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知道额娘是担心,可富贵险中求。即便不成功,我们旗人也有每月固定的月例。女儿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咱们家。只有阿玛好了,女儿才能好。”

棱柱本身就没什么脑子,立刻被金珠的气势和一番话唬住了,现在他满心都是被太子看中后,各种加官进爵位极人臣。到时候那城门领,肯定匍匐在他脚下,任他踢打捶踹。

“好一个富贵险中求,金珠说得对,福晋何必对孩子这么凶。不是刚领了月例么,喜欢什么衣裳就去买。”

金珠弯起唇角:“阿玛打点肯定需要用钱,女儿愿意当了所有首饰,支持阿玛。”

知冷知热又全力支持他这个阿玛,棱柱彻底被感动了。

“不愧是阿玛的好女儿,银珠多跟你妹妹学着点。明明是你大,各方面的简直还不如金珠。”

银珠低下头,有些不服气。她更赞同额娘的说法,金珠这是在拿全家人去赌,失败了她可怎么办?不行,她得说服额娘支持她。自己做下的事,就要自己承担责任,不是么?

一百三十九章

棱柱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又被压迫了多年,如今见着机会,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得。

“哪家女孩子没有两件可心的首饰,金珠快收起来,咱们府里不缺你那镯子钱。福晋,去把庄子上去年的收益给爷拿出来。”

钮钴禄福晋苦了脸,“爷,咱们那些庄子一直欠收。”

棱柱是个志大才疏之人,具体表现在他很容易发现别人的短处,而且觉得自己十全十美。

“这是怎么回事,”

“小阿哥,慢点跑,小心可千万别摔着。”

金珠的弟弟正好从后院跑出来,带着金项圈,穿着绸缎衣裳,手里还端着一碟子精致的糕点。

“额娘,赏花宴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边说着,他边将那盘糕点扔在地上:“这点心可腻死了,我要吃李福记的杏仁酥。”

一直缩减存在感的银珠垂眸,捋了捋刘海,弟弟这下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棱柱勃然大怒:“李福记的点心一盒最少要一两银子,你这是给他吃点心,还是吃银子!怪不得府里银钱越来越少,原来都叫你这么给挥霍了,停了旺财的一切点心和月例,他姐姐穿什么,他就跟着穿什么。”

“额娘,我不要,姐姐的衣服好丑。”

钮钴禄福晋却被吓住了:“爷别吓唬旺财,妾身还有些嫁妆银子,这就去给您取来。”

金珠自知机会来了,忙递上茶水,拍拍阿玛的背:“阿玛莫要生气,女儿给你做了一身衣裳,穿上保准肯定很精神。”

银珠却是劝慰着弟弟,这下旺财更亲近庶姐,相比起来更讨厌嫡姐。

拿了银子,换好新衣裳,棱柱意气风发的向凌普府上走去。越想他越觉得女儿说得对,虽然凌普大人是包衣,比不得正经满人,但架不住人家是太子的奶兄。好好巴结着,从他牙缝里稍微扣点,就足够自己一家飞黄腾达了。

**

凌普府上迎来了棱柱,而查明原因的雅尔江阿,则火急火燎的往乾清宫赶去。

“哦,雅尔江阿,怎么这时候来了。”

“因臣治家无方,以至五贝勒的弘旺阿哥在府中落水,臣特来请罪。”

康熙一早就听说了这事,本以为雅尔江阿会想尽办法瞒过去,没想到他却服服帖帖的来请罪。

毫无隐瞒,理由也同他暗卫查出来的一模一样。

“起来回话。”

雅尔江阿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不敢放松。兄弟众多,之所以他这个没有额娘护着的阿哥能承袭简亲王的爵位,不是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谢皇上。”

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康熙心里非常熨帖。后金盛行八王议政,先前几位帝王在世时,宗室是何等的桀骜。如今在他手上,他们还不得俯首称臣。亲眼见到自己的成果,他心情非常好。

“你可还有什么隐瞒?”

雅尔江阿有些迟疑:“弘晊阿哥身边防守严密,且为人极为伶俐,本不会掉下去。只是池边的石头,被推了下去。毫无遮蔽之物下,池边 ,臣府上下人一时不查,才致使其失足落水。”

康熙点头,他了解的也是如此。

“你可查出,是谁为之?”

