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妾身过了四十年那样的日子,一朝完全相信你那是不可能的。还有晖儿,他死后灵魂一直不得超生,看惯了你后院的所有争端,怕是性子一会也拗不过来。

如果爷后悔的话,现在直说便可,妾身只当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

阳光突然被掩盖,不过四爷却没有失去理智。

“爷理解,笑怡只需安心享受,爷会做给你看。”

长舒一口气,笑怡脱掉鞋子倚在床上:“爷那病,可曾叫太医瞧过?”

胤禛微微愣神,他有什么病?

“就是关于女人的,皇家讲究多子多福。若是长此以往,妾身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话语仍是冷冰冰的,可四爷却自动脑补为她关心自己。

脱了靴子爬 ,他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例行平安脉,笑怡不也都知道结果么。放心吧,早些年爷得了一种秘药,能让女人产生被临幸的幻觉。在宫中之时,爷就是如此做的。

况且那些女人,哪及笑怡万一。爷看到他们,就有些倒胃口。”

但凡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尤其是四爷这种。平日轻易不开口,一开口更让人信服。心下高兴,笑怡也乐得给他好脸色。

“几天没见,爷倒是让妾身刮目相看。”

四爷手臂用力,将她抱在腿上。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那 的触感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是让他一阵心神荡漾。

默默记忆下来,笑怡喜欢听这样的话。先前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但真正说出来后,他发现没那么困难。日后两人在一起时,他倒是可以常说一说。这样,她才能快点重新爱上自己。

躺在她怀里,笑怡拨去他眉间的茶叶沫。抿起嘴角,脑中飞速合计着。

答应四爷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孩子们离不开阿玛,有他顶着,他们才能得到最好的。如今主动权在她手里,她只需要如过往十年那般对待四爷就好。至于其它,且看这位爷日后表现。

一百一十五章

笑怡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天她没大动,但是脑子在不停的想事情。躺在四爷怀里,翻身靠着枕头,睡意止不住涌上来。

打了个呵欠,她想着就眯一会,等这位爷走了她就唤人前来梳洗。

“福晋?”

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四爷摇了摇身边的人。微弱的烛光下,她小脸舒展开,似乎心情不错。

轻轻摘下她头上的绢花,见她依旧没醒来,他解开她身上的扣子。想起前几年看的医书,孕妇嗜睡,睡不够对孩子不好。

整理好一切,他拉过被子覆在两人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一股疲惫感传来。

多日失眠,今晚他终于能安然睡去。

烛影重重,照着帐内的一个大棉茧。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女子怀在臂弯里,似乎两人是一个和谐的整体。

无意识的翻□,笑怡朝那处热源靠去。拱一拱,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她舒服的睡了过去。

而沉睡中的四爷,则进入了梦中。

梦里他仍旧是那个游魂,只是一开始场景不在宫内。

康熙三十七年,胤禛刚从宫里搬出来。看着有别于这辈子的府邸,他很快认出来,这是前世的四贝勒府。盘旋在福晋周围,他看到李氏请安时的跋扈。

还有胤禛对福晋的冷淡,弘晖的难过。

盘旋在府邸上方,他看到了李氏和钮钴禄氏联合起来害死弘晖的整个过程。那个活泼的孩子,身子骨一天天的弱下去。福晋费尽心思招来各种方子,乌拉那拉府送来无数补品,却都无济于事。

没多久弘晖死了,亲眼看着儿子死去,与前世只听个消息,心情完全不一样。

而那个胤禛却指责福晋管家不利,狠狠地斥责她一番。直到这时候,他看到了福晋周围环绕着的弘晖。跟他一样,他也是魂魄的状态。

“混账,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笑怡!”

