容易让有心人发觉。因而,在大仇未报之前,在自己尚未有足够能力保护她之前,都不宜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免得自己和李浩这些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再甚,由此招来杀身之祸。

自己与她经受过这么多苦难和折磨,如今有幸重逢,绝不能让她再出啥意外,自己,不能再失去她。

可惜,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她对别的男人产生微妙的感觉,即便“这个男人”的真身是自己。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别继续对她好?不,不可能!或者,阻止她对自己好?那更不可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继续在练功中无法集中精神,导致狂吐鲜血?

长长的叹息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冷峻的面庞上,依然眉头深锁,愁云满布,古煊伸手随意抹去嘴角的血迹,从床上下来,缓缓走到铜镜前。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不舍与怀念,先是对着镜子里面完美俊

颜凝望了一会,这才拿起桌面的假皮,小心翼翼地贴回脸上,确定不露任何痕迹后,把鹰形面具也戴上。

他没立即歇息,而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屋外,宁静如旧,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他又是沿着整个屋子静静游逛一圈,将近三更天,终再次返回卧室,正式就寝。只睡三个时辰便起床。天刚蒙蒙亮,到处笼罩在一片淡白色当中,他拿着被血染脏的幔帐,到天井清洗。

这些活儿,以往都有专人负责,与柔儿住在一起后,本打算让李浩暗中帮忙,奈何,她如今无端端把两个外人带回来,导致这活儿,只能落在自己的肩上。

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她为何将那对古怪的母子带回家,前天晚上本来有机会让她说,都怪自己,一时忍不住想与她温存,还问不出结果就被她轰出房间。

思及此,他不由再一次摇头叹气。

正好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非常温柔、轻缓的呼唤,“大…大哥,不如我帮你吧。”

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谁,是那个叫什么…对了,叫赵玉的女人,柔儿带回来的碍手碍脚的不明物体。

“我是夏姐姐带回来的仆人,这些活儿应该由我来做,大哥也大可直接吩咐与我。”赵玉又道,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她还不待他允许,直接蹲下,准备动手。

见幔帐上的那块血迹已被肥皂冲掉,古煊便也不做拒绝,起身走到井边,洗干净手,然后再次看向赵玉,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夏雪有何关系,你用什么办法令她把你们带回家的?”他知道,这样的问话会让人听着困惑,甚至可笑,毕竟,在别人眼中,自己和柔儿是“夫妻”,但他不介意,他要了解清楚任何与柔儿有关的事情,好杜绝任何会伤害到她的可能。

忙碌中的赵玉,陡然停了下来,她缓缓抬头,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望着他,稍后,毅然告知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包括那天在街上被冷君柔营救的情况,反正冷君柔知道多少,她都对他如实相告。

古煊听后,恍然大悟,内心下意识地无奈叹气。

其实,他有猜过柔儿肯定是同情心泛滥,加上母爱泛滥才做此决定,但料不到,实情是这般曲折和惊心动魄,幸好那天她遇见的是普通小混混,倘若那些人是武林高手,又或拥有背景势力之人,她还能这样逞英雄吗!

“大哥,我明白您的想法和担忧,我答应您,我会老实安分,只求您别赶我们走,我一个大人,挨苦倒无所谓,但小虎不同,他才那么小,真的好可怜,而且您也看到,他也是非常乖巧懂事,最主要的是,夏姐姐简直将小虎视为己出,我想这是他们的缘分,我看得出大哥很重视夏姐姐,大哥应该也不希望她不开心的吧。既然如此,大哥何不给我们一个机会?”赵玉再度开口,仰着脸,楚楚可怜地望着古煊,眼中不断发出恳求的讯息。古煊暗暗嗤哼,同时,警惕起来,这个女人,很会说话,且短短时间内,竟能看懂人心,懂得抓住人心,恐怕不似她外表那么简单。只不过,她有一点说的不错,柔儿对那个叫小虎的毛孩,真的很喜欢,柔儿有可能把对尧儿的思念,寄情到小虎身上。

尧儿!

想起自己那无辜可怜,迄今生死未卜的皇儿,古煊眸色陡然一暗,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全身,使得他高大的身躯,抑不住地抖了一下。这些年来,他和李浩都有暗中留意和寻找尧儿,可惜都没有结果。“大哥,蚊帐洗好了,请问要拿到哪儿晾呢?”又是一声温柔胆怯的呼唤,把古煊从沉痛中惊醒。

他定睛,看着眼下这张酷似紫晴的面容,眸光悄然晃了一下,稍后,伸手指向院子北墙,伴随着从嘴里发出的一句话,“那你记住你的话,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话语的内容没有任何明确的警告字眼,可那冰冷刚硬的语气,足以令人不寒而栗,赵玉当然明白这背后的意思,于是连忙承诺,“我知道,谢谢大哥,我一定谨遵大哥的教诲,一定的!”

古煊不再做声,锐利的黑眸对她留给一个复杂的瞥视,转身,朝屋里走。赵玉先是低头数秒,继而捧起面盆,快步走向北墙晾衣服的地方,停下来时,缓缓回头,正好看到那抹挺拔伟岸的身躯跨过了门槛。她复杂的眼眸中,突然窜起一股异样的光芒,还一直持续到她晾好蚊帐,进到屋内。

今天的早膳,丰富程度与昨天的差不多,虽然鲜奶很难采集,但思来想去,古煊还是做了三杯,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赵玉拒绝了,她说昨天突然腹泻,不知是不是鲜奶造成,毕竟,她从没吃过这东西。冷君柔听罢,便也不觉奇怪,因为在二十一世纪就曾了解过,有些人群确实不适喝牛奶,喝了会有腹泻的症状。

古煊则感到庆幸,并非他心疼鲜奶的矜贵,而是这鲜奶是李浩负责采集,如今多两个外人在家,李浩过来已经很不方便,所以,鲜奶的库存时间是越长越好。

另外,他对赵玉的关注,多增了一份,无论这女人的话属真实或是找借口,都足以证明她很识趣,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放松,暗中仍继续保持着该有的戒备和警惕。

早膳后,大家各就各位,古煊直接去夏纪芙家,冷君柔则坐轿进宫,出其不意地,忽然收到一个独特的消息。

夏宇杰告诉她,过几天是老国王的生辰,他准备召集王公贵臣和文武百官等,为老国王贺寿!

看着目瞪口呆的冷君柔,夏宇杰自作聪明,阐述道,“你也觉得很仓促,很意外是吧?其实,自从皇爷爷患病后,每逢他的寿辰,都只是我陪他静静度过,再或者,五皇叔也会进宫坐一坐。不过,今日凌晨,国师急匆匆地来找我,禀告说他测到皇爷爷寿辰那天紫微星高照,在那日举办一场大宴会,说不定能冲冲喜,冲走皇爷爷身上的晦气,有望恢复健康。”

紫微星高照…据说,紫微星是帝王之星,紫微星高照的话,凡事都能逢凶化吉。照这么说,到时老国王真的会康复?那么,他会认出自己,会当场指出自己吗?

当年,他把娘亲逐出家门,是因为娘亲不顾他的阻挠,坚持和爹爹在一起,为他蒙羞。一旦他得知自己正是那个让他蒙羞的证据,会否一气之下,灭了自己?

不,自己不能冒这个险,自己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全新的计划,各种大仇未报,且还没见到尧儿,自己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