“皇上,这…臣…”

“恩?”

“臣不敢欺瞒皇上,侍卫调查找到的证据,正是…正是大福晋所为。臣猜想,她定是无心为之。”

康熙声音阴沉了些:“好一个无心为之。”

他日理万机,没空管儿子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女人那一套他很清楚,争风吃醋也是一种乐子。可张佳氏,却一再碰触她的底线。当着京城所有贵妇的面,她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

当初为了限制老大,给太子喘口气的时间,他选了家族不显的张佳氏。没想到,这事终归是他做阿玛的对不起老大。

“朕知道了,切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雅尔江阿忙跪下称是,康熙摆摆手:“退下吧。”

见他退下,李德全换上热茶。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上来,康熙看都没看:“就惠妃吧。”

**

雍郡王府,笑怡回来后,就开始翻找她收集的那些书。

弘晖的死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事,虽然这辈子他好好地,聪敏又健康,但四十三年六月初六的坎没过,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年,根据他前生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劫数,她总结出了所有的应对方法。根本目的是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万一不巧,抗不过天道真的遇上了,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最合理最有效的反应。

两张溺水后压惊的膳食方子,还有一大套的辅助呛水的办法。

那些救命的东西没用,这方子却是有大用处。

“鼓瑟,你叫小柱子给五贝勒府送去。”

四爷晚进来一步,就看到桌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资料。翻开一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浓浓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没。

“笑怡要相信爷。”

“若是妾身不相信爷,岂会在这时候大肆查找。妾身是孩子们的额娘,总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爷身上。”

合理的解释,抚平了四爷那颗多疑的心。笑怡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法要他知晓,既然她能瞒着他准备这些,就有本事继续把这些东西瞒下去。

“你说的是,苏培盛,你亲自把东西送过去。”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他解释道:“别人去送,五弟和五弟妹肯定不放心。”

“还是爷想得周到,如此,就麻烦苏培盛了。”

站在后面的苏培盛简直被福晋的客气吓死,一跌声的说着:“不麻烦、不麻烦。”

换好衣服的弘晖跑进来,正好看到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每件事的经过,他比阿玛还要清楚。

“额娘不用如此辛苦,儿子会保护你和姐姐,还有弟弟。”

四爷脑袋疼起来,他后悔死了自己刚才撞破这事。原本努力了一年多,笑怡和弘晖已经对他有很大改观了,现在怕是又要打回原形。

“晖儿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阿玛会保护我们,姐姐也会保护你和弟弟。”

瑶儿说着,边朝阿玛眨眨眼,握紧拳头给他加油打气。

果然女儿是阿玛的贴心小棉袄,四爷现在无比庆幸,笑怡给他生了个好女儿。如果不是她,怕他现在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瑶儿说得对,阿玛会护着咱们一家。笑怡,晨儿该吃奶了。”

笑怡这才惊醒,她被弘晊的落水惊了心神。抱过弘晨,只要有四爷在的地方,小家伙总是安睡的。

“爷。”

四爷识趣的后退,搞定那头搞不定这头,似乎他的人生总是活在这种甜蜜的烦恼中。

边喂着奶,笑怡边听着棱柱府中的实况转播。拍拍儿子的背,他打了个饱嗝。给他擦干净嘴角放在一边,她也整理着衣服。

“哦,富贵险中求。我倒是更相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

宫中的夜幕静谧而幽深,翊坤宫门口挂着大红灯笼。

色衰而爱弛,没有几个宫妃,会像悫惠贵妃那样一进宫便身居高位。惠妃这些年早就没了荣宠,不过康熙顾念着情分,倒是经常在高位妃嫔宫里坐一会。

没等张佳氏到府里,茉雅琦身边的嬷嬷,就告诉了她简亲王府发生的事。

在张佳氏这事上,她也委屈,这儿媳妇从头到尾就不是她看中的。可她却知道,皇上做的必须是对的,即使有错,那也是下面人的错。预想着各种可能,忐忑了一下午,直到接到侍寝的旨意,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沐浴更衣,准备皇上最爱吃的点心,最爱用的茶。她拿出了全副精神,准备伺候好皇上,尽量降低老大所受的连累。

“给皇上请安。”

“起吧。”