四爷咒骂着,却发现周围无人能听到,就连弘晖也对他视而不见。

随后胤禛彻底冷落福晋。即使得知弘晖的死因后,他为了活着儿子的考虑,最终压下了此事。而后李氏失宠,他开始宠爱年氏。

灵魂状态的四爷着急又愤怒:“你怎么忘了正院的福晋,再给他一个孩子也好。”

可那胤禛是爱美色之人,与他的皇阿玛一样,他尤爱温柔小意的女子。一直到继位,夫妻俩都保持着相敬如冰的模式。而他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给了皇后的位置就对得起福晋了。

一年又一年,直到雍正九年,皇后终于发现了弘晖的死因。胤禛恼羞成怒,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识大体。作为唯一的满人所出阿哥,弘历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的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

所以他压下了追封弘晖为亲王的诏书,一是为了警告下皇后,帝王威仪不可侵犯。更深的原因,则是他想着,即使乌拉那拉家知道些什么,由弘历亲自加封嫡长兄,总能赌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只不过是晚几年罢了,他对得起皇后。

见她不依不饶,胤禛带着妃子去了圆明园。他是皇帝,人人都得求着他,敢逼迫他,简直不可饶恕!

飘在空中的四爷,清晰地看到了钮钴禄氏止不住的喜色,还有弘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

“他们都是骗你的,即便选荒唐的弘昼,也比选弘历要好得多!”

四爷大声喊着,却怎么都出不了声。他留在宫内,看着皇后逐渐消瘦,直到一口气上不来香消玉殒。他也看到灵魂状态的弘晖,眼中那刻骨的仇恨,甚至比八岁死时还要浓。

皇后的葬礼并不盛大,胤禛全权交给贵妃钮钴禄氏负责,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肆无忌惮的报复着,各种祭品均以次充好。胤禛在圆明园,宫里宫外谁敢得罪未来太后?

而后一年年,他跟在弘晖身后,看他快意的瞅着胤禛后|宫中的妃嫔一次次不慎流产。登基十三年,宫中仅有一个孩子出生。

直到他生命终结,弘晖围在胤禛尸体周围,眼中有悲悯有可怜。而跪在下面的熹贵妃,趁着低头时嘴角抿起。

葬礼后新登基的弘历,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包衣高氏为慧娴贵妃。四爷气急,他已经能想象的出,天下人会如何戳爱新觉罗家的脊梁骨。再后来,无人管束的他开始肆无忌惮的荒唐,守心孝二十七天都能做出来。

见到弘历进了延禧宫,一直在他前面的弘晖突然回头,冲着他笑得畅快:“阿玛,这就是你最疼爱的儿子,这就是你为大清选择的继承人。”

一瞬间,他顾不得弘历如何荒唐,只是惊喜的上前:“晖儿,你回来了?”

伸开双臂,他怀中却是一空。灵魂状态的弘晖,在他的怀中消失不见。而弘历,早已进了他贵妃的宫殿。

空气中,独留下那快意的大笑。他想揪着弘历骂一顿,可一股压力突然袭来,他竟然无法动弹。

一切都那么真实,往事历历在目,痛苦的感觉传来,他几近窒息。那些镜头一遍遍的重复着,他无助的抱着脑袋:“那不是爷,那是胤禛。”

“胤禛就是你!”

空中的声音震得他四肢 ,气血翻涌。

**

“爷,你这是怎么了?”

温柔的呼唤声传来,终于惊醒了四爷。

不对,他早已重活了一辈子,笑怡和孩子们还在等他。这么想着,面前的景色迅速转换,睁开眼他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福晋。

“鼓瑟,快去传太医。”

这一觉笑怡睡得很安稳,直到天明,多年的习惯让她自然醒来。

刚睁开眼,她就发现了身边的四爷。不过此时她无暇惊讶,因为这位爷脸色 ,表情痛苦。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想到这笑怡一阵着急,这位爷现在出了事,弘晖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郡王了。没有强势的阿玛,瑶儿在婆家肯定会受欺负。

为了孩子们,四爷现在绝对不能有事!

想过来之后,她拿来毛巾给他擦着脸,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床上的四爷看到这样万般忧心、忙前忙后的笑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转了另外一个角度,在梦中看前世他所做的一切。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可饶恕。

梦中胤禛的种种行为,单独挑出一项就让人难以忍受。四十年的罪孽糅合在一起,笑怡没在新婚之夜一刀杀了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笑怡,爷无碍。”

能说话就好,笑怡看他坐起来,整个人还算正常,就打住了鼓瑟的动作。

“妾身给您准备早膳。”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笑怡如此殷勤的伺候。四爷下床,将她扶到床上。

“笑怡也累了,先歇息会,爷命人准备早膳。”

说罢,他不容她拒绝,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穿好靴子,他起身朝外走去。

“鼓瑟,你通知厨房,做些福晋最爱用的膳食。还有弘晖和瑶儿爱吃的,一并做出来。”

房外守候的下人惊掉了眼珠子,爷竟然亲自吩咐这些琐事。还好鼓瑟见惯了大场面,很快反应过来。

召苏培盛来抱厦,快速给他打理好行装,四爷进屋提起桌上的茶壶。

打开瞅了一眼,冒着热气应该是新做的。保险起见他还是尝了尝,味道不错也挺新鲜。倒了一杯,他向内室走去。

“笑怡,早膳前先用杯花茶。”

床上的笑怡换好了衣服,见这位爷如此殷勤,忙睁大眼睛瞅了一圈,不会是什么邪魔入体了吧。

“慢点喝,小心呛着。”

接过她的空杯子,他拿起床边的帕子轻轻给她擦了下,那动作比吹笙做的还要标准。

“爷,妾身自己来就好。”

看到笑怡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四爷心里更难受。前世他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如今这点举手之劳,她都如此不安。

“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爷看过不少书,正好懂这方面。这两天刚好休沐,爷看看哪些地方不妥,赶紧给你纠正过来。”

这位爷这是怎么了,看他撤掉茶水,再端来一杯清水给她漱口。放下杯子后,又去试面盆内的水温。

终于她受不了了,这位爷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爷,你究竟是怎么了?”

四爷沥出毛巾内的水,试下感觉很 ,拿起她的一只手小心的擦拭着。

笑怡抽回手,她可当不起这位爷的服侍。一个平日不苟言笑的人,突然变得比阿玛还疼她,比额娘还殷勤,那一定是换了芯子了。以他那小心眼的性子,万一以后本尊回来了,再记恨起来那可不得了。

将手缩回衣袖,无论如何她都得小心。

四爷单手托着毛巾,坐在床沿上面对着他的福晋。

“爷昨晚,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笑怡疑惑:“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过去太久,先前有些地方早已模糊。而且这次,爷是跳出来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的。笑怡,谢谢你。”

边说着,四爷边将她抱在腿上。他应该感谢她,虽然她不再投入火热的感情,但妻子该做的事,她一件都没落下。甚至,她比别人做的好得多。

“前世的爷的确错了许多,爷自己看着都无法忍受。谢谢笑怡,还愿意嫁给爷,给爷生下这么可爱又让人骄傲的孩子。”

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年夫妻,笑怡还算了解他的情绪。如今,她能感觉到那浓的快要化为实质的愧疚。

比起昨晚的道歉,今天这话似乎更真诚了一些。

“弘晖和瑶儿,连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妾身最好的礼物。”

四爷大掌 着他的肚子,脸上一行清泪划过:“而你,是长生天给爷最好的奖赏。”

脖子上的湿润传来,笑怡没有回头,默默倚在他怀里。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前后纠缠了半个百年,爱恨都曾有过。如今人未变老心已沧桑,她没力气再折腾了。

“爷,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妾身的心已经老了,装不下太过激烈的感情。”

四爷强忍住眼泪,笑怡的心思他明白。慢慢来,总有一天她心中的花朵,会再次绽放。

“好,好好过日子。”

116 一百一十六章 转变态度的四爷

“额娘。”

弘晖一进门,就看到额娘被阿玛挟持动弹不得。

额娘有危险!

想到这他忙跑过去,等到床边上,记起姐姐的嘱咐,他放慢了速度。

笑怡挣扎着下来,牵起儿子。四岁的弘晖已经很结实了,怀孕后她抱着有些吃力。

四爷光着脚下来,一把将儿子抱到床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弘晖用过早膳了没?”

如笑怡一般,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一时间弘晖有些吃不消。四爷刚刚经历过一遍前世,如今正是最愧疚的时候。

看着儿子那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庞,结实的身板响亮的声音,他越看越欣慰。

弘晖是健康的、聪明的,上辈子他欠他的,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他要努力,让他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你阿玛做梦,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四爷抱起弘晖,一家人坐在床上:“阿玛看到你守在额娘身边,也看到了其他人的忤逆。晖儿,阿玛一定给你最好的一切。”

弘晖一顿挣扎,动作跟笑怡学了个十成十。四爷忙放开,他立刻跑到额娘那边,抱住她的胳膊,探出头瞅着阿玛,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知道弘历才27天就进了延禧宫?”