康熙是个极为聪明的帝王,看到桌上的菜,也知道惠妃着实用了心思。

论起伺候人饮食起居,还是这些老的妃嫔知冷知热,他本来就没想问罪,如今更是没了那份难为的心。

“老大家的身体也该调养下,春日干燥,肝火旺盛,人就容易发怒。”

惠妃又放松了一点,既然惩罚了张佳氏,那老大那边应该不会受多大连累。

“妾身听说,大军在外出征时,家 事是大凶之兆。”

果然是惠妃,虽然性子爽利但人并不蠢笨,一点即透:“东南沿海那边还算顺畅,老大仗打得不错,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听说儿子要回来,惠妃自然惊喜异常。

“妾身知晓,皇上看窗边这盆海棠花开得如何?”

“不错。”

见皇上首肯,惠妃心底终于彻底有了着落。海棠春是一种慢性阴狠毒药,用上三四个月,人就会不知不觉心悸而死。既不影响老大,也能无声无息的除掉张佳氏那个祸害。只是可怜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还要为这么个女人奔丧。

“朕看你将茉雅琦教的不错,这么好的格格,当个县主太委屈她了。”

这是…惠妃更是惊喜,以儿子郡王爵位,嫡出格格只能封个县主。她能以郡主的身份出嫁,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妾身谢皇上隆恩。”

喝下一碗茶,康熙也有些疲惫。这一天他琢磨着太子与老大的关系,总想不出妥帖的解决办法。

“安置吧。”

一百四十章

 康熙是个天生的皇帝,玩弄权术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虽然一时想不清楚,但太子和大阿哥的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特别是一大早醒来,他看惠妃脸上的皱纹,感叹时光流逝后,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老了,虽然有上好的滋补品温养着,数不清的下人伺候着,但他的体力还是一年比一年差。儿子们渐渐长大,如今的局面,更加符合他的利益。

 “你把茉雅琦教的很好,朕打算在京中给她找一位额驸。”

 虽然 宫廷多年,但顺治帝曾有严令,后宫不得干政,是以惠妃对前朝之事却不是很明白。

 在她看来,亲孙女留在京城那可是莫大的荣耀,最重要的是,京城里日子多舒服。虽然那帮蒙古王公富贵,但那边天寒地冻的,不是娇养女孩子的理想选择。

 “妾身谢主隆恩。”

 “起吧,李德全,更衣上朝。”

 见她欢天喜地,康熙心里更多了一丝安稳。皇子入六部掌权,彼此之间又互相牵制,他方可高枕无忧。

 至于老大,已经掌握了不少兵权,不能再多一个手握蒙古骑兵的女婿了。茉雅琦也是个可怜孩子,就让她过几天舒坦日子吧。

 **

 “爷,你说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四爷今日休沐,正在纠正弘晖的字。虽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但实际上他却是个话匣子。

 上辈子没人说话,他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批奏折上。伏在御案上一直写,他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填满几乎奏折字迹的缝隙。经常给大臣们的批复,比他们的奏折内容还要多。

 “晖儿,不是阿玛说你,写字贵在专心。看你瑶儿姐姐,虽然只比你大几岁,但她写的就很好…”

 弘晖苦着一张脸,上辈子他就因为这手字不得阿玛喜欢。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练习的很刻苦,阿玛额娘字写的都很好,为什么他一写就散架呢。

 额娘,快救救儿子啊,阿玛话匣子又打开了。

 收到儿子求救的眼神,笑怡哪能无动于衷,加大声音,她干脆走了过去。

 “妾身的话爷没听到么?”

 笑怡身上特有的香味传来,四爷终于从训导儿子的思路中走了出来。

 “笑怡刚才可是说过什么?”

 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四爷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摇了摇手上的信纸:“皇阿玛封了茉雅琦为郡主,还把她指给了觉尔察氏过几年完婚,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终于回过神来,瞅瞅笑怡,还好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忽略而生气。“在皇上眼里,将宗室女指婚给蒙古,是为了给其身后的王府增加一份助力。毕竟,比起京中的旗人,蒙古那边的王公,才是真正的位高权重。”原来如此,母子俩一致的点头。大阿哥在军中威望极高,这可是实权。“那爷,你可得加把劲。”

  四爷有些想不过来:“爷一直很努力,只是笑怡这是何解?”弘晖代替额娘回答了阿玛的疑问:“不出意外,姐姐也能做郡主。如果阿玛太窝囊的话,皇玛法一定会让姐姐为你增加助力的。”

 “晖儿说得对,爷,为了瑶儿你可要加油,妾身和孩子们都会支持你的。”

  四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仔细想来,这道理虽然歪,但还真是说得通。“爷一定会加把劲的。”

  **

 棱柱端着从古董街淘换来的鼻烟壶,再次进了凌普家的大门。昨日他来过一次,可惜没能见到凌普大人。有些恼恨,但他却敢怒不敢言。

 “哟,这不是棱柱大人么,今天没记录车辆出入啊。”

 肥头大耳的凌普走进来,脸上冒着红光。那身精致的绸缎衣裳,让棱柱红了眼。昨晚回去他就查了账册,府中财政可以用捉襟见肘来形容。虽然这衣裳他买得起,但也要着实肉疼一番。

 “今个正好休沐,想着与凌普大人住的进,特意前来拜访。”“城门领那地可真闲,昨个休沐今个还是休沐。哪像我们这内务府,整个一劳碌命。”

  被他一顿抢白,棱柱险些绷不住脸色。但为了日后的富贵,他还是低头哈腰的笑着。

 “这天下谁不知道,凌普大人是太子爷的奶兄,万岁爷面前的大红人。”

 尽量低下头,他心中不舒服极了。想当年满人入关时,这些包衣不过是他们的奴才罢了。如今,奴大欺主。罢了,左不过形势比人强。“你这可说对了,有人那今天刚致休。我心情好,来陪我喝两盅。”棱柱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康熙斟酌一番后,决定不再压制大儿子。至于太子那边,他是慈父,所以要给他加重分量。

  想来想去,他暗示海拉逊上祈休折子。

  内务府这几年几经整顿,海拉逊捞够了天天提心吊胆,早就不想再干了。皇上那边意思一传来,他麻溜的打包上了折子。

  康熙向来顾念老臣,给他在礼部安了个侍郎,典型的养老职位。于是,这内务府总管就只剩下凌普一人,现在他一人独大。

  圣旨刚下来,棱柱是第一个登门送礼的,凌普心情好,也准备考察考察给他点事情干。

  “陶瓷这不行,贵人们用的瓷器,都是一窑只烧一套的。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汝窑那边做一百个胚子,烧出来跳出最好的一套,剩下的九十九套,全都摔碎了听响。”

 “那多浪费。”

  见他一副惊恐的模样,凌普心中优越感直线上升。这样的人好控制,用用也不是不可。

  “这你就错了,天下都是皇上的,曲曲九十九套瓷器算什么,就九千九百九十九套,那也得说摔就摔,不二话的。行了,你不是有个绸缎庄么,有些个闲散宗室得定期发月例,太好的他们用不起,你先供应下看看。”

  凌柱忙站起来,感激涕零:“多谢凌普大人提携之恩。”

 “看你那样子,差事可一定得办好了。出了差错,上面追究下来,唯你是问。”

 凌柱忙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是对女儿无限满意。金珠就是厉害,是他这个阿玛的福星。

  **

 凌普府上,两人达成了一致。而雍郡王府中,笑怡却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炸的说不出话。

 “海拉逊就这么退下去了?”

 笑怡有些惊讶,她还记得,十几年前大婚时,就是他负责督办的。他与阿玛交情不错,许多逾制的地方,都被他给不声不响的抹了过去。怎么说退下就退下了呢?

  “太子爷很高兴。”

 不用四爷说,笑怡也知道这一点:“海拉逊可姓郭络罗,不是赫舍里,他不高兴才怪。只是宜妃娘娘和五阿哥那边,明明落水的是弘晊,最终受害的还是他们。”

 “皇阿玛会补偿他们的,五弟的爵位也该升一升了,只是如今没有什么好理由。”

 “想找理由还不简单,当下这不就有一个?”

  四爷合上书,“你是说,大军回朝的依仗。”

 “是啊,礼部除了这个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笑怡瞥了四爷一眼,心里却对康熙的偏心有了深一层的认识。简亲王已经查明了缘由,水草渔网等物是府上的侧福晋李佳氏派人放的。太子毓庆宫中,可有两位李佳氏,虽然被太子妃挤兑的不得宠,但那也总是太子的人,是他们一派的。