四爷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弘晖仿佛丝毫未察:“其实你不知道,他当天就去了。对,就是你去世那天他去乾清宫治丧。当时他身边那个俏丽的太监就是高氏,他可是一刻都舍不得他的贵妃。”

边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果然子肖父,他跟你一样,都喜欢那种柔弱的女人。”

笑怡忙打住儿子,这话怎么跟跟她说没关系。但对面可是小心眼记仇的四爷,万一他真的恼了?既然打定主意好好过日子,她不想再起波澜。

对于弘历,四爷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现在听到这事,他没有丝毫怀疑。弘晖说的对,他既然等不了那二十七个月,怕是也忍不住那二十七天。这事,还极有可能是他做出来的。

看着小心翼翼的笑怡,他忙舒展开脸色。

“弘晖这样做就对了,以后对着阿玛有话直说,阿玛不会生气的。咱们是一家人,怎么都好商量。”

边说着,他边起身给笑怡倒了一杯茶,又摸摸儿子的头顶。

“晖儿喜欢骑射是吧,你十四叔学的最好。等回京后,阿玛找他来教你。对了还有你皇玛法赏阿玛的弓,你先拿去用。”

看阿玛对额娘这么好,事必亲躬,弘晖心中有些软化。

“我才不要回京呢!”

他撅着屁股,果然阿玛还是有企图的,在这下套。幸好他没答应,不然岂不是帮他把额娘拐回京城了?

笑怡也吃了一惊,忙跟着接话:“爷,妾身已经打点好了。这一胎有些不稳,妾身就想着…”

四爷伸出中指,竖在她的唇前。

“爷不是那意思,这温泉庄子的确养人,笑怡可以安心住下去。对了,爷在不远处还有一所庄子,你若是住腻了此处,可以换一换。岳父上了年纪,让他如此劳累就是我们不孝了。爷想着回京后,给晖儿请个武师,让十四弟看着点,最后岳父把把关。”

一番话格外周全,说到了笑怡心坎里。虽然阿玛不介意,但屡次劳烦他和额娘,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过意不去。

“如此,妾身多谢爷。”

笑怡说着,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弘晖转过身来,扎了个千:“多谢阿玛。”

虽然小鼻子还是皱皱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可最起码他肯好好说话了。

四爷欣慰,他不怪儿子。上辈子才八岁就死了,后来又经历过他那些事,没有养成偏激的性子已经很不错。至于父子关系,日后可以慢慢培养。

再说女儿可是很乖,还有笑怡肚子里这一胎,肯定也是个好的。他微微摇头,忽略了想到腹中这一胎时的怪异感。

有这么多乖巧的孩子,他不介意多弘晖这么个挑战。

“爷去抱瑶儿过来,咱们一起用早膳。”

**

接下来的两天里,四爷领着一双儿女,转遍了别院的每一个角落。

“这池子边上得建个栏杆,晖儿还小,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好了弘晖,阿玛知道你是大孩子会照顾好自己,但弟弟妹妹总会有小时候。”

“热水一盏茶时间换一次,时候一长放凉了对身体不好。”

“多吃点红枣糕,红枣最是滋补。”

平日冷酷的四爷,直接化身为话痨。各种高标准严要求,几乎将别院完全整理了一遍。

而这几乎惊掉了瓜尔佳氏的眼珠子,她不过是例行来看女儿,但瞧瞧她都看到了些什么。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笑笑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瓜尔佳氏眼眶湿润,笑怡忙给她擦拭:“额娘切莫如此,对了这届选秀,多西珲也该有福晋了吧?”

“是啊,再晚三年他就二十了。如今十七,娶妻刚刚好。”

四爷从外面进来,端来一盘红枣糕。

“岳母也尝尝。一眨眼多西珲都这么大了,爷看马齐家的女儿,倒是与多西珲般配。”

笑怡先是紧张,而后错愕,富察家长女可是十二阿哥的嫡福晋。这么高贵的出身,实在是太打眼了。瓜尔佳氏同样有这方面的思量,与旁人不同,她向来主张高嫁低娶。媳妇出身太好容易骄纵,闹得家宅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